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二·崇拜死亡
帝国的辽阔疆土一共被划分成一百二十八个郡，也可以说是一百二十八个公爵领。每个郡有一名世袭公爵和一名皇帝委任的帝国总督（在某些非官方的文辞中会称作是太守）分别管辖政务和军务。有些时候公爵也会兼任总督的职责，不过这很少见。
在每一位公爵之下，通常还有六到七位不等的侯爵或者伯爵。这些贵族的权力就比较大了，他们通常能够全权负责领地内的一切军务和政务。除非皇帝和直属领主直接下令，否则没有官员能够对他们指手画脚。
这是在四百年前郡县制崩坏后的补救措施。为了限制大领主们的权力，皇室对下面的小领主们放的比较松。这样或许有碍于治理，但是对于中央集权却能够不错的效果。
底下的人都斗成一团了，又怎么能够举起反旗呢？——当时的皇帝大概就是这么想的。也正是从那一年开始，皇室的大部分宗亲都会在成年后不久被发配到帝都之外担任领主。而他们的皇室头衔也会在第二代的时候取消。不再被承认为帝王血脉。
艾莉亚很清楚这些，也很了解这些。然而比起这些书面上的资料，她所知道的事情还要更多。她很清楚每位不安分的外封皇族的下场。也明白那些掩藏在宫廷华丽外表下的肮脏和龌龊。
——拉尔兰郡的公爵在这数百年中已经换了四百多位了。而格拉摩根伯爵的数量恐怕能够上千。很多有野心的皇族在露出端倪后没过几天就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去世。有被马车撞死的，有染了病的，更有在散步的时候被强盗砍死的。只要露出一点心怀不轨的迹象，哪怕只是处理政务时稍微热心了一点。死亡便接踵而至。
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帝国中大绝大多数人对此依旧一无所知。
艾莉亚不想死。她想好好的活个痛快。她想要像是一百五十年前的‘贪食大公’贝尔一样吃遍世间美食，看尽世上美景之后寿终正寝。她更想像是七十六年前的‘博学者’诺雷姬女侯爵那样在图书馆里面见证六位皇帝的死亡后才以百岁高龄无疾而终。
若非迫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去碰触那些隐形的底线。
………………………………………………
“余记得拉尔兰郡的新任总督是个女人，是姓什么的？桑格雷？”
黑曜石的城墙上点缀着脸盆般大小的窗户。在数名卫士的带领下，身着正装的艾莉亚和莎悠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沿着城堡的石阶一路下行。
格拉摩根的城堡坏了很多次，也修了很多次。而领主所在的居室便位于相对其它部位更加安全一些的最上层。
“圣格雷瑞，殿下。”莎悠解释道：“她的名字是艾莉西雅·圣格雷瑞，是一个磨坊主的女儿，但是却意外的很有战斗的天赋……现在是帝国最年轻的女性总督。她在去年通过了试炼仪式获得了帝具·影镰的承认，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晋升为帝国将军。”
“啊，帝国将军。了不起。”艾莉亚点点头。“若有机会，余定然要和她小酌一番。不过，余在短时间内应当是见不到她的吧。”
“是的，殿下。”莎悠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传闻说她有皇室的血统。”
艾莉亚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室血统……帝国延续了这么多年，哪个贵族没有几分皇室血统？如果算上那些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的话，艾莉亚同族的兄弟姊妹或许能够塞满一个伯爵领。
不过如果扯上了这么一层关系，那么还是不见为妙。
很快，艾莉亚一行人便来到了城堡的会议大厅。在无聊的恭维和效忠仪式结束之后，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子爵，男爵，骑士，商人代表，大地主，林林总总的大概有上百人。他们穿着夸张而华丽的衣服，顶着装饰得像是盆栽一样五彩缤纷的或许可以归类于头饰一类的东西。他们笑语盈盈，卑躬屈膝，极尽讨好之能事——艾莉亚任命了其中的一部分有资格或者有才能的人担任了伯爵领的廷臣。将一些荣誉头衔或者无关紧要的职位颁发了下去。
然后，就是例行的宴会。流水一般的丰富菜式很快便运送到了餐桌上，等到艾莉亚说完祝酒词并且饮下第一杯酒的时候。大厅之内也逐渐的喧闹了起来。
这些家伙……阿谀奉承是一流，吃喝玩乐是二流，作威作福是三流。指望他们能够做事，艾莉亚还不如将任务交给自己的仆人。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去做。虽说提前退场也未尝不可，但毕竟是第一次接受封臣的诣见。艾莉亚认为必要的交流还是得有的。
反正，也就是这一天了。
她随意地应付着封臣们的赞美和恭维，心绪却飞到了其它的地方。
