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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渐行渐远

    病房。
    李璐晰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嘴唇带有淡淡的白色,右手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约约透出血迹。阮言走近她,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均池拉住了她的手。
    “你先回去吧。我想她醒来,怕看到你会再次激动起来。等她好了,我带她回b市静一段时间。你……”均池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阮言收回手,别过头看向窗外,天很蓝,朵朵白云漂浮着,她是懂他的意思的。现在,她有千万句的话想要告诉她的璐晰,却终不能说出口。她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房门外,心有不忍地看了璐晰好几眼。她反手关上房门后,身体贴着墙,缓缓地蹲下身,泪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涌向她,然后包裹她。耳边响起璐晰对她说过的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她做到了,可是璐晰不知道,她一直都不好过。现在,她的心脏就像抽了丝一般,剥落下来。她看到璐晰用死来证明,李璐晰对时煜宸的爱,同时也在惩罚她。阮言艰难地起身,捂住泛疼的胸口,喘不过气。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逼她,她的私心,想要留在他身边的私心,正一点一点地被瓦解。
    时煜宸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她双手抱膝,蹲在他的门口,瘦小的身子让人忍不住心痛起来。他走近她,似乎是睡着了。他轻叹一口气,下午打了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原来她在这里。他动作缓慢地抱起她,开了门,直接走向卧室,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低头深情地望着她,过了很久,终于吻上了她的额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于是,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他没有看到她的眼角,泪珠慢慢地滑落出,她终于要断了自己的念想了。
    她闭着眼,想起作家三毛的《说给自己听》。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阮言想,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愿像现在这样活着。
    之后的一天,她坐在妇产科门口,踌躇了很久。她看着,那些来作产检的妈妈,脸上洋溢着幸福,因为生命而感到精彩。而她却将要亲手结束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她害怕,恐惧,却无能为力。护士叫到她的号时,她傻傻地愣了几秒,微低着头,脚步缓慢地走向里面,仿佛每一步都把她推向深渊。
    医生拿着她的单子,扫了几秒后,又望向她,“确定要流掉这个孩子吗?”
    她不说话,因为她已经没了能留下这个孩子的理由,许久,她才点了点头。
    “那好。你跟着护士进里面做一下准备,待会儿就能做手术。”
    阮言看见医生的眼里并未流露出同情,没有挽留,反而有些冰冷,或许医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而她的心脏却剧烈收缩起来,害怕不已。
    她努力控制自己随时崩溃的情绪,手抚着肚子,像是作最后的告别。才随着护士进去,护士示意她把外套脱掉,她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女护士,刚想动手,手机震动起来。她掏出来,足足愣了很久,才说:“抱歉,我接个电话。”她刚说完,那护士瞥了她一眼,语气古怪地说:“那请你赶快一点!后面还有人排着号呢!”
    阮言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低声说:“舅妈,怎么了?”
    李玉清很激动,以至于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个分贝,“言言,你姐生了!生了个女儿,可好看了!哎哟,我把照片发给你。”
    阮言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率先挂断电话。
    她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跟着欢腾起来,生了就好,平安就好。她看见护士瞪着她,她吐了一口气,然后脱了外套。李玉清的短信就进来了,她点开,图片上是一个小小的人儿,闭着眼,特别可爱。
    “你还有完没完!要玩手机回家再玩!我们这里马上要动手术了!”护士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于是朝她大叫起来。
    阮言有些被吓到,然后脸憋得通红,躺上了手术台。她抬眼,看着明晃晃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又闭上眼脑海里冒出那个小小的孩子,心脏顿时脆弱到难以自拔的疼痛。她不能这样自私,而去扼杀一个生命。她突然坐起身来,吓到正准备给她打麻药的医生。她哭着,大叫着:“我不要!我不要打掉这个孩子。”急忙地下了床,拿起外套,冲出了手术室。
    她站在没有人楼梯间,哭了很久,她该怎么办?她随意地抹了脸上的泪水,接着拨通许冉的电话,
    “冉冉,我求你,求你帮帮我!”
    许冉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有着明显的啜泣声,“别急,慢慢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爸爸是xx医院的院长,我求你……”
    时煜宸正在开会的时候,他看见苏浅神色匆匆地向他走来,他罢罢手,中断了下会议,是有些不悦苏浅突然进来。接着苏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刹那间,他的脚有些站不稳,猛然起身,身后的椅子摔倒地上。底下的人从未见到这样惊慌失措的他,都感到诧异。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转头对他刚从美国请回来的副总说:“抱歉,我有急事,非处理不可。今天的会,你来主持。”说着,步履匆匆地向外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确定吗?”
    “是。跟着阮小姐的人,还特意找医生核实了,连报告单都拿出来了,医院记录里的确也有。”
    “现在她人在哪里?”
    “好像回了盛庭国际。”
    时煜宸没想到她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亲手结束这个孩子。他克制住内心的不安,想着一定要问清楚,“备车,回去!”
    他回到公寓时,阮言正在卧室里睡得很香。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睡颜就像个孩子一样。本应该他感到这是很惬意的事,但是想到孩子,他突然就像疯了似的。他一把扯住她的手,狠狠地把她拉下了床。阮言被这样的动作吓醒了,猛烈而又突然,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她感到下腹有点点的痛意,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死死地盯住他。
    时煜宸被她的反应刺得很痛。他缓缓蹲下身,一只手扼住她的下巴,语气冰冷地说:“我问你,今天去医院做什么了?”
    她怔了一下,这么快,他就知道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你胆子可真大!那是我们的孩子!”他愤怒地望向她,手的力道不断加重。
    “那又怎样。时先生,我与你,本就是逢场作戏!你该不会当真了吧?”她憋住所有将要倾泄的感情,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有一丝的心软。
    时煜宸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表情呆滞,十七年的等待,十七年的蓄谋,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心生绝望。他松开了她的下巴,大笑起来,“哈哈哈……说得好!好一个逢场作戏。”他站起身面向窗外,风吹动窗帘,许久才说:“你滚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心突然落空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好。”她淡淡的开口,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苏浅看见她,明显愣了下。她不说话,直接走过。苏浅这才急忙地进了房,看见自己的老板双手撑在窗的那里,正想说话,只见他捂住胸口,突然吐了一口鲜血。“时先生,我送你去医院……”苏浅扶住他的身体。
    时煜宸苦笑着:“她连我的孩子都不肯要,或许她从来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我输了,她赢了。”苏浅看见他的眼眶湿润,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此刻竟脆弱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