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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你太好第1部分阅读

    不是因为你太好 作者:风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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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因为你太好 作者:风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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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因为你太好 作者:风聆海

    不是因为你太好第1部分阅读

    作品:不是因为你太好

    作者:风聆海

    男主角:杨泽

    女主角:路小冉

    内容简介:

    一九九一年,杨泽和路小冉相遇。

    那年,他二十六岁,她十五岁。

    他是郁郁寡欢八卦杂志热爱的话题人物,

    她是毫无自由将军老父的独生女。

    小冉让杨泽快乐,杨泽让小冉平静,

    他却告诉她:“因为我太好,所以不能爱你。”

    二○○二年,杨泽和路小冉重逢。

    今年,他三十七岁,她二十六岁。

    他虽未挣脱桎梧,却在其中找到施展的乐趣,

    她则丧父,多了一个未婚夫。

    他苦苦压抑她勇往直前,

    这一次,他说:“因为你太好,所以不能爱你。”

    到底是谁太好或者两人不像对方想得那么好

    或许以为这样做对她他好,

    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以为这样比较好

    唉唉唉,这段绕口令般的情结,该如何解才好

    正文

    楔子

    一九七九 隆冬 某国中围墙内,近午时分。

    “姓杨的,每次就只你这么不爽快”小混混叫嚣,棍棒轧响。

    “没钱就是没钱,你打死我也没用。”姓杨不驯,闷哼。

    “阿泽”一旁少年看来比小混混们还吃惊,“你你怎么可能没有”怯怯离远。

    “嘿,公子哥们闹内哄了,”挤眉弄眼,带头的家伙正试图声东击西,“咆哮道,谁不知你是远丰太上皇的金孙,没钱我看你是留着想做医药”

    “哎啃”偷袭者忽然腾空,一个眨眼不及,人已倒地。

    “你你欠扁”威吓声音渐大,层层围拢。

    除了力拼之外别无选择。

    正午,围墙外缓缓走来一对母女。

    “后来啊,侍从带着玻璃鞋找到了灰姑娘家”柔柔让母亲牵握,三岁的路小冉左顾右盼,不忘聆听故事。“王子呢王子自己不去吗”她问。

    挺了个大肚子的妇人来不及回答;轻叫一声,突地教猛然翻出的人影吓惊。

    一只沾了血迹的球鞋连滚两团后停在母女跟前。

    少年落地后狂咳不止,背上击痕斑斑。

    “哥哥你的”小女孩比母亲的反应还快,捡了鞋靠近还帮忙轻拍。“没事吧”作母亲的习惯性护着肚子走来,观望他半晌才说。

    “我很好,谢谢。”明明一口甜腥才呕了吞腹,穿着掉鞋,少年勉强咧笑。

    “走吧,小冉,爸爸还在家里等我们呢”妇人伸手。

    “还有副官爷爷,”路小冉抓稳,想起什么才又转回来说:“痛痛飞,痛痛飞飞。”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意,怕是此生最后一回。

