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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海内存知己

    陆建国跟着赵老八一路来到韦元鹿居住的那间别院。
    这是一处典型的农家庄院,建筑无甚考究。
    场院很宽敞,周围是用篱笆墙圈起来的,篱笆墙上爬满藤蔓。
    陆建国不是很懂植物,但是藤架上结的一些丝瓜,他还是识得的。
    那丝瓜长的很好,但是无人采摘。
    整间院落被收拾的很干净,坚实的泥土地,步子踏过去不会扬起飞尘。
    场院当中摆着一口养鱼的大缸,缸里没有鱼,但是有水。
    水只没过缸身一半,很浑浊,像是沉积的雨水。
    缸壁内侧长满苔藓,缸口上却很干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摆一口水缸,但是这口水缸摆在这里很多年,所以也不会有人去过问。
    赵老八指了一下院子正中的那间房屋,示意韦元鹿就在那里,于是他便不再往前走,规规矩矩地离开了这间院子。
    陆建国进屋以后闻到一股很奇异的味道。
    房间正中的几案上供着一樽香炉,想是早些时候燃过几柱香。
    香炉中盛着满满的积灰,香炉外侧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古朴的炉身上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香炉就摆在几案的正中心,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没有。
    几案就摆在堂屋的正中心,正对着大门,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没有。
    陆建国回过头。
    那香炉、几案、堂屋的正门,以及院子里的那口水缸,全都摆在同一条直线上,分毫不差。
    他再看房屋里的摆设,一切尽都是以这条中心线为对称展开的布局。
    堂屋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偏门,挂着灰色的幔帘。
    这样的环境,让陆建国感到极度的不安,他觉得胸口闷得厉害,甚至有些窒息。
    坦白来说,他不喜欢这样的居所,这令他感到压抑。
    一个人的生活环境能够一定程度的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
    无疑,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一定是个有强迫症的人,而且他的性格一定非常谨慎,并且刻板。
    陆建国立在门口,没有再往前走。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目的是为了告诉这里的人,他来了。
    听到声音,右边那张幔帘被人抬手撩了起来。
    韦元鹿从那间偏房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彼此都没有讲一句话,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目光之间的距离也在迅速缩短。
    这并非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对视。
    而是审视,是一场交锋。
    心虚的人,会落败,因为心虚的人眼神一定会闪烁,一定会忍不住先开口终结这一场交锋。
    陆建国是防守的一方,他不能让对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任何破绽。
    甚至,他的身体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他既不能心虚,也不能让他的目光表露出进攻性。
    进攻性,是人类出于自我保护时流露出的本能反应,也是一种过激的反应。
    韦元鹿的气场很强,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敌意。
    他在给陆建国制造压力,因为他是个细节把控能力极强的人。
    准确的说,他是站在中轴线上来审视陆建国。
    如果陆建国心虚或者过激,在他眼中都是一种偏离中轴线的行为,他对于这种不对称的东西非常敏感。
    但凡陆建国表现的有一点差池,他就能识破陆建国的伪装。
    陆建国如果是在伪装,那么他心里一定在酝酿着某种阴谋。
    而韦元鹿自身,恰恰正是一个优秀的阴谋家。
    所以,能当着他的面,骗过他的人不多。
    然而,他并没能够当场揭穿陆建国的伪装。
    因为陆建国表现的实在太完美了。
    因为陆建国早已洞穿了他的性格特点,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能让对方觉得舒服。
    所以韦元鹿从他的眼神里挑不出半点毛病。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掉以轻心,因为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陆啸林。”他故意将话只说了一半,然后顿了许久,才接着道:“你真是一个叫我感到惊讶的人。”
    他盯着陆建国,等着他的下一步回答,并且在这同时,他希望从陆建国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波动。
    这道题目很危险。
    因为这道题目有两个非常常见的错误答案。
    第一,表示谦虚的回答。
    例如,哪里、哪里,韦副堂主客气了。
    因为谦虚即使虚伪,陆建国只要这样回答,韦元鹿立即便会对他警惕起来。
    第二种错误回答。
    不甘示弱的反击。
    例如,韦副堂主,您才是一个叫我感到惊讶的人。
    因为韦元鹿的话语中是具有进攻性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回答者内心的反击。
    如果陆建国这样回答,就是正中他下怀。
    这两种都是正常思维下最容易做出的回答,所以这道题不管是谁来回答,都很容易答错。
    而一旦答错,就会陷入被动,就会被韦元鹿牵着鼻子走。
    不过陆建国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韦元鹿的预料之外。
    他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便淡淡地说道:“遇到我的人,都这么说。”
    “哈哈哈。”韦元鹿将目光从陆建国的眼睛上移开,转过身指向正厅右边的那把椅子,“请坐。”
    “请。”
    二人落座,韦元鹿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平放在桌面上。
    “陆兄,可曾见过这张字条?”
    他明明知道这上面的字就是陆建国写的,却偏偏还是要这样问。
    陆建国笑了笑,“见过。”
    韦元鹿道:“不知道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陆建国道:“应该是你心中想的那个意思吧。”
    韦元鹿道:“不知道你心中的意思,和我心中的意思,一不一样。”
    陆建国道:“这张纸太小了,后面还有两个字写不下,您觉得呢?”
    韦元鹿道:“写字的人,当初应该换一张大一点的纸,您觉得呢?”
    陆建国道:“再大的纸都没有用,就算第二个字写的下,第三个字是无论如何都写不下的,您觉得呢?”
    韦元鹿道:“第三个字,当真有这么难写吗?”
    陆建国道:“不难写,但就算不写下来,看得人心中也应该明白了,您觉得呢?”
    韦元鹿道:“您这样一说,我就更想知道,第三个字究竟是什么字了,因为我想的和你想的未必相同。”
    陆建国淡淡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