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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姜大伟打来电话的时候,霍麒正在开会。按着往常惯例,会议中电话他是不接的。可姜大伟是霍麒在秦城少有的朋友,又是姜晏维的爸爸,所以他还是破了例。
    他大步走出了会议室,姜大伟的声音已经从话筒里传出来。
    我要找你,马上,开会也去。
    他的声音简单而有力,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隐藏的愤怒。等着他挂了电话,霍麒的眉头已经皱紧了,这是出事了!他能肯定。霍麒几乎在瞬间想了想他和姜大伟关联的事情,能爆的唯有姜晏维。
    防范了半天的于静还没爆发,倒是姜大伟先知道了?
    这不对啊。
    不过无论如何,霍麒也知道这事儿不太好。这种事但凡是父母没有不怒的,一是对孩子的出柜怒,二是对于他监守自盗的问题。当然他并不觉得这有问题,这是人之常情,即便是他,如果看到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和三十岁的男人谈恋爱,也总会觉得是三十岁的男人在主导。
    阅历不一样。
    姜大伟的愤怒并没有错,在开始他发掘自己对姜晏维有点异样的时候,他也是胆怯的,不敢承认的,想要躲闪的。这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对于十八岁青年情感的持续性的质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叔叔辈的,长姜晏维十二岁。
    他因此而拒绝,拒绝不了的时候,这些后果他都是明白的。
    也许只有于静是个例外吧。他有种感觉,于静是知道的,可她偏偏能忍得住不去说,甚至做出了一副我不知道的表象。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这个女人是个伟大的母亲,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姜晏维高三最后一学期,她并不想惊扰他。
    他直接示意彭越来主持会议,然后拿了大衣边往楼下走边给姜晏维打了个电话。这个点是下午第一二堂课的课间,所以姜晏维很快就接起来了,还能听见他跟同学闹腾的声音,“做不出来怪我喽,谁让你不好好学,哥是学霸。”
    然后才跟他说,“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有事吗?”
    对于除了撒娇吃豆腐外,都不肯开口叫叔叔这毛病,霍麒都说他好几次了,姜晏维每次都特有理由,“咱俩虽然没有正式承认吧,可也都这关系了,我叫你叔叔多别扭,你又不能跟侄子天天睡一张床,还没事偷偷摸摸他屁股。”
    霍麒无言以对,只能默许。
    谁让他情不自禁了一回,让姜晏维抓住了呢。再说,往远处想想,的确挺别扭的。所以就默许到如今了。
    霍麒改不了就只能承受,由着姜晏维这么不明不白的说话,“怎么还装上学霸了。”他打电话是为了看看姜大伟是不是质问姜晏维了,他怕这孩子受影响。如今听他半点事没有,就知道姜大伟是冲他来的,就松了一口气,有的没的开始跟姜晏维聊,把这事儿混弄过去。
    “还不是有道题特别难,全班就我一个会做,我这可是一中的重点班啊。就我一个会做呢。”他简直太神气了,霍麒不用看都能想到姜晏维说话的表情,一定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恨不得跳起来的模样,“我不是学霸是什么。照这个样子,上你母校妥妥的。”
    大概是吹得太厉害了,后面有人开始嘘声,“你怎么不说选择题错了四个呢。”
    这应该是周晓文,他的声音霍麒认识。
    姜晏维显然没想到吹牛被现场点破,哼哼地冲着霍麒解释,“都是粗心,粗心,我都会做。对了,”他开始转移话题,“你找我做什么啊,有事啊。”
    霍麒自然不会告诉他,就说,“没事,我晚上有事可能回去晚,你是一个人在家吃饭,还是去你姥姥那边?”
    姜晏维一听是这事儿啊,先嘟囔了一句,“你最近也太忙了,都不好好吃饭,炸酱面盒饭什么的也营养不够啊。要不我点了外卖找你去吧,我得看着你吃才放心。”
    霍麒心里暖的很,但还是拒绝了,他的确怕回不去,跟姜大伟谈这事儿不知道要多久,再说,男人之间,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他怎么可能让姜晏维过来。他说,“今天是有生意伙伴,不是加班,要出去吃饭的,我保证少喝酒多吃饭好不好?”
