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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敛财达人跨行戏班做交易

    比武招亲一事后,燕伍班的名声也在城西瓦肆打响,晚上戏园子开戏,渐渐有百姓过来捧场,生意勉强可以站住脚跟。陈利因为升格为少班主之夫,人前自然不用再做粗活,这时间空下来,就只能游手好闲,逛逛瓦子,听听评书,从地摊上淘了个青铜大盆,取名“巨饱盆”,从此走路抱着、睡觉搂着、吃饭也端着,傍晚饭桌上,师兄弟们看着稀奇。
    “小二哥,你这巨饱盆真能生出钱来?”
    “嗯。”
    “那你咋不投钱进去试试。”
    “没钱。”
    陈利现在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找不到媳妇,就没法靠外力赎身。光靠讲评书吊人胃口,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他掏出荷包,把碎银子都翻出来,总共十二两六钱,这已经是他豁出老命,说哑了喉咙赚来的血汗钱,可离五百两还相去甚远。就这速度,别想在离开江宁前赎身。
    陈利绝望的把巨饱盆盖在头上:“小青,如果我们另谋生计,你打算怎么赚钱?”他的声音因为闷在巨饱盆里,就像开了变声器的公鸭嗓,嗡嗡作响。
    旁边狼吐虎咽的左小青囫囵着回道:“在戏班子不挺好的,干嘛另谋生计。”
    “我说如果……”
    左小青放下碗,撸起袖子,露出肱二头肌:“小二哥,不如我们去押镖,我武功高强!”
    “好主意!还有没有。”
    左小青备受鼓舞:“小二哥,不如我们去当杀手,我武功高强!”
    “好主意!还有没有。”
    左小青越战越勇:“小二哥,不如我们去盗墓……”
    “因为武功高强对不对。”
    “不不不,因为盗墓是我人生第二梦想!”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的第一梦想是开酒楼吧。”
    “小二哥,你怎么知道?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陈利要崩溃了,举起巨饱盆仰天长啸:“赚钱啊~~到底怎么赚钱啊~~”
    饭桌上的人端着碗,怔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姗姗来迟的缨红入席就座,舀了两勺汤,看到陈利,不禁问道:“刚听你喊赚钱什么的,正好戏园刚开张,你帮忙想想点子,怎么把生意炒上来。”
    陈利对此毫无兴趣:“就你那些陈词滥调,除了舞刀弄枪,就是沙场点兵,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愿意听这玩意儿。现在大家生活水平上去了,你即便不唱个西厢记,你也弄个包公案看看嘛。”
    “什么包公案?”
    陈利一时语塞,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渐渐地,陈利醒悟过来,这大齐近似北宋,戏曲文化刚刚兴盛,后世经典剧目都没有成型,这不大把的空子让他钻?陈利越想越明朗,缨红似乎嗅到了一些门道,不断追问《包公案》,陈利正好借此脱身。
    “先说好,如果新戏能火,咱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缨红笑了:“如果观众买账,我可以考虑。”
    找到出路的陈利动力大增,召集戏班的老师傅,讨论创作新曲目,他脑子里有的是戏本原稿,《包公案》有话题、够新鲜,又经过历史检验,自然风险最小,一旦成功,又可以形成系列,可以让戏班子吃上好几年。
    他左右思量后,选取《铡美案》和几个老师傅进行交流,故事情节抓人,节奏明快,角色鲜明,老师傅们交相称赞,实打实的好本子,执行上也没有太大问题,这出新戏就算这么敲定下来了。陈利想连夜把戏本赶出来,可惜拿起笔来,才想起自己不会用毛笔,更不会繁体字,只能叫缨红代笔,自己口述。
    缨红看他心急火燎的在一边研磨,笑道:“说你不学无术,倒也算是冤枉。”
    “随你怎么想,赶紧写就是了。”陈利满脑子都是逃出生天后的美好蓝图。
    第二天,陈利分发戏本,指导戏班学徒、乐师、化妆,从故事脉络到人物关系,以及每场戏的重点,像个导演一样忙前忙后,统筹全组。这群戏员虽然没有排过正儿八经的单元剧,但毕竟有底子,大致都能完成角色,尤其是几个老生,稍加点拨就能心领神会,迈步走场,唱念做打,都是有板有眼。
    “这一民妇你状告何人?因何州县衙门也管它不下?”
    “我告的皇亲国戚,因而州县衙门管它不下!”
    “呈状来!”
    “无人敢写状子,只得口诉!”
    “口诉也可!向本官一一道来!”
    “包相爷细听民言。民妇家乡湖广钧州,公父名叫陈洪范,婆婆康氏是大贤,所生一子陈世美……”
    ……
    后台练得热火朝天,唯独缨红坐在太师椅上,逗着鹦鹉,吃着梅子。陈利一屁股坐她边上,把手里的麻纸铺在茶几上,涂涂改改。缨红瞄了一眼,歪歪扭扭的一堆鬼画符,笑道:“你画什么呢?”
    “曲谱。”
    “你还懂作谱?”
    听她语气中满满的调笑,陈利懒得跟她计较。他看了会儿排练,觉得情绪烘托上还差点火候,就想到加点配乐来补足,尤其是包拯出场,配一段变奏版的《青天》简直妙到毫巅。他从资料库里搜出简谱,再翻录成古代的工尺谱,琵琶、唢呐、堂鼓……盘算着所需乐器,忽然想起来:“没二胡啊。”
    “你说二胡吗。”
    “有二胡?”
    “是比较新,前几年苏太傅做出来的,不过民间所用不多。”
    “我们戏班有人会使吗?”
