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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天算

    “奉朝廷旨意,神武军接管营寨,所有人呆在帐篷内不得走动,违者杀无赦!”
    伴着一声声大喊,原本安静的营寨,一下子炸开了锅。
    郡兵们惊慌的从床上爬起来,掀开帐篷往外看,就见数不清的骑兵呼啸而过,杀气腾腾。
    一开始接管的很顺利,可到了后营,突然喧闹起来,有人持械反抗。
    崔恪刚刚令人拿住郡兵副将黄宣,便听到这个消息,立即领兵过去镇压。
    ———
    春江楼,顺阳城中最大的酒楼。
    门前竖着高高的旗杆,上下两层,全木制结构,看起来古色古香,酒楼里的梨花酿远近闻名,还有一道招牌菜百宝鸭,据说是祖传的手艺,不可不尝。
    临近正午,往日这个点,酒楼里总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今日却十分冷清。
    一队士卒把酒楼围了起来,驱散了里面的宾客,又让小二收拾桌椅,在大堂摆下宴席,用来待客。
    如此大的场场还真是少见,略微一打听才知道,是从长安来的将军,要宴请守备大人吃饭……惹不起惹不起!
    “将军,您的菜齐了!”
    酒楼内,掌柜的亲自端着菜送上来,热气腾腾的百宝鸭,外酥里嫩,鲜香扑鼻,亮黄色的汤汁,里面裹着松子、板栗、白果等食材,引人食欲。
    除了这一道主菜,旁边还有八道配菜,凉热荤素皆有,摆了满满一桌子。
    此时席上只有徐岩一人,摆手示意他退下,端起酒壶自饮自斟。
    虽然知道蒸馏烧酒的法子,但他自己却很少喝,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度数不高的酿酒,带有微甜,很像后世的饮料。
    就在他一壶酒快要喝完的时候,邢叔提醒道:“人来了!”
    徐岩看向门外,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木箱子,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
    “小人朱府管家朱富贵,见过徐将军!”
    “管家?”
    徐岩打量着他,冷笑道:“看来朱大人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好心请他吃顿饭,却连面都不愿意露一下,只派了个管家打发我!”
    “岂敢岂敢?徐将军误会了!”
    朱富贵赶忙解释:“我家老爷身患重病,身体虚弱,连床都下不了,实在过不来,但又怕辜负了徐将军一番好意,所以派小人过来赔罪!”
    “快抬上来!”
    只见那两个小厮抬着箱子走过来,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徐将军,这是我家老爷的赔礼,还望将军笑纳!”他掀开木箱,露出满满一箱银子,足有上千两。
    “朱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徐岩神色惊讶。
    朱富贵弯腰笑道:“我家老爷说,将军去往汾州平叛,一路奔波,十分辛苦,这些银子就当是路上的花销了!”
    徐岩摸了摸下巴:“这怎么好意思呢?”
    “应该的!应该的!将军前程远大,往后还得您多多照顾才是!”
    一个士卒匆匆走进来,凑到徐岩耳边说了几句话,徐岩神色一怔:“你确定?”
    士卒抱拳回道:“崔都尉亲自下的命令,李满金都尉当时也在场,不会认错的!”
    徐岩表情错愕,许久没有说话。
    “徐将军?”朱富贵小心喊了一声。
    “哦!”
    徐岩回过神来,看了看他,又去看地上的银子,突然大笑起来:“那个……朱管家,朱大人的长子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我家大公子名叫朱应聪!”
    “好名字!好名字!可见这人是顶顶聪明的!”徐岩朝他竖起大拇指,笑声更大了。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原本的计划是,收编通州郡兵后,就带人离开,然后悄悄弄死郭嶂,为师傅报仇。
    却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朱应聪,性格如此蠢笨,在崔恪领兵接管营寨的时候,竟然敢领兵抵抗,崔恪果断下令,派兵直接斩杀。
    这下好了,朱应聪抗旨不遵,铁证如山,按律当斩,附带抄家流放……这么好的机会,徐岩怎么能放过?
    “朱大人病的那么重,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也得去府中看望一下对不对?”
    “不用不用!我家老爷早有吩咐,闭门谢客!”
    “我意已决,头前带路!”
    徐岩心情舒畅,站起身走出酒楼,朱富贵还在迟疑,却被邢叔提起后领,用力丢了出去。
    朱富贵脚步踉跄,脸色微微发白,他已然意识到了不妙,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徐岩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就像朱广济铁定也不会想到,他的长子会如此的坑爹!
