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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士庶天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喝得都有些头晕晕的了。
    尤其是刘肇,被轮番灌酒之下,面色潮红,将倒未倒,偶尔还会说几句胡话。
    至于赵越...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黄酒,没有这么高的度数,加之赵越喝酒,浅尝辄止,不会如刘肇一般一饮而尽,是故现在虽然满脸通红,一副装醉的模样,但他的头脑可是清醒得很。
    庾亮与庾翼对视一眼,皆是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二位才俊,若是醉了,不若去内府饮杯解酒茶解醉。”
    “醉?”
    刘肇撑着食塌起身,连忙说道:“中书令,我没醉,我还能喝!我还能喝!”
    然而...
    这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倒下去了。
    庾亮摇了摇头,看着刘肇的模样,眼底深处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鄙夷之色。
    寒庶子弟,便是寒门贱籍,泥腿子一般,若非是看在你背后的军权上...
    我不至于赔个女儿进去。
    “刘郎君醉了,将他送入客房歇息。”
    马上有两位青衣小厮将刘肇扶走。
    “放下下来,小郎我没醉,没醉,还能喝!”
    然而这神态昏昏,有气无力的呼喊,与醉死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待刘肇被扶走后,赵越缓缓起身,对着庾亮行礼告谦道:“中书令,小子酒醉,怕行止不端,辱没了家门声誉,还是告辞为好。”
    “郎君且慢。”
    庾亮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赵越,说道:“你方才酒喝得不多,何来酒醉?”
    “坐下罢。”
    赵越知道这刘肇走了之后,这重头戏才会上来,因此也就老老实实的做下去了。
    “泉陵公不过寒庶出身罢了,刘肇虽不是贱民,但也至多将门出身,此等寒族,平素间我是羞与其为伍的,然时局变换,却也不得不屈身而行,唉~”
    你这是在跟我掏心窝子?
    关键是...
    咱两也不熟啊!
    “天水赵氏乃门胄高族,我颍川庾氏乃贵势名族,虽比不上琅琊王氏家世衣冠,但也可称是世两千石之家,可是?”
    “庾氏乃帝戚贵族,比之琅琊王氏,亦是不逞多让的。”
    “士庶之分,士庶之异,小郎君可知?”
    知?
    我当然知道了。
    不过是一群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排挤他人的名头罢了。
    也正是这所谓的士庶之分,士庶之异,才让异族人有机可乘,天下分崩离析。
    不过...
    作为既得利益者,此时赵越的还是与庾亮站在同一阵线的。
    这天下的蛋糕就这么大,官位就这么多,我世家高门都不够分,你寒庶泥腿子过来分作甚?
    滚滚滚!
    “士庶之辩,早便有之。”
    西汉末开始出现的大族、豪强,到东汉发展成家世衣冠”、”世二千石”、“著姓”、“族姓”,到曹魏、西晋演化为门阀士族。
    但其时的门阀士族尚处于形成过程中,高门的界限尚没有后来那么森严。
    当时门地显赫者有两种人,一种为出自东汉以来的“家世衣冠”、“族姓”,即所谓的“汉魏旧门“。
    另一种来自曹魏、西晋时新产生的高官门第,即所谓的“势族”。
    二者相较尤以后者的门地为显赫,故其占据了乡品二品与选官上的优势。
    入东晋后,汉魏旧门与势族合流,门阀政治遂根深蒂固。
    并且由之形成了一套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清晰门阀划分。
    高等门第,有以“门”来称谓的,如高门、旧门、盛门、名门、门户、门地、门望等等。
    有以“姓”来称谓的,如旧姓、右姓、大姓、著姓.郡姓、吴姓、侨姓、虏姓等等。
    有以“族“来称谓的,如士族、世族、贵族、冠族、旧族、势族、右族、高族、甲族、名族等等:
    其他称呼尚有华宗、膏腴、华侪、贵游、势家、贵势、门胄、阀阅等等。
    与之相对的低等门第虽然也有以族为称谓的,如寒族、贱族,但较少见,即使称“族“也仅为小家族、小宗族。
    有称“门”的,如寒门、将门、单门、吏门、卑门、役门等等。
    有称“姓”的,如寒姓、吏姓等等;有称“户”的,如编户、露户、役户等等。
    有称“家”的,如单家等;有称“人”的,如寒人、寒士等等。
    魏晋南北朝宗族的膨胀和延续,是以门阀士族的经济、政治、军事力量为后盾的,而寒门缺乏这种力量,故其宗族易于支离破碎。
    这也是为何寒门难起,世家昌盛的原因。
    庾亮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士庶之辩,说的是士庶,其实是要他表态而已。
    毕竟,苏峻,陶侃都是寒庶出身,而天水赵氏与颍川庾氏却是高门大族,你得明白你的站队。
    “世家高门,不在门楣宽高,而在学识渊博,见识深远,行事有礼,心性淳朴,身侍皇室。”
    赵越看着庾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譬如邵陵郡公在广陵名声便不好,其族人军士常常劫掠乡民,欺男霸女,为祸一方,此寒庶出身,为单门也。征西大将军虽然战功累累,然不听中枢调度,行事倨傲,非为人臣所像,况羊祜、刘弘在荆州劝课农耕使生产发展,颇得民心,遂为征西大将军所嫉,此虽身居高位,但也为寒族,与我等犹如天隔。”
    其实...
    赵越这是在硬黑了。
    你说苏峻在广陵名声不好,劫掠乡民,欺男霸女,为祸一方,那么其他高门大族,难道不也是这样?
    甚至有玩得更过火的!
    陶侃身居微末,在打压中依然奋力直上,说他不听中枢调度...
    其实他听了。
    你要他去广州,他就去广州,你要他去交州,他就去交州。
    还要他怎么样?
    至于羊祜、刘弘在荆州劝课农耕使生产发展,颇得民心,人家也只是不爽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来。
    如此之人...
    比那些为争权柄蝇营狗苟,甚至不惜卖国卖民的高门大族来说,其实好到天边去了。
    可叹这世家门阀政治,让多少人抱负不得舒展?
    赵越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庾亮想要听赵越说的话,赵越便说给他听了。
    果然...
    听完赵越一席话的庾亮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出来了。
    “英雄所见略同,然..时局败坏啊!”
    “唉~”
    庾亮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