    不只少年,没人再见过那母女相偎的背影。

    这日冬至。

    公主对青蛙好不好

    王子对人鱼好不好

    钟楼怪人对吉普赛女郎好不好

    老木匠对小木偶不好

    早说了不是困为你太好早跟你说了

    不是因为你太好

    第一章

    一九九一 晚秋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少了一半。

    正好和现在的自己左右相称均衡互补很重要的一半。

    就像灰姑娘在匆忙奔跑间遗落了玻璃往,那一半是不是也在她努力努力长大的过程里弄丢了呢

    “路小冉数到三就给俺按下楼吃饭”已经纳入她生命基底的暴吼,随时会在她闪神深思的片刻爆开。

    锵

    她吓的打翻了漱口钢杯,撞击在同样从军队拿来的洗脸盆上。

    “来了马上来”没时间好好洗脸了,胡乱擦了两把便冲出厕所。

    “你他妈的真想给俺迟到是不是”路靖平站在客厅正中拿着线香等她,身后是这个家里比她还有格出声的老钟。滴答滴答。

    老将军的时间大概比常人紧些,六点半不到父女俩轮流为母亲和胎死腹中的弟弟上香,沉默对坐,无言扒饭。静

    偶尔她会胡思乱想,大部份时候只发呆。

    思绪老被打断接也接不回来的感觉很痛苦,小冉宁可发呆。

    她近遗落的那半个世界应该有很多颜色吧

    不像这个自己,无论睡着醒着脑袋里都一片空白。

    “小冉小冉”红砖道前方,有人在公车站牌下叫她。

    其实她该等的车子在对面,不过一时间发呆过头,走着走着就错过路口。

    “嗨,程方洁,朱柏恺。”她维持着国中时代的喊法,还不太适应上了高中无论学长同学都得去掉姓氏直呼名字的亲昵。

    “小冉,同学会你要不要来”穿着绿制服的程方洁看起来就很像高中生,她的高中制服和国中同色,感觉上只是换了学校名称,还回有学校变远了得坐公车。

    “不不会吧我爸一定不准”她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静笑。

    “那我帮你去求路爸。”朱柏恺自告奋勇,他是路小冉的同年邻居,也是打小唯一敢进她家门的朋友。

    “啊你的衬衫没扣好”她答非所问,盯着朱柏恺敞开的领口猛瞧。小时候有个送信小兵因为袖口松脱被路靖平根杖齐飞直轰出去,后来她应门时就习惯暗地打量来客衣着,必要时提点一下。

    “嘎,这个啊,”朱柏恺指着自己身上的高中制服:“学校里大家都这么穿,听说夏天时还有人打赤膊呢”他也很习惯接了路小冉岔出去的话题再绕回来。“怎样你自己会想来吧今年全校前三名都落在我们班耶,听说同学会时连校长都”

    啊三人突然一阵静默,这才想起路小冉才是最该考上第一志愿的人。

    如果,联考时她没划错答案卡的话。

    “我啊,你们的公车来了”朱柏恺的话只让她恍惚两秒钟。

    想或不想太沉重,不是这个一半自己所能负担的问题。

    “小冉”呵,朱柏恺被程方洁用力拖走的样子好好笑,还好,今天他们学校月考,要是平常,两人哪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轻挥手,跑着追向另一头好像也珊娜来迟的公车。

    吱

    紧急煞住的迎亲礼车里,杨泽手上的婚戒不小心飞弹出去。

    “干现在学生怎么过马路都不看车的”司机咒骂,猛按喇叭。

    “算了,”他捡回戒指,看了看视线前方显然吓傻后还得继续奔跑的肇事者。“大概是快迟到了吧,身不由己。”就像他们也得按命相师推算出来的古时

    “糟糕,现在几点了”杨泽慌忙看表。

    “安啦少爷,这回我担保你接得到新娘”司机开了个众所周知的玩笑,马力全开。

    杨泽笑笑,抚着婚戒没搭腔。

    事实不等于真实:他明白。

    真实敌不敌得过现实他期待。

    台北车站前希尔顿饭店

    “咦,阿泽呢刚刚不是还在这儿”来人西装笔挺,闲执香摈,有意招摇一身时尚,语调扬高,走步夸张。

    “又去新娘休息室盯人了啦,唔,我看看大概才走五分钟吧。”应答者抖出腕表,精工镶钻,k金打造。

    “啧啧,看来那小子这回对何冠仪是认真的,”另一人衣着配件都没有人家高级,不过编派是非的工夫一流,也是招来不少目光。“哪像四年前,礼车还没开出家门就让通知新娘落跑,不是我爱放马后炮啦,其实去年殷宽带着解桐回门谢罪前,我就”

    解桐和殷宽这对主不主仆不仆,眉来眼去勾勾缠的暧昧关系早不是新闻了好不好众人哄散。

    倒是杨泽那家伙还真沉得住气,教人明着暗地讥嘲两年,直到这对苦恋好友终于征得“解氏”老佛爷原谅才全盘脱出。

    “说真的,如果我是解桐,我会选杨泽。宴厅别侧,几个刻意早到展露丰姿的名女人另有话题。

    “嘿,还好你不是解桐,”多笨呐,甘愿为了个没房没车没钱没产的保嫖放弃“解氏”继承权“不过那何冠仪也真是眼明手快,三两下就飞上枝头做凤凰”顶着“远丰集团”长孙媳妇的头衔,将来等杨家太上皇挂了还不怕没油水可分吗

    “是嘛是嘛,之前见她记者会上楚楚可怜为自杀父亲顶债担保的模样,还以为她康捷电子私底下真有啥筹码。”

