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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中)

    裴奕被带回裴家,他惹了祸,面对父亲阴沉沉的脸色,还气鼓鼓的样子。
    冯南也跟着被带了回裴家,她不来,这小子抱着桌子不肯撒手,最后裴晋淮拿他没办法,叫上冯南一起,他才放手跟着长辈回来。
    “你错了没有?”
    裴晋淮既气儿子调皮捣蛋、惹事生非,可他却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见儿子一头原本顺滑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样子,身上还被别人踹了几个印子,脸也乌青,又有点儿心疼。
    “没错!”他大声喊完,又觉得有点儿委屈,去抱冯南:
    “冯南是我的,他是臭流氓,跟冯南坐一排!”
    裴晋淮险些被他一句‘臭流氓’逗笑,仰头深呼了一口气,“你随意打人,你不是流氓?”
    他回来的时候,还死死拉着冯南的手,深怕人跑了的样子,到底谁更‘流氓’一些?
    “我也被打了。”这个先前还不肯认错的小孩儿,一把抱住冯南,头埋在她小小的怀里,哼哼唧唧喊疼:“哎呀,我的脸也疼。”
    冯南轻轻的替他吹伤患处,还替他求情:
    “裴叔不要骂阿奕,他也不是有意的。”
    两个孩子两小无猜的情景看得裴老太太一脸笑意,裴晋淮倒觉得儿子这样不对,他瞪了儿子一眼,跟他讲道理:
    “不管怎么样,你打人就不对!”他下手又没个轻重,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对方家长倒是不敢跟他争长短,但裴晋淮却怕儿子这样无法无天的下去,将来迟早没法管理。
    裴奕不肯认错,气得裴晋淮要拿家法来,裴老爷子被当成救兵请回来,看到孙子被打,勃然大怒,亲自要去找跟他打架的孩子,要为孙子‘讨回公道’。
    每个混世魔王的背后,都有一个‘浑不讲理’的长辈纵着,裴晋淮拿儿子没办法,拿老子更没办法,只得低声下气,将裴奕‘无故’打人的理由一说:
    “爸,不能让他这个样子,他非要去上学,也就让他去了,要进冯南班上,也进了,但不能因为他要坐冯南旁边,一不顺心就打人。”
    此时不如意就动手,长大了还了得?
    裴老爷子不理他,把孙子小小的身体抱起:
    “阿奕今天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我想坐冯南身边。”他先前哭过,花着一张小脸,爷爷来了,他找到了靠山,不像先前一样撒波使浑:“他不让我。”
    他还觉得不高兴,从小到大,家里谁敢不让着他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家不肯让出位置,他当然不甘心。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打赢了,冯南姐姐可能会不喜欢这样动手的阿奕?”
    裴老爷子这样一说,他有些慌,下意识去看冯南,冯南正要说话,裴老太太似是明白丈夫意思,将冯南搂进怀里,不让她出声。
    先前还趾高气扬的裴奕顿时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连那打赢了架后飞扬的眉梢都往下垂,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兮兮。
    裴晋淮心里暗爽,裴老爷子又道:“所以下次要打架,不能当着冯南姐姐的面才行!”
    “爸……”
    裴晋淮喊了一声,裴老爷子没理他:
    “我们家的孩子,打架还没有被人打过脸的,回头给阿奕找个老师,教他一点儿东西。”
    他伸手去摸孙子的脸,问裴奕:
    “我家阿奕打架之后,有没有哭?”
    “没有!”他可得意了,转头去看冯南:“冯南可以给我作证!”
