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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以酒会王绩

    虽有人络绎不绝去献诗,但皆不如王绩。
    王绩名气大,诗又好,过了一会儿,便没有人出去献丑。
    看到无人作诗,墨泪儿请王绩上台领酒,王绩拿到酒坛之后,便一屁股坐在高台一个角落里。
    旁若无人的喝一口倒两口!既像是自得其乐,却又更像是孤独寂寞的祭奠者。
    王绩却不知道,他这种怪异的行径,与周遭的一切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
    似乎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他一个人自成一体,与青楼大厅、长安大唐、苍天寺天彻底的隔绝了开来……
    那种遗世而独立的孤独,淡看风云的洒脱,孤独寂寞的超然,在他的身上完美的溶成一体。
    “先生好雅量,一人独饮过于无趣,不如共饮一番,如何?”王绩正喝着,突然听到一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抬头一看,却是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极为年少的少年在对自己说话。
    听了有关王绩的故事后,柴令武心知王绩是在祭奠酒中知己焦革夫妇,柴令武做不到这等境界,但却非常佩服这种痴人,所以,带着一坛美酒下来请酒
    王绩不认识他,也没说什么。
    “令武先生,令武先生也来了?”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了柴令武,登时高声呼叫了起来,一个个如追星族一般上来拜见。仅仅是“柴令武体”、“诗中雄杰”两个绰号便已然将他捧上宗师级别的高位了。
    尤其是他‘义务教育’之事传播开了以后,在士林中造成的影响更为惊人。
    寒门子弟想读书,却没有钱买书读。这种感受柴令武从来没有尝试过,但在古代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出生于寒门的士子,更是如此。
    寒门是一个统称,泛指贫寒微贱的家庭,寒门士子即是生于贫寒微贱家庭里的读书人。这类人往往有心向学,但却无力学习。
    柴令武的义务教育制度的问世及推广,给了他们自己、子孙一个学习的机会,给了他们及后代成才的希望,如此恩情,在真心向学的学子眼中,不易于有再造之恩。而且,他设计的新式科举直接给予了寒士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柴令武这几项成就、功绩!使得他在寒门士子中的地位一跃千丈,成为了人人仰慕的了得人物,几乎将他视为再生父母一般。。
    这种感觉柴令武无法体会,但这份恩情,走在街上的柴令武却感受到了,识得他的人纷纷上前问好,有些话口中未明说,但对方的眼中透露的情绪却让他别有一番感受。
    柴令武将酒坛夹在胁下,稍一拱手。便走了上舞台,一屁股坐到了王绩身边。
    此举,惹来一片哗然,惹来众所期待。
    当今文坛,诗词成就最高无疑是柴令武,其次便是王绩。
    两人的诗风又相近,其诗近而不浅、质而不俗、真率疏放,有旷怀高致,直追魏晋高风。
    柴令武出自将门,行事狂暴,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王绩狂傲率直、目空一切。
    这两人凑到一起,会碰撞出了怎么的火花呢?
    是一见如故的纳为知交,还是文人相轻的一斗到底?
    实在令人期待。
    四周议论声中,王绩斜着一双醉眼,向柴令武端详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是书法名家、诗中雄杰柴令武?”
    这句话问得甚是无礼,充满了火药味。
    嘈杂之音于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旁观之士都露出了看好戏之色。
    柴令武微微一笑,“书法、诗词、文章、律法、音律啥的只是玩玩而已!我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一个武人,砍人才是我的本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到王绩瞠目结舌的模样,他说道:“对了,现在的身份跟大家一样,都是照顾青楼生意的嫖客!”
    众人大汗!
    “你贵庚啊?毛长了没有?”王绩倒是乐了,喝了一口酒。
    众人狂汗。
    柴令武道:“嫖不在毛,鸟大就好。”
    “噗…咳咳咳!”王绩被柴令武这句话逗得喷笑出来,酒水呛进鼻腔咳得狠了,眼泪都出来了……
    王绩顺了顺气,眼睛却瞪了柴令武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没少浪迹花丛,风花雪月吧?”
    众人一头黑线,啼笑皆非。
    你们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本以为两大诗人会探讨严肃的文学!竟然刷的一下就谈到了嫖—这种深奥的问题上去了?
    简直太毁三观了!
    “嫖是一门学问,就跟书法、诗词、文章、律法、音律一样深奥!都是一种修行。佛家有云:入世即出世,只要心有佛,何处不修行?”柴令武一脸灿烂的笑容:“按照佛家的逻辑翻译过来就是: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入世即是出世、吃荤即是吃素……杀人是助人超脱苦难,嫖自然也是不嫖…”
    “噗!”
    王绩刚刚又喝了一口酒,又被柴令武这席话害得呛到了鼻子里,一个劲儿的猛咳。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尴尬道:“你赢了!”
    大厅中亦是哄堂大笑。
    舞台一边,本待服侍两位大诗人的墨泪儿,洁白的脸蛋儿早已飞上两抹红云,霞生双颊,倍添艳丽。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尴尬之极!