    姜晏维这才满意了,“这也行。我去姥姥家,回家一个人没意思,再说……可以问问舅舅。”他的意思霍麒明白,去看看他妈最近的反应。
    霍麒由着他,“好,那你上课吧,我也忙去了。”
    “等等,”快挂电话的时候,姜晏维又叫了一声,霍麒自然是等着,然后就听见走路声,然后同学们闹腾的声音渐渐小了,姜晏维应该是跑到人少的地方了,然后才听他小声说,“你可千万别多喝啊,男人酒后不都乱那啥的吗?我这人可不懂拒绝。”
    霍麒因为姜大伟要来而有点紧张的心情,彻底不见了。他觉得姜晏维可是他的大活宝,他真的是很疑问,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天天装的啥。霍麒很是从容的告诉他,“你没这个机会。”
    这才在姜晏维的哀嚎中挂了电话。
    当然,挂了电话,就回到了现实中。他拿了衣服下到了楼下,略微迎着风站了站,就瞧见姜大伟的车开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来。姜大伟想下车,他却直接上前,开了车门坐了上去,对一旁的姜大伟说,“往前走,那边有个地方可以聊。”
    这地方都是秦城一号院的,自然是他带路。
    姜大伟瞧着他就生气,可好歹开着车——他嫌弃丢人没带司机,不会动手,就按着霍麒说的路开了一段,停在了个三层会所前面。这地方一瞧就知道,是秦城一号院第一期刚刚建好的。
    这地方显然也是刚装修好,还没开业,只有几个保安在。瞧见有车过来,他们就跟着过来,结果就看到了下车的霍麒,又纷纷退了下去。霍麒带着姜大伟直接上了三楼,找了个包间停下了。
    整座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也就不需要客套了,姜大伟开头一句话就是,“带我来这样的地方,你这是知道我为什么来的吧。”
    霍麒没有推卸,“对。知道。”
    这屋子刚装修好,到处都是胶水的味道,所以窗户全部都开着,风从秦城湖那边刮过来,呼呼的,越来越大,就跟姜大伟这心头的火一样,压都压不住,“知道?知道你还做?霍麒,我儿子才十八岁,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过生日呢。你叫我大哥,维维叫你叔叔,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顺手将手里的照片扔在了那张厚重的红木桌子上,照片在风中被翻开,露出了两个人拥抱的样子,姜大伟指着照片问他,“这还没过年呢,维维才在你身边呆了没几天,你们就这个样,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这照片实在是太明显了,霍麒几乎一眼就知道这是上次被交警警告的那次,他还按着姜晏维的脑袋不让他起来,居然有人弄到了监控?
    他很快想到了那几天他干的事儿,得罪的人无非两个,霍青云和霍青林,弄到监控视频对这两个霍家人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不过能做这种事的,只有霍青云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霍青林但凡想干,不会这么简单。
    霍麒没法解释缘分这两个字,就如姜晏维说他第二面就看上霍麒了,可霍麒对姜晏维虽然不至于一见钟情,可也是天生的不排斥——他因为霍家的经历,跟人一向保持距离,只有姜晏维可以打破,第一眼见他一身灰土出现在姜宴超的满月酒会上,第二次见他为了道谢拿了个白玉老虎给他,那些事儿哪件都记在他心里,他在一直看着这孩子,然后不由自主就走进了。
    他愧疚地对姜大伟说,“对不起。”
    “对不起就够了吗?”姜大伟在一旁咆哮,“他才十八岁,他还是个孩子呢。除了打游戏跟朋友唱歌,他连恋爱都没谈过,心情不好还会哭鼻子呢。他懂什么?他原本可以好好的跟女孩子谈恋爱,可以结婚有孩子,美满幸福的过一辈子,可都被你毁了,我把孩子交给你,是因为你是我兄弟,我替你想办法跟你爸见面,你帮我安抚一下维维的情绪,我不是让你祸害我儿子的。男人跟男人谈恋爱,走一步就全错了,世俗都不允许!”
