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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良辰好景 予谁虚设

    此番境况,便是高大的男子压在我身上,还好我如今不是小小的猫身。要不然要被他压得吐血而亡,还未过上富足日子便早早没了……
    他的发丝掠过我眼角,眼角一阵细痒,因被他压制着,腾不出手来挠。墨色暗纹的衫子同我的衣裙搭在一块,纠缠如斯,分不清楚。
    他看着我的眼神幽暗深邃,我不好意思细加对视,只低垂着脑袋尽量不让他看到我窘迫的脸色。
    这一低垂,却又猛得盯到他因一番翻滚松垮起来的衣衫,似有若无,雪白胸膛露出来那么几分。我无奈之下只好抬头盯着房梁。
    他脚不得动弹,我不好意思拉扯他。
    实在难弄,我悲壮不已。
    见我如此,他一阵惊怪,二话不说掰扯正我脑袋。待我看清他严肃面容,不禁心上一虚,恐有翻山倒海之汹涌。
    他淡淡的一笑,食指轻点了下我的红唇和眼睑。他叹了口气悠悠道:“说无意的是你,屡次扰乱我心的也是你。
    你是觉得自己吃定我了?”
    淡淡竹叶清香绕我鼻端、心口。
    “我……我不是有意的……”赶紧撇开眼糊弄道。
    此地没有一个其他人,来做坏事十分容易,咳,我是说若他对我起了杀心,怕没有人来搭救,我便成了卒年不详之妖。
    静谧如风杂烟,穿堂绕柱,暗窗处寥寥几分余凉。
    紫檀香浓郁。
    等他腿恢复好了,起身稳稳站妥了,却如当年跑去馆楼白吃白喝的我,十分无情无意,留得我一人周身骨痛如麻。
    万事总不如意,复醒时床头又是凋落飘进来的落叶,梦中听萧却只如走马观花一般模糊,只消磨一瞬时光。
    晨光如鱼肚白色,几簇蒲公英花开在淡雾中,几阵清风徐来,可说得是弱不禁风之身。不用眨眼的功夫,便不见踪影……
    徒留花杆光秃秃冷飕飕。
    “你可知逆命之术,秘书中有言此术并非空穴来风,传说曾有人修炼过此术。虽未有记载……”
    他抚琴安逸,眼里耳里只有弦上之音,眉梢眼角皆是淡漠疏离之感。探不得此人真意。
    我这般烦他,要是换做是我,我不比他心静好脾气,铁定要跳起扭歪那人脖子。
    我越是心急问他,他越是毫不在意,也不知是否万千恼怒都压在他心里。
    水面被雾色描摹成黯淡无光的画布,眸中也开始蒙上了几丝朦胧。
    见他不搭我,冷道:“不知你是这般冷血,也好,如今我想着或许逆命之术有望。”
    说他冷血,我苦求他多日,万般屈从。除了对于他所求的真心……
    他的琴弦是何时搭接好的,不得知。
    听我说他冷血,他感到好笑:“逆命?……”重按一根弦,沉缓之音入耳即消。
    “此情深果真感人,你宁愿牺牲自己。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怕死胆小的小妖。”
    指尖停下,似是恍惚忘了接下来的调子。
    我这才晓得他那是十分牵强的苦笑。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痴情一人是真,做了负心之徒也是不假。
    此中烦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午歇之时,我打算再去烦他一次。
    看见他处于客室,同一男子喝茶交谈。
    谈生意果真是无时无刻,连午歇都要占着。我偷偷扒开一点门缝,从那门缝朝里望去。
    没望到什么,便同眼尖的珺潋对视上了。他见了我此般扒着门缝之样,感叹不争气,摇了摇头。
    后来我化成原身,吱呀一声,从门外挤了进来。他二人面面相觑,对突闯之我感到惊讶。
    彼时珺潋过来抱起我,打破尴尬,他对面前公子说:“上官公子莫怪,家猫而已。”
    边说边撩摸我的毛,我感到别扭,觉得被他吃了豆腐。我刚想着要吼声表示不满。他转身对我悄咪咪道。
    “猫毛可是不想要了。”
    “纵容你太久了。”
    此言颇有威胁之意,口被扼住不得出言。
    “怀周竟然养软糯小猫了。换了口味,不喜那些凶猛妖兽了?”那公子轻敲了敲手中茶杯,百无聊赖地说着。
    猫脸一怔,我都不叫他怀周,此人一口怀周叫着,我心痒痒。
    二人对坐喜颜。
    听他们言语,我就发现他们关系不错,眼前这上官公子原是一少年将军。
    果真我的猫毛要被珺潋摸秃了,他手指上细茧惹得我肚皮痒痒难耐。
    “怀周啊,我实在期待你我二人并肩作战。”
    “我父亲现在常说,你涉足战场之后,必会一步青云而上。到那时,你可要多加提携我。”
    上官公子浅浅一笑,眼角一点泪痣,眉眼俱是飒爽含情,袖口一朵琼花高贵雅致,更有光润莹泽之感。
    珺潋看起来不好意思:“上官谬赞了,走一步看一步。”
    “对了,你上次留下的残棋。我久久不得解破。”上官公子急切说着:“嗯……算我认输。你可能告知我破局之法。”
    珺潋挑眉一听,此后细想一番,许是脑中回想劳什子棋局。
    须臾他道:“我四面围困了你的白棋,又是故意设下阵。此局难以探寻漏洞。”
    上官公子挠头又说:“四面楚歌,果真让我泥泽深陷。那我是不是必败不可呢?”