    “钟叔研究过,可以问下他。”
    这管乐器的钟叔是园里的老人,虽然五十多岁,一把胡子,但是腰板硬朗,吹起唢呐气足雄浑。对于缨红和陈利找来探讨二胡,倒是颇有稀奇,这东西还是他去年在京师学来的,可惜一直没什么地方用得到。
    陈利递过去谱子:“钟叔,这份曲谱是配合我们这次新戏用的,里面有需要二胡配合的地方,您看看行不行。”
    陈利的话,立马吸引了另外两名乐师,新谱子当然稀罕,他们经验丰富,肚子里打个腹稿,就已能摸到七八分神髓。钟叔取来二胡揣摩着试了试,又按照曲谱分工,三个老乐师配合着练了一段,乐声丝丝入扣,余韵绕梁不散,不同寻常,别有滋味。
    钟叔红光满面,拽住陈利问:“小二,此谱从何而来?”
    陈利只能打个马虎眼,推说西域听来,倒是缨红多看了他一眼,继而问道:“钟叔认为此谱可用?”
    钟叔哈哈大笑:“岂止可用,简直神妙,老头这二胡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陈利挠了挠头:“不过还差一人,琵琶谁来?”
    “琵琶?那就师姐吧。”缨红给他出了个解决方案。
    “行吗?”陈利一想到白女侠舞刀弄枪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抚琴弄曲的斯文人。
    可不想那白姑娘过来一看谱子,就说没问题。她跽坐案前,抱着琵琶,轻捻慢拢,只打了三遍谱子,就熟稔于心,一段变奏版的《青天》,从她指尖出来,铿锵有力,飒爽风姿,真当不可思议。
    陈利暗暗称奇,有这本事,还在这戏班混什么。
    这时有学徒跑过来喊白璟:“大师姐,外面有人找你。”
    “是不是姓柳那个。”
    学徒支支吾吾的,白璟就知道了:“你让他回去吧,我不会见他。”
    缨红笑道:“就是每天一早,捧着花站戏园子前,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那位是吧。”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利忽然想到些点子,眼珠子一转,倒是追出去叫住这位金舌郎君,好言好语的把人劝下来喝茶。不过三日未见,这位意气风发的钱塘第一才子,眼下却是精神萎顿、神形萧索,说不到三句,就吟起“曾经沧海难为水”,身边的书童廖叽跟陈利回忆前尘往事。
    “两年前少爷去川内办货,途径江城遭遇劫匪,幸亏白姑娘仗义出手,方才得救。少爷自此对白姑娘念念不忘,两年来遍访各地,张贴布榜,多少富家千金、青楼名伶垂青,少爷都不为所动,哪怕出于文坛交游,不得不结交烟柳,却也能做到片叶不沾身,风流不下流,真乃当世柳下惠,翩翩佳公子。时至今日,这柳家大房正室之位,可一直为白姑娘留着。可不想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番痴心付诸江海,这一段大好姻缘,当真是有缘无分?呜呼哀哉,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贼老天……”
    “好好好,我知道了。”
    陈利赶紧喊停,这小子也是个人才,他说道:“柳兄,女儿家讲的是个矜持,你这样横冲直撞当然不行,我有个主意,保管那白姑娘对你另眼相看。”
    柳笑侬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陈利招来他耳朵,一阵耳语,柳笑侬连连点头,心花怒放:“妙!妙!妙!陈兄看来也是久经脂粉阵,深谙女人心,以后定要找你切磋切磋。”
    他感激涕零而去,倒是让陈利摸不到头脑,我的主意很下流吗?
    “你们说什么呢?”缨红看他们鬼鬼祟祟的。
    “找个金主帮我们做宣发,要知道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
    “嗯?”
    ……
    ……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燕伍班的新戏正在紧锣密鼓的排练中,外边的风声却已经吹了起来。江宁城的大小瓦肆里,已经有说书人讲起了《铡美案》,醒木一拍,折扇轻摇,吸引路人纷纷围观。
    “这陈世美祖籍湖广均州,家境贫寒,有妻秦氏名香莲,秀外慧中,勤俭持家,为供相公读书,织麻纺布,十年寒暑。后来这陈世美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却被皇家招为驸马,安享富贵……”
    “自此两年,陈世美不曾给家里捎去只言片语,音讯全无,陈父陈母饥寒交迫,双双身亡,秦香莲剪发卖钱,敛葬二老,贫困交加之下,香莲只得携子上京,一路乞讨,终于找到驸马府……”
    “但陈世美贪恋富贵,不仅不肯相认,更胁迫下属韩琦半夜追杀。韩琪不忍下手,只好自尽以全名节,秦香莲反被误为凶手入狱,发配边疆。行至半途,官差奉命扼杀秦香莲,幸被展昭所救。展昭至陈世美家乡寻得人证祺家夫妇,返回汴京,府尹包拯集齐人证物证,欲定驸马之罪,结果公主与太后赶到阻止……”
    说书人说到这里,拿起大碗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底下却等不及了。
    “后面呢?陈世美究竟死没死?”
    “这种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怎么能当上驸马呢,你说这老天爷长不长眼睛!”
    “可是公主和太后出面,即便是府尹也难做啊。”
    “说书的,你快说啊,后面呢?”
    说书人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
    江宁城内各大市坊,说书人不知为何改旗易帜,全部讲起了《铡美案》,但说到紧要结局,却又打住不说,语焉不详。直到第三天,城西长风瓦肆燕伍班戏台,突然放下帷幕,挂出牌子,引起底下百姓围观。
    熙宁二年六月十七日酉时晚,燕伍班新戏:《包青天之铡美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