    姜大伟一样样数落,霍麒无言以对。他的确是错了,从一开始就知道,可这些错不是你知道就忍不住不去犯了。
    他爱姜晏维。
    对,虽然每次都是姜晏维主动撩拨,虽然每次都做出“你脑子里天天想什么”的嫌弃模样,可他真的爱。因为爱才珍惜,因为爱才舍不得碰触,因为爱才克制自己的感情和欲望,他怎么会不想拥有那个人,只是他的爱告诉他不允许。
    就如同他现在,也因为爱姜晏维,所以他并不希望跟姜晏维的爸爸发生任何冲突,即便姜大伟已经跟姜晏维关系冷到了冰点,即便姜大伟已经失去了对姜晏维的抚养权,即便姜大伟先挥了拳头,那都没问题,因为姜晏维要叫他一声爸爸。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给他们父子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关系加上任何一点负担。
    “对,是我的错。”霍麒很坦诚地说,“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不但失责还监守自盗了。我知道和理解作为一个父亲,你看到这个消息时的愤怒。事实上,从第一天发现这种情况,我第一反应就是退缩的。我三十岁了,他应该叫我叔叔,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鸿沟,只是一句喜欢,是跨不过去的。我试过离远点……”
    “那正好!”姜大伟打断了他说,“分开,立刻分开。马上去你家收拾东西,从今天起,你和维维没有任何关系了,维维无论是住在他舅舅那里还是跟着我,你们都没有必要见面了。”
    “不可能,”霍麒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
    “怎么?”姜大伟质问他,“你这是还要错下去?你他妈的这叫诱拐未成年青少年,霍麒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霍家人,我就不敢告你。你这里遮不了天!”
    “我没想遮天,”霍麒接着说,“这个行为不妥当。维维已经高三了,最后一学期有多重要,现在让他搬走,他的学习怎么办?”
    姜大伟一听就气乐了,“你是说我就为了高三,放任你们在一起!高三重要还是我儿子的一辈子重要?高三能再上,可我儿子跟你一起弯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正常生活了?他的人生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他老了说不定孤老在养老院,在高三面前,这些算个屁!”
    “可大伟哥,你有没有想过,这都是你的意志?你觉得高三不重要,就可以出轨不管他吗?你觉得高三不重要,就可以违背他的意志分开我们?可对维维来说,高三和这段感情同样重要!”
    “我今天不想跟你谈你的行为对维维的影响,我的错我也认,你愿意怎么谴责我都没问题,可你必须知道,高三对他很重要。在那么大的变动下,这孩子都在学习,他在努力朝着做一名医生的理想前进,你凭什么说不重要?那只是你为了开脱自己而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这个说法显然让姜大伟恼羞成怒,直接挥了拳头砸过来,“你说这个,就为了告诉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找事?我是他爸爸,我怎么就不能关心他。”
    霍麒早有准备,不回手可也不站着挨打,他一个扭身就躲了过去,倒是姜大伟这些年少运动,拳头收不住,往前冲着墙上趔趄了两步。霍麒怕他摔着,上去扶了一把,直接让姜大伟一拳头回了过来,霍麒这次是躲无可躲,只能硬生生受了他这一拳头。
    拳头无眼,直接打在了他右脸上,霍麒嘶了一声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大概是打到了霍麒姜大伟也有些意外,所以他没追上来。霍麒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掉了嘴角的血,试图平静地跟姜大伟说,“他不是第一天弯的,他初中就发现自己性向了,因为太爱你们,所以不敢说出来!一个孩子都知道为了你们好瞒着,你为什么不能。”
    姜大伟真不知道这事儿,他震惊而不敢置信,“这不可能。”
    “可这是事实。”霍麒跟他说,“你可以去问周晓文,他一直知道。”
    周晓文知道这事儿一说,姜大伟就知道这事儿错不了。这孩子竟然早就是,他竟然自己早就知道,他竟然从头到尾没说过!
    霍麒见他沉默了,再加一把火,“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因为不仅仅都是同性恋,还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经历,因为我们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温暖。即便你不愿意听,我也必须说,我对他是不一样的,是在他的父爱消失后,他的另一个情感支柱。我承认这里面有我的私心,我不会放弃这段感情,但更多的,是为了维维,我不希望在最重要的人生时刻,他的爸爸毁了上半场,我来毁掉他的下半场!”
