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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华骨冢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若是谁生平不至黄山走一遭,恐怕会抱憾终身。

    黄山,又唤黟山,因峰岩青黑,遥望苍黛而名。后传言轩辕黄帝曾于此炼丹,故改名黄山。

    黄山四绝,奇松,怪石,云海,温泉更是诸多好游之人的朝圣之地。

    雨后的黄山更是美得精妙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碧空如洗,半山处云雾飘渺,如小溪潺潺环山而流,飞鸟啁啾正欢,声如空谷传幽。山脚下,嫩草抽芽,花开正盛,飞鸟走兽或低头食草,或耳鬓厮磨,或相互追逐。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安宁祥和,就算是呆上一时片刻,死又何惧哉。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单一笔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爱子,若不是凭借自己的内力续持心脉,怕是早已魂归宇外。此刻他只觉得心如刀绞,悲痛万分。悄然间,泪水已模糊了眼眶,沿着时间的沟壑打湿了他那张久历风霜的脸庞。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这般脆弱,想起年轻时断腿流血,扒皮掉肉也不会皱眉半分。可如今......往事已难堪回首,岂非时间才是所有人最大的敌人。

    想起自己中年得子,实属不易,岂料爱妻却因此难产而死,唯一的爱子又天生体弱多病,顽疾缠身,看遍海内名医皆难根除。此番若不是爱子命悬一线,他也万万不会选择来黄山走一遭。

    想起黄山上那位奇人的脾气秉性,单一笔如是自食黄连,有苦难述。可亡妻临终的千叮万嘱之言犹在耳边,此番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上黄山搏上一搏。

    单一笔稍一驻足,也顾不得许多,展开身形沿着青石码成的阶梯而上,其形矫健如猿,飘逸灵动,眨眼已难觅人踪。

    谁也想不到以外门兵器鸳鸯笔见长的单一笔,在轻功上的造诣也如此之高。

    越过百余级青石阶梯,气势恢宏的玉屏楼便映入眼帘。楼高十丈有余,上书“玉屏楼”三个铁笔银钩大字,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如至仙阁。

    楼前左有石狮雄踞,右有石象磐峙,一青一白,一左一右,迎来送往。

    楼左峭壁紧邻,多生嶙峋怪石,一株株笔直挺拔的迎客松半掩云间。此刻朝阳初升,霞光万道,金黄色的云海翻滚似浪,有如仙人飘海,有如羊子过江,有如金龟望月......当真是惟妙惟肖,不差分毫。

    楼右一方丈宽巨石,横生于危崖之边,是为立雪台。每至冬季,千山万岳挂银披霜,立雪台前静听落雪之声,谁又能拒绝此般享受。

    单一笔一生走南闯北,嗜血刀口,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骤见玉屏楼景却让他感到震惊,除了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为人力所造之物能竟和大自然形成如此绝妙的契合而拜倒。

    单一笔并没有着急上玉屏峰顶,而是缓缓地走向了立雪台。立雪台掩于云海之下,若隐若现,仿佛人一脚踩上去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团柔软的棉花。

    单一笔举目望向了远方,那是太阳的方向,也是他家的方向,更是他亡妻永眠的方向。

    穿过云层的阻碍,透过时间的缝隙,单一笔似乎看见了亡妻的背影,听见了亡妻的声音。他也看见了自己血与火的一生,那是一段不堪回首,也不愿回首的记忆。若能再次来过,他会选择平平淡淡过一生。

    良久,单一笔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爱子,情不自禁的吻了吻他的额头,低语道:“孩子,此番若能承蒙上天保佑让你重获新生,为父只希望你能平平淡淡的过完此生。”

    话声未落,单一笔的人却已飘然穿楼而过,直奔峰顶而去。

    玉屏峰位于天都峰和莲花峰之间,峰顶是一块玉石铺就的空旷地,中心部分耸立着一方几丈高的白玉碑,通透无瑕。

    白玉碑上有三枚鲜红硕大的擘窠大字——华骨冢

    莫非这里便是一代名医华佗的葬身之所?

    华骨冢旁又有两行不起眼的小字:"生左,死右。"

    单一笔径直走向了白玉碑的左边,很快便看见了一条隐藏在云雾中的铁索,正晃动不止。

    单一笔未做丝毫犹豫,脚下一动,形若蜻蜓点水飞驰于铁索之上,仿佛脚下不论是万丈深渊,还是一马平川之地,于他而言都无任何差别。

    铁索的尽头是什么?