    在徐岩的逼迫下,朱富贵领着他们往前走,穿过两条街道,最终来到朱府门前。
    只见两扇红漆大门紧闭,门前各立着一个白玉狮子,很是威严。
    徐岩打量了几眼,让朱富贵过去叫门,很快就有仆人打开:“管家您回来了?他们是?”
    没等朱富贵说话,徐岩便一脚踹开拦路的仆人,迈步走进去,哈哈大笑:“朱大人,徐某来看你了!”
    身后士卒随着他一起涌入院子,左右分散开来,快速向前逼近。
    院子很大,前后三进,附带有花园阁楼,十分精致。
    徐岩快步往前走,那嚣张大笑的样子,好似贼匪闯进了城,把奴仆侍女吓得惊慌躲避。
    一路脚步不停,穿过一个走廊,来到后院花园。
    得到消息的朱广济,领着几个侍卫匆匆赶来,手里握着一把刀,怒发冲冠:“何人胆敢闯我宅院?还不束手就擒!”
    徐岩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呦,朱大人,您不是病入膏肓下不了床吗?怎么一转眼就变得生龙活虎了?”
    朱广济不认识徐岩,但一看到他身边的朱富贵,便立即明白了他的身份,心中怒火更胜:“徐岩,我敬你是朝廷天使,所以才百般忍让,没想到你竟然敢带兵闯进我府中,今日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本官不客气!”
    “朱大人莫急,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可知你的长子朱应聪做的好事?”
    朱广济警惕问:“他怎么了?”
    “已经死了!”
    “……”
    “被我手下将士一刀咔嚓,直接一分为二,头颅现在应该挂在拐子山的军营里,震慑那三千郡兵!”
    若只是前一句,朱广济还能保持冷静,只当徐岩在信口胡诌,可后面那句‘拐子山’,却让他脸色煞白,如遭雷击。
    他是如何知道拐子山的?又怎么知道阿聪跟那三千郡兵在一起?
    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一一闪过,意识到徐岩没有骗自己,朱广济眼睛瞬间通红,暴怒的扑过去:“老子宰了你!”
    刀光如匹练般闪过,一直守在徐岩身旁的邢叔,也在同一时间拔刀而出。
    铛~
    两刀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交鸣,两人互不相让,又换了一肘,这才各自后退。
    “好!”
    徐岩巍然不动,鼓掌大笑:“这下好了,原本逆贼家眷应该判流放,现如今持械拒捕,还意图刺杀本官,其罪当诛!”
    他话音一落,周围亲卫立即上前,围住朱广济等人,其中还有数人持有弓弩,瞄准了他们。
    朱广济瞳孔一缩,持刀护在身旁,大怒道:“你把话说清楚,本官如何成了逆贼家眷?我乃是通州守备,你敢杀我?”
    “所以说生儿要养,你儿子显然没你这么聪明!”
    徐岩笑吟吟的道:“我派人去拐子山收编郡兵,他竟然敢领兵反抗,如此大逆不道之徒,你说该不该杀?”
    “这不可能!”朱广济又惊又俱。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今日我来查抄逆贼府邸,你却千般阻挠,还想袭杀本官……呵呵,果然一家子都是逆贼!”
    徐岩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正好处理干净!”
    “等一下!”
    朱广济彻底慌了,得知长子犯下的大错,他心中再没有一丝侥幸。
    “卑职一时糊涂,还请大人恕罪,逆子抗旨不遵,死不足惜!还请大人看在你我同属军伍的份上,网开一面,卑职愿献上全部家财,只为活命!”
    他突然丢掉手里的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如此能屈能伸,当真是个人物。
    徐岩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何必这么麻烦?我杀了你,你的家财自然就是我的了,哪里需要你送?”
    “你不能杀我,我是通州守备,就算有罪,也要经过三司会审,由太后定夺!”
    “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受审吗?”
    徐岩缓缓蹲下,目光平视他,笑容里满是玩味。
    朱广济脸色变换,突然怒吼一声,捡起地上的刀,朝他飞扑而去。
    然而刚刚站起身,便听到‘嗖嗖’两声锐响,跟着就见他的身体倒飞而去,重重砸在地上。
    两根弩箭死死钉在他胸口,箭头深入数寸,前后贯穿,手里的横刀也落在了远处。
    这像是一个信号,周围士卒立即扑向那些侍卫,厮杀在一瞬间开始,旋即又很快结束,只留下五具尸体。
    “为……为什么?”
    朱广济死死盯着徐岩,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吐出,脸上充满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