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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玄烨牵过一匹健硕的马儿,亲自试了试鞍辔是否结实。然后回头冲着礼哲一笑道:“这匹马怎么样?”

    礼哲幼年在草原上长大,对马匹也是十分熟悉,玄烨挑选的这匹马的确是匹上好的马,她点了点头打趣地说道:“三哥哥还挺会相马的。”说着便朝玄烨身边走去。

    玄烨微微半蹲,双手垂下在胯间交叉,他朝礼哲看了一眼道:“上马吧。”

    礼哲把脚踩在玄烨的手掌心上用力一蹬,玄烨顺势把她朝马背上一送,礼哲就安稳的坐在了马鞍上。“朕先带你走几圈吧。”说着玄烨拉过缰绳,缓缓地走了起来。

    和煦的风吹在两人的脸上,周围百花齐放、树木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玄烨拉着马儿,不时地回头看看马背上的礼哲,看见她灿烂的笑容,玄烨就好像是回到了童年一样。什么朝政、什么军务、什么财政统统都抛诸脑后,现在洋溢在玄烨脸上的是已经久违了的童真般的微笑。

    “万岁爷。”锐良拉过玄烨的御骑,一匹西域进贡的良种纯马。

    玄烨把缰绳交还给礼哲,自己一个纵身便跨上了马背。现在的他与礼哲其肩,他眼带暗示的看了一眼礼哲,礼哲微微一笑。突然两人同时挥鞭,只看见马蹄四溅,两匹骏马飞一般的跑了出去,留下了身后扬起的尘土。

    风萧萧的在耳边呼啸而过,那驰骋的感觉让玄烨感到身心的释放,他挥舞着鞭子让他的坐骑撒开蹄子的飞奔。玄烨策马回头看礼哲,只见她紧随其后,马背上的礼哲显现出了她的飒爽英姿,玄烨不由得多看上几眼。

    两匹马儿在溪边停下了,玄烨和礼哲下得马来,两匹马随意的走道溪边低头喝水。玄烨很喜欢这绿色的世界,他仰面往青绿的草地上一躺,太阳的光芒温柔的照在他的身上,感觉很舒服。礼哲躺在玄烨的身边,两人就这么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片蓝天。

    “礼哲,你在想什么?”过了许久玄烨才轻声地问身边的礼哲。

    礼哲半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从满眼光气息的空气,说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就在想什么。”

    玄烨微微转头,笑着问道:“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当然。”

    玄烨看着礼哲的侧面,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是在想我们小时候的情景。”礼哲停了半晌才说道。

    的确,玄烨心里完全是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想到自己的年少时的单纯,他不由得叹道:“那个时候我们无忧无虑,每天都是在嘻嘻哈哈中度过。”玄烨越想越有感触:“朕真的好怀念那段日子啊!”

    “噗嗤”一声,礼哲突然笑了出来。

    玄烨忙问道:“你笑什么?”

    礼哲没有作答,还是兀自掩面的笑着。

    玄烨坐了起来,道:“快说啊!不说朕可要咯吱你啦!”说着就伸手要咯吱礼哲。

    “不要!不要!”礼哲马上惊呼道:“我说!我说!”见玄烨收手她才说道:“我在想当年成天嘻嘻哈哈的是我和福全。而你呢?成天就是一幅少年老成的样子。但是你的鬼主意最多,记得一次你把正在打瞌睡的多顿将军的胡子给剪了。”说到这里,礼哲不由得笑起来:“后来皇玛嬷知道了,要不是福全为你顶罪,你呀就要被罚跪了。”

    被礼哲这么一提醒,玄烨也想起了当年的这件事。他“哈哈”的笑道:“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啊?”玄烨渐渐收起了笑容,他不由得叹道:“小的时候二哥的确是为朕顶了不少的罪啊!”想起当年的兄弟情谊,再想想现在他们两兄弟的处境,玄烨不禁唏嘘感叹起来。

    礼哲见玄烨突然情绪有变,也知道他在想到了些什么。她不愿意让不愉快来打扰到他们重温旧梦的好心情。“我们去那里坐坐吧。”礼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还记得吗?”