拉尔兰郡，是一个富庶的郡。虽然远离帝都，但是却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即使除去那些必定会被截留的部分，每年的税收依旧在帝国境内名列前茅。
平民的生活很好，商业和手工业发展的也很顺当。
这本应是一件好事，但是……或许好过头了。
从莎悠收集的情报中，艾莉亚发现境内似乎存在某种奇怪的思想。许多工人，农民，甚至包括一些商人和低阶官员都串联了起来，很有可能会在近期组成一个团体。
他们好像认为，阶级制度不应该存在？
他们好像认为，财富应该均分？
他们好像认为，平民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等说来，全世界所有的商人，官员，地主，贵族，甚至包括艾莉亚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得去死咯？
开什么玩笑！
就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帝都，艾莉亚也不认为自己就应该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偏远地方。更何况，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艾莉亚微微摇头，暗自下了一个决心——如果有可能，有机会的话……那么就把这些事情处理一下吧。至少，自己的领地里面不应该是这样混乱。
而就在这时，一个恭谨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愿您平安，殿下。”
说话的是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士，他似乎是一名退役军官，右手因为受伤而被纱布包裹住。他的左手拿着一杯红酒，朝着艾莉亚微微鞠躬。
艾莉亚想了一下，很快便记起他是伯爵领下属的埃文盾男爵长子。因为参军的缘故直到前几日才赶回格拉摩根。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没有贵族特有的糜烂气息的缘故，艾莉亚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愿您仕途昌盛，小埃文盾先生。”艾莉亚微微颔首，礼貌性地举起酒杯在唇间微微一抿。
那个男人，放下酒杯的动作要比她快上一瞬。
然后，他笑了。
像是恶狼一般，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刺客！？
艾莉亚下意识地看向他被纱布包住的右手，神色微微一动。
是幌子！
下一刻，男人已经冲到了艾莉亚的面前，一支锋锐的袖剑刺破他左腕的皮肤，笔直的指向艾莉亚的喉咙！
‘噗’——血光乍现。
宴厅中的宾客们发出恐怖的尖叫，几个人甚至直接晕了过去。但是很快，他们便在近卫们逼近的剑戟之下又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动作很快，快到几乎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但是，莎悠要比他更快。
他还没能够靠近艾莉亚一尺之内，便被莎悠斩断了双臂。
手，然后是脚。
即使杀手的四肢都被卸下，也没有一滴血溅到一尺之外的艾莉亚身上。
“真是难以置信，先生们。真是难以置信。”艾莉亚站起身来，看着还剩一口气没有咽下的杀手。“余远道而来，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欢迎？”
“你的主使者是谁？”
“有这么好的护卫，你也的确有资格知道是谁想要杀你。”刺客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他嘲笑着，说道：“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艾莉亚微微叹了口气。
“余，不是傻瓜。”
她招了一招手，一个一身黑色执事装的青年人便出现在刺客身边，在他咬碎毒牙之前用一记恰到好处的重拳打晕了他。
“奥古斯丁，余想要在明天这个时候之前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没问题吧。”
“您的意志必将达成。”青年沉声答道，便扛着失去意识的刺客，像是他出现时的那样消失了。
艾莉亚偏过头，看向莎悠。
“封锁城堡，排查每一个人，让他们互相指认，弄错了也没有关系。如果有人失踪了，那就把他的家人关入地牢。如果连家人都失踪了，那就拷问他所有还在的亲戚和朋友。”
莎悠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最后还是微微行了个礼，退下，执行了艾莉亚的命令。
接下来，就只剩下那些惶恐不安的地方豪族了。
