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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祸不单行

    华灯初上,两人两骑打远处飞驰而来,协裹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赶在了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太虚城。

    这两人,自然是星夜兼程赶了一天一夜路回来的小二与雷动。说来也巧,两人出了密林后,没有马匹,身上又无钱银,只得沿着官道折返。路上遇到了一个商队,这商队是由虎啸镖局保的镖,雷动赶忙上前对了句道上的暗号,与对方接洽了几番。虎啸镖局的大当家,与雷动的父亲有旧,对方此次的镖头也识得雷动,听闻了狼腾镖局的遭遇,震惊不已,不敢再贸然前行,而是就地扎营,遣了信鸽回镖局求派增援。雷动开口向虎啸镖局借代步马匹,对方爽口答应。

    此时的太虚城内,各种店面门庭若市,邀客的店小二,吆喝杂货的生意人,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片的祥和热闹景象,与城外边的腥风血雨截然不同。狼腾镖局离着西城门还有段路,位于城北方向,那一片俨然成了走镖的,跑货的聚集地,虎啸镖局也在那附近。城内规定不需跑马,但雷动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太虚城可谓是熟之又熟,带着小二穿街走巷的避过不少巡视的兵丁,最后在一处巷子的尽头处停了下来,雷动下了马对小二说道:“小二,咱们翻过这道墙,再走一小会就能到我家了。”小二点头,两人栓好马匹,蹑手翻了过去。但翻过去后行了没几步,同时停了下来,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之意。其一,这周边非常安静,静的可怕,与方才一路的熙熙攘攘云泥之别;其二,两人均有武艺傍身,而且殊为不弱,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怎么也逃不过二人的感知的。两人不敢大意,收敛的气息,放慢了脚步。雷动给小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而后带着小二来到一处红墙外。这堵墙高约一丈,上有古色琉璃瓦,但瞧着是有些年头了,不少瓦片都已残缺。雷动先行跃起,上了处几近没有瓦砾的墙头,而后小二跟上,再一同翻了下去,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进了院子,映入眼帘的是几处假山与花草树木,看这样子是狼腾镖局的后院,但吸引二人注意力的不是这些,而是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血腥气味。雷动显然是生了几分惊恐与不安,顾不得隐匿身形,就赶忙朝前堂跑去,几个大踏步就跨了个门槛转进了前堂,而后就没了动静,只见到他一动不动的矗在离门槛不远的地方。小二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紧随而去,同时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防范可能到来的偷袭。迈过门槛后小二也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怔住了:尸体,满堂都是尸体,满地都是血迹,流的成了条河。小二看了雷动一眼,见他表情僵硬,目光呆滞,举起手想拍拍他,还是放下了。忽然间雷动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口中呓语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肯定在做梦。。。”而后他双手拽住小二的胳膊,一边使力摇晃一边说道:“小二,你告诉我,我们在做梦对不对,你快点告诉我!!”

    小二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望着雷动,缓缓摇了摇头。雷动嘴巴闭上又张开,口中喘起了粗气,他呆呆的望着散于四周的尸体,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奔过去,跪地哭喊道:“爹,爹!你醒醒,快醒醒,我是动儿啊!”随后他又抱住另一侧的一个尸体喊道:“三叔,你怎么了三叔!”雷动状若癫狂,跪在地上捶足顿胸,仰天长吼:“天啊,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正当这时,一枚寸余短镖“嗖”的朝小二与雷动激射而来,雷动痴痴傻傻并未察觉,小二向前一个探身,躲过飞向自己的暗器,而后伸出剑鞘替雷动挡下另一枚。这一波暗手刚息,从远处几个方向又是几枚暗器飞来,小二一一拆解,刚想将雷动拉至安全点的地方,却见雷动双目通红,豁然站起,朝着方才施以暗手的方向奔袭而去,手起刀落,便是多了一声惨叫,接着又朝另几个方向以相同的手法将对方斩杀,杀到最后一人时,更是一边“啊”的嘶吼,一边疯狂砍杀,小二站在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他也置若罔闻,直将那个暗处的刺客砍的面目全非,小二无奈,上来给了雷动颈背处一记手刃,将他打晕了过去。

    良久,雷动醒来,不言不语,他拿起身旁的马刀,站起身就要离去。小二唤住了他,问他去哪。雷动停了下来,只道两字:“报仇”

    “去秦家?”小二问。雷动点头。

    “你不是说秦家实力强大,你这样去,无异于送死。”

    “那也得去。”雷动回答,并未停下脚步,语气中净是绝望与萧索。

    “你二叔,还有那么多人拼着性命救了你,你就这样去送死?你爹爹还有这么多的亲人长辈都在曝尸在外,你现在去送死,非但报不了仇,还令他们死无居所,不得安息。”

    雷动听完这话,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看着小二说道:“谢谢你,小二。”

    然后他又走了回来,环顾了四周一圈,紧闭着双唇,任眼泪在脸上肆意,终于瘫坐在了地上抽泣起来。

    三日后,狼腾镖局前院,雷动与小二两人相对而立。雷动手持双刀,小二依旧身背裹了麻布的龙吟剑。

    雷动问道:“你这是何意,不出剑吗?”