    “富家子弟我见得多!但你是第一个让我生出想请你喝酒的富家子弟,我敬你!”王绩将手里赢来的百年老酒递向了柴令武。
    柴令武却是不接,拿着自己带来的酒坛喝了一大口,道:“酒是好酒,但是沾了一个老男人的口水,我可喝不了。”
    王绩瞪眼道:“这可是百年老酒!”
    “我喝酒,从不挑剔。”
    王绩怅然道:“那你不懂酒。”
    “你告诉我,酒是什么?”柴令武斜着眼睛看着他:“世人酿酒初衷是什么?你爱酒,又爱它哪一点?”
    “酒是什么?”
    王绩有些惘然。自己号称是酒中至痴,可酒究竟是什么?
    柴令武这一句话,竟然真把他问倒了。
    若说酒是跟水一样,是一种饮品,未免太委屈酒了,但除此之外,又是什么呢?
    “依你之见,酒是什么?”王绩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柴令武道:“酒如诗、如画、如乐、如书法、如文章,是一种深有意境的情怀!”
    “有见地。”王绩双眼一亮。
    柴令武加重了语气:“喝酒,其实喝的就是一种情怀。心情好,哪怕是臭水也喝出百年老酒的味道,心情不好,哪怕是千年老酒,你喝出来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庆功饮酒,是庆功酒;借酒消愁,是灭愁酒;好友来访,知己对饮,是知音酒;好友饯行,是送别酒;黯然销魂,是黯然销魂酒;将士痛饮,是烈酒、杀敌酒、壮行酒…死囚行刑,是断头酒…”
    “所以,酒的好坏尚在其次;喝酒时情怀,才是酒的真正味道。所以,我好酒,但是对酒却从不挑剔。”柴令武饮酒一口,神情寥落,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喝酒,乃是思乡酒、思亲酒!”
    “好诗、好诗!高论、高论!”王绩早已被他这段话所吸引。
    墨泪儿似是被触及了情怀,怔怔沉思、神思不属。直到王绩赞叹连连,才如梦初醒。
    “高论?何谓高论?”柴令武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所言种种乃是真正的喝酒,因诸般不同心境,借助美酒品出人生百味!这便是酒中君子!一百个酒中君子喝酒,能喝出一百零一种滋味,盖因心境不同也!”
    “酒,没有贫贱富贵,酒中君子也不分乞丐高官。懂得喝酒,懂得以本心喝酒,就是酒中君子。”
    王绩眉梢一挑,眼中光芒一闪,脱口道:“有见地,太有见地了!酒中君子如若钟子期,与学识无关、见识无关……一切随心。”
    柴令武呵呵笑道:“若不能随心饮酒,且在喝酒之前,还要卖弄什么问酒、赏酒、鉴酒、品酒学识,并以此为雅的人,实则根本不懂酒,无非是以酒为道具,来展示自己所谓的才华罢了。这种人,哪怕是君子,也要在前头加上一个伪字。”
    “我也厌恶那些伪君子。”王绩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我道中人,只可惜我辈生不在魏晋时期。”
    “曹魏风骨,我佩服!晋有什么风骨?”柴令武冷冷一笑,道:“在八王之乱的冲击下,晋朝君臣逃到长江以南,说好听是乌衣渡江!但实则是畏死潜逃。”
    “那些南渡的蛀虫逃到南方以后依旧窃居高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做不理,视若无睹,反而把实实在在做事、解决民间疾苦的人视为俗人、庸人排挤。”
    “乌衣巷第一豪门家族的谢万,带兵北伐,身为主帅,却从不和将领接触,也不讨论军情,整天吟咏啸歌,一副隐世高人做派。而他能当上北伐军主帅,就是因为他的隐世高人做派为他在士族阶层中赢得了很高的声望,结果谢万带领的北伐军和敌人一触即溃。”
    “反之,东晋中兴之臣桓温是万中无一的实干派之一,多次带兵打败北方胡人,然而因为从不参加‘清谈’,注重实干而被士族孤立排挤。”
    “所谓的晋之风骨,说好听是崇尚自然、追求本我和个性,其实质就是自甘堕落、逃避现实、自暴自弃、混吃等死的不负责行为。这种人就该砍上千刀,埋到地里当花肥。”
    众人瀑布汗!
    梳理始终,王绩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他现在明白知道柴令武的意思了。
    如果由柴令武直白来说,那就是:贱人就是矫情。
    你王绩不知道酒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把酒分出三六九等?你连酒的本质都不知道,却当众祭奠酒友,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魏晋风骨是一群逃避现实不负责的贱人搞出来的,那么,你王绩推崇他们,就是捧贱人臭脚的贱人!
    王绩咬牙切齿,
    这混蛋
    亏老子还当他是酒友呢。居然在不知不觉把老子臭骂了一顿。
    正要找人算账,只听咕咚一声。
    柴令武摔下了舞台。
    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