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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弹指红颜俱散了

    一个人的态度竟能转变的如此之快么?前一秒还充满着平淡与隔阂,转眼之间便会成为“朋友”?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领受王悠怡抛来的信赖,是平静、亦或微微淡淡抽离心房的愧疚?不过总之,她采纳了我的建议,轻信了我的伪善,我就这样顺利的帮助媚娘脱离了孤苦无依的佛院净地,这也许便是我平生里,帮助媚娘所完成的第一件“政绩”吧!——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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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情起}]:第二章流光容易把人抛·弹指红颜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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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密的柳条宛如一道无边的天然屏障,一丝不苟密布交织着,便将白玉廊柱华美身段掩去;本是早春,悠远天幕却郎朗的没有一丝云彩,风儿又透不进来,只把殿堂遮掩得分外幽暗阴潮。

    王皇后拈一本《女则》,倚案细细翻阅,百无聊厌的打发着大好时间。只不知是天气干燥,亦或小睡刚醒的缘故,饰了凤冠的面目似乎有些臃肿,浮着一脸闷心的微黄,明眸虽错落在书本之上,心却早已隔过了死气的本子,漂泊、定格在远方。

    新城已经步入好一阵子,摆手示意宫娥不要言语,又命其退下,既而盈袅莲移,悄然立于浑然不觉的王悠怡身后,懒懒注视着她华美的背影,纤心一阵颤动,竭力压抑住那股宛如春蝶破茧而出的浓浓喜悦,绯丽唇畔飘着香、也勾了笑。

    一个心事氤氲,未曾察觉;一个计谋咄咄,心照不宣。

    就这样过了良久,悠怡徐徐叹出一口气去。她身边一侧,紧抵鹅黄色裙袂边缘瑞脑之中,燃烧的麝香,也正徐徐释放着缕缕清烟,袅袅入云端,形成一种飞翔的美感。

    新城敛去笑意,身为大唐公主的端庄与盛贵,这一瞬里复又并存眼底;足尖点水一般轻亭的绕过悠怡近前,缓声,似行礼,更似家常;“皇后娘娘近来可好?”语尽,妙目婉转间,却猝然蒸腾了另外一层深意。

    悠怡经这一唤,方从发呆中转回神来,面着不明目的、兀然造访的新城,略略点一下头,仔细地将眼前这位正统的高贵公主上下打量,似乎不愿漏掉每一个细节。

    新城却回之淡淡一笑,也难看出冷热亲疏,未及悠怡发话,自顾自款款落座在其对面,信手拈过散落于案的《女则》,簌簌翻阅,唇畔似有心、也似无意的随兴而道:“皇后好兴致,母亲所编撰的这本书,真是派上用场......哎,只是不知皇后当真闲情逸致、心中无事的消磨时光,还是......根本就在欲盖弥彰?”语尽,倩眸轻抬几分,半探看悠怡,又似定格书页字幕,朦朦胧胧、愈显神秘莫测。

    悠怡出身于太原王氏一脉,名门旺族,心思自不输旁人,眼下面了新城这般欲诉又离神情、张扬不羁举止,心下隐隐有了端详,知她此番前来绝非即兴,定有事务存着。

    “公主说笑了,孤有何欲盖弥彰之说?闲心偶炽,想起先皇后所编撰女则,便翻来看看罢了。”悠怡疏了云袖,又弹平裙袂流苏褶皱,一副随意散漫的样子,亦是不冷不热、不亲也不疏。

    “哦,那便甚好。”新城眼睑眸光并没有从《女则》上面移开:“只不知皇后可否听说,萧淑妃所延皇子素节,皇兄已将他封为了雍王。”

    这一句话,可谓一针见血,直愣愣点破王皇后竟日闷心之事。

    虽自打进得李家府门以来,悠怡尚且未曾蒙得夫君宠爱一次,可到底是正统嫡妻,又为先皇作主钦点,高宗即位,顺理成章袭了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身为国母,膝下无子便是最大的不利与悲哀,甚至,足可被当成一种罪过。

    可这无子委实怨不得悠怡,既治从未与悠怡有过亲昵举止,悠怡又怎能生子?固此,就在这一段连连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唯恐有朝一日后位不保的悠怡,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可怕的一天——萧淑妃延子。

    虽皇长子出世对悠怡地位造成了极大的不利,可细细想来,却也不是什么重大打击,因为淑妃毕竟不是正妻,素节又为庶出,可怕就怕在高宗竟然封素节为雍王!