    “是没哭。”裴晋淮看不得儿子鼻青脸肿还小人得志的模样,泼他冷水:
    “就是回家的时候抱着冯南的腿喊救命了。”
    一个‘男子汉’,怎么可以喊一个小女生救命?裴奕被长辈教训过,听从裴老爷子的话,跟着父亲找来的人学武术,懊悔自己在冯南面前第一次打架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冯南渐渐习惯了帝都的生活,虽说爷爷依旧是不苟言笑的,但家里没有了吵闹不休的父母,她进了新的学校,认识了更多的人。
    裴奕慢慢入侵了她的生活,他吵着要跟冯南一块儿上学,他还不到五岁,裴大太太心疼儿子年纪小,原本想要让他晚一两年才上小学,他却不肯听。
    暑假之后开学的前一天,裴老爷子送他来冯家,冯中良一早接到消息,带着孙女在门口等候。
    车子一停稳,裴奕迫不及待跳下车,看到冯南没有像以往一样冲过来了,反倒急切的催促着车里的裴老爷子:
    “爷爷,爷爷快下车。”
    他忙着让司机打开后备箱,里面摆了好几个颜色造型不同的行李箱,有拉风的跑车造型、也有小飞侠、超人等造型的,司机要替他拿下行李箱,他跳着脚,奶声奶气的喊:
    “我来,我来。”
    他急着想要让冯南看看他‘练武’的成果,他跟着爸爸请来的教练学拳好几天了,教练夸他像男子汉一样儿有劲儿了。
    他一面去吃力的搬行李,一面眼角余光去看冯南,裴老爷子有些无奈的摇头,歉疚的跟冯中良说打扰他了。
    “这孩子吵着要来你这住,说要跟阿南一起上学。”他把家里的东西都打包了,一副不准备回去的架势,连床单枕头都‘吩咐’妈妈替他收拾好了。
    冯中良倒觉得好笑,冯南是受过伤害的孩子,从被绑架之后,她跟人之间就有隔阂,以前在教导下,就已经够谨言慎行了,如今更是乖巧得过了头。
    不太爱跟人说话,就怕一不小心‘说得太多’,泄露了自己的生活。
    在家里的时候,可能是自己以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也怕自己‘不乖’,会被爷爷送走,因此祖孙之间日常相处话也不多。
    冯中良自己少有带孩子的经验,尤其是这样乖巧的女孩儿,更不知道怎么去沟通,他是乐于看到冯南身边有裴奕这样一个孩子相处的,他看得出来,冯南是不排斥跟裴奕亲近的。
    她是一个好孩子,受过伤害,却仍不吝啬于付出。
    兴许是裴奕比她小了几岁,在她心里如弟弟似的,让她很难拒绝这样一个纯真孩子的热情的。
    她看裴奕一张白嫩的小脸搬东西涨得通红,上前去帮忙,两个孩子吃力的抬着一个个行李箱下来,裴奕搬得累了,坐在自己elysees经典跑车造型的行李箱上喘气。
    他穿着一件定做的小西装,头发梳得齐齐整整,那双眼睛却滴溜溜的,拍着箱子道:
    “冯南,我把我的玩具都带来了!”
    他骄傲的跟她分享,里面有玩具枪、有坦克、有变形金刚、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办等,她不爱这些,拿帕子替他擦脸上的汗珠:
    “我还要练琴、看书。”
    她的手好软,笑起来的样子最可爱了,那帕子也跟他的不一样,香香的。
    他一听她不能陪自己玩游戏,有些失落,又敏感的察觉到自己钟爱的‘游戏’不是她喜欢的,他有些急,像是想起了什么,偷偷看了远处在聊天的冯中良和裴老爷子一眼,从小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裴家在某方面对他十分放纵,在某一方面对他又超级严格,他在家里的时候,糖是不准吃的,这一颗糖是他从其他小伙伴手里‘夺’来的,藏了两天了,怕被长辈发现,一直没敢吃。
    此时大方的拿出来想讨小姐姐欢心,还剥开了踮着脚尖要往冯南嘴里喂:
    “冯南,吃,你吃。”
    她是不大爱吃糖的,不过小孩子亮晶晶的双眼,一脸期待看她的时候,她仍不舍得逆了他的好意,将糖咬进嘴中。
    那糖放了两天,被他藏在衣兜里,剥开糖纸都有些化了,粘了他一手。
    他舔了舔沾了些糖的指头,想到这藏了两天的‘宝贝’被送了出去,虽然是心甘情愿跟冯南分享的,但难免又有些心痛。
    “甜不甜?”
