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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对花无语花应恨—含情只待使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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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部{一梦}]:第四十章对花无语花应恨·含情只待使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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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阵清风过去,候鸟啁啼,广漠的晶天携连酥地碧草,悄无声息的延展向无边的尽头去,未可含及。

    瞬息万变的时空交汇,宛似水滴吸纳尘埃般,顷然便将世上一切尘屑燥燥融化、涅磐、不留痕迹。

    少女湛黑澄澈的睛眸,如同幽涧的深泉,泛动隐约淡蓝色波浪;只消一眼,好似青冥星坠已经引入其中,浅绕弯弯,回风舞雪:“告诉我,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含笑沉问,暗花妖娆。

    时隔六年,再听到这声音,这种熟稔的感觉;语云依稀带些恍若隔世,停顿半晌,厚唇回之一淡笑,有些沧桑,缓:“因为,害怕......”

    “害怕?”菁芷随口一问,略有诧异的神情荡涤在面上。

    春风暖熏,语云垂了好看的仁,仍旧缓徐:“是的,因为我怕多留片刻,便会愈加舍不得,便会......陷入爱情。”

    沧海已枯、桑田已没,很多年后,他又见到她,对她说那一刻,我不得不离开、不得不走的昙然......因为再差毫厘间的一步,我便要陷入爱情。

    爱情,或许只是一个寂寞的谎言吧!

    逾越毫厘,是相牵、相念,却不是相爱......因为相爱,是要两个人共同来达成的。

    感情似尘屑,从来犹是细腻入微。

    他是聪明并儒朗的,他自知爱不起她,一个心里只有李象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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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弦音铮乱,青色的影,宛似水面之上涌动、奔滚的浮萍,于苍穹死寂里,一层一层弥漫着飘飞、再绽开。

    “咚——”又是一声,纤长的指尖,微扣箜篌鸣环,一两撩拨、三四跌乱。俄顷,朝来寒露晚来风般,一切玄青、重归寂静。

    “小怜,怎么不弹了?”闭目倚于白玉石墩之上的贤,体察到弦音曲乐袅袅离合、零散、再到无声;禁不住复睁明目,含些许稚嫩新奇,皱了眉头问去。

    幽冷撩人的绝美少女并无正面答复,只素手微抬,向那凭空中一挥,繁华落尽最无瑕:“春天就要过去,今年的春天太暖了,不好......春天太暖,到了夏日那本该炎热的时候,反倒显得有些清冷了。”絮絮低低,垂眉落目,怎生得哀怨伦常、凄美摄魄。

    贤边听着,忍不住好奇的随着小怜罗袖起落,亦执手向着空中急急一握;五指胶合,再张开,凑了朗目过去细细的看,并无声摇头、再微叹:“却是很冷,但浪费了百般红紫斗芳菲......我想掬得一把被风使伎俩支离母体的凄凄落花,可惜了,什么都没有。”边说话时,眉心细细纠结,玉肤素手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略有懊恼、不见无奈,稚气孩童心性存在鬓角眉梢无邪苦。

    亭角下,暮春的离离合欢,似乎感染了这一份伤怀,借助轻风的力道,低垂了额头,一点一点,弯身埋在碧绿浓叶下。小怜低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伤怀太累、欢笑又委实发得不出,只得复拨柔弦,敛襟额首,一下一下继续摆弄弹乐,目光专注,清妍可喜。

    宫里的日子,是清闲的,可却清闲到发闷、发慌。

    离开了掖廷,望似脱离了幽居的囚牢,但这一切在宣城的眼里,好似没有任何改变一样。

    除却每日闲暇可以与哥哥李贤光明正大的自由游戏、闹趣之外,这里的一切,和掖廷宫中又有什么区别?在众人的眼里,她跟姐姐依旧是隐形公主,只能存在于月夜冷黑的庇护之下......除却不谙世事的贤、单纯善良的弘,旁人,断不敢提及起她们,仿佛她们是那不被世人所容的妖孽、蛊惑......

    离开了掖廷,便意味着不得不涉身另外一场极端汹涌的政治漩涡、纠葛......只是从一场大梦,转换到另外一场大梦罢了!

