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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屈度,大战在即,你还有心思饮酒。”
    论卓尔大步走到阿史那屈度的对面,微微皱了下眉。
    找了块皮垫,盘坐下来。
    他不像阿史那屈度。
    屈度是草原的狼,是翱翔天上的鹰,野性而奔放热情。
    论卓尔自幼在禄东赞和论钦陵的阴影下,在兄长论弓仁的影子下长大。
    活得小心翼翼。
    他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便是在吐蕃国灭后,自封为吐蕃赞普,拉吐蕃王族残余的势力,另立新天。
    当然,这个赞普,也不是他自己要当。
    而是被一群忠于禄东赞和论钦陵的武将贵族推上去。
    松赞干布这一支王族的血,已经绝了。
    连个野种都没留下。
    吐蕃要想从散沙重新聚拢来,只有归于论卓尔的旗下。
    举吐蕃战神,论钦陵的大旗。
    以大相禄东赞孙子的身份,才能重新整合。
    虽然如此,阿史那屈度却没有半分轻视论卓尔。
    这上有种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异常低调。
    但这种人可能比暴露野心的狼更加可怕。
    阿史那屈度在西域和天山南北,聚集西突厥部众时。
    听说吐蕃已经被大唐给灭了。
    天竺都被大唐给占领了。
    松赞干布的血脉被杀得干干净净。
    之前默默无闻的论卓尔,突然异军崛,短短数年内,带着吐蕃残军硬是在大唐的围剿之下,杀出一条血路。
    不但没被消灭,反而越发壮大。
    这种初生的锐气,颇有昔年松赞干布刚兴时的气象。
    而做到这一切的论卓尔,怎么能让人小觑?
    毕竟是吐蕃战神的血脉。
    论卓尔天生对战场敏锐。
    仿佛父兄的死,激了他血液里的另一种成份。
    “别紧张卓尔。”
    阿史那屈度从懒洋洋的侧躺姿态,一下子坐来。
    他的动作充满弹性,从皮甲下露出的肌肉仿佛黑豹,油黑发亮。
    而手里的头颅酒杯,一滴酒都没洒出来。
    “时间在我们这一边,这一次,有大食人顶在前面,我们只要跟着他们,他们吃肉,我们喝口汤。”
    阿史那屈度轻松的说着,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随手将头骨酒杯凑在唇边,喝了一大口酒。
    酒是波斯葡萄酒。
    就和侍立在一旁的波斯胡姬一样,热情而奔放。
    猩红的酒液从阿史那屈度的唇边溢出。
    衬着颅骨酒杯,原本应该是一副渗人的恐怖画面。
    毕竟,一个壮年男子,半赤着胸膛,穿着充满巫蛮风格的皮甲,手里捧着一颗白色头颅。
    头颅以黄金包裹成酒杯。
    黑洞洞的眼窝里还镶嵌着名贵的宝石。
    这样一个手持头颅饮酒的人,他便不是寻常人,而是人间的魔王,地狱的使者。
    但不知为何。
    论卓尔看着阿史那屈度,没觉得有丝毫的恐怖,只看出一种黄金家族狼王的优雅从容。
    “屈度,你对与大唐的作战很有信心。”
    论卓尔微微沉默。
    “但你要知道,我们最大的敌人或许不是大唐。”
    不是大唐?
    而是一个人。
    一个仿佛带有魔力的名字。
    阿史那屈度的手竟在这一刻微微颤抖来。
    方才论卓尔提大唐,提大战,他都从容不迫。
    但是这一刻,他执酒杯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知是恐惧还是亢奋。
    狼王笑着露出了他的獠牙。
    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唇角,将唇边一滴葡萄酒舔得干净。
    “苏大为……你觉得他会来吗?”
    “我想他一定会来。”
    论卓尔认真道:“西突厥,有吐蕃,都是亡在他手里,大唐若不想这里被我们夺走,一定会派苏大为来这里。”
    呯!
    白骨酒杯被阿史那屈度重重砸在桌上,震得四周胡姬一片惊呼。
    桌上的马奶葡萄也随之跳动。
    论卓尔抬头,安静的看向阿史那屈度。
    到他眼里闪烁着光芒。
    这位突厥狼王,伸手轻轻抚摸着白骨酒杯,摸着那颗头颅。
    如同最珍爱的宝物。
    他抚摸的不是眼前大唐将军李谨行的头颅,而是更遥远地方另一个人的。
    “嘿嘿,来了……最好,西突厥,我父汗的仇,我兄长的仇……”
    他血红的双眼,落在论桌尔身上。
    “还有你们吐蕃的仇,咱们都有机会了。”
    “屈度,我很钦佩你的勇气。”
    论卓尔年纪比屈度轻,但盘坐在那里,腰背挺直,气势沉稳。
    反而显得更成熟稳重。
    “但是与苏大为这种程度的名将生死相搏,我们不能有任何大意。”
    “你说的对。”
    阿史那屈度收了笑容,缓缓点头:“我会去向大食的将军进言,让他们小心提防,你我对接下来的作战,要多费些心思……”
    论卓尔点点头,突然问:“如果你是苏大为,面对如今的局面,会如何用兵?”