    “唉,这你就不懂了”话中有话让女人们围拢一团,有招扇的轻慢摇,执手绢的小心按。“听说用”发话人故弄玄虚向四周看看

    才说:“何冠仪坚持家无长辈不收聘金,只向太上皇提出想向远丰借款融资的要求”

    “咦还用借的喔”以她“康捷电子”目前半倒不倒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这哪够啊

    “喔呵呵呵呵”好容易让这名哈日哈的比谁都早的富家千金得意笑完,众人脸上不自觉挂着几年后才会在台湾流行起来的小丸子线条继续听。

    “就跟你们说吧,别怪我没放内线给你们”压低声:“太上皇好像因此对这未来的孙媳妇大加赞赏,最快下半年,以杨泽和何冠仪名义改组的新科技公司就要在远丰集团名下成立了啦”

    咦资本雄厚的“远丰集团”也打算进军电子业这么说

    “喂喂是我玲丽,听好,明早开市,我要大量买进康捷电子股”“李秘书,替我想办法尽快把早上卖掉的那批康捷股票转回来”“晤,达令,帮人家买嘛我我在希尔顿啦,杨泽和何冠仪的婚礼啊,是六点半开席没错,可是姐妹们想先聚着聊聊嘛好啦好啦,包你稳赚不赔,连前几次不小心套牢的都能加倍还你”

    “一群只会跟风挥霍的笨女人”角落,几个和杨泽还算交好的新兴企业第二代冷眼旁观。

    “是啊,从小我就最痛恨这些娇纵任性矫柔做作的女人,还好,冠仪跟她们都不一样”他们大部分是同大学“经研社”的朋友,最早由苦学出身的殷宽创社,后来再由泽拉了不少小老板进来。

    “冠仪如果不特别会让阿泽苦苦执着了这么久”白他一眼。

    大学四年加上出社会四年,整整八年耶再搞下去岂不比对日抗战还惨烈

    “真是败给他,我敢打赌他还是处男”连单恋都还讲究专一,真想把他的脑袋撬开来倒些垃圾进去。

    “唉,或许还真被殷老大说对了,”说话者弹落烟灰,自嘲笑意,“阿泽这人根本就投错了胎,要不然就是运气太好没真伤到”

    “好你们说阿泽那样的衰命叫好”就先别提“远丰集团”家族内部在繁衍五代后错综复杂的恶斗角力了,光是他那只会豪赌败家玩女人几乎让太上皇气得断绝父子关系,冷冻在阿拉斯加的不成材父亲,还有那不上头条就睡不安稳行径越怪异就红得越彻底的神经病母亲呜呜,豪门子弟的辛酸血泪,又怎是那一张张平面光鲜的油桐纸所能派全的

    “就连我家那刚来台湾不久的菲佣都能在第一次照面时认出他”激动指陈,“肖像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立法到底是谁规定家里有钱就得变作公众人物的”

    “老弟,你还不懂吗”拍拍肩,息怒息怒,“都说了这是台湾,肖像权立法和执行肖像权法根本是两回事,”况且杨泽的悲哀不只家里有钱,他还碰巧生了张挺上相的脸。

    众人点头如捣蒜,复而叹息。

    时间越晚,宴厅门口越涌进大把大把挡也挡不住的媒体。

    算了,至少今晚是喜事一桩,泽大概会把它当成另类婚纱照吧。

    “普通人”想要还要不来呢哈哈于笑两声。

    南阳街附近某大补习班

    这天,向来肃杀的“建北龙凤班”打从四点四十分钟响前就马蚤动不安。

    哗哗。“快抄快抄你们的人生不只这一次段考,白天杀完考卷傍晚就放轻松来学新东西,晚上又能比其他学校学生早一步搭公车走,这才是快乐学习的真正意义嘛”台前,名嘴擅长以似是而非又不令人讨厌的歪理说教,加上那偶尔夸张也不嫌自丑的肢体动作,聪明足够其实还是孩于的学生们很吃他这套。

    “老师,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耶”有人大喊,“而且,这个班又不只建中或北一女的学生”这句小声说。

    群生哄笑。

    “好啦好啦,拼完这节就讲个笑话给你们听,”名嘴转身,边写题目边说:“不唬你们,线性规划真的很重要,来,我们”

    “老师,你保证幄”另个学生出声,全班气氛还是很high.

