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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社火之官摊说唱

    这年春节的一天下午,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凤龙庄一帮老少爷们吃饱肚子之后,聚在董耀祖筑堡倒土形成的那块官摊子上谝闲传。
    谝着谝着,也不知是谁先提出来的,竟把话题谝到凤龙庄中断二十多年的社火上来了。
    几个老人儿一起回忆着他们年轻时代走庄窜户耍社火的热闹场景。汤没话正坐在人堆里,他也是耍社火的老把式。年轻的时候,他和汤大山专演“舞旱船”。
    旱船是用柳棍扎捆成船舷船舱的样子,用五色彩纸裱糊而成。船舱四角缀着串串灯花,船舷周围围着船裙,在船头和船尾各挂一盏灯笼,装饰得特别华丽。
    汤大山穿着女人的衣服,梳着女人的头发,抹着女人的胭脂,打扮成女人的样子,坐在船里双手扶着柳棍做成的船舷舞旱船。
    汤没话则是船外划桨的老艄公,他头戴遮雨的草帽,嘴下挂着麻草编成的长胡须,手拿长篙当做桨板,边舞边唱边唱边舞,与汤大山摇摆的船舱配合地天衣无缝。
    这个情景至今让汤没话记忆犹新。听到高兴之处,汤没话忍不住唱起了当年唱过无数遍的《旱船曲》。只听他唱道:
    “哎——,南呀么南呀么哎呀哎嗨吆。
    南海的那个岸上吆,一只船吆哎嗨吆。
    船呀么船呀么哎呀哎嗨吆,船舱里那个坐着吆,一仙女吆哎嗨吆。
    头上青丝如墨染,两耳金环垂两肩。
    柳叶眉毛赛弓弯,杏核儿眼睛惹人欢。
    箭杆鼻棍端上端,樱桃小嘴一点点。
    糯米牙齿尖对尖,粉白汗褟儿镶金边。
    她在船舱里边坐,叫我这呀么老汉吆把呀啊心担。”
    在场的年轻人,对汤没话平时的印象,就是他几乎没什么话,所以才叫汤没话嘛。听到汤没话用略带沧桑的唱腔描绘出来的仙女,顿时便给镇住了。
    天佑惊奇地说:“汤家伯,你唱得这么好,给大家再唱一个么。”
    汤没话想了想,说:“好,我再唱一个社火进户跑场子时大家一齐唱的调调《小姐姐》,这是人人都会唱的。”说完,他抿了抿嘴,放开嗓子唱道:
    “哎哟我的亲,哎哟我的热,哎哟我的亲热的小姐姐来嘛吆,正月时节睡不着来嘛吆。”
    另外几个老人听了,放开豁嘴也合道:“哎哟我的亲热的小姐姐来嘛吆,正月时节睡不着来嘛吆。”
    几个年轻人看见老汉们这个样子,心里也痒痒起来。天佑显然没听过瘾,说:“汤家伯,再来一个。”其他年轻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再来一个。”
    汤没话摆了摆手,说:“耍社火的时候才唱呢。咱庄里二十几年没耍过社火,我记住的不多了。”
    天佑问道:“汤家伯,咱庄里谁还会这么唱啊?”
