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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宅院杳杳 上

    这日午后,赵卿欢在宋瑶的云雪居里待了近一个半时辰,本宋瑶是开口留了她用晚膳的,但想着翎竹苑如今住着一屋子的人,赵卿欢便觉得自己这个主人若是在外留膳多有不妥,左右便辞了。
    当赵卿欢马不停蹄的往翎竹苑赶的时候,天边最后的一抹日光也已经完全没在了长安城中那些飞檐高宇的后面了,暮色缓降,星光稀见,一路看去,街巷中全是行色匆匆低头赶路的归家人,有些坊肆已早早的悬起了灯笼,那迎风摇曳的烛光似要将那些归家人的路照的更亮一般,在夜色中引人夺目。
    因已隐隐的听到了闭门鼓的声音,赵卿欢这一路也不敢多耽搁,一口气就骑着马直奔回了翎竹苑。可是刚跑进了巷子口,远远的,她便看到了正站在宅门前提着灯笼等着自己的染婳。
    赵卿欢连连拉起了缰绳麻利的让马儿慢了下来,待马儿四蹄纷沓“哼哧哼哧”得甩着长长的鬃毛停下来后她便纵身跃下迎上了染婳,打趣道,“辛亏我回来得早,你这弱不经风的站在巷子口,回头说不定都要被吹跑了呢。”
    “娘子!”可染婳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眼中还满是慌张道,“阿娘来了!”
    这世上,染婳只会喊一个人“阿娘”,那就是苏桓君。
    赵卿欢闻言自然是吓了一跳,正想细问呢,却听染婳又道,“阿娘是下午到的,娘子,您还是快些进去瞧瞧吧,屋子里的气氛可不大好。”
    染婳脸上的苦笑让赵卿欢心里一惊,想着如今住在苑里的人,赵卿欢当即就把手中的缰绳甩给了染婳,然后连句嘱咐的话也来不及说便就一头扎进了从巷子深处透出的深沉夜色中……
    当赵卿欢急匆匆的跑进堂屋的时候,所有住在翎竹苑的人竟全都在屋子里,窗边站着云千素,临桌对坐的是东方旬、禾煜、裴苑和苏桓君,靠墙还站着不知为何而来的连贺。
    可怜这平日里看着总显空旷的堂屋这会儿瞧着却狭窄的紧,赵卿欢刚在门口一站定,便觉得里头已没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师、师姐回……回来了!”裴苑素来就是怕苏桓君的,如今她的右手边,苏桓君正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喝着茶,裴苑说话的时候便不自觉的结巴了起来。
    赵卿欢看了看冲她摆着一脸苦笑的裴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苏桓君的身旁道,“师父您怎么突然来了,事先也没同我和裴苑说一声,这大老远的,也不让咱们去接一下您。”
    她一边说一边便暗中冲对面的禾煜和东方旬猛使眼色,无奈东方旬是干脆闭目养神在那儿装深沉的,而禾煜对着她则又是耸肩又是挤眉弄眼的,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赵卿欢瞪了他一眼,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听“哐当”一声,苏桓君已搁下了手中的杯盏,缓缓的开口道,“我本是来办急事的,却想不到长安城里已经发生了翻天的变化了。”
    苏桓君话音刚落,赵卿欢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带着裴苑也跟着跪在了一旁。
    众人见状,坐着的纷纷起了身,站着的也开始挪了步子,眼前这般情况,若再继续旁观下去,礼节上也是不妥的。是以站在最靠近门边的云千素便冲大家使了个眼色,然后最先出了堂屋。
    外面夜色正沉,染婳正小心翼翼的在廊子下挂着灯笼,云千素站在廊子上等了一会儿,待连贺、禾煜和东方旬挨个儿出来了以后她便上前一步轻轻的合上了堂屋的门扉,将苏桓君略见严厉的声音悉数留在了屋子里……
    可就在云千素关好了门,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的时候,禾煜却突然站在她的面前笑道,“素素,一会儿还摆膳么?”
