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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在意的,她不在意,如是而已。

    奶嬷嬷却在这时又冷笑出声了,“哟,瞧这眉目传情,浓情蜜意的。”

    姜清源的火气蹭蹭蹭的上蹿,难得开口骂人道:“你个老虔婆,说话注意点!”

    奶嬷嬷不慌不忙,“呵……这是踩着尾巴,狗急跳墙了?”

    高秀丽头疼不已,自小到大奶嬷嬷总是护在她身前,为她争为她抢,奶嬷嬷一味的做大,她也并未觉得不妥,军营里来去管了,小事上从不在意,她也将乳母当成亲娘一般的处处忍让。

    姜清源一挥袖子,一身正气道:“姜某过府与本门师叔祖共同编纂医书是王爷首肯的,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找了王爷告我!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也别怪姜某不客气了。”

    高秀丽将就要叉腰对骂的奶嬷嬷一拉,“好了好了,走吧。”

    谁知她刚走出主屋,原本安稳的窝在她怀里的泽儿突然大声嚎哭了起来,凄凄惨惨的喊,“姑姑,我要姑姑。”

    花吟本能的追了几步,心知不妥,又止住了步子,躲在门后,自门缝内朝外张望。

    高秀丽眼神何其凌厉,一眼就瞧到了躲在门口的花吟,又见儿子折腾哭嚎的厉害,这场景仿似自己才是那拆散人骨肉的恶毒后母般,遂大着嗓门吼了一句,“再哭娘就打你了啊!”

    泽儿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花吟,花吟何样的温柔纵容,小孩儿都一个样,谁更惯自己些就更愿意和谁亲近,当即回嘴道:“我不要你,我要姑姑!你坏!你坏!”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高秀丽的神经,她抬起手“啪啪”就朝泽儿的小屁股上打了两下。

    泽儿是犟脾气,这点是随了高秀丽的。这一打非但没止住他嚎哭,反叫他炸毛了,啊呜一声就朝高秀丽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又哭,“你不是我娘!你坏!你坏!”

    高秀丽是胳膊痛,心里更痛!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

    奶嬷嬷淬骂,“小世子,这些话都是谁教得你啊!你才这么点大的孩子,若说没有人教你和亲娘作对,说出去都没人信!”

    花吟心知自己此刻不该搀和人家家事,但毕竟小世子大病初愈,忍了又忍,还是抬步走了出来,泽儿一看到她哭的更大声了,身子乱窜,在高秀丽怀里乱拱。高秀丽也是气狠了,就是抱着泽儿不放手。

    花吟尚未来得及相劝,奶嬷嬷就挡在她身前,横眉冷对道:“这下你高兴了吧?你的目的达到了?呸!老身活了快一辈子的人了,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你是清楚自己不能生养孩子了,就想抢别人儿子!到底是没当过娘的,又怎知母子连心,旁人的孩子岂是你想抢就能抢得去的!”

    花吟深觉无力,“我没有。”两只手交握在身前不自觉的绞紧,她怎就没有当过娘?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她岂会不知!

    “你就别狡辩了,你口口声声咱们小世子得了天花,除了你又有谁能证明?依老身看,不过就是寻常的疹子,也就王爷被你迷晕了头信了你的鬼话,你是算计好了想借此里间小世子与王妃的母子之情吧?那老身可要明白的告诉你,你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妾到底是妾,你一个妾还能抢了正妻的嫡子,岂不要笑掉人大牙!”

    花吟神色一凛,“什么妾?我与王爷清清白白,请嬷嬷说话注意点!”

