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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规矩】

    顾倾城并未发现,寒烬手已攥紧,在淡淡的星辉里有轻烟缭绕着。
    夜色太深,这点轻微的变化很难看清。
    此刻,寒烬攥紧的手掌覆盖着冰晶般的微粒,密密麻麻铺成一层。他手臂轻轻颤抖着,牙关紧咬,脸已绷紧,脸色煞白,额头正渗出细密的汗珠。
    而他手掌通红,像烧透的烙铁,彼此消磨间,化为轻烟飘散。
    这就是天道封印。
    位面意志不允许外来者伤害它的子民。
    在这里,外来者只能按照它的规矩行事。
    只有得到位面认可,解开天道封印,才有机会成为位面霸主。
    那时候,才可以左右位面意志。
    现在,位面意志强横得很。
    寒烬只能在夜晚出行,白天里会受到位面意志的强烈抵触,连门都很难走出去。
    这就是顾倾城现在安然无恙,寒烬却饱受折磨的原因。
    而在客栈里,顾倾城受伤与之同理,那里降临的是另外一个位面的意志。
    所以说,穿越者,真的步履维艰。
    寒烬一直被花猫骂成二货的原因,就在这里。
    他知道这个位面对自己的限制,却忽略了客栈里对顾倾城的限制。
    如果顾倾城不是店小二,如果不是已经在客栈里获得临时工作的身份,以位面意志强度与她实力的强大差距,那只手早已化为齑粉。
    而寒烬又是抱着她上楼,又是喂药送水,后果想想就知道了。
    还有,若不是这些,那个清晨,她根本无法醒来。
    客栈的营业时间之所以是20:002:00,之所以白天关门,原因还用说吗?
    但寒烬却没想到这些。
    花猫刻意制造误会,想让顾倾城离开,就是因为寒烬这个二货很多东西都不懂,它又不能说。
    规矩如此。
    诸天万界,彼此若无这样那样的限制,早已乱套。
    顾倾城冷着脸回到客栈。
    寒烬已经窜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好。
    原本两个人走在夜色里,星辉闪耀,月色撩人,清风过隙间眼眸对视,哪怕无言,在想象里是幅很好的画面。
    可惜……
    就这么毁了。
    不过,顾倾城虽然不爽,还是锁好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并没有走。
    学院里的风言风语她都听在耳朵里,但她从未站出来反驳什么。
    今天,更是直接住到店里。
    顾倾城就是这样。
    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任何无关的人解释。
    风言也好,冷眼也罢。
    行动,就是最好的答案。
    ……
    好冷……
    好饿……
    华坤抱着腿缩在墙角,身体微微颤抖。
    或者说,正在痉挛抽搐。
    明月高挂,星辉泠然,这座城市的夜色看着很静谧。
    街道早已无人,白日里在此处乞讨着的乞丐此刻早已不见人影。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没人会选择睡大街,乞丐也是。
    破庙、草屋,或者偷偷钻到某处人家的柴房、牛棚里,这样至少还可以遮点风,挡点雨。
    对于他们来说,吃不饱饭是常事,挨几顿饿并不是大事。
    但若是淋了雨,着了凉,身体生病,这条命可能真的就保不住了。
    但华坤这般少年,虽说不算锦衣玉食,但能吃成白白胖胖的体型,至少吃喝不愁。
    他又怎么知道流浪儿的生活?
    就算露宿街头,也至少在屋檐底下。
    哪怕不遮风,也得挡点雨才行。
    谁知道老天爷哪天不赏脸?
    像华坤这样,就缩在墙角抱成一团,在其他流浪儿眼里,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好累,好乏,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就连呼吸仿佛都在强撑着。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可明明在闭着眼睛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美梦正在向他招手。
    可这里……分明已经是梦境了啊!
    华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皮剧烈抖动着,想要睁开。
    可全身仿佛已经不听使唤,手、脚都是如此,仿佛有千钧重,动弹不得。
    他只觉身体再次一沉,意识彻底被湮没。
    画面淡去,华坤缓缓睁开眼。
    月色混杂着灯火映在湖光里,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小浪花荡漾开,碎成一片月华。
    湖中心,藏书阁矗立着,桥栈以它为中心朝着四周延伸开。而藏书阁三层,依然亮着微黄的灯火。
    这是弈心书院。
    眼前的酒坛里也映着一片月光,他拿起大碗,再舀一碗酒,入喉滚烫。
    华坤缓缓醉倒,梦中的画面缓缓浮现。
    “冰糖葫芦……”
    “新鲜的猪肉……”
    “豆豆豆……腐!”
    小商小贩的叫卖声略显喧哗,不绝于耳。
    还是这条熟悉的街道,还是这些熟悉的行人,旁边乞讨的男孩女孩也都没变化,那个声称快要饿死的小女孩依然撕着藏在胸口的白馒头。
    书生老爷又是那副可悲可叹,悲天悯人的表情,可这次,从他解开钱袋,撒出铜钱的瞬间,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满足。
    再看时,还是怜悯动容的面色,似有不忍。
    然后,身边那些病恹恹仿佛濒死的流浪儿和乞丐们,又像是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再次扑上去。
    华坤这次看得更清楚。
    几名流浪儿抓向铜币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在地面搓出几道血痕,而慌忙间踹出几次黑脚的,正是那名小女孩。
    他再次站不稳身体,摇摇晃晃地坐到地上,缩到墙角。
    他还是没开口。
    华坤想要找一家店,找份哪怕不算光鲜的活计,然后活下去。
    可汹涌的饥饿感再次席卷,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时间再次流逝着,再次入夜,再次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然后再次支撑不住,意识涣散。
    华坤睁眼时,又舀一口酒,又再次醉去。
    他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梦中的自己,或许只剩下叫喊的力气。或许挣扎着还能抢两枚铜钱,然后用全身的力气朝着距离他不算远的包子铺喊一声来个馒头。
    这样,他就能活下去。
    可若是不开口,大概就会像这样慢慢死去,一直重来。
    这梦,好生恶意。
    华坤再次看到这条街道,再次看到这幅场景,这次他看的更仔细。
    那家包子铺就在街道对面,卖包子的小二正对着他的脸,店门口的板子上很清楚地写着:馒头,一文钱一个。
    此刻,那名书生老爷又走过来。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暗示着华坤,他应该怎么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