    “雍王”这等封号,按常理不当封于庶子,因为雍王管辖之地为长安帝都一带,为皇权的主要维护者,也是诸王中除却太子之外,政权最高者,唯有皇后子嗣方可得这等封号。可如今,淑妃之子却得了,便难免叫王皇后有了一番猜忌,恐高宗可否在想进一步提高淑妃地位,借着生子有功而顺理成章的废去自己,册封淑妃为新皇后?

    治与萧珍之间重重复杂情态,萧珍都尚且看不透彻,何况旁人?历数来看,想必除却深知李治的媚娘,及偶听媚娘提起的新城之外,其余人等,定都只看到一个囫囵的影像,以为淑妃受得皇上专宠,必也会这般猜忌一番的;何况悠怡这身处后位的最直接受害者?

    新城正是抓住了这一最明显,恰也最不易引起当事人怀疑的人性欲望作为漏洞,布下一个看似甜蜜的陷阱,拢进王皇后,稳住萧淑妃;再与皇后合谋,诱骗其主动提出重接媚娘回宫,伴驾高宗身侧之事。

    果不出新城所料,听得这一句话后,一向骄傲而沉稳的王悠怡,再也坐不住了。

    “公主殿下,孤知道你来的意思......你看,一家人的,在嫂嫂这里,还兜什么圈子?”悠怡浮了笑脸,边说着,边亲手将小巧茶壶拈起,清茶满一茶盅,递放于新城旁边,语气瞬时谦和,也不难看出急切。

    新城终于将书本放下,不紧不慢拈了茶盅,送于唇边,悠然吹散茶沫,轻轻抿下一口,淡淡笑意昂扬在唇畔:“其实,我也是个识得里外的人,知道皇后是皇兄的正统,跟皇后您才是真正的一家。”

    “谁说不是!”悠怡忙不失的接过口去,亲热之余不忘加了一句,“往后日子还长,我们,还得相互照应着呢!”

    新城点点头,侧目看向悠怡,依是那般悠闲适当,有条不紊:“既然是一家人,我也懒得兜转些什么,就直说了吧!”言此,微顿一下,“皇兄封淑妃之子素节为雍王,不知皇后您,有什么想法么?”

    悠怡颦眉几瞬,真心实意的压抑与烦闷,可到底不甚熟络对方,怎能将自己底盘透露出去?这一点基本的处事常识,悠怡当然识得,也只得故作无谓的搭讪阵阵:“还能有什么想法?皇长子嘛!应该的,应该的。”

    新城眉心皱起,摇摇头,一副惋惜的神色;识得悠怡心口不一,也顺着演了下去:“皇兄心里想些什么,谁人知道?皇后就没有想过,淑妃会不会借此而登上后位,将皇后您给......按下去呢?”

    悠怡心下一顿,见新城已然挑明局势走向,来意当可昭然若揭了。只天下并没有无利的买卖,这位地位高贵的大唐公主,素日跟自己也并没有怎生过多的交集,竟会真心帮助自己么?

    经久不语间,新城意识到了悠怡的顾虑及疑惑,略微思量片刻,再度稳稳开腔:“也许是我多想,其实这事也不十分靠谱,只不过我在皇兄那里多听到几句而已。”语尽,玉指轻敲几案,点着鲜艳豆蔻,面眸一丝诡异凝然,掺杂些许倦意,有些慵懒疲惫之态。

    悠怡闻得此言,心下不免隐隐动荡,到底竟日里诚惶诚恐忧心地位、权势不保,惊蛰霹雳一震,不乱才怪。略一想来,自己如今贵为当朝国母,有求于己者可谓层出不穷,皇帝同胞妹妹又能怎样?想她此番前来当为主动巴结讨好,是以留得日后去路也未可知呢!况且如若淑妃当真会对自己地位造成威胁,向新城讨一良策也不乏是条周全去路;试想,小姑站在自己这边,还怕她人肆意不成?

    这样想着,少不得急急抚了新城玉腕,亲昵姿态摆出:“好妹妹,嫂嫂为人你也知道,憨厚老实的,不会使心眼儿。危急关头啊,还真怕斗不过那小狐狸精呢......如今圣上许是有了提拔淑妃之意,你可得帮帮嫂嫂,这恩情德泽,嫂嫂一辈子领受着;等往后嫂嫂地位坐稳了,又怎会亏待妹妹你?”