    “如果我是苏大为……”
    阿史那屈度摩挲着下巴,眼神陷入沉思。
    ……
    “报~距离龟兹城还有四日路程……”
    斥候跃下马,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抱拳向骑在马上的大唐将军做着汇报。
    那将军冷冷点头,又吩咐了几句,交待斥候去办,自己则骑马奔向大营。
    到了营前,他勒住缰绳,轻松落下,将马交给守住营门的士卒,交待牵去马厩喂草料和梳洗,又向守营门的哨兵对了口令,这才走进去。
    虽然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是唐军大营纪律森严,令行禁止。
    哪怕将军身份特殊,也不得区别对待。
    走入营门,前行数十步,看到望楼,上面的箭手俯视过来,碰过将军的目光,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再前行百步,看到前方纵横交错,如同大片白色蘑菇的营房,洒满了大地。
    看似杂乱,实则都依兵法定制。
    营房之间相互间距,既考虑到排水、交换消息,不影响人的行止,还要考虑到被劫营,突发状况,和防火等。
    方方面面,十分周道严密。
    在营垒间,可以看到一队队唐军士卒,依着队型,来回巡视。
    年轻将军大步走上去,又对了内营的口令。
    直至走到军大营,帅帐前,又被大总管身边亲卫南九郎等拦住。
    再次检视无误,方才放行。
    年轻将军走过去,忍不住回望一眼。
    看到南九郎率领一些士卒,看似松散,实则站位颇有讲究的守住大帐四周。
    心不由暗道:听说南九郎是长安不良帅,他手下人,多半也是不良人出身,看着与折冲府的兵卒有些不同,不像那些士卒站立笔直威严,倒像是寻常的贩夫走卒。
    但他当然不会因此而轻视南九郎等人。
    相反,心更加敬重。
    相比大唐的军卒,不良人出身的兵,更注重隐蔽,表面上看玩不恭,有些懒散。
    但真动手来,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是所向无前的陷阵之士。
    听闻阿叔以前也是不良帅出身。
    不过,阿叔身上却不见这种风尘气。
    收心的想法,年轻将军站在帐口,向内道:“大总管,麾下薛讷求见。”
    “进来吧。”
    里面传出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
    薛讷一怔,这才走进去。
    一进帐,帐内的光线竟比外边还亮数分。
    无数鲸油灯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眯。
    停了数息之后,才适应过来。
    出于礼节,摘下了头盔。
    露出头盔下一张年轻的面庞。
    棱角分明,肤色淡金,鼻若悬胆。
    双眉入鬓。
    目似寒星。
    微抿的唇角,透着一丝倔强刚强之气。
    薛讷,字慎言。
    大唐名将,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长子。
    年方二十三岁。
    一眼扫过帐内,见全是熟人,薛讷微微收脸上的拘谨,稍稍放松一些,先以军礼见过,再小声道:“阿叔。”
    “过来吧。”
    苏大为向他招手。
    苏大为没有着甲,而是穿着常服,面前的桌案堆满了高高的书帛。
    那是连日来往来的书信。
    大军滚动向前,但是与后方大唐以及前方斥候的情报交流,一点不少,反而愈见密集。
    这些信息,千头万绪,经过安生和苏大为身边李博的批阅,最后都要汇到苏大为的手上,做最后定夺。
    光是要从那些纷繁的信息找出有用的东西,已经足以令人头秃。
    对于大总管来说,所虑的不是情报太少,而是太多。
    真正的名将,要有从浩如烟海的信息,抓住关键钥匙的能力。
    苏大为没有坐在桌案前。
    他正站在巨大帅帐的心。
    这里,早已摆了一方沙盘。
    那是在进兵途,负责军后勤的周良按苏大为的吩咐,招来巧匠以熟悉西域环境的老兵,结合原本的行军地图,所做的模型。
    虽然比不得兵部所藏那般精细,但比过去的地图,那是好得太多。
    现在苏大为就站在沙盘前。
    在他身边,安生、李博、李客、萧规、程处嗣、尉迟宝琳、阿史那道真、阿史那延,李敬宗、李敬业等将,齐齐围在沙盘左右。
    看来,苏大为手边能用之将几乎聚齐了。
    倒是有一张出乎薛讷意外的面孔。
    那是一个比他还年轻几分,长得黄鬃阔口,神情冷酷的少年将军。
    此人乃邢国公苏庆节之子,苏炎,如今年方十七。
    是的,别看苏庆节在苏大为面前,依旧是锋芒毕露,谈笑无忌。
    但这货也是年将军了。
    他的长子,如今也十七岁,可以参军作战了。
    苏庆节令苏炎归入苏大为的麾下,既是兄弟之间的信任,存着将嫡长子托付给苏大为之意。
    也是存着让苏炎跟着苏大为,好好学习用兵之道的意思。
    昔年苏定方于行伍之间,从一介白丁,最终成为名动天下的名将,大唐军神。
    既有李靖传兵法之功。
    也与苏定方个人的努力和天赋分不开。
    到了苏庆节这里,因为他生性冲动,脾气暴躁。
    虽然后来成熟了许多,但在用兵之道上,仍不是这块材料,未得苏定方真传。
    反倒是苏大为得了兵法。
    如果苏炎争气,能从苏大为这里,再将苏定方的兵法学回去。
    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些事情,薛讷以前是听薛仁贵提过。
    苏大为、薛仁贵和苏庆节等人是兄弟交情,他们的下一代,平日自不陌生。
    就连程处嗣和尉迟宝琳,也各自带了长子加入军。
    展现与苏大为共同进退的意思。
    带着儿子入军,要么打赢这一仗,要么大家一死,连子嗣都不得保全。
    这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念。
    “慎言,在想什么?”
