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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是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
    林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痛,来自记忆深处最遥远的刺痛。
    少年依旧拉着林芳的手,他拉着林芳,像是怕她会在突然之间挣脱他。
    林芳看着少年,在有些刺目的阳光下,她才看清少年的模样,少年的个头不过一米五,下巴的胡须却很茂盛,他的眼睛很通透,喜欢带着帽子,棕色的帽子。
    “我叫司国。你叫林芳。”少年突然笑着对林芳说。
    林芳看着少年的笑容,觉得很僵硬,少年应该很少笑。
    “走吧,前面就是你家了。”林芳听着少年的话,任由少年拉着她的手,可是她的印象里,这个家却如此的陌生。
    走到村头一户农家的时候,林芳像是听到有人再向她打招呼。
    “芳娃回来啦。”林芳注意到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戴着老花眼镜在门前纳鞋底。
    林芳想喊出口打声招呼,却突然记不起眼前的妇人到底叫什么姓什么,她好像把关于这个村庄的记忆全部都丢光了。
    “吱呀”陈旧的木门被打开时,发出苍老的声音。
    林芳注意到木门上面尽是蜘蛛网,说明这里已经空了很久,没有人烟。
    司国显得很勤,忙着打扫布满灰尘的房间。
    家里的院子很大,有三间偏屋,厨房在院子的尽头。
    林芳站在院子里,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她觉得自己多余又陌生。
    “芳姐,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点菜。”司国整理完堂屋和卧室,脸很红,稚嫩的表情和他下巴的胡须显得极为不协调。
    “随便你。”林芳很惊讶,自己第一次说了句没有带问号的话。
    司国出去后,林芳打量着被打扫后的房间,堂屋很熟悉,前排的供桌上放着两张灰白照片,上面摆着早已烧完的香烛还有一些早已烂掉的苹果。
    林芳仔细地盯着供桌上的两张灰白照片,照片里的人都在笑,他们显得很苍老。
    是死去的人吗?
    他们和我什么关系?林芳兀自问道。
    隔着记忆像是有一道被封锁住的闸门,靠林芳独自的力量根本打不开这道闸门。
    从堂屋走进卧室,林芳对这间卧室有莫名的亲切感,她看到一张单人床,床上还挂着蚊帐,一张张歪歪扭扭的奖状贴在墙上,她看到奖状上面的名字:林芳。
    这个名字好熟悉,真的是自己的名字?
    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家真的是自己的家,林芳怔怔地看着卧室里的一切,她在尽力让自己回到过去,能够看到自己真实的记忆。
    林芳走出卧室,注意到对面的那间卧室,她想要走进去再看看能否挖掘出自己脑海深处的记忆。
    然而,当林芳走近那间卧室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她感到一种压抑感,那种熟悉感像是从未有过,这间卧室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抵触。
    林芳到底是走进这间卧室,她盯着卧室里的木床,脑袋有一种眩晕感。
    “爸爸!”
    ······
    有人在喊,林芳不知道是谁在喊,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一个女孩死死地抱住一个男人的身体,还有血,从那个男人的身上流了出来,浸染了地面。
    林芳闭上眼睛流出了泪,她哽咽着看着眼前的卧室,那段记忆既苍白又悲伤。
    死了,那个男人死了。
    林芳颤巍巍地走出那间卧室,随后她把那间卧室死死地锁住,她不敢再踏足那里。
    中午,司国吃完饭就出去了,林芳不知道他去了哪,司国也没告诉她,只是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林芳当然没有像司国说的那样做,她吃完饭后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不停有画面穿过,而她根本抓不住其中的一个画面,现在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里是她的家,她是林芳。
    司国走了之后,林芳才想起忘记问他供桌上的两张灰白照片上的人是谁,她想到了有可能是她的父母。
    那么,那间卧室就是她父母的卧室吗?
    那里发生了什么?
    林芳不敢想象,一下午,林芳没有睡觉,她就待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想着记忆能够早一点回归,让她不再有这种陌生感。
    接近下午四点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的林芳注意到门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盯着她,她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看到一张敦厚的脸。
    林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看起来有四五十岁,虽然面相看起来很老实,但林芳心里总有一种厌恶感。
    就在林芳刚想走出去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又悄悄地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司国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告诉林芳自己可能不会在这里多陪她了,不过司国告诉林芳他拜托了一个朋友来照顾她。
    吃晚饭的时候,林芳问了司国关于供桌上照片的事,司国沉默良久,才说:“那确实是你的父母。”
    “你能告诉我那间卧室里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不敢进那间卧室,我总有种压抑感。”
    “那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总之你不要再进那间屋子了。”司国隔着院子远远地看着那间屋子说。
    章节27
    夜里。
    孤独的院子就像是一只沉睡中的野兽,在不停地咆哮。
    林芳缩在卧室的角落里,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这像是习惯了,她不敢睡在床上。
    林芳蜷缩在角落里,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灯,她盯着了被灯打亮的房间,心里一下有了安全感。
    林芳感觉这像是自己固有的一种习惯,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盯着整个房间,莫名的恐惧充斥着心脏,生怕静寂的房间里会有一丝动静。
    突然间,林芳听到自己的口袋里传来了一阵响声,她翻开口袋,发现是一部手机。
    手机?