    玄烨怎么会不记得呢?在那棵古树下有太多他们的少年回忆。小时候他们都很喜欢骑马,所以他们经常会骑马来这里,而那棵古树则是他们小憩的固定地点。两人手牵手走到树下,玄烨缓缓的伸手触摸起古树略显沧桑的外皮。他和礼哲少年时在古树上刻画得痕迹还能依稀辨认。“原来它们还在这里。”玄烨看着这些划痕有些感叹,他们刻画得小人儿手牵着手欢快的在草原上飞奔,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只要这棵古树依然存在,它们的手儿就不会分开。他看了看礼哲,他还有多少时间能牵着她的手呢?玄烨不由自主的捏紧了礼哲的手。

    和礼哲相处的日子总是那么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七天。这一天两人从皇家林苑回来时已经是未时,玄烨把礼哲送回栖梧轩后便快步向南书房走去。

    “去把六部九卿都叫道南书房来!”玄烨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的锐良。一连几天都和礼哲在一起,许多棘手的事务都没有处理,玄烨要抓紧时间赶快处理完手中的事情。

    六部九卿的人都到了南书房候旨,玄烨升坐后迅速的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众臣,还是不见福全的影子。两个时辰的朝会结束后,大臣们都陆续退了下来。

    “秦六!”玄烨叫住了身边的小太监问道:“你没有派人去裕亲王府请裕亲王吗?”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去了。但是王爷说身体不适不来朝会了。”秦六一脸无辜的样子。

    玄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传朕的话,准备轿辇,摆驾裕王府!”

    秦六马上一溜烟儿的跑去了。

    “万岁爷,这个时候去似乎有些不妥吧?”锐良担心福全的怒气尚未消,皇帝这回登门恐怕要碰钉子。

    玄烨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礼哲始终是要回到二哥身边的,如果朕与皇兄的误会不冰释,那以后礼哲回去会过得开心吗?”

    “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王爷会听您的解释吗?”锐良质疑道。

    玄烨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无论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但是臣担心。。。。。。”

    “毋庸担心!为了礼哲,无论皇兄怎么对朕,朕都不会介意!”玄烨说得坚定,锐良只好为他捏把汗。

    下得轿来,玄烨抬头看了看高挂在门楣上的“裕亲王府”的匾额。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还记得第一次到这里来是为了参加礼哲和福全的婚礼,亲自把礼哲送到了她的夫家。巧合的是这次来也是为了再次把礼哲送回这里而做准备。玄烨不由得苦笑起来。

    门口的小厮看见龙轿到了门口,忙跪下接驾。锐良吩咐道:“还不快禀报你们王爷,让他出来接驾。”小厮得令后马上跑了进去。而玄烨和锐良则径自向厅堂走去。

    在厅堂里坐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却还不见福全。锐良逮住了一个家丁,问道:“你们王爷呢?怎么还不来?”

    “锐良!”玄烨说道:“不要紧,朕能等。”

    这时,福全终于慢慢的从后厢走了出来。只见他脸色灰暗,鬓角和两腮长满了稀稀拉拉的胡须渣子,一看就知道好几天没有修面了。他随意的穿着一件便服,满身的酒气,走起路来有些虚浮。

    他颓废的看了看玄烨,有气无力的垂手请了个安道:“皇上。。。。。。吉祥。。。。。。”说着就打了个嗝,浓烈的酒气熏得人直犯晕。

    玄烨让锐良扶着福全坐下,看见福全这颓废的样子玄烨有些生气。但是他还是平和的说道:“皇兄,你怎么不去上朝?还终日与酒作伴,你知不知道兵部积压了多少事等着你去处理?”玄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看到以前奋发向上的哥哥现在却和一个醉汉毫无分别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无比的心痛。

    福全斜眼看了看玄烨,笑着说道:“皇上您的话还还真是好笑!我妻子在宫中终日与你相伴,我这个做丈夫不和那穿肠之物为伴与谁为伴去?难道万岁爷要我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天天去早朝?去让人耻笑吗?”