    “我知道你的想法,把他带回去,告诉他这是错的,你不能喜欢男人更不能喜欢一个叫叔叔的男人。对,你可以让他明年高考,考不上家里有钱送国外也是出路,可维维的精神状况呢?你能保证他承受的了吗?他的爸爸不是原先的爸爸了,还要让他承担他的理想破灭了,他的爱人也不能爱了吗?你也说他才十八岁,他是否受得了。”
    “大伟哥!”霍麒有点动情,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做什么我都能承担,你不满,打我也可以,我保证不还手。你觉得怕我对维维有什么不好,我跟你保证,我跟他不会有任何身体接触。我还可以跟你保证,我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我霍麒这辈子没有祖业,手中的财产都是自己挣来的,我视如生命。我前几日就已经交给律师,会全部公正给维维。我在用我的全部爱他。”
    霍麒句句肺腑,姜大伟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触动。更何况还有姜晏维隐瞒性向的事儿。只可惜,有些事人的立场天生就不同,在霍麒看来,他的话条理分明,让姜晏维留在自己身边保持现状不动,是最好的选择。可对姜大伟来说,姜晏维跟霍麒才两个月时间,就已经这样,从现在到高考结束还有四个月,相处下来就是分也分不开了。
    他是当爸爸的,他不可能给霍麒这样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在秦城湖送来的烈烈风中,沉吟后的回答是,“你说得对,不能打扰他高三。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他,也不让他搬出别墅,我也不需要打你,这会让我儿子更心疼,我的要求是你让一步吧。秦城一号院一期结束,二期开始,已经用不到你这个大老板在这里坐镇了,你在京城也有生意,忙的脱不开身,离开四个月也不是不可能。把维维空出来,让他安安静静高考,结束了后我们再谈,怎么样?”
    姜大伟毕竟是经商的,他在关键时刻提出了最严苛的要求。
    “你既然爱他,这点牺牲也是能做的吧。”
    姜晏维挂了电话就进了教室,一坐下周晓文就凑过来,问他,“给霍麒打电话呢。”
    姜晏维就拍他脑袋一下,“叫叔叔!天天一点礼貌都不懂。”
    周晓文就哼了一声,来了句,“哎,我比你大呢。他不应该跟着你叫吗?”
    姜晏维一想也挺乐,不过还是不想吃亏,不要脸地跟周晓文说,“我随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以后得改改对我的称呼了。譬如,维维叔叔~~~~”
    周晓文直接给他一拳,来了句,“恶心死你吧。还维维叔叔,你脸呢。再说,你俩也注意点,怎么上学还打过来啊,让人听见了都是事儿,你不知道张小宝啊。”
    张小宝是他们年级第一个出柜的,目前虽然大家表面接受,可实际上总有人用有色眼光看他,最重要的是,很多男生都不好跟他走的太近,现在就跟个孤家寡人一样。
    姜晏维揉着胳膊说,“你是不是天天被师姐欺负啊,够暴力的啊。”顺便解释,“就是晚上要应酬,让我回家吃饭。”
    周晓文就顺嘴来了句,“还应酬呢,少喝点吧,我爸过年都喝得胃出血了。”说着上课铃就响了,老班抱着卷子就走了进来,姜晏维这才想起来这节体育课,改自习了。
    一堆人埋头做卷子,他写了两道题就做不下去了,总有种放心不下的感觉,他霍叔叔应酬少,也不知道酒量行不行?他就打了报告上厕所,趁机出了班级,回头给霍麒打了个电话,想叮嘱他晚上提前吃点东西垫垫。
    结果没人接。
    他又打了两遍,还是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开会呢。
    他是上课出来的,班主任看着自习呢,回去晚了肯定要挨说,没法使劲儿等,就换了个人打给彭越想叮嘱他提前准备好。彭越倒是挺快接了电话,姜晏维接了以后顺嘴来了句,“你们开会呢,霍叔叔都不接电话。”
    要是别人彭越肯定不会多嘴,这可是老板的行踪。可是那天瞧见霍麒怎么对姜晏维后,他就知道姜晏维不一样了。就说,“没有啊,他刚刚在楼底下等了人去了会所了。我瞧着是你爸的车啊。”
    姜晏维顿时觉得不好。
    他爸为什么要找霍麒啊。他爸没原因找霍麒啊。而且那个会所他知道,他是业主,前两天置业顾问才给他发了微信,说是建成了,三月底就能投入使用。那里面现在半个人没有,他俩去那儿干什么。
    再这么想,霍麒今天的电话就不对劲,他从来不在上学期间找他的,姜晏维还抱怨过,“你都不想我。”霍麒怎么说的,“我怕你走神不学习。老实点吧。”
    霍麒怎么可能破例呢。
    姜晏维不知道是什么事,可隐隐约约又知道是什么事,他几乎顾不得什么了,扭头就朝着校门跑去,跑了两步又想起来这会儿出不去,转头就去了操场那儿,沿着熟悉的路线,从矮墙那儿一个助跑,借着胳膊的力量翻了上去。
    往下跳的时候,校园里就响起了老朱熟悉的因扩音器显得有点变形的声音,“姜晏维,你又逃课!站住!”
    姜晏维就瞥了一眼,老朱掐腰站在办公楼上,正冲着他跳脚呢,“站住!”
    可他顾不得了,扭头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