    她要的,不是富贵乡、温柔地,也不是所谓的大唐公主骄傲。她要的、渴求的只是一个感觉,一个平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真实在这世上存在的感觉;她不愿被融化在时间的笼炉里,没有喜乐、没有情态、貌合神离,渐渐泯灭了自身。

    “妹妹好兴致!”回风舞雪、清音流转在纤纤十指间;贤即兴侧目,睛波跌宕趣意:“都弹了这大半天的,还不歇歇!”

    朦胧波光缓缓自篌弦处抬起,羽睫颤颤一望,欢颜凝凝,不觉有些好笑:“方才是谁说我怎么不弹了?才一转眼,复又弹起便来取乐我的执着,也不嫌无常。”

    咫尺之隔的贤,心下倏而打趣起小怜的“酸”;双手背后,起身急急一跨步,至了宣城这边,刚欲开言,忽见小怜黑白分明的澄澈眸波里,一抹童心玩趣倏忽不再、蜕变成慌乱,似在有意躲闪着贤一般。即而,也将身站起,谦卑的垂首捉襟,碎碎莲步,径直逾过了面前的贤:“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电光火石,贤儿猛一转身;果不其然,几米开外,正是一身华服的母后,亭亭将身定立、再凝望不动。

    “儿臣参见母后!”额首俯身,贤儿胸前做了一揖。

    分秒静谧,空气似也静止不前。

    “做人何必下贱到如此作践自己呢?孤可没这么大的权力,能得叫宣城公主自贬为婢!”俄顷,启朱唇、开贝齿,美幻的眸子置若罔闻了面前谦谦的儿子,直抵向无辜无措的小怜;不急不缓、幽幽沉沉、不加情态,但却很伤人。

    经久沉默,武后落落转身,如花迷离的唇畔噙杂一缕若有若无的妖笑。珠玉翡翠、配环鸣响,怎生得华丽异常。

    “儿臣恭送母后!”面对母亲方才异乎寻常的冷漠,贤儿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一个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怎能保证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有一份好的心情?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红韵中,小怜垂了双目;那里面,遍是隐忍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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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云沉沉的身影,急讯灵敏的掠过清河公主府苑门前的那一片树林,飞箭般的入了那朱红的进深,然后向东打个弯,越过一处篱落,再行几米,戛然停下,突兀的力道卷起了凌落在地的几片枯叶。

    深夜里游了一晚长安街的象,此时此刻正巧刚刚起来,用过早膳,正欲出院看花,便看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语云,忙迎了几步至前,澄澈一笑:“语云兄,昨晚我是多喝了几杯浊酒,适才睡得如此沉酣的......你也喝多了不成?走起路来都觉急急!”尔后,哈哈一笑,玩趣昭著。

    “看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在这玩闹!”语云微皱眉头,虽急躁,也从容:“告诉你,现在赶紧进宫,到御花园里去!”

    一席急话,如此不着边际,直蒙得象儿有瞬息不知所措:“进宫......到御花园?”

    古色古香的甬廊画柱,四翼张合的飞翔图腾,高突而起、金光闪闪的琉璃顶尖,使得这座府苑宛如一只飞翔的凤鸟。

    “你好不懂事!竟日就知道沉闭在家门之中,要你去就快去,不然可别后悔。”语云似也有心凑趣一下茫然惶惑的象,故作神秘的望望天际,又接口一句。

    立在咫尺的象,愈加摸不着头脑,侧目凝望过语云,压低了声音惊诧而问:“可是宫里面出了什么事端?”

    时至眼下,语云适才忍不住一笑,拍了拍李象的肩膀,声音也是压下:“却是出了事端......只不过是......”俄顷,有意顿顿,又一开言,朗:“你表妹信安县主,不,现在已经是信安郡主......李菁芷回来了!”