    “你还在介意那段谣言。”玄烨叹道:“朕与礼哲是清白的。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唉~~,现在谈相不相信还有什么用?”福全眼中毫无神采的说道:“真真假假大家心里都已有了定数。我现在只知道礼哲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我浪费了四年的时间去做一件毫无结果的事情,到头来的苦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他语气平淡的说道:“其实一开始你们就是一对,是我自己不自量力硬要参与进来。现在想想,我又何尝不是多人所爱?”说着他拿起案几上放着的一个酒瓶,对这嘴想喝上几口,但是酒瓶是空的。他扯着嗓子道:“来人!那壶酒来!”

    玄烨上前从福全的手中拽下那个瓶子,严声说道:“不要再喝了!”门外取酒来的小厮见皇帝这么一说也不敢将手中的酒送进去。锐良见状忙出门将家仆们支开,自己也离开了厅堂在距离百米远的地方守候着。

    “没错!朕不否认对礼哲还有着爱恋。但是朕也很想顾及你的感受啊!”玄烨诚恳的说道:“朕这四年也尝试着忘却与礼哲的点点滴滴,朕也相信自己已经忘记了她。所以朕才会将你们召回京城。”玄烨往福全身边的椅子上一坐,苦笑道:“没想到见到礼哲的第一刻开始,朕就知道朕错了。原来朕一直都没有忘怀她的一切,之后朕努力控制着对礼哲的思念,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已经是你的妻子,是朕的兄嫂。朕就是不想伤害到你啊!”玄烨转头看着目光呆滞的福全,顿了顿继续说道:“朕与你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手足情深。朕怎么会糊涂到如此地步?为了情爱而宁愿有负于我的生死兄弟呢?”

    福全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微微转向玄烨怔怔的看着他。他殷切的希望玄烨所说的都是事实,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兄弟。

    “你放心,还有三天。三天后朕会派人将礼哲送回来。”玄烨说出这句承诺的时候感觉到心头一阵的疼痛,他强忍着心痛继续说道:“以后你们愿意留在京城就留下,不愿意留下朕也会为你们安排。”

    “皇上您真的愿意把礼哲还给我?”福全将信将疑的问道。

    玄烨无奈的笑了笑,道:“四年前朕已经选择了放手,那就注定了朕不能再拥有礼哲。”他真诚的对福全说:“礼哲永远是你的。朕与她的一切一切都将随着岁月而烟消云散。”

    福全满含着热泪,轻声说道:“谢谢!”

    “不过你要答应朕,以后一定要对礼哲好,不可再有猜疑。”玄烨提出了他唯一的要求。

    福全使劲地点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对全心全意的对她。”

    玄烨不会质疑福全对礼哲的感情,他也知道福全再次接受礼哲后一定会比以前更加珍惜疼爱,虽然他心里酸酸痛痛的但他还是为他们日后的生活祈求美满和幸福。

    另一方面玄烨还是有些担心。他太了解礼哲,她既然会为他守身四年,难保她不会为了他们之间毫无希望的爱情守一辈子。如果是这样,那福全面临的还是永无止境的等待,他们之间还是痛苦多于欢乐。如若要劝说礼哲接受福全,玄烨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要他亲自劝服他心仪的女子接受另一个男人,对玄烨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悲伤。他看着憔悴的福全,告诉自己不能那么的自私,可能这么做对他对礼哲都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痛楚,但是到了将来也许他们会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从裕王府出来,玄烨坐着轿辇一路往皇宫去。看着沿街的人群,他不由得感叹自己背负的太多。江山、社稷,自古帝王有几个能得到自己的爱情?少之甚少!朕只不过是大多数中的一个而已。既然上天赋予了朕天子的使命,那么为这个使命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在所难免,玄烨不得不这么宽慰自己。只是这个代价似乎太过沉重,这将是他一生中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痛,每一次无意的碰触都注定将会是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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