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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不然这个时代也不会有那么多不羁放纵.奇形怪状之人。
    或许有那么极少一部分人是真的嗑药磕傻了,但是更多的人,只是在做秀。
    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奇形怪状.自己的与众不同能够让在历史上留下一点刻痕。
    士人生于世,如果不能将自己的名字和自己惊人的才华.伟大的思想传达给世人知道,就过世了,那是多么地可惜。
    但是有什么比写一卷书,然后轻松印出去千千万万册,传遍全国更方便给自己扬名呢?
    如果人人都在看自己写的书,人人都在阅读自己写的文章,人人都知道自己的思想,赞美自己,崇拜自己,追逐自己……那是多么美好的事!
    光是稍微想一想,临淄城内的士子们就能激动到血液沸腾!血管爆炸!
    而这一切,在有了霍满的活字印刷之后,都变得可以实现起来!
    别的不说,光是那本《拼音字典》,霍满说,他竟然已经送出去了三十五万册!
    那还是一本工具书!
    那就是说,至少有三十五万人看过了这本书,而且还不是看一眼,是经常翻看!他们经常要用的!
    士子们都要眼红到滴血了!
    如果那本《拼音字典》是自己写的,那自己的名字岂不是已经传遍全国!自己的伟大,所有人都将会知晓!那可是三十几万人啊!
    从古至今,总共有过多少士子文人,加起来有三十五万的多少倍?有百倍吗?肯定没有!
    而现在,这三十五万人都看过霍思城和王若彩写的《拼音字典》了!
    那是多大的荣耀!
    每一个士子把《拼音字典》替换成自己的书,都能美到成仙。
    他们简直要嫉妒死霍思城和王若彩了。
    而在嫉妒过后,这些人想到的就是,我能不能加入霍思城手下,也借由她的活字印刷,来传播我的文章和思想呢?
    当面前摆的是霍思城的赏识和百家学宫的一个位置时,士子们还可以在心里矜持犹豫,待价而沽。
    可当面前摆的是自己的书也可以传遍全国,士子们就该疯狂地冲到霍思城面前,祈求她先收下自己了。
    士子们也不傻,百姓的眼睛也是有限的,谁的书先被印出来,谁的书先被传播开,谁才最容易名满天下。
    等被印出来的书多了,那书和文章就不值钱了。
    一.夜过去,百家学宫的后门外,站满了想将自己的文章印出来传遍天下的士子们。
    除了这些只看到了活字印刷所代表的巨大的名利,然后被名利冲昏了头脑的普通士子,百家学宫的后门外还有另一群士子。
    他们同样是为《拼音字典》而来,但是为的却不是同一件事。
    除了意识到活字印刷能给文人士子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这群人还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拼音字典》是用来教化百姓识文断字的,在这个时代,迫于教育资源的绝对拮据,绝大多数的士子都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一个人能把一个人从蒙昧无知教到能识字,那他就已经可以算是此人的授业恩师了。
    孔子相传有弟子三千人,在当时那样的条件下,他能不能把每个人都教一遍都还不一定呢,可《拼音字典》却能指点到每一个人。
    可以靠《拼音字典》而识文断字的人有三十五万人!
    孔子因教授弟子三千而称圣,为天下师,那王若彩霍思城母女所著《拼音字典》教授弟子三十五万人,又该作何?
    这是回荡在那些意识到王若彩霍思城母女做了什么的士子心中的问题。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男人,他们根本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而因为做出这件事的是一对母女,两个女人,所以他们才在心里不敢置信地反问了自己。
    可答案也是立刻马上就能得出的,他们连骗都骗不了自己。
    ——这样的人,是应该和仓颉.孔圣相提并论的人啊。
    昔者仓颉造字,鬼神哭。
    而后又有仲尼传道三千,有教无类,破开这文明被极度垄断的万古长夜。
    而今大部分庸碌之辈还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偏见意识不到自己面前屹立的是怎样的伟人,怎样的伟业,可他们博闻天下,纵览古今,难道还看不出,在长夜散去之后,又有煌煌烈日耀立当空了吗?
    只要想到自己竟然和这样的人生在同一时代,更有幸亲自来到她的面前,参见她的不世之功,千秋伟业,他们就已经兴奋到头皮发麻,非要在那个人面前五体投地不能表达自己的悸动和惶恐。
    是的,谁和真正的圣人待在一起时不会感到惶恐呢,对普通人,对他们这些人而言,那已经是另一个物种了。
    能够稍微理解到一点她的伟大,他们就觉得自己可以安然归家,躺进自己的棺材里去见祖先了。
    朝闻道,夕可死矣。
    但他们还舍不得去死,因为他们用肉眼就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有幸见到一个怎样的奇伟壮观世界。
    曾经的春秋战国,有儒道墨法,名杂农兵,阴阳纵横,小说医家,百家争鸣。
    而他们此生,又将见证什么?