    “嘎保证什么少”名嘴呆了呆,思绪有些被忽然闪人的人影打断。

    “小冉”夸张着无声口形,朱柏恺只差没站起来拼命挥手,一旁程方洁看着有些嫉妒,但也没说什么。

    不得不接受打小没考过三名外的独生女真的只有私立高中能念的事实后,路靖平靠着特殊关系把她安插在这专为建中和北一女学生设计的医法保证班。

    “俺女儿只是暂时让给其他好狗运的人尝点甜头”老将军根深蒂固的观念,坚信路小冉三年后能卷土重来。

    但,路靖平忘了掂量那现实距离“建北班”除了教学资源特殊,就连上课时间都可以为了地理位置较近的两学生提前。

    所以,学校远远落在半个台北城外的她也只能每堂迟到,受人注目地身着异色制服快步穿越,“呼”还好,朱柏恺总记得留个最靠走道的位置给她,丢脸的时间少些。

    “小冉,这是刚才的笔记,今天老师没赶课,说说笑笑只上完两题,我帮你抄好了,”名嘴开始和学生抬扛,朱柏恺趁机和愈来愈难得碰面的心上人说话。

    自从放榜,路靖平管着路小冉更严,甚至连社区图书馆都不让她去了

    “晤,谢谢。”专注笔记,她得抢时间赶紧把内容看懂,自己学校和补习班根本是两种进度,她总是忽前忽后真不知是多懂了还是少学了再说回家还有好几份或预习或订正或誊抄的作业要写,是谁说私校学生只是混混毕业等文凭的照她想,那些风光又骄傲的前三志愿学生才是真能享受青春年华的人。

    望着路小冉一认真就老僧入定不理人的神情,朱柏恺微微苦笑。

    忽然有点怀念联考前那朝七晚九三餐都得在学校解决的考生生活,至少那时他一转头就能看见路小冉微微发怔有些恍惚的身影,她常常看天,依着成续自由选位置时也总捡靠窗的坐,有时她陡然回神和他忘情偷觑的视线四目相交,呵,那肯定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虽然,事后老师的鞭子尝起来也是挺麻颇痛。

    “好啦好啦,别闹了,我们今天真的得把线性规划教完,来,设xy均为实数,”名嘴正努力把有些失控的上课气氛拉回来,教室一角忽然传出爆笑。“又怎么啦”讲台上居高临下,很容易就看见几个调皮出名的学生正抢读一张纸条。

    “老师老师给你的情书幄”一个学生抢到,迅速往前排丢去。“不要啦,那只开玩笑而已”好像是始作诵者的学生被其他几条大汉架住,刷白了脸。

    看人狼狈这档事向来就不需要什么默契,纸条很快便传至讲桌,名嘴瞧了几眼也噗嗤笑出,直摇头。

    “老师念啦,念啊”几个学生起哄,“念完我们就安静上课”

    纸条恶戏一直在世代交替的学生中流行,据说许久前有回名嘴收到张写着“老师,你拉链没拉”的谎报纸条,结果他真当场背转检查,笑翻满堂学生倒是其次,竟也成为这家补习班强调活泼教学的招牌,长红至今。

    “你们说的幄,念完还吵的人就给我把这张纸条吃下去,”半开玩笑,名嘴清清喉咙开始念:“给我最最亲爱不是蟋蟀的帅的老师”

    “哎哟脸红了”爆笑鼓噪。

    “打从第一天昏了头走错教室煞到老师开始,就注定这无怨无悔,就算得连赶三班公车,就算迟到,就算奔跑地再狼狈也坚持要来上您这堂课的美丽错误”听明白如同朱柏恺或程方洁等人,已经纷纷转向窥探路小冉反应了。

    “小冉”朱柏恺忿忿握拳,更多担心。

    她没理,躬着背弯身静着。

    “啊,真要说我喜欢您哪点,晤,其实是好几点”名嘴念到这儿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不过学生拿着他吃纸条的前言相逼,没法儿。

    “啊这么说吧,您讲课的风采总是使人神往,您的笑话也字字珠巩,幄,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会懂你,那可是诗呐,您偷偷藏在二元一次不等式里只有我能解读的情诗,笑吧笑吧,随人笑吧,就让我一记下您妙语如珠信手捻来的打屁,读你千遍也不厌倦啊,世人张嘴笑您,独我执意倾听,匍匐着,整堂课只有您和桌面呃”

