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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七步成湿_分节阅读_63

    ——曹植啊曹植,你活得太过茫然庸碌了。
    他先前假装小孩子,是因为最开始的死亡阴影尚未远去,未知的危机则潜伏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如今平稳表现,亦因为他从前太过无害,无论曹丕抑或曹操,都已将他定义,于是他只能按部就班。
    他想要活下去。在这个乱世、这个天下里。他要活得安稳,活得舒适。
    但活地安稳之后呢?
    若是能安安稳稳活着,他为何要去争抢大位呢?而他若是不争不抢,将来他人上位,又是否能容忍他活得安稳呢?
    曹植有些茫然。
    要如何活着?
    许是他前一世死得凄惨,死得太过不甘。于是到了这一世,便千方百计想要活下去。这些年纵使他千百次回忆,最终亦仅结束于这一念想。这三字在血液里静静流淌,在几千个日月贯穿心房,终于成了一种毋须缘由的执念。
    他又想到了郭嘉。
    想到这个人的豁达与执着,甚至连面对死亡都是如此坦然与淡写轻描。
    曹植敛容略去所有想法,终是微笑了起来。
    许是有了曹叡的缘故,曹植只觉这一年时间过地飞快。
    他虽不足月出生,但在卞氏与甄姬悉心照料之下,不出三月便长成白白胖胖的小粉团。曹植很喜欢他,也时常陪着他玩耍。
    院中夫人大多羡慕卞氏好福气。也有些瞧着曹叡讨喜的,做了些衣物、玩具送来。
    甄姬冰雪聪明,无需卞氏教导便知这些夫人们虽有善意,但恐怕也并无多少。便将送来的东西全都整理了收起来,并不给曹叡用。
    卞氏愈发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因着曹叡,曹植见到甄姬的次数也多了。大多时候都是在卞氏身边;若卞氏不在,为了避嫌他也并不常呆,反而很快离去。
    曹丕于此十分满意。他虽认为初次眷恋一人不能轻易放下,一想到甄姬已为他生了孩子,并且曹植心性向来通达,略略安下了心。
    正月初十,曹叡周岁酒宴。
    卞氏并未高调到大设酒宴,而是只宴请了府中人一同吃了晚膳。曹操亦是遣人带了话,并赠了礼物。他言辞之中颇是满意,礼物则是一块绝好的暖玉。
    年后曹操回邺,大肆封赏。
    春二月,曹操从郭嘉议北征乌桓。行抵易县郭嘉献计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掩其不意。”
    曹操复从。
    此时刘备劝刘表乘机攻打许昌,刘表果真不应。
    刘备哀叹之,无奈归去新野。
    当事时,刘备麾下有文士曰徐庶,于三年前曹操出兵攻打邺城时偷袭许昌。彼时因刘表拒绝出兵相助,刘备溃败。亏得徐庶建议放火烧寨,佯装退兵,再派关羽、张飞、赵云等领兵埋伏以待曹军追兵,大败曹军。
    此后徐庶更向刘备举荐隐居于卧龙岗中的诸葛亮,说他才是当世大才。便在这一年,刘备三顾茅庐,请得诸葛亮为其出谋划策。
    曹植收到郭嘉回信,已是四月初了。此时曹操大军尚驻扎与易县,并未北入。
    许昌四月夏,天气百变。原先是晴空万里,片刻后忽然雷鸣电闪,大雨倾盆。
    曹植仰头看天幕。
    乌云压城,天地都隐匿在一片昏暗里,仿佛从此之后终将如此。他收回目光,心中始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身后洛平见他面色不对,便试探着关切道:“公子这是在担心老爷么?”
    曹植之心猛然一纠。
    是了……
    这种心情,叫做担心。
    但他绝非是在担心父亲,而是在担心郭嘉,担心所谓的天妒。抑或他本已有全部预感——也许此次过后,他连郭嘉的字迹也终将见不到了。
    曹植心中骤乱。他砰一声重重关上窗,好像这般便能隔绝所有不安。
    只可惜,徒劳罢了。
    曹植面上表情从来都是谦和从容,洛安、洛平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安。相视一眼,更肯定他是在担忧曹操。洛平便劝道:“公子莫忧,小小乌桓而已,我军定能轻易获胜。”
    曹植恍若未闻。
    他已至案几旁,豁然提笔重重写下“不要去”三字。抑或是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沉重,使得他握笔之手猛然一抖,大团墨落在“不”字之上,迅速将之氤氲成一个黑团。
    曹植愣了许久。
    然后,他才缓缓执起这一封竹简,紧紧闭了眼。
    秋七月,曹操军至无终。
    时正当夏季多雨季节,道路险阻而乌桓守径要,曹军不得前进。田畴建议曹操从近路偷袭乌桓,曹操以为然。
    由此,曹操与乌桓之争,终于至关紧要。
    ☆、更新更新
    曹操出征前已料及此战决不会顺利。他却从不会料到,情势居然会是如此的不利。
    大军方至无终,已有连日的阴雨连绵。加之洪水频发,道路泥泞,根本无法行军,将士疲惫不堪。曹操本欲以无终为据,沿海边经山海关出关,围乌桓之地。
    而今观之,恐怕未至乌桓老巢军心便要垮了。
    事实上,军中诸将也颇有微词。他们等了好些日子,终于按耐不住齐齐聚集在曹操营帐里,劝诫曹操退兵一事。
    此事若再早一天,曹操说不定便同意了。然今日曹操方得田畴,决议,自然是不可能退兵了。
    曹操听闻左右言语,依然泰然自若,忽然淡道:“诸位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官渡与袁本初那一战么?”
    原先七嘴八舌的众人顿时哑然无声。
    曹操道:“张辽,你说。”
    张辽躬身道:“昔日袁绍领兵七万,而我军唯有不到两万精兵。”
    曹操点头:“公达,依你之见呢?”
    荀攸环顾四周。
    他见众将领面上有惊惧神色,心中略略一叹。他虽也有意退兵,却不得不说:“昔日我军能赢袁绍,如今也自然能赢蹋顿。”
    曹操一手撑着案几,起身走了几步:“不错。公达说的不错。”
    “昔日袁本初是北方最强的诸侯,哪怕孤心中再是不悦,在他面前也得低下头颅。但正是这样强盛之人,却败在孤之手下。而今征乌桓,不正如当年袁绍么?”
    当年他们陷入绝境,有许攸夜奔而来;如今他们被困无终,有田畴投奔,予他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