    陆瑶听了门童来报,学宫外士子争相求见的盛况,让门童将这些士子全部拒之门外。
    学宫门外数百士子求见,她一个都没有请进来。
    如果是在活字印刷展露出来之前,陆瑶敢这么冷淡地拒绝士子的求见,别说全部不见,即使她只拒见一名士子,这些士子也绝对会认为自己遭受大辱,愤而转身,此生再不可能入霍氏门下。
    但是现在,陆瑶的拒绝和冷淡,只让士子们更加疯狂。
    他们都意识到,霍思城不想轻易把这么好的机会分享给一些人。
    想一想也的确应该如此。
    从前士人欲要在皇帝面前求一官职尚要费尽心思,小心求告,而如今霍思城手里掌握的机会又岂止是一官!
    此时此刻,若论对士人的影响和主宰,霍思城的地位和皇帝又有何异!
    甚至因为活字印刷完全掌握在她一个人手里,士人在她面前该比在皇帝面前更加卑微!
    士人求官,既是从皇帝处获得权力,也是替皇帝治理江山,他们是君臣相得,互相成就的关系。
    而此刻士人欲求霍思城为自己印书,只有他们求霍思城的,没有霍思城求他们的。
    权力只得一时,而名声却可传千古!
    让家境富裕优渥的士子来选,绝对是文章名扬天下思想传唱千古比权力更加具备诱.惑力。
    自霍满展示完活字印刷后,百家学宫便宣布广场辩论暂时到此为止,开始闭门谢客了。
    可这只叫满城充满野望的士子们更加渴望,更加疯狂,更加兴奋。
    他们像嗅见了血腥味的饿狼,绿着眼睛候在百家学宫外,死也不肯后退一步。
    百家学宫闭门一日,士子们也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天。
    到十一月十七,百家学宫正门大开,上百学宫教师从正门涌出,飘扬的红绸展开,上书简体大字:
    即日起,百家学宫开始招生!
    “锵——”学宫门前铜锣一响,便有无数人声向外传播,一传十,十传百。
    当无数人流涌向学宫们前的学生报名处,被挤到一边去的士子们才忽然想起:他们不是百家学宫广场上最重要的观众,他们也不是从各地前来临淄的最主要人群,那些想要进入百家学宫拜师学习的人才是!
    他们在临淄城内人数最多的外来人士!
    多亏了他们这些士子的衬托,这些不远千里前来求学的人都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绝对正确了。
    看着无数人头在百家学宫门前涌动,士子们失魂落魄地挤出了百家学宫门前的广场。
    士子们重新回到他们在临淄城内最大的聚集地,一处被某个富有士子买下的豪宅,宅内的后花园里早已有人准备了好酒好菜,他们就怅然失落地饮起酒来,酒意上来,有人泪洒当场,哭泣自己不能一展所长,活着也没意思。
    此人一说,其余人也纷纷伤情,七嘴八舌地哭诉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衫,身体修长的人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花园内互诉悲情的士子们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由望向进来的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叫孙长恩。
    这座花园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几天前他求见霍思城去了。
    然后便一去不回。
    第21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一.夜之间,孙长恩就从只在某个士子小团体里的名人,变成了整个临淄城士子中的名人。
    因为他进入百家学宫了。
    因为他被霍思城选中做心腹了。
    因为霍思城一来就让他主持一件大事——为《拼音字典》做注。
    王若彩霍思城所著《拼音字典》,记载两千余字,印发三十多万本,但是上面只有字形和字音,百姓只能凭读音猜字,猜义,同音字不分,同字义不明,如果遇到从未使用过的字,哪怕知道其读音,也徒劳无用。
    所以,霍思城想要在原有的只有字音和字形的基础上,再为《拼音字典》上的每一个字做注解。
    这是一项过去的人从未想过的事——为每一个字做注解,士子们会为《诗经》做注,会为《春秋》做注,也会为《大学》.《中庸》做注,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为文章,至少也是句子做注。
    谁会去为单独一个字做注呢?那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做了注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即使有人知道了,这有什么用呢?能为士子们带来多少好处吗?不能。
    ——但那是在过去。
    如果现在给临淄城内的士子一个返回过去参与王若彩和霍思城一起编写《拼音字典》的名额,他们为此打破头,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每一个对手。
    那是被三十五万双眼睛反复观看过的一本书啊!
    而距离这本书被写出来,最长也不会超过十年——霍思城今年才十一岁!
    不到十年,就有三十五万人看过这本书,而江北的势力和统治的人口是逐年增长的,活字印刷的效率上限在哪里,他们还不知道,但是即使一年三万册已经是瓶颈了,那也代表着,只要再过一个十年,又有三十万本《拼音字典》会被印刷出来,又有三十万人会看这本书——
    这一次,他们一定要参与进去!
    孙长恩那天来到之前相熟的士子们聚集的宅院处,就是来和这里的主人告别的。
    他已经在临淄城内另外租住了房子,为了回报此处的主人之前一段时间的收留招待,他才愿意将自己在百家学宫的事提前告知——不然这件事要再等三五天才会被百家学宫宣布。
    孙长恩在宅院主人面前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等他让自己的童仆收拾了东西从宅院后门离开时,已经有一堆他的“老朋友”“同乡”“知己”“同道中人”来送别他,顺便一脸热切地打听他住哪里了。
    孙长恩没说,和人客气几句就带着童仆行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