    汤没话道:“你大大啊,他会唱的太多了,都是你爷在世时教给他的。当年你爷打四片瓦、唱小曲在附近庄里是出了名的,有《闹书馆》、《顶砖》、《太平年》、《刘海打柴》、《石芝兰转娘娘》等好多,真是好听啊。”
    众人听了,不禁羡慕起他们耍社火的场景,另几个当年参与耍社火的老汉,兴致勃勃地鼓动在场的年轻人闹社火。
    大家正说地高兴,存德吃过饭也来到官摊子上。平常耍社火的“秧歌”,是由十岁左右的孩童来唱,他在上私塾的那会儿,是社火队里唱秧歌的好手。长到二十多岁后,他和念德成为“跑马灯”的领队。
    每年耍社火,他俩各背一只用红布裹着的灯笼,手中撑着一根丈许长的马鞭,带领马灯队的小伙子随着激越的锣鼓点子“跑马灯”。
    马灯队由八个小伙子分为两列组成。他们都绑着裤脚,头上扎着红布带,口中吹着哨子,前胸后背绑着分成两半的马灯,前胸如马的头部及前身,后背像马的后身及尾部。
    “跑马灯”是社火队进家入户场子跑开后的第一个节目。存德和念德手执长鞭,带领马队表演驭马之术。
    此时场内哨声此起彼伏,鼓点时缓时急,马队随着存德和念德的指挥,忽而跳跃奔腾,忽而左缠右绕,忽而急促交错。鼓点锣钹轻重兼施应和着马队,场内霎时似有千军万马翻山越岭呼啸奔腾,观者无不心情沸腾振奋异常。
    听到他们谈论耍社火的事情,存德也无不感慨地说:“咱庄里多少年都没有耍过社火了,都是年辰惹出来的啊。这几年亏老天爷照顾,年辰好,咱们大家都没挨饿,孩子们还能够在学坊里念书,也该耍耍社火了。再不耍耍,秧歌就要失传了。”
    汤没话也略显期盼地说:“是呀是呀。刚说到耍社火的事情,他们几个年轻人激动地不行,让我唱了一曲《旱船曲》和《小姐姐》。你秧歌唱得好,你也给他们唱几句。”
    存德听了,略略想了想,也颇有兴致地说:“老了老了,都快忘光了。年轻人不是都要娶媳妇嘛,那我唱一曲丢丑角时‘老烟锅’和‘老妖婆’唱的《摆嫁妆》。”
    天佑好奇地问道:“伯,啥是‘老烟锅’和‘老妖婆’呀?”
    存德道:“呵呵,他俩就是一男一女俩丑角子,专门负责‘丢丑’,都是男人扮呢。三娃大当年就扮过老妖婆,你华德伯扮过老烟锅。三娃大扮的老妖婆头扎毛巾,身着大襟衣服,小脚绑腿,摇着蒲扇,走路连甩带扭,活脱脱一个老妖精。你华德伯扮的老烟锅,头戴插着鸡毛的草帽,翻穿着白羊皮袄,身上挂着‘咣啷咣啷’响的牛罐铃,走路时张着臂膀曲着腿,就像一只大蚂蚱。”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老汉指着存德笑着说:“存德,要说这些事儿,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你先给大家唱一个。”
    存德说:“好,那我就献丑了,给大家《摆嫁妆》。”说完拖着悠扬的声调唱道:
    “一学上扎花着巧描绘呀,巧描绘呀;二学上针顶着绣呀啊鸳鸯呀,杨柳叶儿青呀,二学上针顶着绣呀啊鸳鸯呀;
    三学上高机上织绫缎呀,织绫缎呀;四学上裁剪着缝呀啊衣裳呀,杨柳叶儿青呀,四学上裁剪着缝呀啊衣裳呀;
    五学上茶饭上人前头去呀,人前头去呀;六学上庄稼人务呀啊农桑呀,杨柳叶儿青呀,六学上庄稼人务呀啊农桑呀;
    七学上知礼仪受人敬呀,受人敬呀;八学上勤俭着手呀啊头长呀,杨柳叶儿青呀,八学上勤俭着手呀啊头长呀;
    九学上担水学王三姐呀,王三姐呀;十学上研磨学李呀啊三娘呀,杨柳叶儿青呀,十学上研磨学李呀啊三娘呀。”
    唱罢存德又唱白道:
    “今日婆家来引你,娘为女娃儿摆嫁妆;
    大红绫袄二十件,小红罗裙十五双;
    大鞋做了无其数,小鞋做了两板箱。
    到婆家要像个儿媳样,别在娘家靠为娘;
    两口子恩爱尊二老,妯娌和气人人夸;
    务庄稼要像个庄稼人的样,勤俭二字记心上。
    为娘的话儿你不要忘,活人的道理记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