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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的睫毛上落了一些小雪花,大衣上也沾了不少。就在几分钟之前,突然飘起了不小的雪。他头一次,对袁满那么心生愧疚。看到袁满冻得红紫的脸,还有她那双通红又莹润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的在刺着,虽然不易察觉,但却疼到心尖。

    他那时不该关机的,该向学生们请几分钟假和满满说清楚情况。以致于她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等那么久。他早就该那样做的,因为他知道袁满是个执着的人,没有等到他,她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他甚至朝袁满伸出手:“满满,跟我回家。”

    “回家?呵……”袁满嗤笑了一声,积攒在心里已久的怨气突然就爆发出来,只见她猛地推开周学虞疯狂的往前迈着步子。

    “满满,刚才学校有点事情,我不得不晚来那么久。”周学虞在后面无力的解释,袁满哪能听得进去,丝毫不搭理。

    周学虞加快脚步跑到她的面前目光严肃的说道:“袁满!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你正视我!”

    他的大声制止的确是让袁满停下了脚步,但却令袁满更加的恼火,什么叫没有和自己开玩笑?明明是故意耍着她完,还要自己正视他?

    那一刻袁满觉得自己心中的洪荒之力已经不受控制即将喷薄而发,因为脚已经不受控制的抬起来,她之前有想过,如果周学虞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一定会狠狠的踹上他一脚。

    所以她的脚已经抬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方向,一脚就踢到他的车上,只听见哐当一声,车子的反光镜立马就折了,几秒后扑通掉到了地上。

    她也说不上来明明要踢周学虞的,为什么在中间那一刻突然改变方向狠狠的踢向反光镜,大概……是她被气懵了吧。

    就连周学虞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愣愣的看了袁满一眼。

    而袁满在反光镜落地的那一刻,突然就清醒了。

    “我在干什么?居然把周学虞那么贵的车踢坏了,还有,我为什么要那么生气?他不是都解释了因为学校所以才来晚的吗?”脑子瞬间清醒的袁满在心里不断的反问自己,懊悔之心油然而生。

    她强制自己平静下来,为了不在周学虞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心虚,她极力的克制住情感,挺直后背。

    “跟我回家。”周学虞一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反光镜,一边淡然的朝袁满说道。

    袁满从心里是抗拒的,但周学虞这个语气实在是太反常,难道不应该朝她生气吗?袁满看着周学虞把反光镜扔进车里,眉头微微动了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手腕就被周学虞没由来的抓住。

    她惊诧的看向手腕:“周……”

    “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家。”

    这一次,袁满总算听到了周学虞语气中的愤怒,她还以为,他当真没有一点感情。看来,他还是有喜怒哀乐的。但是,为什么要跟他回家?

    袁满挣脱开他的手,颇有些趾高气昂的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早在五年前,当他将袁满推开后,袁满就已经没有家了。如果他没有推开自己,袁满也不会在生母那里受尽委屈,她从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是没有妈妈的人,但因为周学虞,让她对妈妈这个词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很早以前,她以为妈妈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因为一些不得以的苦衷,才离开了他们父女两个。在父亲的照料下,她也不觉得自己因为缺少母爱而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满满爸去世后,袁满的生母就出现了。

    那是满满爸去世的第五天,也正好是袁满要搬离家的日子。那天晚上刮起了大风,院子里还未长大的樟树被大风一吹就折了。袁满在院子里将那折了的树枝都一一捡起来。

    不久,就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走到院子里,还未等袁满问她,她便率先问道:“你……就是袁满?”

    甚至袁满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脑勺突然抽疼,那妇女不知什么时候飞快的冲着她跑过来,一把揪住她的马尾辫使劲一拽。

    袁满疼的不得不立马躬下身子:“你……你这是干嘛?”

    “你让袁正出来!让他出来!谁叫他死的?谁给了他权利死的?我的生活费还没有给我,他怎么敢就这么死?你不是袁满吗?你不是他心头上的肉吗?你替我给他叫醒!”