    “够了吧你们”朱柏恺气疯了跳起来拍桌,满堂慑然。

    “这种烂补习班我们不上也罢”胡乱收拾,匡嘟嘟。“小冉,我们走”

    她没动,自始至终都一个姿势。

    定着,像化石。

    “小冉”朱柏恺索性凑近看她,呆了。

    低着头的路小冉恍梅在笑,不是喜,也不是解嘲,好陌生好诡异的一抹笑意,越渐深,落花也似,飘移间凝落嘴角。

    “好了好了,刚刚那位同学都说了只是玩笑嘛,大家别当真,”名嘴猛打围场,朱柏恺在怔忡间让程方洁拉下。

    后来谁也没再见到路小冉抬起头来。

    没再动作。不发一语。

    用“无心”也难以解释众人这因为一时快意的伤害,用“侥幸”大致便可描绘名嘴和所有起哄学生越来越心安理得的庆幸,用“茫然”或“迷惑”是否就能说明朱柏恺自始至今对着路小冉迥迥绕绕不着头绪的追寻

    整堂课终于在迟来的一片静寂间撑到中场休息。

    六点,二十分。秒针不停。

    距离几百公尺外杨泽梦寐以求的那场婚宴,还有,最关键的十分钟。

    觥筹交错,客套间一句突兀。

    “啊啊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哐隆隆

    呆

    没有人知道,新娘休息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众人回神,花砖上只剩因撞击而稀烂一团的结婚蛋糕几百盏失重委地酒汁四溅的玻璃酒杯

    应该端庄美丽的新娘子呜咽着粉糊脂残追将出来,十分钟前还神清气爽喜气洋洋的新郎信突然发疯也似地破坏一切,吓傻满堂宾客后惨叫跑走。

    用“狼藉”只能形容后来饭店清洁人员的怨念,用“错愕”还勉强可以表达当时见证者的心情,用“混乱”或“震荡”犹不足说全接下几月无论股市或媒体因为杨泽失踪而连锁引发的跟风效应。

    但,那都至少是先得把今晚顺利过完才能继续发生的未来式。

    同时同景,最残酷的“现实”都已各自找上他与她。

    真实人生中的时间可是一秒一秒算的;欢乐同样,幸福同样。

    悲伤同样。难堪也同样。

    第二章

    她不哭的。

    再难过也不哭。

    据说这辈子她最后一次放声大哭是当年母亲与弟弟的头七夜。

    睡着睡着,她忽然从保姆身畔醒来。

    “妈妈”

    小女孩很开心,冲出卧房咚一声跌倒不哭不闹爬起来继续跑。

    “妈妈等我”蹬蹬下楼,正厅里一干法师全让她吓着了停止诵经。

    “王八蛋给俺把那连个小女孩都看不住的保姆抓去毙了”路靖平火大着从亡夫席站起,不知打哪来灌进一阵冷风,磅两尊牌位同时伏倒不起。

    “妈妈我要妈妈”小女孩脚步好快,转眼间已经拉开纱门

    “不准去你敢再跨出去一步就给俺试试看”路靖平大吼,盛怒赶来。

    “妈妈”她忽然像弄丢什么似的到处寻找,“妈妈妈妈”放声大哭。

    “去你妈的妈妈你妈死了”啪,路靖平手下无情狠甩女儿一巴掌“死了就死了就算你哭死了她也回不来”

    呃,出乎众人意料,小女孩明明细嫩嫩的脸颊肿了半天高,却一下子收起眼泪,眨巴眨巴,不哭了。

    “操你妈的妈妈,”可路靖平犹骂,几天来忙着等丧礼作法事会唁客,还得并茹素禁酒少烟无辣种种种种无处宣泄压抑许久的一肚子憋气全数爆发“老子死了老生没了儿子都没哭,你这天生就少根棒子注定改人家姓的讨债鬼哭啥哭了就能让俺老婆揪了棺材板死回来吗哭了就”

    啪

    据说,那时才三岁的路小冉最后打了路靖平一巴掌。

    “骗人”她记着自己小时候每回听完副官爷爷说故事后的反应。

    “你骗人对不对”就像上回副官爷爷还说路靖平曾答应她母亲至少要好好活到八十岁才死,绝不会让她来不及长大就没了亲人。

    “笑了好,笑了就好,”副官爷爷总是拍拍她头,不作正面回答。“咱们家小冉虽然不笑就美,但笑着更美呀”

