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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谈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晚风悄然掠过林梢,带来丝丝凉意。苏慕萍静静坐在颐心居院中的青桐树的浓荫下,沐着晚风,双眼闭合,似是睡着了。紫渊安静的在一旁守着她。只有偶然划过的归鸟发出几声啼鸣,反将这暮色衬得更加沉寂。
    苏慕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渐渐的,竟连起身都觉得艰难了。胸痛彻背,心悸气短,即使在这炎炎夏日手脚亦常常冰凉。她自己明白,生命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一生,她是恣意潇洒的,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风流不羁,也曾有过几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曾纵横商界豪情满怀。她的一生,那般丰富多采,到如今,病魂常似秋千索,那些前尘旧事渐渐远去,唯有佩儿是她最后的担忧和牵挂。
    子佩那孩子啊,如果生为女子,必然是金壁朝引领风骚的风云人物。不可否认,子佩是她最宠爱的儿子。膝下无女是一种遗憾,而子佩生为男儿,却有着女子的英气与才能,足以担起苏家家业,她已倍感欣慰和满足。只是如今她若离去,留子佩独自在这人世间,他毕竟是一介弱男子,能不能独自面对生活中的风霜?
    终于明白,再多的财富,也买不来健康的体魄,抗拒不了死神的降临。
    她不记得请过多少名医,服过多少千金难买的珍贵药材,可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如今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她心中没有遗憾,唯一的担忧便是子佩的幸福。当初,是她不顾子佩的反对,为他娶了君家三小姐,只因为君若水个性软弱,能忍受子佩的强势与任性。也许不会有爱情的甜蜜,但子佩不会因她而受到伤害。那个风流成性用情不专的三王爷,绝对是子佩命中的劫难。
    所以,她促成了这段婚姻,让子佩远离了劫难。是对是错,只怕她是看不到了。
    弯月挂上远处的树梢,漾着淡淡的清辉。夜风带来模糊的栀子花香,轻轻拂过面颊。这月色,这清风,这花香,她还能感受几日?心中不觉升起如雾如烟的惆怅,在心头缭绕。
    “紫渊,去请少夫人过来。”苏慕萍斟酌片刻,淡淡开了口。
    紫渊垂首点头:“是,家主。”
    素心居里,晚餐过后,苏子佩去书房看账本,君若水则散开衣襟,随意的匍在桌子上用她自制的鹅毛笔画着药材的写生图。紫竹拿着把大蒲扇在她身后使劲摇着,好奇的看着她几笔勾勒出从没见过的一些花花草草。
    今日紫竹寻访了大半日,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店面,只不过地理位置不佳,不在繁华的城东,而是在偏离繁华中心的城南。正因为这样,所以价格非常实惠。店面挺大,穿堂过后是一个小四合院,院中空地可以晒药材,而两边厢房可以居住,亦可以做医馆的病房,平日可以给患者做些推拿针灸什么的。明日她亲自去考察一下再做定夺。
    “少夫人。”门被轻轻敲响,听声音似乎是婆母大人身边的侍女紫渊。
    君若水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只隔门问道:“有何事?”
    紫渊在门外答:“少夫人,家主请您过去。”
    “哦,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君若水虽觉奇怪,但也应了一声,起身穿好衣服,没有让紫竹替她绾发,自己用梳子把头发梳了几把,随便绾了个髻,简简单单的出了门。大夏天的,珠环玉绕的也让人受不了。简单就是美。
    想一想,已经有好几日没有给婆母大人问安了。主要是因为天性懒散,不喜俗礼,且对这位家主也没什么感情,不是出自真心的事也懒得去做。况且,在这个世界,男主内女主外,也应该不会让媳妇每日为婆婆奉茶请安吧。
    随着紫渊来到颐心居里,苏慕萍仍旧静静坐在逍遥椅上,闭着眼睛小寐。紫渊轻轻上前,低低的回报:“家主,少夫人来了。”听到这句话,苏慕萍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依旧犀利,但已不复之前见面时的光彩。好像,脸色和眼神都有些晦暗,人也不似那般精神。
    “若水,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在府中过得可还习惯?”苏慕萍淡淡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太淡定,反而有一种机关算尽胸怀城府的感觉。
    君若水低头乖巧回答:“多谢婆母大人关心,若水在府中过得很好。倒是疏于问候婆母大人,还请见谅。”
    苏慕萍点点头:“有这份心就好,我也知道你每天忙着陪佩儿应酬,倒是辛苦你了。”
    “婆母大人严重了,若水的辛苦不若公子的百分之一,公子尚不言苦,若水又何敢言苦?”君若水连忙谦辞。
    苏慕萍听了这话,竟沉默了下来,脸色阴沉,眉头微皱。君若水偷偷瞄了她几眼,自己回想着刚才的回答,也没想出自己哪里答错了,惹得这位大人不快。半晌过后,苏慕萍抬起头来,对着若水温和的笑了笑,说:“若水,知道我为何选你做佩儿的妻主吗?”