    “菁芷妹妹回到了长安?”惊雷打花般,象儿心口倏忽一跳,下意识大声问出。

    “可不是?现在她正在御花园里等着你呢!”语云心口无缘无故隐隐揪痛,面上却还笑着,竭力压抑住由下至上漫溯而出的酸涩隐忍,眉目含笑、声腔不减热忱。

    话尾不及落下,早便等不及的李象须臾越过立身亭亭的语云,飞速奔跑向那朱涂伟丽的偌大府门。至边缘处,适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一个急站身,掉首向语云作了一揖。

    “快去吧!”语云含笑点头。

    象会心回之一笑,适才将身复转过,消失在远处碧草翠绿交织的连天一色里。

    这一方,竭力绽开的笑靥,在语云面上层层收拢了起来,既而,却又绽开,蜕变苦笑:“温语云啊温语云,明明已经对她动了心、为她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却还要佯装高兴的将她推向别人......你究竟,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攥紧的拳头猛地轮下,磕破在坚硬的白玉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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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怕多留片刻,便会愈加舍不得,便会......陷入爱情。”

    暖风犹是熏醉,花园小亭,菁芷盈盈静坐,玉指纤纤托桃腮;微风一吹,徐缓闭目,如歌一缕柔音还在耳畔浅浅的绕。

    多留片刻,只消片刻,片刻,陷入爱情......

    一时间,少女芳心寸寸紧乱,好似听到悠远天边传来的梵音如潮......使他陷入爱情的,究竟是何人、亦或何物?或许,真的有一个人对不起他,对不起他的所谓爱情吧!

    “菁芷妹妹!”正沉想间,一阵急唤承云破风袅绕而来。

    微颦的秀眉倏忽一开,明澈的睛波上下流转,须臾,心下定定,那样急促一转身。

    是他,果真是他,朝思暮想的象哥哥!

    他没有太大变化,依旧儒雅清新、温文卓尔,只眉眼较之经年之前,愈长开了一些、个头高了一些。固此,显得更加美好出尘。

    三千青丝缭了一下,简单的绾成一鬓;仍然一色淡粉衣袂,裙角攀绣斑斑展翅欲飞淡蓝色蝴蝶;白色轻纱披肩细碎流苏;幽风絮絮料峭,萦绕不盈周身,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错觉。锦纱绸缎般泼墨的如许碎发随意飘散起伏在酥胸,曼身妖娆纤细,蛮腰赢弱,显得楚楚、又怜人。

    这样一点一点看在眼里,对方的倩影便如出一辙都投射在了波心。

    象紧走几步,菁芷也紧走几步;两人渐渐便走到了对方身前,舒素手、弄柔指,那么轻轻一握,执子之手、安可与子偕老......

    “象哥哥......”少女明眸迎合幽幽朗目,低低的唤,“你知道么?我在岭南,等了你这么些年......”

    “我知道,我也在等你......”象语气亦有一辙轻柔温款:“甚至,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到那岭南找你,已经走到了岭南城门口,可是......”言此,略微停顿,俊朗的眉心顷刻纠葛,“可是当我得知姑母病重,也正正是在那城门口,挥了马儿,又那么一转身回来...我,不能,不能不管姑母......”

    “姑母,她,她去了么?”早已洞知的事实,当真摆在明面,到底还是那般难以接受。菁芷睛波忽转流动,迎一米潋潋光泽仔细看去,那里面晶耀璀璨的,不是余晖、而是泪痕。

    纤长的凤眼、紧锁的眉宇,使得宛似青玉的少年,一眼凝望过去,捎带些许略略的沧桑、还隐隐有些邪魅:“不,她没有去,只是艳阳高照之时繁盛在枝头的一簇簇海棠花,觉得腻了、闷了,不想继续在这只会令她竟日局促、伤心的地方再呆下去了;便闭了眼睛,纵身向着包藏万物的广漠浮生里那么一跃......美轮美奂、衣袂飘飘间,她到了,另外一处地方......那里,有着另外一番别样的风景,刚好可以承载她那绝代的风华......”象闭目,依稀可见点点清波氤氲在眶子里。

    几片薄凉的花瓣零零散散合风上下飘飞,凄然成美。

    菁芷不忍面见李象的伤心,妙目低垂,姣好的玉指轻轻一搭象儿宽厚、温实的臂膀,身体前倾,由后侧靠在那上面,无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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