    林芳注意到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孤独女孩背影的图片,她想起来这应该是自己的手机。
    手机里来了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林芳看到手机上没有注明来电显示。
    犹豫了下,林芳还是选择接听,对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是林小姐吗?”
    “恩,是我。”
    “你寄过来的书稿我们已经看过了,感觉不错,有机会出版,我们这里需要做一个选题,准备到选题会上讨论下,你看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具体大纲发给我呢?”
    “书稿?不好意思,我没明白是什么书稿?”
    “就是《惊悚求生》书稿啊,你只寄过来5万字在我们这里,这样我们没有具体的大纲也不好做选题。”
    林芳听到这里就有些怔住了,她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会有所谓的书稿。
    难道说,自己写过书?
    “哦,行。”林芳说这话的时候很没底气,因为她的印象里,自己从未写过书,而如今却冒出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说要她寄大纲过去。
    似乎,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以前是写过书的。
    挂掉电话,林芳出神地望着卧室的天花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是个写书的?
    脑海中这句话不断地回应着,林芳试图能够找到一丝丝可能有的痕迹来证明自己写过书。
    林芳翻开手机里的通讯录,用手下滑,她在手机的通讯录里发现了好多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黎玲,像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可是她是谁呢?林芳想不起来。
    苏艳,这个名字林芳感觉很特别,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会有一点点心扎的疼,这让林芳很意外,这个人应该是自己很重要的人。
    牛成,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林芳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个若有若无的画面,画面里好像有病床,好像有厕所,好像有尸体。提到这个名字,林芳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甚至于她的眼角都莫名地泛起了泪水。
    叶旋,他是谁?林芳感觉头好痛,回忆这些人的名字让她感到从所未有的疲惫感,她就像被无数蚊虫叮咬,这些名字带来的精神压力等同于被叮咬带来的瘙痒感,将她一点点地拉入痛苦的深渊。
    夜难眠,只有痛苦的回忆伴随着林芳,她就抱着头,蜷缩在卧室的角落里,眼睛紧闭,泪水像洪水绝了堤一样不停地涌出。
    第二天。
    一个上午,司国都没有出现,他拜托的那个朋友也没出现。
    林芳感觉自己被困囿于这个院子,哪里都不敢去。
    中午的时候,林芳蹲坐在院子里,她听到了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注意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是司国的朋友?”
    林芳看了女人一眼,她感觉眼前的女人也很熟悉,不过女人的表情却很冷。
    “司国?他不叫司国,他叫阎冷。”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冷,她把手里拎着的一袋东西放下。
    “你好,我是林芳。”林芳尝试着和这个很冷的女人交流,不过很快她发现无济于事。
    “我不好,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看到我你不是应该想起点什么吗?”女人手上摘菜的动作没停。
    “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只是我认识你。大小姐。”女人说话的声音很生硬,她在炉子上做好米饭,把摘好的菜洗干净。
    林芳回到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女人把油倒进锅里,炒好一盘菜盛在盘子里。
    这是一次很特别的吃饭。
    林芳觉得气氛很尴尬,她低头吃着饭,一声不吭。
    “晚上我还会再来的,不过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女人吃完饭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女人说的话和司国,不,阎冷?林芳反复强调了几次,他们两人说的话完全是一样的。
    你不要到处乱跑。
    林芳盯着门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不要乱跑?
    林芳觉得一切很不正常,她待在这个院子里就像是待在监狱里一样。
    林芳想和阎冷说一句,我能不能出去,就出去一小会看一看。
    真可笑,林芳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子,那个叫阎冷的或者叫司国的少年,他是谁?他和自己什么关系?
    为什么自己要问他,难道自己没有脚吗?
    林芳直勾勾地望着门外,然后走了出去,不过她没有走出去很远,最远的距离有十米。
    林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她就这样走了一个下午,来来回回,从门口走到门外,再从门外走回来。
    门外,土路两旁的两棵梧桐树,林芳走出来一遍的时候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微颤一下,等到林芳走到第十遍的时候那个叶子才彻底的掉了下来。
    不过那时候,夜已经黑了。
    阎冷的朋友,那个很冷的女人又来了。
    她拎着一大袋水果和菜,远远地看着林芳,就像看着一个可怜虫一样。
    晚饭依旧很尴尬,可是林芳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摆脱这种尴尬的氛围。
    不过令她唯一感到高兴的是,她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名字:阎翠。
    林芳想起了她说司国的名字叫阎冷。
    他们是一个姓,林芳想到。
    那天晚上,林芳在院子里隔着很远听到了一个骂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林芳听得不是很清楚。
    过了不到五分钟,女人的骂声就停止了。
    林芳又要独自面对这个孤独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