    奶嬷嬷顿了下,念及高秀丽曾与她抱怨过,王爷娶了她也不肯言明,还三申五令阖府瞒下此事,是心里真的在乎她这个人,才会这般待她小心翼翼。当时听的奶嬷嬷心头火起,甚至破口大骂。至此,奶嬷嬷索性挑明了道:“你就偷着乐吧?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王爷就将你纳了做侧妃,只等着你生了孩子,母凭子贵就将你的名入了凤家的族谱。啐!这还跟我这装呢,小丫头片子毛都还没长齐吧?就在我这耍起了心眼。”

    花吟沉默良久,面上表情变幻不定,姜清源担忧的看着花吟,却见她叹息一般的笑了声,意味不明道:“如此……倒还好了。”继而一拂衣袖,转了身,再不管小世子的哭闹。

    奶嬷嬷得胜般的昂了昂下巴,自认已经将花吟伤得体无完肤了,也叫她明白了正房的厉害。

    花吟走了几步,站住了步子,略偏了身,声音清冷,嗓音清晰,道:“王妃,若你还想与王爷相亲相爱一辈子,不妨听我一句劝,将这搅家的婆子送到乡下去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人想害你,别因妄想症,自己反而害了自己。”她说完就走,奶嬷嬷却被刺激的不轻,跳将起来,扑上前去就要打花吟,“你个小狐狸精,又想来挑拨我们主仆情义!看我不打死你!”她跑的极快,快的原本站的远远的一直不敢上前的奴仆都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她一下子就扑到了花吟面前,几下打骂是避不可免了。

    高秀丽也是吓了一大跳,却眼睁睁的看着奶嬷嬷在扑上花吟的瞬间,花吟迅捷抬手,掌心刚好盖住她的口鼻,随即只见她直直的跪了下去,而后倒地,两眼一翻。

    花吟慢慢收回手,捻起袖筒的帕子擦了擦手,眉宇间隐现凌厉,乜了一眼一脸惊慌失措扑向奶嬷嬷的高秀丽,道:“不过是寻常的迷药,睡两个时辰自然就醒过来了。方才的话,还望王妃细思量。”

    这时,小世子大概是被奶嬷嬷的突然晕倒惊到了吧,哭闹乍然而止,眨了眨眼,竟哈哈大笑起来。

    小孩子的笑点总是这般莫名其妙。

    凤君默急匆匆赶回王府,一路脚踩疾风般,可入了樱花树林,眼看着前面就是绛云轩了,却惴惴不安的止步不前了。他本在衙门办公,听了府内的亲信报信,将之前发生在绛云轩的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遍后,真是活劈了那奶嬷嬷的心都有了。一路上心绪杂乱,到了跟前才发觉,心内半点章法都没有,本打算想好说辞再进去,却见个小丫鬟远远朝自己跑来,福了福道:“王爷,那个……侧妃娘娘请您过去呢。”都已经说开了,将姑娘改口成侧妃应该没问题吧?

    凤君默点点头,负手走了几步,又站住,问,“她现在什么表情?”

    小丫鬟纠结了下,说:“没……没表情的样子。”

    凤君默心内一沉,怕的就是事不关己的面无表情。

    入了绛云轩,不想花吟竟在三楼,原来她早就看到了自己。

    三楼原是凤君默的书房,摆满笔墨纸砚,后来花吟住在此处后,为了避嫌,凤君默就另腾了个地方暂做书房。

    “奉之,”花吟这一声唤的亲近,凤君默却听出了疏远的感觉。

    “来,来,快坐,”花吟迎了凤君默到桌前,二人直接坐在蒲团上,花吟左手边上有热水炉,她拎起茶壶,先是给凤君默沏了一杯热茶,缓缓开口,“小世子今儿个被王妃领回去了。”

    凤君默心内一咯噔。

    花吟又道:“如今小世子逢凶化吉,我可算功不可没啊?奉之兄也不表示表示?”她浅笑盈盈,没事人一样。

    凤君默表情凝重,不想开口,但逃避的感觉让他更恼火,“你想要什么?”

    花吟在他面前伸出右手,五指摊开,哈哈笑了起来,“干嘛这样严肃啊?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精铁软扇,你藏哪儿了?”