    可能是刀山火海,可能是惨绝人寰的地狱,也可能是醉人的温柔乡......岂非你最怕什么,它就有什么。

    单一笔此刻最怕什么?他怕安静,怕空无一人的死寂。

    跃下铁索,单一笔的正前方是一片低矮的松林。风过松针发出沙沙的声音,林间遍布奇花异草,各色蝴蝶追逐嬉闹,更有平日难得一见的雀鸟在枝头啁鸣。每隔不远处还横卧一池温泉,冒着腾腾热气,不时发出气泡破裂的脆响声,如玉珠落盘,高山流泉。

    松林越是热闹,单一笔的心就越是冰冷,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将其完完全全包裹住,已因岁月而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莫名的颤抖起来。

    单一笔稍定心神,缓步走入松林间,每一脚下去都显得格外小心,他绝不容忍自己有任何疏忽。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月升,单一笔仍旧不知疲倦的走着,整个人已然麻木。

    银月如盘,星光如斗。

    松林间的温泉倒映着月光,散发出莹玉般柔和的光芒,随着升腾而起的白雾,就像是一群婀娜多姿的仙女随风起舞。

    这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美好,可越是危险的东西不就总是借美好的外表来掩饰。这就正如玫瑰带刺,红颜祸水,能让人再一再二的受伤。

    单一笔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看着眼前一池池发光的温泉,他若有所思。

    单一笔举步移向了最近的一方温泉,缓缓地蹲下身子,却突然看见了两团拳头般大小的鬼火自松林的阴暗处飞窜了过来。单一笔并没有丝毫慌乱,多年来对敌的经验已让他能从容的对待一切突发事件。

    只见他反手向地下猛地一拍,整个人借势向后滑行而去,眼睛死死盯着那两团鬼火,他可不相信这世间真有鬼魂一说。

    “鬼獒!”

    单一笔惊叹了出声,他着实想不到能在黄山看见鬼獒。

    鬼獒本只存于藏边地区,虽然它拥有和所有獒犬类相同的外表,可它的速度却堪比鬼魅。不过鬼獒性情多变,极难驯服,因此很少有人能饲养此物。

    电光火石间,那头鬼獒已越过温泉猛扑了过来,锋利如刀的两枚犬牙泛着寒芒,嘴边还挂着长长的口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单一笔的目光顷刻间也已变得锋冷锐利,四肢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呆板麻木。他只允许自己给它一次机会。

    或许对于每个混迹江湖的人来说,不论他是年轻还是年老,骨子里都会有一份隐藏的骄傲,而这份骄傲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让他迸发出空前的力量。

    迎着鬼獒冰冷的目光,单一笔整个人直接从地上弹射而起,左手反握成爪,直接扣住了鬼獒的脖子,猛一用力便可听见清脆的骨碎声。

    刚还气势汹汹的鬼獒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从半空中掉进了温泉中,发出嗤嗤声,不绝于耳。再看鬼獒硕大的身躯,霎时间竟连骨头都不复存在。

    单一笔盯着温泉中央荡起的丝丝涟漪,由近及远,由急到缓直到消失。他整个人直接瘫坐到地上,浑身竟使不出半分力气。若非他刚才拼力一搏,主动出击,现在他岂非早已是鬼獒腹中之物。

    “啪,啪,啪......”

    松林深处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富含节奏,忽焉在左,忽焉在右,诡异万分。

    单一笔挣扎着支起身子,嘴唇翻动,似已倾尽所有力气:“何方高人,与其鬼祟藏匿,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松林深处便传来一连串唯美动听的娇笑声,如怀春少女久别情郎,再次重逢时发出的欢笑。

    那笑声是多么甜人,多么令人陶醉。

    笑声愈来愈近,很快便见到一双裸露的足踝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其白赛玉,晶莹剔透,仿似刚去壳的荔枝,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去。

    单一笔也不例外。他从未见过完美到如此让人窒息的足踝,似乎那根本就不是人世间应该有的。

    上天既然给了她如此一双玉足,那么她又该有怎样一副姿容?

    可单一笔没有机会,她除了一双脚落在月光下,其它部分都被黑暗捂得严严实实的。莫非连上天都不舍得,将自己绝伦的作品示于人前。

    只听得她缓缓道:“早就听闻川蜀第一笔单大先生的赫赫威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单一笔稍稍稳定心神:“徒具虚名,惭愧至极,惭愧至极。”

    那女子又道:“单大先生身中沉珂泉之毒,还能一招将我主精心驯养的鬼獒毙于掌下,能有如此功力者,放眼全天下也就寥寥几人可数。”

    单一笔微微一笑却不续答,而是反问道:“敢问姑娘主上可是病徒先生?”

    那女子玉足一抬,整个人又尽皆没入黑暗中:“我主已恭候单大先生多时,还请随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