“各位，余想你们应该是不会反对在这城堡里面逗留几天的吧。”艾莉亚嘴角挂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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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位公爵之下，通常还有六到七位不等的侯爵或者伯爵。这些贵族的权力就比较大了，他们通常能够全权负责领地内的一切军务和政务。除非皇帝和直属领主直接下令，否则没有官员能够对他们指手画脚。
这是在四百年前郡县制崩坏后的补救措施。为了限制大领主们的权力，皇室对下面的小领主们放的比较松。这样或许有碍于治理，但是对于中央集权却能够不错的效果。
底下的人都斗成一团了，又怎么能够举起反旗呢？——当时的皇帝大概就是这么想的。也正是从那一年开始，皇室的大部分宗亲都会在成年后不久被发配到帝都之外担任领主。而他们的皇室头衔也会在第二代的时候取消。不再被承认为帝王血脉。
艾莉亚很清楚这些，也很了解这些。然而比起这些书面上的资料，她所知道的事情还要更多。她很清楚每位不安分的外封皇族的下场。也明白那些掩藏在宫廷华丽外表下的肮脏和龌龊。
——拉尔兰郡的公爵在这数百年中已经换了四百多位了。而格拉摩根伯爵的数量恐怕能够上千。很多有野心的皇族在露出端倪后没过几天就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去世。有被马车撞死的，有染了病的，更有在散步的时候被强盗砍死的。只要露出一点心怀不轨的迹象，哪怕只是处理政务时稍微热心了一点。死亡便接踵而至。
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帝国中大绝大多数人对此依旧一无所知。
艾莉亚不想死。她想好好的活个痛快。她想要像是一百五十年前的‘贪食大公’贝尔一样吃遍世间美食，看尽世上美景之后寿终正寝。她更想像是七十六年前的‘博学者’诺雷姬女侯爵那样在图书馆里面见证六位皇帝的死亡后才以百岁高龄无疾而终。
若非迫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去碰触那些隐形的底线。
………………………………………………
“余记得拉尔兰郡的新任总督是个女人，是姓什么的？桑格雷？”
黑曜石的城墙上点缀着脸盆般大小的窗户。在数名卫士的带领下，身着正装的艾莉亚和莎悠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沿着城堡的石阶一路下行。
格拉摩根的城堡坏了很多次，也修了很多次。而领主所在的居室便位于相对其它部位更加安全一些的最上层。
“圣格雷瑞，殿下。”莎悠解释道：“她的名字是艾莉西雅·圣格雷瑞，是一个磨坊主的女儿，但是却意外的很有战斗的天赋……现在是帝国最年轻的女性总督。她在去年通过了试炼仪式获得了帝具·影镰的承认，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晋升为帝国将军。”
“啊，帝国将军。了不起。”艾莉亚点点头。“若有机会，余定然要和她小酌一番。不过，余在短时间内应当是见不到她的吧。”
“是的，殿下。”莎悠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传闻说她有皇室的血统。”
艾莉亚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室血统……帝国延续了这么多年，哪个贵族没有几分皇室血统？如果算上那些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的话，艾莉亚同族的兄弟姊妹或许能够塞满一个伯爵领。
不过如果扯上了这么一层关系，那么还是不见为妙。
很快，艾莉亚一行人便来到了城堡的会议大厅。在无聊的恭维和效忠仪式结束之后，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子爵，男爵，骑士，商人代表，大地主，林林总总的大概有上百人。他们穿着夸张而华丽的衣服，顶着装饰得像是盆栽一样五彩缤纷的或许可以归类于头饰一类的东西。他们笑语盈盈，卑躬屈膝，极尽讨好之能事——艾莉亚任命了其中的一部分有资格或者有才能的人担任了伯爵领的廷臣。将一些荣誉头衔或者无关紧要的职位颁发了下去。
然后，就是例行的宴会。流水一般的丰富菜式很快便运送到了餐桌上，等到艾莉亚说完祝酒词并且饮下第一杯酒的时候。大厅之内也逐渐的喧闹了起来。
这些家伙……阿谀奉承是一流，吃喝玩乐是二流，作威作福是三流。指望他们能够做事，艾莉亚还不如将任务交给自己的仆人。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去做。虽说提前退场也未尝不可，但毕竟是第一次接受封臣的诣见。艾莉亚认为必要的交流还是得有的。
反正，也就是这一天了。
她随意地应付着封臣们的赞美和恭维，心绪却飞到了其它的地方。
拉尔兰郡，是一个富庶的郡。虽然远离帝都，但是却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即使除去那些必定会被截留的部分，每年的税收依旧在帝国境内名列前茅。
