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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回房躺下之后,白砚问裴挚,你第一次发现我妈跟裴叔不对,是在你爷爷的葬礼上?
    裴挚一条胳膊枕着头,一条胳膊搂住他哥的肩,点了下头,没错
    是的,他第一次发现那两人不对,是在他祖父的葬礼上。
    在灵堂后的小休息室,他跟白砚偷偷抱了一会儿。送走白砚,他再折返回去取东西,透过一条窄窄的门缝,他看见裴明远坐在沙发上,白女士站在沙发前,裴明远紧紧抱住白女士的腰。
    裴挚当时的意外很短暂,毕竟那一阵,裴明远情绪非常不稳定,又正闹夫妻不合,白砚妈也算是个熟人,裴挚最初觉得,他爸可能就是找安慰过度。
    他父母那一阵不合从他爷爷病重时开始,起因也跟他爷爷有关,裴老爷子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儿,那次病倒前,跟儿媳妇儿有过几句争执。裴明远最初是因为责怪跟妻子吵架,而后迅速转化为冷暴力。到如今,裴挚都还记得,那时他妈几乎每天都要红一阵眼睛。
    那晚,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在走廊一直守到白女士出去。白女士瞧见他,只是愣了下,言谈举止都还正常,接着,他们一起到了灵堂外,看见裴太太送白女士出门,裴挚悄悄跟在后面听着。
    他听见白女士说:放心吧,我跟他说了几句,他情绪好多了。接着,又听见他妈道谢。
    裴挚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真是他妈托白女士去宽慰他爸的。
    可这宽慰的度好像过了点儿?裴挚留了个心眼,回头路上,对他妈说:有什么话你就自己跟他说呗,再不济还有我,白阿姨忙着,哪有空总管咱们家的事儿?
    他妈沉默片刻,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掺和,你最近不要去惹你爸爸。
    是的,他妈让他不要去惹裴明远,事实是,从这次争吵开始,裴明远对他也一反常态的冷漠。
    裴挚当时自己心里也揣着气,当晚没跟裴明远交流。
    接着,他们送老人骨灰回乡。那一次也没在老家待几天。祖屋也有他爸妈的婚房,可是,那次回去,裴明远一点不在意在老家亲戚面前跟老婆分房住。
    老人下葬的第二天,裴挚上楼,听见他妈的哭声。他留心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墙角听得让人心里十分不痛快,裴明远要跟他妈离婚,他妈一直哭着哀求,简直连自尊都不要了。
    裴挚没听下去,破门而入,扶住他妈,冲着裴明远骂:你多了不得?爷爷看不惯我妈,你这当老公的花了二十年也没把这层纠结理清楚。老人家上了年纪,发病也就是身体不好的事儿,这锅你非得往自己老婆头上栽,你还算是个男人?这些年,我妈只差把老爷子当祖宗供着了。
    裴明远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裴挚要跟着追,却被他妈拖住,裴挚,你别说了,算妈求你,你别管这件事。
    裴挚气得够呛,他实在要离,你就跟他离,求什么?谁没谁都活得下去。
    也就是那一晚,深夜,裴挚在窗口抽烟,瞧见裴明远要出门。
    北方小城市的冬天,晚上,路上连人影都看不着几个,裴挚又多了个心,悄悄跟在他爸身后。
    尾随裴明远十多分钟,他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透过大面的落地窗,裴挚看见裴明远在大堂跟一个女人拥抱,那个女人,正是白女士。
    说到这儿,裴挚顿了会儿,指头按住白砚的肩膀:我没法不多想,就算是我妈托白阿姨说合,可白阿姨跟我爸,几次身体接触都正好被我看见。而且,那晚回去,我探我妈的口风,她并不知道白阿姨会过去。
    白砚嗯一声算是回答。
    接下去的情况至少明了一半,裴挚疑心越来越重,回城之后也是焦头烂额,所以根本没心思跟他像以前一样卿卿我我。
    用了半分钟斟酌措辞,他问:我妈清早从裴叔的公寓出去,是在什么时候?
    裴挚突然感慨道:看来他还真跟你说不少事,随后无奈地笑了声,而且到了现在,甭管摆的是什么姿态,他还是不想让咱俩在一块儿。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裴明远。为什么说裴明远依然不希望他们俩在一起呢?
    裴明远分明知道白砚心里对当年的事有数,可到现在为止都没告知过裴挚,这是以放任的姿态由着他俩继续撕扯。
    想到这些,裴挚不由握住白砚的手,哥,你真好。不管过去多少年,白砚至少还想着跟他说清。
    白砚反手拍拍裴挚的手背:别拍马屁,回答问题。
    什么时候在裴明远公寓门口发现了白女士。
    裴挚收回心神,说:那是我回城之后的第三天,我爸干脆搬出去单住,越往后我觉着不对,打听到他暂住在哪间公寓,清早过去,正巧碰见他送白阿姨出门。
    以裴挚的脾气,没给白女士颜色,就是看白砚的面子了。白砚喉头像是突然被什么塞住似的,换个角度,如果发现这件事的是他,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裴挚开口。
    裴挚说:那天,我差点跟我爸打起来。当时从哪方面看都是他辜负了我妈。他要离婚,我妈一直不肯。谁能想到呢?我妈犯过那样的错,居然还能抱希望裴明远不跟她离婚。
    裴挚声线越往后越飘忽,声音也越来越低,半晌,艰难地冲白砚一笑:哥,我妈做过什么,你也猜到了吧?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算白砚不忍,也忍不住问出在心里憋了好一阵的话,宋先生是你亲哥?
    贴着他胳膊的身体肌肉有一瞬了紧绷,而后,白砚听见裴挚似是不在意的一笑,论血缘,算吧。
    即使早猜到真相,白砚还是默默抽了口凉气。
    裴挚,真不是裴明远的儿子。
    裴挚是猎人的亲弟弟。
    其实,裴挚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正如当初,裴家夫妇吵架,白砚问他为什么,裴挚第一次回答是真的,裴明远在外边有狗了。他觉得不可置信,裴挚才选择半真半假地打哈哈糊弄过去。
    白砚仔细思忖,这种事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不止一次。
    离开横店前的那晚,他品出裴挚可能不是裴明远的儿子,他问裴挚:是谁要收拾刘总,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
    裴挚叫了他一声哥,然后说,哥。
    猎人要收拾刘总,猎人是裴挚的亲哥。
    所以,他们的父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含糊。如果白砚没记错,裴太太是未婚先孕,办婚礼时肚里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这个孩子居然不是裴明远的。如果他没想错,这件事,在裴明远得知前,白女士就已经知道了,却选择跟裴太太一起瞒着裴明远。
    他妈当初是不是对他说过:裴挚的背景比你想得还了得。
    一团乱麻。
    所以,最后他妈跟裴明远那回事也很难说清了。谁在报复?报复对象有几个?谁在泄愤?到如今又有谁能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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