    我觉得他必败,少年,你别想着吃半点珺潋的便宜。
    珺潋轻笑,慢慢道来:“既然是阵,其中就有万古不变的规格。”
    “如同你们行军的兵阵。格局越高的阵法胜率越大,这些兵阵之所以强大,
    是因设阵者将敌人所能想到的破阵之法一一瓦解,兵阵才愈加完美,以至于后世相传。”
    “所以说,我方能想到的破解之法,敌人也能料到,甚至出阵前就做好了防备。
    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在敌人手掌心中。伤的是自己的兵力。”
    他呱唧呱唧如念经一般,念得我头晕了一阵。眼前之上官公子眼中闪烁光泽,似是被点通了一般。
    “所以说,反其道而行之!”他拍脑一激灵。
    珺潋听此淡淡道:“也可以这么说。”
    上官公子是个天赋极高之人,予之一点墨滴变能挥出一篇博文雅诗出来,实乃可塑之才。虽然我不知他们在讲什么。
    他欣喜若狂,对着珺潋一阵感激。喜悦道:“我代家父,感激公子。”
    我咂巴着嘴脑中疑惑,怎的现下文人下个棋解个棋还要顺带上父亲,这两人忒认真了些。
    难想明白。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窥得瓷骨灯安放之处。
    大抵是因为珺潋对我的防范意识还不够。
    他又一次现出瓷骨灯之后,我于他写字之时看见他指尖的一点点草苔,以及他衣衫上残余的碎落竹叶。
    待无人紧守之时,我进入那片竹林,林叶繁茂,径路百道。若一不留神,便迷失了方向。
    一夜无眠,寻觅之时紧张难耐。
    我终觅得隐藏极深的洞穴,繁草掩映,如天外之境。拿出珺家的玉佩,果然对得上入洞穴的密扣。
    隧道尽头,便是幽幽的光,挨近了过去,原来是万丈光芒。
    如天台的石案上,供奉的不只是那盏长燃不灭的瓷骨灯,其他千奇百怪的物件皆是同瓷骨灯一样陈列。
    我闭眼屏息,兴奋又一点躁动,待安好情绪,睁眼欲执起眼前触手可及的瓷骨灯。
    心安是一瞬,疼痛亦是一瞬,继而疼痛过程绵长。当我手指碰到灯时,它便发出反噬之光,烫得我手上皮开肉绽。
    触到脸颊,竟是湿润了半边,原来已不自知疼得泪流不止。我想起来瓷骨灯只由珺家血脉执掌。
    于是我拿出自己偷来的珺潋的心头之血,谨慎缓缓滴入灯盏之中。
    它的灯火依旧张狂肆意,不过没了烧伤我手掌的反噬之光。果不其然,此灯安然被我执于掌中。
    这时我准备出逃,学了许多年的暗逃之术不是说说而已。不过不等我捏个什么诀,便进来几个珺家之人把我抓了个现行。
    不妙至极。
    “见你行径古怪,果然有所图谋。”
    “枉费公子待你真心实意!”
    这几个小徒指着我痛骂。我非他们好几个的对手,不下一刻,便被他们狠狠鞭抽了一顿,待我被他们交于珺潋眼下,我已是红鞭痕花猫。
    珺潋见我很是失望。
    “我竟不知你何时盗取了我心头血......”
    他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狠厉,我心颤寒凉。他拂过我的脸颊,眼角稍有压抑和愤怒之感,我不敢反抗多少。
    “以前你惹我伤心伤情,不过如此。如今,你让我失望至极。”
    现下浑身难受,伤痕累累,扭动一下便十分吃痛。
    珺潋忽然诡异一笑,笑得舒朗开怀。我觉得,他是看见我受伤疼成这样,心中讽刺又觉有报复之快感。
    此果皆是有前因。
    任他如何便如何吧,想来我小命果真如我所料折在他手中。
    冰凉指尖一点一点凝聚在我细软的咽喉处,他掐住那处,越久一分,他的力道便加重一分。
    脑中不太清明之时,听他在我耳边狠狠说道:“你骗我,不怕有何后果吗?”
    哪会不怕,我日日都处在殚精竭虑之中。
    清冷面庞占满我整个瞳子,掐着我的人意已决绝。喉头欲断不断,想来此番折磨会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