平民的生活很好，商业和手工业发展的也很顺当。
这本应是一件好事，但是……或许好过头了。
从莎悠收集的情报中，艾莉亚发现境内似乎存在某种奇怪的思想。许多工人，农民，甚至包括一些商人和低阶官员都串联了起来，很有可能会在近期组成一个团体。
他们好像认为，阶级制度不应该存在？
他们好像认为，财富应该均分？
他们好像认为，平民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等说来，全世界所有的商人，官员，地主，贵族，甚至包括艾莉亚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得去死咯？
开什么玩笑！
就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帝都，艾莉亚也不认为自己就应该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偏远地方。更何况，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艾莉亚微微摇头，暗自下了一个决心——如果有可能，有机会的话……那么就把这些事情处理一下吧。至少，自己的领地里面不应该是这样混乱。
而就在这时，一个恭谨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愿您平安，殿下。”
说话的是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士，他似乎是一名退役军官，右手因为受伤而被纱布包裹住。他的左手拿着一杯红酒，朝着艾莉亚微微鞠躬。
艾莉亚想了一下，很快便记起他是伯爵领下属的埃文盾男爵长子。因为参军的缘故直到前几日才赶回格拉摩根。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没有贵族特有的糜烂气息的缘故，艾莉亚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愿您仕途昌盛，小埃文盾先生。”艾莉亚微微颔首，礼貌性地举起酒杯在唇间微微一抿。
那个男人，放下酒杯的动作要比她快上一瞬。
然后，他笑了。
像是恶狼一般，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刺客！？
艾莉亚下意识地看向他被纱布包住的右手，神色微微一动。
是幌子！
下一刻，男人已经冲到了艾莉亚的面前，一支锋锐的袖剑刺破他左腕的皮肤，笔直的指向艾莉亚的喉咙！
‘噗’——血光乍现。
宴厅中的宾客们发出恐怖的尖叫，几个人甚至直接晕了过去。但是很快，他们便在近卫们逼近的剑戟之下又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动作很快，快到几乎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但是，莎悠要比他更快。
他还没能够靠近艾莉亚一尺之内，便被莎悠斩断了双臂。
手，然后是脚。
即使杀手的四肢都被卸下，也没有一滴血溅到一尺之外的艾莉亚身上。
“真是难以置信，先生们。真是难以置信。”艾莉亚站起身来，看着还剩一口气没有咽下的杀手。“余远道而来，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欢迎？”
“你的主使者是谁？”
“有这么好的护卫，你也的确有资格知道是谁想要杀你。”刺客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他嘲笑着，说道：“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艾莉亚微微叹了口气。
“余，不是傻瓜。”
她招了一招手，一个一身黑色执事装的青年人便出现在刺客身边，在他咬碎毒牙之前用一记恰到好处的重拳打晕了他。
“奥古斯丁，余想要在明天这个时候之前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没问题吧。”
“您的意志必将达成。”青年沉声答道，便扛着失去意识的刺客，像是他出现时的那样消失了。
艾莉亚偏过头，看向莎悠。
“封锁城堡，排查每一个人，让他们互相指认，弄错了也没有关系。如果有人失踪了，那就把他的家人关入地牢。如果连家人都失踪了，那就拷问他所有还在的亲戚和朋友。”
莎悠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最后还是微微行了个礼，退下，执行了艾莉亚的命令。
接下来，就只剩下那些惶恐不安的地方豪族了。
“各位，余想你们应该是不会反对在这城堡里面逗留几天的吧。”艾莉亚嘴角挂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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