    他越舔指头,就越羡慕,看她脸颊边鼓了小小一团,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他说过自己要‘养’她的,这会儿喂她一颗糖,他也生出一种‘养家’的满足,但小孩子嘴馋是天性,他看冯南吃得香,口水直流。
    “甜。”
    冯南点了点头,他最终没忍住,“我也想尝尝。”
    这糖是他从程儒宁手里‘抢’来的,说这糖是哈蜜瓜味,可好吃了。
    “啊?”冯南有些为难,“可是,”她结结巴巴,不知所措:“可是我都吃了。”
    “没关系,我舔一舔。”他抓着冯南的肩膀,嘟着嘴去贴她红润的唇角,分享她口中的糖果。
    正与冯中良说话的裴老爷子看到这一幕,脸都黑了!
    谁都没想到过他会这样做,连一旁搬着行李的司机都傻眼了。
    冯中良哭笑不得,裴奕生平第一次想要搬进冯家的打算无疾而终。
    他对冯南做出了‘流氓’的举动,差点儿被一向宠他的裴老爷子打了屁股。
    他不怕被打,一听不能住冯家,不能跟冯南一起睡了,却哭得惊天动地的。
    裴大太太抱着他哄,他眼中含着两泡泪水,抽抽噎噎的说今日的经过。
    “阿奕,这样是不对的,没经过女孩子的同意,怎么能亲她呢?你这样,冯南姐姐以后可不理你了。”
    他还太小,又很懵懂,还不懂什么叫‘亲她’,他只是想要尝尝糖果。
    他又怕冯南真的不理他了,一时间吓得又抱着妈妈哭,裴大太太跟他说要尊重姐姐,不可以做这样‘轻浮’的举动。
    小孩子的世界里,原本以为开心就笑了,难过就哭了,喜欢就亲近,第一次明白这样做是不对的,也让年幼的裴奕心中第一次生出‘怕冯南不理他’的小男子汉的忧愁。
    事后裴家送了礼物去冯家赔罪,还在冯南并没有生他的气,仍是跟他玩的,裴奕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更喜欢冯南了。
    他好喜欢冯南,以后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好好保护她,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他跟随着她的脚步一起长大,进她读过的学校,哪怕是他读书时,她小学都快毕业了,他却每年都坚持要读冯南所在的年级,坐她的位置,受教于曾教导过她的老师,走她走过的路,读她读过的书。
    她上初中时,他在上小学,她上高中时,他已经快上初中了。
    他永远在她后面,追逐着她的身影,看她从娇俏的小女生,成长为青涩的少女,他对她的一切情况如数家珍,她喜好的颜色、喜欢的食物、钟爱的书籍,她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他都清楚,她发呆时喜欢拧着瓶盖,不开心时拧着眉头,高兴时的笑容总是克制,安静时喜欢躲在角落一杯清茶,抱着一本书,便能过一下午。
    他记得她的身高体重,陪她渡过了第一次生理期时的疼痛,知道她感冒生病时不喜欢吃苦苦的药。
    冯南高三那一年,他去共济中学找她,她在哪个班级、坐哪个桌,可能冯中良都未必清楚,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裴奕来的时候,冯南不在教室中,她的同学对于‘他’已经十分熟悉了,都知道他是冯南的‘弟弟’,学校似是知道他是谁,对他格外热情。
    他进了冯南的教室,坐在冯南的桌子上,有人想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太理睬,他摸摸桌子,猜测冯南去哪了。
    她最喜欢学校背后一间图书馆,她快要高考了,时常去那里看书,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他起身准备去找冯南,撞到了桌子,桌子的抽屉里掉出一封信,上面以红色圆珠笔画满了心。
    裴奕已经不是三四岁时,稚气的孩子了,他知道私拆别人的信件是不对的,但他看着这封信,却有点儿好奇、又有点儿不爽的感觉,最终没忍住,偷偷将信拆开来看了。
    那是一封别人写给冯南的情书,夸她美丽、温柔,夸她成绩出众,说十分仰慕她,想要有机会跟她成为‘朋友’!
    他第一次尝到酸涩的滋味儿,气恨交加之下,他翻了冯南书桌,找到了好几封这样的‘情书’。
    他如遭雷轰,心中有种‘自己护大的苗’要被人偷走的感觉,从小到大,他理直气壮缠着冯南,就是喜欢她,没想过其他,更没想过有人是敢觊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