    妇女似乎是失去理智一般,拽着袁满的头发就一顿大吼,事情的始末袁满都没有弄清楚,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她只听见女人一个劲的在咒骂自己的父亲,她不允许别人这么愤恨的指责爸爸,于是她想还手,但任凭她怎么挣扎,那个女人依旧不依不饶的拽着她的头发抵着她的身子让她无法抗拒。动作娴熟的根本不像看起来那样软弱的人。

    最后还是房里的周学虞跑出来,拽开女人的手将袁满拖到自己的怀里,眼神凌厉的瞪着那个女人。

    那也是袁满第一次见到周学虞有那样的眼神,好像眼睛里面住着一只猛兽,猩红骇目,似乎天生就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错觉。

    她的腰被周学虞紧紧地扣住,袁满突然生出从未有过的强烈安全感。好像有他在,她以后都不会再害怕什么。

    惊魂未定的她一头乱发,渐渐安心的袁满这才仔细的打量站在对面的女人。

    她糟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看起来就是个柔弱的可怜女人。但与外貌极其对比的骇人眼神,让袁满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惧怕。

    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生母,很多年以前生了袁满的女人。

    她五年前被周学虞赶到生母家,那时无依无靠的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去那讨口饭吃,但远远没有想到那个女人那么可怜又可恨。当她耳根后落下永久的伤疤后,袁满离开了她的生母。她宁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也不想回到那个让她无比压抑又恐惧的黑屋。

    那一切,竟然是周学虞给的。是他推开了她,将她送至生母那。那时候的周学虞,可是袁满最爱的人呐。

    是他亲手摧毁了袁满的“家”,现在又让她跟他回家?凭什么?

    此时的周学虞没料到袁满会这么笃定的一动不动,哪怕他露出了当初袁满最害怕他的那个眼神,袁满依旧装作视而不见。

    似乎几年不见,她变得更加硬气了。

    “袁满,你就不想知道你爸爸的遗物在哪里?”

    最终,他还是这样开口。他看到袁满眼神中的动容,他知道,这一招奏效了。

    袁满一语不发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往前走,他们穿过小区一期的小公园,走至周学虞的家门口。

    他按下密码锁,袁满在看见大门打开后稍作犹豫,还是跟随其后走了进去。

    “你先去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就暖和了。”周学虞把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到她面前,随后去了二楼从房间里拿下一件厚实的长棉袄和干毛巾还有一床小被子下来。

    袁满见到他这样子,立马站起来冷冷的说:“不需要了。”

    周学虞哪容得她提意见,他就当没有听到一样照样走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把帽子摘下来,外套也脱了换上这个。”

    袁满外套上沾了不少的雪花,湿漉漉的渗透到外套里面。她红着鼻子没有一丝动作,对于周学虞的“暖心”举动,如果是以前的袁满,肯定感动的一塌糊涂,不等他说话,她就会主动上前笑嘻嘻的换上衣服,乖乖的由他教训自己,并且还相当的乐在其中。

    但现在的袁满,只当这一切是周学虞在可怜自己。

    周学虞见她没有动的意思,索性主动替她脱下帽子,解开外套的扣子。正要脱下外套的时候,袁满突然双手环上周学虞的腰,猝不及防的在他嘴角旁重重一吻。

    袁满看着身体僵硬的周学虞,嘴角泛起一丝丝的冷笑:“周学虞,你觉得我可怜吗?”

    她可怜吗?可以说,过去的五年,袁满是可怜的,并且她的可怜,不少都是自己的杰作。当他在角落里看着袁满受尽委屈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想走出来,将她带离她生母那里。但是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他害怕袁满放不下自己。

    袁满可以爱上任何人,除了他周学虞。

    他允诺满满爸,他会做到。也由于满满爸还有自身的原因,他无法接受还有大好前程,甚至还没开始享受人生的袁满跟着已经快要走过人生一半的他,无趣的活着。

    她应该有更加自由的世界,更加对她好的人。

    所以他狠下心来,不接满满回去。但一切,都因为满满耳后根的那个伤疤,都变了。

    他愿意接满满回来了,甚至在暗地想办法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不管满满对自己的感情是何种,他都愿意接受。与其看着她那样委屈辛苦,不如亲眼看她好好的成长。

    其实周学虞骨子里已经渐渐的离不开袁满,尤其是袁满离开五年后。但这些小心思,他不会承认,只会找各种理由以挡住这样的事实。

    但多年后当袁满第一次吻上自己,哪怕他明明知道是她来气自己的,他心中也好似被刺挠了一下。袁满吻上自己的那一秒,他的脑子是空白的。直到袁满充满无奈又抗拒的声音响起后,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对上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睛。

    袁满的眼睛又大又水盈,楚楚可怜的下垂眼像极了小鹿的眼睛,他已经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了啊。

    “真是奇怪,你对我居然不抗拒了?别忘了当初我抱你一下你都要拒之千里的。”袁满见到周学虞出乎她意料的举动,不禁嗤笑的回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