    小二回:“你攻过来便是。”

    雷动对小二的“目中无人”隐有不满,说道:“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罢,便提了双刀,舞了一招沉猛的招式,朝小二攻了过来。小二见到雷动的刀法,眼前一亮,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刀法一般讲究个大开大阖,势大力沉,变化较少而威力不减。而双刀难度远在单刀之上,当然双刀在对敌时候也占尽了优势,是以用刀高手多使双刀。单刀看手,双刀看走,雷动这招虽是简单明了,但配合的步法却是精妙,三步两步就来到小二跟前,看起来像要绕到左侧又像是要去右侧,叫人摸不透身法轨迹,从而不好判断刀法落势。然后小二并没有慌乱,只是在小范围内闪转腾挪,叫雷动的几刀都落到了空处,这几番下来,雷动有些着急,双刀舞的虎虎生风,连续使出了几招幅度较大令人避无可避的招式,小二终于将龙吟剑取下,但并未出鞘,以剑鞘格挡,后又使了几手“青墟剑法”中的招式还击,刀法与剑法,一个走势,一个走灵,雷动压根无法适应小二灵活的剑法,而且隐隐间就连正面的相抗,在内力上也是远远不及,他感觉小二压根都没有尽全力与他比试。在又过几招后,终于小二的剑鞘指到了雷动胸口。

    “我输了。”雷动显得很颓丧,懦懦说了这么一句。

    小二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待学好了本事,查明了真相,再来报仇不迟。“

    雷动沉默了会,只得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原来这二人将狼腾镖局的满门尸体都寻人安葬以后,雷动又执意要去秦家报仇,小二劝他不住,只得用身体拦在了他面前,雷动令其让开,小二不肯,三番两次下来,雷动终于失了耐性与理智,要与小二动手。小二顺势说只要雷动能胜过自己,便再不阻拦他,于是就有了前面说到的“比试”。

    “小二,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

    “醉仙楼”

    雷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道:“哪里?”小二依旧回答:“醉仙楼,不是叫你去喝花酒的,也许我们能探听到更多的线索。”

    小二忽然想起上次临行前,阿姐托醉仙楼的盼儿姑娘递给自己的纸条“一路小心,早去早归”。那日离去时还未起意,这会再看这八个字,就令人生出不少的疑惑了。莫不是阿姐知道些什么,才叫我“一路小心”,而且“早去早归”几个字,怎么看也像是猜到了我们又要回到太虚城。还有醉仙楼、盼儿姑娘、阿姐,这几者间有什么联系?

    醉仙楼顶层靠里边位置,有个僻静的小阁楼,楼内摆设不多,只见到几张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桌椅侧面有道璎珞穿成的的珠帘,那一边是寝室,隐约可见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桌椅的南边有扇竹窗,正对外面的太湖美景,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珍珠海下方是一张书桌,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处处流转着细腻温婉的感觉。这是一个充满温软香玉的女子闺房。而今夜的月色从窗口洒进,蔓过书桌,又照到坐在书桌旁边的那位姑娘身上,那姑娘正双手托着下腮,望着窗外美景,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在月色的映衬下,端的是相得益彰,明艳不可方物。

    小二可没多少心思欣赏眼前尤物,就连雷动,要搁在往日想见盼儿一面都是个奢望的事情,何况此刻四目相对会于闺房之中,勉强都能算作入幕之宾了,但他此刻也是少了那些迤逦桃色的念头,满心惦记着小二说的“找线索”。

    小二轻咳一声,唤了声“盼儿姑娘”。那女儿惊醒,不知是何人不声不响的闯了她闺房,待见了是眼前二人,松了口气,眼中却没有什么惊疑之色。小二本想直接问出心中所疑,但雷动在身边,他心觉这么直白的问出与阿姐有关的东西有点不妥,雷动见他扭捏,以为是不好意思与佳人讲话,先小二一步说道:“盼儿姑娘,深夜来访,还望见谅。只是我小二兄弟有些话急着要与你说,才冒昧打扰的。”说完他还对小二使了个颜色。小二白了他一眼,沉吟一下,直盯盯的看着盼儿,说道:“盼儿姑娘,不瞒你说,这几日我随雷兄出了趟城,随狼腾镖局往云巅城那边去,路上遇到一伙杀人越货的劫匪,随行人都遭了横祸,就我与雷兄死里逃生。前几日我二人回到太虚,发现狼腾镖局遭人灭了满门,而后我二人又遇到暗袭。对方摆明了要杀人灭口,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不弄清究竟是何人所为,实在是如鲠在喉。今日贸然前来,就是想问问,不知盼儿姑娘这可有什么线索,好叫我们知晓,下手的人究竟是谁?盼儿姑娘请宽心,我二人来时非常小心,没人跟踪,不会连累到盼儿姑娘。”

    小二寥寥几句,却道出了万分的凶险,盼儿姑娘听后却只是歪过了脸,脸色微红,低声说道:“公子你怎么这样看人家?人家毕竟是个女儿身,会害羞的。”“咳,咳。。盼儿姑娘,是我唐突了”小二实在是无法理解女儿家家的关心点,人命关天的大事,她首先注意到的,竟是这个。

    “公子说笑了,盼儿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哪能居方寸而知天下呢?”盼儿缓缓说道。小二听她这样说,略为失望。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雷动本就对他来询问这个深居青楼的花魁有点不明所以,是以盼儿出言否认也不觉有什么奇怪。但却听盼儿姑娘过了小会又接着说道:“不过醉仙楼内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闲言碎语倒是可以知晓一二的。”

    雷动急忙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相关的见闻,还望告知,事关雷某满门的血海深仇,不管消息是否属实,雷某都感激不尽!”

    盼儿见想吊胃口的人没怎么上钩,不想吊的却是一脸急促,顿觉无趣,不再逗弄他们,说道:“前些阵子,城内秦家的二公子秦少钟来我醉仙楼包厢庆贺,唤我去作陪了一二。席间我见他满脸春风得意,喝了好些酒后胡言乱语起来,说不久后除了狼腾镖局,断了秦宇的胳膊,秦家就是他的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盼儿说的轻描淡写,雷动却是听的如遭五雷轰顶,秦家,果真是秦家。

    “秦宇是谁?”小二问道。

    “是秦家家主。”雷动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