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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挚说:还是表演。
    白砚好半天说不出话。
    当年遭遇不测,东晓大学课程就这么耽搁了,这一耽搁就是七年。
    这七年,东晓的社会经历是零,个人际遇则是负数。今年,东晓二十九岁,人生得从负数开始。
    艹他娘的段墨初。
    可这七年过去,白砚成了影帝。
    身为影帝的白砚不知道自己做点什么才合适,他得确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东晓真的有用,而不能是为了让自己好过。
    没等他思考出结果,东晓出事了。
    次日上午,十点,他正跟演员说戏,裴挚拿着手机急吼吼地冲到他身边,凑到他耳朵旁,小声说:东晓不见了,宋憬闻找你。
    白砚一时大惊,顿时丢下演员,跟着裴挚快步走到一边,从裴挚手里接过电话,宋先生?
    宋憬闻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东晓今天跟你联系过没有?
    白砚心焦似焚,没有,他怎么会不见呢?
    宋憬闻得找人,非常着急,所以东晓再次失踪的始末只能由裴挚转述。
    裴挚说:今早宋憬闻出门后,东晓趁家里人不注意,自己出去了。他真是偷偷摸摸地走的,连电话都没带。为了方便他日常出行,宋憬闻特意安排了人手在家待命、随时准备随行陪护他,可这些人都被东晓支开了。
    陪护不同于看管。所以东晓真要是有心把人支开,也不难办到。东晓有过被囚禁的遭遇,宋憬闻总不能再次用圈养的手段对待他。
    白砚眼皮一阵乱跳,他失踪多久了?
    裴挚说:还没到半个钟头,你别急,时间还不算长,他应该走不远。
    东晓果然没走远。
    三分钟后,宋憬闻的人找裴挚报平安:裴少,我们已经找到东晓了,宋先生让我替他跟您说一声。
    宋憬闻让手下向他交待,裴挚品出些不寻常。
    他问:你们那边挺乱?所以宋憬闻连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
    男人犹豫片刻,说:那位情况不太好,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把自己蜷成一团,藏在别墅旁边的龙柏从里。他像是连人都认不清了,看见我们居然挺害怕。宋先生把他抱出来,他身子抖个不停,还冲着宋先生边哭边嘀咕,说他想试试自己出门,可居然办不到了。
    害怕。
    是的,害怕。
    当年一次很正常的单独外出,竟然换来七年炼狱,东晓的恐惧完全在情理当中。
    那么,东晓这次短暂出走的意图就好解了。他佯装无事的同时一直在自救,一直试图克服恐惧,只是,最后的结果是崩溃。
    白砚闭上眼睛,用手捂住额头,沉默了许久。这可怎么办才好?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崩溃竟然成了新的契机。
    东晓不太好,白砚彻底坐不住了,立刻向剧组请假,订最早的机票,转身就带着裴挚一块儿奔赴在去那座城市的路上。
    飞机落地,他电话刚开机,铃声响了,是宋憬闻。
    宋憬闻跟他简单陈述东晓眼下的状况,他现在已经承认自己出了问题,也愿意接受治疗。
    白砚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接着,宋憬闻才道明来意,他想明天去见见你,可他现在身体状况也非常不好。你跟裴挚能过来一趟吗?
    当然能,他们都已经在路上了。
    第58章 我的白月光
    东晓归来后,跟白砚有限的几次交流都停留在最皮毛的表面,甚至有些回避白砚的意思。
    东晓那层状若无事的皮褪去,情绪崩溃后反而嚷着要见白砚,裴挚心底不由地有些忐忑。
    龙潭虎穴他都不怕,可他知道他哥也有心结。
    裴挚吃不准东晓会说些什么,下车后突然拽住他哥的胳膊。
    白砚本来行色匆匆,这下停下脚步,怎么了?
    裴挚抬起手臂,两手用力掌住他哥的双肩,认真地说:甭管东晓情绪怎么样,你得记住,错的是那些混蛋,你没错。你已经尽力了。
    白砚说:放心,我懂。
    道理都懂,可从感情上说则是另外一回事。
    宋憬闻到院子门口迎接他们。
    三人一行朝着门廊大步走去,宋憬闻向他们大致描述了东晓现在的状况,他情绪刚刚平复,不过心理医生说让他一次发泄出来也好。
    说着,看向白砚的眼光有些歉意,待会儿,要是他说了什么刺伤你的话,请你先别往心里去。
    白砚点头:我知道。
    是的,人的情绪是个奇怪的东西,谁都知道东晓的悲惨遭遇是段墨初造成的,可是,因为他身架子跟白砚有些像,因为段墨初最初看上的是白砚,谁都担心他会因此迁怒白砚。
    可,有过那样地狱般的七年,即使东晓当真迁怒,白砚也没法指责,在囚禁中全然失去自由和尊严,日日在魔鬼的爪牙下苟延残喘,没有遭遇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这是怎样毁灭式的压迫感。
    随宋憬闻到了二楼,眼前一条长长的走廊,越往前,白砚越是忐忑,可他知道,今天这样的场面,他必须直面,东晓也必须直面。
    门开了,宋憬闻朝屋里看了一眼,对他点了下头,我跟裴挚在门外等。
    没有人打扰,白砚独自迈进房间。
    东晓就睡在窗前的躺椅上,逆着光,只在白砚眼里印出一道剪影。
    房间的地毯柔软厚实,白砚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可东晓十分警觉,没有回头,就保持着眺向窗外的姿势,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略微沙哑的男音幽幽飘来,我想扒段墨初的皮,拆他的骨。这七年,我日日夜夜都想。
    白砚脚步顿在了东晓身后。
    这是东晓获救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到段墨初。
    旁边有把靠背椅,白砚缓缓坐下。
    东晓依然没看他,枯瘦的手指收紧,握住扶手:可我办不到,因为我想活着重见天日。
    白砚知道段墨初有多么凶残。
    静默片刻,他说了句毫无意义,却又必须要说的话,你受苦了。
    东晓笑了,我受的苦,你根本没法想象。
    这一笑冷而嘲讽,再不是平常那副灿若朝阳的笑容。
    白砚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合适,这样博大精深的母语,他竟然找不出任何份量足够的宽慰。
    东晓似乎也不需要他宽慰,或者说,根本不需要他出声。
    再开口时,对他的嘲讽又添了几分嫌恶:知道我为什么能一个零件都不差地活下来吗?你也想象不到,你想象不到在魔鬼手里苟且偷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真是毁完了自己的全部坚持和尊严,才办到这一切。我不甘心就这么死。
    东晓越说越急,像是迫不及待地发泄压抑已久的恨意,到段墨初身边的头几个月,是我难受的时候,我简直没法相信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穷凶恶极的人,他竟然能肆无忌惮地绑架我,把我锁在地下室。你知道连着几个月看不着阳光是什么滋味吗?看不见日出,也看不见日落,时间对我来说只是表盘上的指针和格子,除了段墨初,没有任何人能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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