    广袖淡紫纱裙映扯出绝样眉目,纤长的羽睫扬成欲近还离的弧度,新城眸光侧过,语声轻幽:“这事并不犯难,只消出一支奇兵,便足可抵对萧淑妃。”

    “奇兵?”悠怡缓声,眉头不觉拢起,竭力揣摩话中深意。

    “皇后可还记得,当年先帝出殡,圣上,曾与先帝一位才人咫尺相对,默默流泪?”

    “你的意思是......”悠怡恍然大悟,都道男子风流,想必高宗也不能免俗,曾跟这位年轻少妇之间存了段风花雪月中的故事。怪不得前些时日,太宗去世周年,高宗果断选择前往感业寺进香,此般种种全盘联系起来,实实不难解释。一个女人,一生下来便注定已经将自己的容貌全权判给了男人,身处幽深宫闺,则更加寂寞无度,也是不奇了;却如今,正可为己所用。可喜悦之余,天性多思的悠怡不免又有了一丝隐隐后怕,将此人接回宫中,会不会成为另外一个萧淑妃呢?

    李唐帝脉女子多为倾国倾城之貌,新城也许称不上其中冠绝者,却当之无愧为一位聪明绝代的才女。莫说最普通的琴棋书画样样可拿出手,政治头脑与谋权之术也丝毫不亚于她那有着“老狐狸”之称的舅舅,长孙无忌;又口齿伶俐,懂得机智多变,极通应酬交涉;顾盼流光的迷离神采,八面玲珑的睿智纤心,筹划事务,怎能不得周成?

    “皇后且想,且莫说皇后您出身名门旺族,单看那女子自身便有着抹不掉的污点——先帝才人,纵皇兄日后再怎么宠爱着她,仅凭这一点,她便不可能威胁到您的地位呀!再者说来......”新城略微向前探探身子,“她如今身处境地已是形同绝境了,若您在这时候将她从那清冷孤凉的佛院,接到蓝田玉暖的温柔乡,挽救于水深火热之中,日后她还得念着您的好不是?如此一来,还不得为您所用?退一步求其次,先解眼前之为再说嘛!至少至少,不必忧心那萧淑妃爬到您的头上去了!”

    新城一番绘声绘色的恭维与分析,使得这位年轻的皇后脸颊上面有了春意,可一抹矜持并没有退却,压抑住心底万千澎湃着的深深喜悦,感激万千的看向对面,亦是深深吁下一口气去的新城,戒备全无:“公主此番指点,孤定实实铭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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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王皇后秘密下达旨义,令媚娘蓄发。

    在王皇后的大力支持与鼓励之下,永徽四年,媚娘重返大唐宫闺,并,早在高宗前往感业寺进香之时,便已身怀六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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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__永徽四年___

    晚风料峭掠过几缕,媚娘隐约感觉一阵薄凉。

    回忆瞬时斩断,再观眼前现状,竟是一个怎生凄凉的局面!朦朦胧胧,像雾一样,看不清前方。

    “恪,恪......”她喃喃,泪水湿了明眸,滂沱了浅浅一抹素妆。

    “我回来了,你却去了。”仅此一句,反复辗转、沸腾于脑海,便是不能自拔的凄艳荒凉,“你放心吧!我要延续你的生命,我要你临走之时最后一句遗言兑现,我要让它兑现!”

    我认识你时,你不认识我;我喜欢你时,你认识我;我爱上你时,你喜欢我;我离开你时,你爱上我......

    当我为了你,我的至爱,选择了那样一条不归路,誓将以此生来为你成事之时,你离开我......

    反复做想之间,诸多愁绪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四面八方聚拢涌现。

    忽而,媚娘腹中一阵剧烈疼痛,天昏地旋的感觉,美鬓香汗淋漓下来,紧接着,便不容抵抗的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呼喊。

    侍女见状,慌忙扶住眼前面色苍白的媚娘,连连急唤两侧宫娥:“快,快去宣御医,昭仪破水了!”

    “媚娘!”与此同时,门帘之外传来一声焦急而疼惜的急唤,李治飞身冲过近前,一把抱住虚脱不堪的爱人,合着广袖龙袍随风晃动的天然出尘弧度,汗珠与泪水一并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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