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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桃花落时,佳人正梳妆!

    雄鹰同风而起扶摇而上,展着巨翅载着赵子儒和青衣道人离去。哪怕是在楼观所有道人的众目睽睽下,哪怕是在旧怨未了新仇又添的情况下。
    心中已经了然青衣道人的身份,明白他与自己究竟有何渊源的赵子儒却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热情与欣喜。相反,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身子朝前挪了挪,任由高空的劲风肆意吹着自己的发丝和衣袍。
    青衣道人也没有继续和赵子儒攀谈,没有去开解赵子儒此刻的内心困境。手腕轻翻,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屁股坐在了雄鹰的背上,青衣道人没了之前对敌的凌厉。握着手中的葫芦不停歇朝着自己的口中送着,盯着赵子儒的后背喃喃自语。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又是欣慰又是惋惜。
    当然,这一幕赵子儒并不知道。他这时候已经开始思考能请动青衣道人来让他救自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此次楼观之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或者说,就是他自己也只是一时脑热。可是这个人怎就会如此笃定自己会在楼观,会料到自己会被困脱不了身。
    赵子儒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脚下雄鹰身形一晃开始向下俯冲。到了。
    这个地方,赵子儒并不陌生。不光是他,整个天下的人都不会陌生。这里是一片百亩桃林,这里是享誉天下的桃花妖道玉三封的隐居之地。
    三年前,赵子儒被秦知义收为螟蛉。秦知义本打算带着赵子儒前来拜见这位曾经的兄长,后来却因为一些变故而不了了之。后来,赵子儒也想着自己尽着晚辈的礼仪前来拜见,却一次都没有见上。
    他并不知道,即使当初秦知义想见玉三封也得看玉三封愿意不愿意。
    雄鹰载着玉三封和赵子儒径直落在了百亩桃林的最中间,这里被玉三封开辟出了一片空地。几间茅草屋,一副石桌椅,便是这里的全部了。
    赵子儒甫一落地,再次被青衣道人惊得说不话来。刚才那只一直载着他们的雄鹰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化为虚影,最后以肉眼可见的灵力进入了青衣道人的体内。
    这,这竟然是幻化出来的。赵子儒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惊了。同样是幻化出的洪荒巨兽,赵子儒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青衣道人没有理睬赵子儒自顾自地坐在了石凳上,呷了口酒:“我就是楼观十子口中的弃徒。”
    什么?弃徒?鼎鼎大名的桃花妖道竟然是楼观弃徒。比起之前遇到的种种,赵子儒觉得比起这句话来那些都不算什么。
    可是,为什么玉三封的象形术会和楼观十子出入如此之大,为什么以玉三封的资质还会被楼观台剔出门派,为什么世人都不知道这一事实。
    一时间,赵子儒觉得自己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问眼前这个本应该被他尊称为‘六叔’的青衣中年男子。
    “知道你有许多话要问,先别急。你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青衣道人随手一点身后的茅草屋。“请我出手的那个人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赵子儒闻言将心中诸多的好奇思绪压下心头,踱着步子小心翼翼的朝着青衣道人身后的茅草屋行去。
    请青衣道人出手的那个人,赵子儒约莫着已经大致猜出是谁了。但是,赵子儒又十分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行至茅草屋前,赵子儒伸出手就要叩击房门时,却在离门二指的距离停了下来。如果真的是她,他该如何面对,他应如何面对,他要如何面对。
    不待赵子儒是否决定叩击推门,寒冬时节的劲风虎呼啸而至替他刮开了房门。茅草屋外面简陋,里面却别有一般天地。雕花床,八仙桌,焚香插花,这竟是一间女子闺房。
    赵子儒来不及细细打量精细布置,内饰考究的屋内,他看到了青衣道人出手救他的那个人,看到了他曾经想日日夜夜相伴的那个人,看到了他后来却不得不想法设法逃避的那个人。
    靠窗梳妆台前端坐着一名红衣女子。红衣如火,黑发似瀑。她正背着赵子儒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轻轻梳着垂下的长发。穿堂而过的冷风扬起了她的发丝,吹起了她的红衣,不停歇地又从梳妆台后的窗户穿出。
    时值隆冬,本应百花凋零的季节。窗外却盛开了一树桃花。桃花繁茂,被风轻拂飒飒落下。也不知是本就自然而成的桃花,还是被青衣道人用灵力凝出的幻象。
    一切的苦难劫难,一切的委屈悲拗,在遇到她后都不再是心魔,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血海深仇,这一刻也不过是三千浮华。
    现在,赵子儒只想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将长发挽起,看着她将木簪插进。这一刻,他不是他,这一刻,她也不是她。这一刻,他年方二八,这一刻,她正值桃李。
    蓦然,她那正在轻挽发髻的芊芊玉手停住了。她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是你吗?”她轻声问道,不敢回头。
    “是我。”此刻的赵子儒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只是声音沙哑地吐出了两个字。
    良久,她才斟酌着说道:“你还活着,太好了。”她依然没有转身,依然没有回头。
    “可是他死了,他们都死了。”赵子儒的这句话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对不起,是我的错。”她陡然抽泣起来,身子一抽一抽的。
    看着痛哭的她,他的眼睛也开始泛红,他的思绪随着她的哭声飘向了远方。
    曾几何时,男童和女童第一次相见在太华东峰日出石前。他是太华年龄最小辈分极高的小师叔,她是上山祈福求药的香客。
    贪恋日出美景的女童正欲在日出石前好好观赏一番日出美景,不曾想到被躲在日出石后面的男童吓得泫然欲泣。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那一年,他六岁,她九岁。
    现如今,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泣。这一年,他十六,她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