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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心酸又可笑

    一路回到正院,顾重阳察觉袁明珠虽然乖乖让他牵着,但似乎一直心不在焉。
    说她心不在焉,倒不是她会走神。
    这些年下来,顾重阳跟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她。
    看到她又一次咬了一下嘴唇,顾重阳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袁明珠自己都没察觉她的这个小动作。
    察觉被攥紧手,抬眸看着顾重阳笑了一下。
    温暖的笑靥,并未化开顾重阳眼底的冰寒,一寸寸冷到心底。
    心里藏着心事的袁明珠,也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对于顾重阳,她是寄予了厚望的,因此就失去了平常心。
    她怕他变成她不希望变成的样子,却在犹豫该不该纠正他,该不该掺和进他与顾舟的关系中。
    他已经羽翼丰满,变成天地间展翅翱翔的雄鹰,不再是当年那个像走地鸡似的阴翳又别扭的小儿。
    亲生的儿子到了一定的年龄,还反感父母管手管脚呢。
    担忧她若是什么事都指手画脚,会激起他的排斥。
    至亲至疏,夫妻之间情深意浓之时说的话,做过的承诺,有些就当过耳风听听就好,不用太当真。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老色衰爱驰,到那时,谁还记得当初说过的甜言蜜语?
    就算没有人老色衰,贵易友富易妻,人心易变,许是只一点小分歧就生分了。
    女子在这世间不易,容不得行差踏错,由不得她不谨慎行事。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武安府袁家和京城安阳侯府之间,有天堑一般的鸿沟,云与泥一般的差别。
    她没有权利任性,即使此时她还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为了往后余生不会变故陡生,她也不能肆意妄为,有恃无恐。
    这件事跟平日的玩闹不一样,不是说过笑过,过后就能翻篇的。
    跟一致对付安定侯府和大胡氏更不一样,那时候他们的敌人是相同的。
    而现在,她不敢太武断。
    现代那一世就有统计证明,越是不受宠的和被错待的孩子,长大以后反而更孝顺。
    小时候所形成的心理问题会伴着他们一生。
    其中除了渴望亲情的原因,还有急于被认同的原因。
    更大一部分是为了证实父母错待他们是错的,让他们后悔。
    让人心酸又可笑。
    袁明珠突然警醒,打从顾重阳回到家,就没有提过顾舟。
    她不能确定他是因着什么样的心理不提他,是不屑提,还是上面那种心理作祟?
    顾舟没死的时候顾重阳跟他父慈子孝还罢了,左右就是恶心些。
    若是顾舟死了顾重阳才后悔他生前没尽孝,再不时感叹“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可就是活生生的害人父子离心的首恶了。
    不是她多想,只是她自问担不起这个责任。
    既然担不起责任,就不该多说多问多掺和。
    袁明珠的沉默让顾重阳没由来的心烦。
    他试着去问她,得到的只是她的左顾而言他。
    越是不让知道越是想知道,这件事闹得他抓心挠肝的。
    逼迫极了,袁明珠就借着忙躲开他。
    好在顾重阳也忙,事发突然,这桩差事也突然,他原本的差事得交接,上司和同僚得应酬,世家好友得接待。
    只能把这件事先搁着。
    作为心腹,郑妈妈也察觉两个人不对劲。
    借着进来回事的机会,往袁明珠的脸上观察她的神色。
    没看出什么来。
    这两人一贯一会狗脸一会猫脸,她也拿不准两个人是真闹别扭了,还是闹着玩的。
    袁明珠正指挥着人给顾重阳收拾行李。
    这种临时的差事,行李收拾起来比长期上任的差事一点也不省事。
    又是皇差,不可能轻车简从,仪仗和随扈都有规制。
    行李收拾起来比外任的官员还麻烦。
    袁明珠哪里懂得这些,好在大公主知道她不会懂,派了个老成的姑姑前来帮衬她。
    有了那姑姑从旁协助,总算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忙得昏头转向的袁明珠只察觉了郑妈妈进来,并未察觉她鬼鬼祟祟的眼神。
    问她:“都安排好了?”
    郑妈妈忙敛了神色,回道:“已经安排好了,照着您的吩咐,把黄姨娘安排到了春芳院。”
    又补充道:“马上过年了,正月里不好动土,现收拾屋子也来不及,奴婢就擅自做主让黄姨娘跟熠笙几个住一个屋。”
    袁明珠看了郑妈妈一眼,一脸的赞赏。
    不错,跟着她这些年,有些长进。
    这是揣摩到了她的用意,知道她是要在春芳院里搞事。
    汉阳公主府的那位姑姑,也似不经意的往这边瞥了一眼。
    厨房纤竹的哥哥次日就来拉泔水了,纤竹在他哥哥的帮助下,顺利的拿到了主院那边的药渣。
    不出袁明珠所料,大胡氏给黄姨娘吃的药,不是治病的,而是致命的。
    照着这个计量,最多三五副药,黄姨娘就回天乏力了。
    袁明珠看了药渣,把手里的拨药的银簪子扔到药渣上,“收起来吧!”
    春荞带人收拾下去。
    袁明珠召了郑妈妈上前,耳语了一番:“让人联系上黄氏,她应该也不想死。”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交代了一番。
    “看她的造化吧,跟她说,她要是能趁机咬下大胡氏一口肉下来,我保她下半辈子继续享侯府姨娘的荣华富贵,不会有人克扣她的用度。”
    郑妈妈:“还把她留府里啊?”
    袁明珠笑了,“祝先生红颜知己的妹妹,祝先生救了她也不好安置,送佛送到西吧。”
    这女人就是一块绸缎上溅上去的一点屎尿渍,污渍不大,但是恶心人。
    就算她的这个计策能把污渍洗干净了,但是知道的人该恶心还是恶心。
    祝先生那种眼高于顶的人,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反正脏的是顾舟,而且已经脏过了,她把人留下,就是帮了祝先生一个大忙,更是让素衣姑娘不需要为难。
    结一个善缘嘛,反正就是多一张嘴吃饭的事。
    郑妈妈想想也是,出去安排了。
    事情很顺利。
    也不知道是大胡氏托大了,觉得一个后院的小姨娘翻不出大浪来,还是她心神都在顾宪身上疏忽了,对黄姨娘的看管并不算严。
    郑妈妈安排的人轻易就凑到了黄姨娘的丫鬟银杏的身边。
    银杏这两日正惶惶不可终日呢,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不会落得好下场。
    来人一说能救她,她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倒不是她好骗,而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可被骗的人,命都没了还怕什么?穷途末路的赌徒思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