    那通常都是在她因为芝麻蒜皮小事被越老越挑剔的父亲严厉责骂后。人小个也小的她可以倔强不哭,但不代表她同样不气。

    “乖小冉,让傅爷爷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阳台上或庭院里,姓傅名观的副官爷爷总是三两下找到她,总是开口第一句就这么暖暖温柔着说。

    “不听不听”她也总是捂耳。

    呃,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

    “那好吧,今天不说故事,”譬如,她最记得六岁某天,副官爷爷忽然没穿军服,房间也忽然收拾着整齐干净,“就让傅爷爷唱首歌给小冉听,然后小冉”

    啥她才不要天天听那些五音不全的小兵们唱军歌练答数还不够吗

    “不是不是,”副官爷爷急着解释,“是流行歌哦,爷爷最近背着将军学的大街小巷都在唱,很好听的”

    幄,好吧,听就听,没留神远处小兵正一将副官爷爷房里打包出来的东西堆上卡车去。

    有一条小河叫忘川

    喝了川水就忘了一切

    忘了一切也忘了自己

    有一条小河叫记川

    喝了川水就记起一切

    记了一切就记起自己

    喝一口来自那忘川的水

    再喝一口来自那记川的水

    忘了一切又记起一协注一

    副官爷爷开始唱了。沙哑地,有些苍老。流水也似,很悠然。然后慢慢慢慢激昂着,慢慢慢慢颤抖起来然后副官爷爷突然用力抱她一下,突然对着路靖平书房方向行个大礼,突然转身,突然迈步离开。

    突然从她小小的方圆不到数十公尺的童年中消失。突然不再重要

    渐渐,她的生命里就只剩下父亲了。

    渐渐长大的她终于遗忘了副官爷爷,却也不知不觉依赖起歌。

    有一条小河叫忘川 喝了川水就忘了一切 忘了一切也忘了自己

    有一条小河叫记川 喝了川水就记起一切 记了一切就记起自己

    虽然她总是代表班上参加各种语文竞赛,虽然她总是领着一张又一张品学兼优的学业奖状。没有人知道,路小冉其实最喜欢最喜欢的是音乐课,最擅长在心底偷偷唱歌。

    那通常都是在面对更老仍火爆依旧的父亲想骂便骂时。几分钟就结束的训话,她会随想哼调,严重一点的喝斥她就得挑首歌词很多的歌,最糟糕便像路靖平信心满满打开她联考成绩单的那次她记得父亲瞬间就铁青了脸暴跳如雷着几乎想掐死她的模样。

    唱歌,还不足以抵抗这极度恐惧。

    她会想像那小小勇猛,年方三岁,据说还记得如何号淘大哭的自己。

    一掌拍出。脆响。

    正中父亲脸颊。

    众人果然。

    火辣辣五指红印。

    呵

    每次她想到这儿就笑了,打从心底再巨大也不过的幸福感。

    只是路小冉皱了皱眉,下意识寻了张长椅坐定。

    明明这些招数通常只被她拿来对付父亲呐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补习班老师开玩笑念着那封恶作剧情书时一出现就好像身体里藏着另一半自己,这半还呆呆着来不及反应,那一半就鸡婆地开始呼调唱歌回忆笑。

    可能真有另一半自己吧她再度打量四周环境。

    天晓得她怎么会上着厕所就走到这儿来,新公园耶,传说中每到夜晚就该“生人勿近”的危险地方。

    现在补习班里大概已经乱作一团了吧尤其是朱柏恺和程方洁。

    大家一定以为路小冉受不住奚落所以趁着休息时间跑了,也说不定早就惊动了路靖平

    老将军愈来愈坚持要为女儿的每次出门而等候,然后他会再三确认屋内门窗全部上锁了才能安然就寝。

    极少数极少数的偶尔,路小冉会突然深思着那不是家。

    或者更像鸟笼吧,她是一只不识飞翔滋味的百灵鸟。

    唉事已至此,再想什么都没用了。

    唱吧,唱吧,大声唱吧,至少唱歌时可以什么都不想,至少什么都不想的感觉舒服多了,至少不会眼睛鼻子心脏胸口全都揪起来似地闷闷着痛,至少

    一道黑影澍倏忽在眼前奔掠过去。

    路小冉登然僵直,公园里没暗到视线不明,她很清楚那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长发披散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男人在沾着雨出的青苔小径上跌了一跤,然后便趴伏地上动也不动。