    苏大为的声音惊醒了差点走神的薛讷,他忙向苏大为叉手道:“总管,方才斥候回报,距离龟兹只有四日路程。”
    苏大为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时间差不多了,再往前,双方的斥候会纠缠在一,对方会察觉到我们到来。”
    数万大军,甚至数十万大军,斥候都远放数十里至百里。
    有一些严谨的将军,甚至会将斥候放得更远。
    与大营隔着一两日的路程,不断有斥候来回交织,交换着情报。
    在古代战场上,双方在阵势接触以前,都是瞎子和聋子。
    只能凭经验感觉,大势去判断,敌人应该会来。
    应该会有一场大战。
    但具体什么时候遭遇,敌人规模如何,这些,始终笼罩在迷雾。
    只有双方军队交锋的那一刻,才会清晰来。
    这就叫“战场迷雾”。
    迷雾建立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前提上。
    一但彼此斥候交锋,那秘密将不再是秘密。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形势变化,我召集诸将来此,打算做最后的战局推演,决定与大食人作战时的最终方略。”
    苏大为目光扫了一圈后,重新落回到面前的沙盘上。
    拿手里的竹杆向沙盘一点。
    “目前我们在这个位置,数日后,在龟兹城北七十里,我们将与大食人的军队遭遇……”
    听到话音,围绕沙盘所有大唐将领,都不由背脊一挺。
    一种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谁都知道,如今大唐最强的两位名将,一位是裴行俭,一位是苏大为。
    两人用兵,都各自有苏定方的影子。
    裴行俭得了“不动如山”,“其徐如林”。
    苏大为则得了“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若说裴行俭擅谋全局,攻守自如。
    那么苏大为便是谋定而后动。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其攻势如江河不竭,层层推进,而且其不断有出人意表的奇计。
    比如对百济叛军时,以赵胡儿为首的斥候从高山穿飞行翼装飞入山城,神兵天降。
    对高句丽时崛开江水,倒灌平壤。
    对吐蕃时,将计就计,将吐蕃主力引入山谷,制造雪崩。
    苏大为常与身边将领说自己用兵是“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先隐藏住自己的破绽,去掉任何导致失败的可能。
    再等敌人露出破绽,发动致命一击。
    “眼下局面,敌强而我弱。
    二十万大食和突厥人,西域胡人的联军,就在眼前。
    我军精锐只有府兵七千余人。
    加上征召的吐蕃和吐谷浑等仆从军,也不过八万。”
    苏大为凝视地图,缓慢而沉着道:“以弱胜强,更要一击必杀。”
    众将纷纷点头。
    心知此次情况特殊,属于大唐自己的精锐不多。
    军仆从占了绝大多数。
    指挥上和配合度,都是唐军对外征战,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
    一但战局僵持,仆从军将会暴露指挥层级混乱,作战调度不如唐军灵便,做战意志薄弱,战术素养偏弱,对阵型不熟悉,甚至对苏大为发出指令反应不及,各种问题。
    在这种程度的战争里。
    任何一个细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败相。
    一角溃败,将迅速波及全局。
    薛讷与苏炎做为场最年轻的将领,竖耳倾听,用心去记。
    或许苏大为一些推演和指令,他们现在受于年纪还不能全部理解。
    但也一定要强记住,慢慢回忆和消化。
    这种名将随口一句,往往是千锤百炼,战场智慧的凝结。
    若能悟透,对各将自身,将是莫大的造化。
    这便是所谓贵人指引。
    若无人点这一句,要凭自己在战场磨炼出来,不知要耗费多少时光。
    但若高手点一句,一但在战场结合实用参悟出来,立刻便有质的飞跃。
    并不是人人都有聆听名将教诲的机会。
    像程家和尉迟家的小子,因为在外面执行军务,便无法在现场亲耳听到。
    之后虽说能听到程处嗣和尉迟两位将军的转述,但那毕竟转了一道,没有这种临场感,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薛讷很快收慑心神。
    压抑住心的激荡。
    这次参军,是他自己主动央求苏大为加入。
    一方面想寻得父亲薛礼的消息。
    另一方面,想以自己的战功,洗涮薛礼战败之耻。
    做名将!