    凤君默比谁都清楚,那是耶律瑾的东西,世所罕见的无价之宝,但凤君默从郑西岭那接过来后,只有一个心情,那就是毁掉,可……还是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丢了。”他不看她,回的很干脆。

    花吟斜睨了他一眼,眉眼弯弯,“王爷别闹,那可是我丈夫送我的东西,就算是我断了手脚,也不能丢了他的东西。”

    “你丈夫……”

    花吟仍是嬉皮笑脸的,“奉之兄都有泽儿了,我怎就不能有丈夫?我也快二十的人了啊。”

    凤君默深深的看着她,想透过她的皮相看清她的灵魂般,但花吟仍旧随性淡然的样子,捧着茶盏在手中摩挲,“我丈夫……你知道的……”

    “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凤君默沉着脸打断她,继续道:“我一直隐瞒的,你也知道了,既如此,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想让我怎样?”他突然有些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溅出半盏茶水,“既然重回到我身边,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死也不放。”

    花吟垂了眼眸,并未抽回手,神态随和,“曾经有一个人也反反复复说过类似的话,他是那样的霸道,偏执,死心眼……可如今花吟却站在了王爷面前,离那人千里之远,可见这世上事并无绝对。”

    “我和他不一样,相信我……”

    “相信你为我画地为牢,任恶奴欺我辱我?任我与王妃互生误会,为了你争风吃醋?”她回握住他的手,“高秀丽坚持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她爱你,即便遍体鳞伤也无畏无惧无怨无悔。”亦如曾经的我,即使跌入亦不改初心,念及过往,神情有意思茫然,又道:“而我呢?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不畏你的权势不图你的地位,那我靠什么坚持?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即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但一个人一旦种在了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算摧毁了枝叶,挖空了根茎,也不可能抹平他在我心里留下的痕迹。况且……我和他还有过一个孩子……”

    “……”

    “你说我都这样了,我还能心无杂念的和你在一起吗?”花吟百感交集幽幽一叹,“为什么啊?奉之,为什么你是这样的性子?心里惦念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的人,独独看不见身边人的好,你痛苦,身边人亦痛彻心扉……放我走吧,你的妻才是值得你用心对待的人,若是和她有了隔阂,就要开诚布公的说明白,我之前就犯了这样的错,才叫误会越来越深,至此再不能回头。”

    凤君默抬头,花吟的身后挂着一幅字,是昔年花吟写给容欢的亲笔字,“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凤君默时常睹物思人,午夜梦回,总会设想着佳人在身侧,相知相伴的暖心场景,如今再看来,竟是满眼讽刺。他一时无言,心内五味翻涌,待苦涩疼痛都过了遍,渐渐冷静下来,他突然想到,不论如何他们之间是有名分的,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有了这层也够了,渐渐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希冀,眸子也亮了起来,“你说的对,人心会变,你现在执着前事,又怎知日后不会改变。我若越是束缚你,只会让你越想挣脱,那好,我便给你自由,你想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随你。只是有件事你莫要忘了,我既已娶你进门,你便是我凤家人,这里,也只有这里才是你最终归宿。”

    ☆、第276章 济世

    次日天刚亮,两辆不起眼的马车自摄政王府的角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凤君默并未相送,而是一个人站在绛云轩,怔怔出神,昔年住惯了的地方,只因一个人的去留,竟变的空旷起来。自那日她奄奄一息的被安置在此处,眨眼间,已过去半年。他煞费苦心的将她留下,日夜难安,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心里却跟漏风了一样,有点儿凉。

    花吟说他样样都好,就是有个非常大的缺点,总是惦念昔年留存在记忆里的美好,看不见身边人的好,却不知那些美好早就支离破碎,偏他执拗的不肯承认。到底是该赞他念旧好呢?还是骂他执迷不悟好呢?

    是这样吗?凤君默心内茫然。

    那日他们聊了许久,他觉得她益发可心,句句直戳他心窝,是他的知心人。她却淡淡一笑,回了句,“那就一直做一对异性知己好了,何必非要将我拘在你的后宅?时日长久,怕也是相看两生厌了。”

    他说:“怎么会。”

    花吟苦笑,眸中尽是历经沧桑的疲倦,“经历了那么多,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人大概命数中就不该沾染情字,否则终究害人害己……”

    凤君默正要说话,花吟却笑着打断了,“所以,你说我是你凤家人也好,我说我已经有了丈夫也罢,对我将来的路都无甚影响。”

    “将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