    君若水摇摇头道:“若水愚钝,不知家主的思量。”然后做洗耳恭听状。
    “你如此通透的人儿,怎会不知?”苏慕萍面色柔和的看着她。
    君若水看着苏慕萍,思量片刻,道:“家主定是看着若水性子温和,与公子能强弱互补。”她说得很委婉,但已经让苏慕萍明白,她心里清楚她的算计。
    苏慕萍点了点头,责备的问:“怎的还叫公子?如此生疏。”
    “若水入赘苏家,自该敬重夫郎。”君若水很自然的说。苏慕萍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神色自若,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讨好谄媚,也没有委屈不甘。她必须承认,君若水非常的特别。也许,她误打误撞,为子佩找到了良人。
    不过,此时她还有更加渴望知道的疑问。“你们,成亲后有没有洞房?”
    君若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消失,眼波依旧沉静。想了想,她还是如实说:“尚未。”
    她总不可能质问婆婆,为什么对儿子和媳妇的闺房之事如此兴致盎然?
    沉着稳重,温煦淡定。苏慕萍看着面前沉静淡然的君若水,心中暗暗赞赏。
    “佩儿时我最宠爱的儿子,他自小聪慧,三岁能背诵诗歌,五岁时一般的算术已难不倒他,七岁能看复杂的账本,并开始随我外出周旋,八岁时第一次独自处理酒楼纠纷,十岁开始单独谈生意。因为我的宠溺,也因为少年得志,他好强任性,觉得男儿不比女儿差,也能做出一番事业。他必须继承苏家家业,所以我替他决定了婚事。选择你的原因,你心中明了,确实如你所想。”苏慕萍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花树的阴影,淡淡的月光让一切都显得朦胧,仿佛她此时薄雾蒙蒙的眼光。也许是忆起了那些久远的年光,往事历历在目,那些掩埋在岁月中的小小的幸福,那些淡忘了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些随风而逝的生命中爱过的人。
    君若水静静的等着她往下说。今日,也许她不是以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她,不是估量、试探或者利诱,只是纯粹以一位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来与她交谈。
    “君敏婷一开始并不答应让你入赘。但是,以商人的眼光来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筹码的高低而已。这个筹码,有时不仅仅是银子。君敏婷贪财,这是她最大的弱点。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必然可以就范。我用一桩与君家长期合作的大买卖,以及两千两金作为筹码,也以苏家在商场上的地位施以压力,于是一切水到渠成。”苏慕萍淡淡说来,君若水静静聆听,仿佛说的与她们都没有丝毫相关一样。
    “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把一切点得透彻。你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也许,是平淡无争,不愿沾染尘埃是非。可是,若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本就处处尘埃。你身在其中,就无可避免那些纷争和算计。”苏慕萍看着她,月光映在她黑色的透着霸气和犀利的眼中,清冷异常。
    好利的一双眼,君若水心中叹道。
    “我身体已大不如前,命不久矣。我相信我的眼光,你是可以相信的人,也是佩儿的妻主,我今日把佩儿托付给你,以后你要容忍他的任性,包容他跳出世俗框框的一些行为,代替我宠爱他照顾他。如果将来某一天,你发现他犯了错,即使多么不可饶恕,你可以生气,可以打他骂他,但你一定要原谅他。你能答应吗?”苏慕萍的语气有些急切,有些忐忑,她随即补充道,“我可以给你苏家三分之一的家产,医馆的事我也可以帮你。”
    君若水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医馆的事?你监视我?”
    “我确实有派人观察你的一切举动。”苏慕萍理所当然的说,“你和佩儿婚事办得稍显仓促,我还来不及完全了解你。”
    “即使给你足够的时间了解我,你还是会派人监视我。”惊讶过后,君若水轻笑,“你是一个商人,所以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没有什么比让我在你的掌控范围内更安全的了。”
    苏慕萍欣赏的笑了,点头说:“你很聪明。”
    “可是,我不要你的家产,医馆的事也无需你帮忙。”君若水抬眼正视着她,嘴角微挑。
    苏慕萍不以为意,问:“哦,那你要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只要得到了子佩的心,苏家全部财产都是囊中之物?”君若水温柔的笑着,只是那笑中隐约带着一抹挑衅和邪气。
    苏慕萍倏然变色:“你竟如此贪心?”
    君若水入赘苏家,苏家财产她得不到分毫,所有财产皆只苏家子嗣可以继承。除非家主给她,或者苏子佩赠与她。
    君若水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和一个缠绵病榻的老人斗嘴。“婆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所谓的筹码并不是万能的。我不会要你苏家一文钱,我相信我有能力去保护我重视的人。”
    苏慕萍突然笑了,那笑容是轻松的愉悦的,她说:“若水,我没看错人。从柴房那夜,你对着月亮唱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一般。沈园诗会之上,你对佩儿的袒护,你出口成章的才情(听到这句,君若水不由得汗了一把),都让我觉得是上苍在厚爱我,我以为随意抓的一块石头,竟然是块美玉。”
    这评价也忒高了点吧?不过君若水对糖衣炮弹基本免疫,她淡淡的说:“婆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如若有一天,我们两人都认为实在不能一起生活下去,就可能会分开。所以,我的承诺并不是永远。”
    “要两个人都觉得必须分开是吗?”苏慕萍马上问。
    “是。”
    苏慕萍笑了,只是那笑中似乎有些奸诈的味道。“好,希望你记得你今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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