    云千素一愣,想到傍晚的时候禾煜和东方旬从外头回来,一见到苏桓君那顿时变了的脸色和与她打招呼时那恭敬谦卑的口吻,便想着三人以前肯定是有什么闹的不太愉快的事儿,便嘲讽道,“只怕一会儿你都要被扫地出门了,更不要说晚膳了。”
    禾煜闻言撇了撇嘴对东方旬抱怨道,“啊呀,早知如此就应该在西市吃了汤饼回来的。”
    东方旬依旧的面色无波,只抬头看了看天色,似自言自语道,“不知一会儿出门还能不能寻到邸店。”
    “某知道这巷子出去再往南一些就有家邸店,东方兄若是有需要,某一会儿可以顺路带你们过去。”就在东方旬犯愁的时候,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连贺答了他一句。
    东方旬感激的看了连贺一眼,正要道谢,却见云千素狠狠的瞪了一眼禾煜和东方旬道,“挺好的,你们可真是仗义的很,如今小欢和裴苑正在里头受师父责罚呢,你们倒好,想着用膳想着邸店却没想过一会儿帮小欢在她师父面前解释解释?分明之前还是你们自己求上门来要住下的。”
    “当然是要解释的,不然方才我和十一郎这般尴尬的杵在里面是为了什么?”禾煜闻言两手一摊,故作无辜道,“可苏先生是长辈,她都不曾开口,我们做晚辈的怎好随意多说什么,那岂不正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反倒叫赵娘子难做。”
    “哼。”云千素冷笑了一声,知道论口才自己是肯定说不过禾煜的,不禁看向了连贺道,“一会儿若小欢的师父真的发了脾气要把他俩赶出去,你且也不用费神帮他们寻什么邸店,就让他们夜宿街头被巡坊的侍卫抓去了才好。”
    “啧啧,素素,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可真不好,回头我真要好好同明柳先生说道说道。”禾煜似万般惋惜的摇了摇头,“你说你,从方才就一直存了看好戏的心态,站在窗边纹丝不动的也不出声,你就这么想看我和十一郎出丑?”
    “胡说!”云千素低怒了一声,冲禾煜飞了一个白眼道,“有眼睛的都瞧得出小欢的师父并不待见你和十一郎,我留在屋里是怕你们一言不合吵起来,回头叫小欢难堪不说,大家还伤了和气。”
    “哟,瞧不出你还有这份体贴入微的心思。”禾煜吹了一记口哨。
    “懒得理你!”云千素是最烦他这般轻浮的姿态的,说着便只招呼了连贺道,“走,瞧着堂屋里头的样子没个一时半刻是谈不完的,我们先去厨房弄点素面吃饱了再说。”说罢,便是不由分说的只拉走了连贺,留下禾煜和东方旬两人在廊子里灌风。
    看着两人渐渐没入夜色的身影,禾煜扭头就问东方旬,“怎么办,难道要饿肚子?”
    东方旬难得的冷笑道,“还能怎么办,出去找吃的呗,谁让你一张嘴把人都给得罪了,活该我陪你遭这份罪!”
    而就在东方旬和禾煜也匆匆的走出回廊之际,堂屋里的气氛却因赵卿欢的一番坦白而显得更沉闷森然了一些。
    堂屋的窗子未合严实,从细敞的缝隙里隐隐的透进了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可那声音入了裴苑的耳,却像极了她肚子里正在唱的空城计,让她感觉更是饿得发起了慌。
    无奈苏桓君的责问并未结束,就在裴苑饿的猛咽口水的时候,苏桓君又开口道,“我花了心思送你和裴苑来长安,为的是让你们给自己博个好的将来。本我以为你应该是让人放心的那一个,谁知道……”
    “师父!”裴苑一听就喊道,“这事儿不能怪师姐,师姐也是被那个宋……”
    “那也是你师姐自己没有处理好造成的。”苏桓君年过四十却保养的不错,只是她常年惯穿深色襦裙,总是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眼角凌厉,脸颊偏方,是以总给人一种肃然不亲的感觉。而她若是板着脸生起气来的话,面相看着便就更显凶怒了。
    “师父……”裴苑嘟囔了一声,终究还是咬着唇低下了头。
    “师父,此事确也是我鲁莽不计才变成今天这般下场的,徒儿甘愿受罚。”赵卿欢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倒并未出现什么不服气的神色。
    苏桓君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道,“衙门的事儿咱们暂且不论,可那东方旬和禾煜呢?纵使之前你们打过交道,但交情有深到你要这般留宿他们么?”
    “师父,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这中间因为几桩阴媒的事儿,我确是得到了那二位的帮助,且他们此番来长安城是为了抓一个名叫翻山雀的人,那人……”
    “他们也是来抓翻山雀的?”就在赵卿欢振振有词之际,苏桓君突然惊讶的打断了她的话。
    想赵卿欢这会儿脑子里正绷紧着一根弦儿,因为面对苏桓君,有些话必须说,有些话却不能说,可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说的和不能说的前后又要串得起来,天知道她跪在这儿每开一次口,说的那些话脑子里是都事先过了一遍的,那紧张的感觉就如同吊着最后一口气一般不敢随意喘息。是以这会儿苏桓君一打断赵卿欢,她随之一愣,之前想好的措辞瞬间就“轰”的一下在脑子里散开了,当下便是连苏桓君问了一声什么她都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