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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家书

    华工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了欧洲,除了工作环境恶劣,危险重重和不公正待遇之外,还要忍受另一种痛苦,那就是离乡之苦。

    许多的华工不像文祥一样是孑然一身,他们许多的人在家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之所以应招到这里来,他们是因为生活所迫,有的人是受以前放洋能赚大钱的蒙骗,是怀着在国外能赚到大钱,好衣锦还乡。

    来到法国之后,在恶劣的环境下,那种对祖国家人的思念就无以复加。所以家书成了他们表达这种情感的重要方式。

    文祥在华工营里,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替华工们写家书。从法国发出的家信,要好几个月才能到达收信人的手里,到后来,有的家信在华工们返回自己的家之后才收到自己在法国写给家人的信。

    尽管家信的路途遥远而漫长,但华工们还是热衷于把家信一封封地发往中国。因为每天都在经历许多未知的危险,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否还有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家人留下只言片语。今天写了,至少在自己的心里会少了一些遗憾。

    一个叫徐保财的华工,要文祥代写的家信给文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徐保财也是威海卫人,是威海卫一个叫福德庄村的人,对福德庄村,文祥比较熟悉,徐保财一说起他们村的一些地名,文祥还能依稀地记得。

    因为文祥在老叫花下面做徒弟的时候,老叫花就带着他和师兄在福德庄村呆过一段时间。福德庄村一个地主家有一只大黄狗,非常凶狠,其他的村民都很忌惮它,在小孩子哭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要大人一提起大黄狗,能立马止住孩子们的哭。

    老叫花瞄准了这条又大又肥的大黄狗,为了弄到它,老叫花是没少下工夫。首先他派师兄朱长林带着骨头之类的东西去和大黄狗联络感情,朱长林抛过去的骨头大黄狗根本就不理睬,那样子好像在说,看你个小样,这样的东西也想来挑逗我,那都是我吃剩下的。有两次,朱长林还差一点被大黄狗给咬到了屁股。不是爬树爬得快,吃肉的不是人,而是狗了。

    被大黄狗吓了两次之后,朱长林再也不敢去了,眼看这个大黄狗就要泡汤,老叫花豁出去了,跑到镇上去买了一些肉来,文祥和师兄开始还以为师父买肉回来是改善生活,没有想到,老叫花却说是喂大黄狗。

    当时的文祥和师兄都不理解师父,难得买来的肉怎么拿去喂狗,师父说了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是一条大黄狗的肉多,还是买来的肉多。

    这次老叫花亲自出马,姜还是老的辣,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大黄狗终于被老叫花给弄到了手。得手后的老叫花,连夜带着两个徒弟背着大黄狗离开了福德庄村。

    当然文祥在徐保财面前不会提自己在他们村的这一段经历,但有着这么一段重叠的往事,就足以让文祥在众多的华工中记住徐保财这个人,以及他的名字和一些他的故事。

    徐保财在威海卫福德庄村是上有父母双全,下有妻子和两个孩子,按里说,有这么多牵绊,他应该不至于到这海外来谋生。

    徐保财自己说,在他出来的那一年,他们福德庄村是闹虫灾,使得庄稼几乎绝收,这么多张嘴要吃,许多村里的劳力就被迫外出讨生活。

    有一天,村里一个叫狗剩的人回来告诉村里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是威海卫的英国人正在招募人工,到国外去能赚到大钱,而且出国之后,工钱有一半会在国内发到家里人的手上。就在村民们都苦无出路的时候,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能有饭吃,徐保财就和村里二十几个青壮劳力就来到了威海卫,进了英国人招募的华工营。来到了法国。

    来到法国的英军华工营,被分配到英军前线做挖掘堑壕和维护堑壕的工作。因为村里二十几个人都是一起报的名,编号都挨着个,从离开福德庄村开始,他们都是在一起,在前线的堑壕里,也是在一个小队。

    一次英军与德军的阵地拉锯战中,德军突破了英军的防线,大批的德军冲上了英军的阵地,徐保财他们当时就在堑壕里,第一道堑壕里的英军几乎全部阵亡,德军越过第一道堑壕,冲进了英军阵地的腹地,当时就在堑壕里的华工也不得不拿起手中的工具与冲上来的德军展开了近身的肉搏战。

    等到英军的援军赶到时,阵地上的人包括华工在内都几乎全部阵亡。存活下来的人只有少数几个人,徐保财就是这其中的一位。

    他是因为自己家的一位叔叔,死死地把他扑倒在堑壕里,用自己的身子覆盖住了他,而他的叔叔背上被德**捅了好几个窟窿,而叔叔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来。

    叔叔的血染红了徐保财全身的衣服,后来上来的华工在清理堑壕的时候,都以为他死了,没有想到在搬动他的时候,他还在呼吸着,就把他送到了战地医院。医生检查他,除了被刺刀捅了一下肩膀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伤。

    与徐保财一起来的同村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在那次战斗中全部阵亡了。

    徐保财要文祥代写的家信其实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是文祥根据他的意思给他加了一些补充。徐保财要文祥代写的书信如下:

    父母高堂:

    拜上,

    儿已离家一年有余,远在他乡,甚是挂念,儿在此,甚好。二老不必牵挂,儿不能于膝前侍奉双亲,为儿不孝。万言难与以表。

    有一事得跪地泣禀与乡人,同村乡党,兼以蒙难,唯存吾得以苟活,泣及之甚。

    吾妻秀珍,上要侍奉双亲,下要抚育双儿,甚苦,夫如得以返乡,当做牛做马以报。

    吾儿,当以孝敬长辈,就此甚念。

    万里至亲

    敬上

    徐保财

    民国七年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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