    将来某一天,一定要像阿叔一样,指挥千军万马,替大唐灭国开疆。
    薛讷的眼里,隐隐有火光在闪动。
    ……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吹动。
    那是吐蕃人进攻的序曲。
    狂风卷狂沙。
    天空有秃鹫盘旋不去。
    地面上的腐尸臭味,引这些畜牲的兴趣。
    可惜,地面上的人太多,令秃鹫有些忌惮,不敢落下。
    “整整一个月了,小小的龟兹城,还没打下来。”
    黄金色的巨大马车行营,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大食人的军队,不能停步于这小小的龟兹城。阿史那屈度,你是突厥可汗,也是我们大食人手里的刀,如果今日不能攻下这龟兹,我看你也不配做我的坐上宾了。”
    大食主帅阿卜杜勒,斜倚在他铺满波斯毛毡的大椅上,山羊胡子随着他激动的语调,一翘一翘的。
    看来颇为滑稽。
    坐在下首的阿史那屈度,脸上带着玩不恭的笑容。
    “大帅,小小的龟兹城不算什么,你说要拿下,我便替你拿下,不过……”
    阿史那屈度话音一转:“之前不是说,想以龟兹城为饵,将大唐的援兵吸引过来?”
    “太久了。”
    阿卜杜勒嘴里咕哝了一下,浑浊的眼里有一丝阴狠之色:“天竺那边战事不顺,大唐的总督始终守着关口,这样一来,我们东进的战略将会受阻于此。”
    他坐直身体,将手里黄金酒杯重重扣在桌上:“我们必须在这里打开局面。”
    副帅哈栗吉点头附和道:“龟兹城不过数千唐军,我们留数万人已经足够,二十万大军在这里空耗,却没有新的收获,若哈里发知道了,一定会怪罪我们。”
    “好吧,我明白了。”
    阿史那屈度收玩不恭的笑容。
    他站身,高大的身形向着座上两位大食统帅微微躬身,以右手抚胸道:“那么,我会在今日,将大唐的龟兹城拿下,将大唐的安西都护送给大帅。”
    他行礼身道:“不惜代价。”
    阿卜杜勒大笑来,抚着胡须,两眼微眯:“我等你的好消息。”
    阿史那屈度大步走出行营,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狠狠扫过外边的士兵,目光落在突厥狼卫身上,厉声道:“整兵,今日要拿下龟兹城!”
    被他一声吼,狼卫们下意识挺胸膛。
    但下一刻,有带队的将军迟疑道:“大汗,龟兹城虽小,但是大唐安西都护的行府所在,城池坚固,士卒精锐,我们打了月余都没打下来,想要一日拿下只怕……”
    啪!
    阿史那屈度狠狠一耳光抽在对方脸上。
    抽得狼卫头领身形一个趄趔,还没站稳,就被屈度大手抓着脖颈,狠狠拉到面前。
    阴冷的眼神,像是要刺穿狼卫的身体。
    “听不懂本汗的命令吗?我要今日拿下龟兹,告诉我,突厥的狼,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替他的主人,啃下这块硬骨头?”
    炽热得眼神,几乎要将狼卫燃烧来。
    那狼卫头领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水,似是被阿史那屈度话里的轻蔑、凶狠,激了野性。
    他的脸庞涨红,挺胸膛,发出吼声:“能!”
    “很好!”
    阿史那屈度整了整对方身上的衣甲,轻轻用手在狼卫头领的脸颊轻拍两记:“去吧,替我拿下龟兹,我会在城下看着你们攻进去,去吧,我的头狼,阿古扎儿。”
    “愿为大汗而死!”
    阿古扎儿涨红着脸庞,右拳狠狠砸向胸膛,发出沉重的响声。
    伴随着牛角号声,突厥狼卫阵形变动。
    大将阿古扎儿身穿黑色的铁甲,怀抱狼头盔,率着精锐狼卫,伴着甲叶的轰鸣,迫向龟兹城。
    城头下方两箭之地。
    伴随着大食人、突厥人和吐蕃人的声声怒吼。
    鼓号齐鸣。
    巨大的攻城车、云梯、箭手,汇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