    左瞧瞧,右看看,路小冉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反应才好。直到一个圆圆亮亮的东西弹滚而来,顺着地势,刚好落在她脚边。

    迟疑半晌,她终于捡起那枚男用戒指,金铜色的指环内,苍劲飘逸地刻着一个“泽”字。

    “喂,你还好吧”没敢走近,路小冉站着老远小心问。

    男人呻吟一声,不过显然不是针对她的提问,“冠仪何冠仪”凄喃着一个名字,宽阔背脊一颤一耸,很是伤心的模样。

    “喏,这戒指是你的吧我放在这儿罗”路小冉连问几声,男人都是相同反应,他周身好大酒气,仿佛整个人在酒缸里泡过似的,吓得她只敢远远蹲着,一点一点,尽量把戒指推向离他最近最近的地面上

    男人忽然抬起头来,一把抓住她来不及抽回的手。

    “啊啊啊你你干嘛”这辈子设这么用力惊声尖叫,使劲抽手的后座力又让她重心不稳着倒向身后花丛。

    痛她刚好就坐跌在一块半大不小的硬石上

    “我不要拿走”男人说着,摇摇踉跄起身,既高又壮的个子,直直比娇小瘦弱的她大上两倍。

    路小冉吓坏了,抓起石头便丢掷出去。然后咯咯咯咯转身便跑,一溜烟。

    妈的,早知道就不跷课了

    妈的,被那变态班级奚落比让变态活尸马蚤扰好

    妈的,她居然和父亲一样骂妈的

    妈的,她怎么循着路径乱绕一团后回到“案发现场”。

    呼呼妈的俺跑得累死了

    男人依然跌坐地上,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正围着他叽叽。有外人在场,路小冉放心趋近,她只要确定那块石头没打到他就好

    “真的不用叫救护车吗你的伤势看来很严重耶”差着几步远,她听见那两人说:“要不然我们陪你去医院好了,顺便帮你通知亲友”

    不不会吧小小石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路小冉忍不住走人光线问了男人一眼,“啊,血”忍不住惊愕吃出。

    他的手掌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同学,你认识他吗”情侣发现她,狐疑探询。

    “不我不”后退两步不知所云地,眼光始终不敢离开那正渐渐站稳的男人,深怕他又突起施暴。

    “谢谢你们,我没事”始终沉默不语的男人忽然开口了。

    他面对那情侣,然后转过头来看向路小冉。

    “对不起”用着只有她和他才能明白的口形。对

    不起见她呆着没反应,男人夸大动作又说了一遍,极认真,蟒黑双瞳深如点星。

    路小冉没来由心神一震,霎时忘记当下是如何反应。咕噜噜,意识里仿佛有某些死寂许久的部分正好似泡泡般频频冒起,零零落落细碎碎地

    她恍惚听见男人继续对旁人保证,“等一下我会自己去医院,真的,我很好谢谢,”迷迷蒙蒙发现小径上再度只剩他们两人。

    “你怎么还不走”男人再度转身,看见她时愣了一下。

    “为什么你会对不起”她低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好久好久了,没人这样对她,大家都觉得路小冉乖静娴雅的个性就像她细致娇小的外表般柔弱似水,或许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可以“真的”反抗了吧,例如一个小时前发生在补习班里的那件事

    甚至许许多多根植在她生命中的规范和纪律。

    “因为我吓到你呢,”男人的声音疲倦而沙哑,但他尽力挤出微笑。“真的很抱歉我我之前碰到了一些很很难堪的事,所以情绪有点激动。”

    难堪吗

    路小冉听着,突然也懂了自己刚才遭人奚落的心情。

    对着外人那无端不合理,也无所谓反抗或不反抗的的无奈感觉就是难堪吧

    “很痛吧”路小冉问,视线刚好和男人举在半空中的手掌平行。

    不知不觉便把对方当成同伴。同是天涯沦落,无处依凭。

    “”男人没回答,虚弱笑笑便蹒跚而去。

    他的左掌仍不断滴血,拖长的背影微微摇晃,那只一再被丢弃的指环就静静的躺在路小冉和男人之间。昏黄的路灯下,黯淡泛光。

    路小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忽然冲动的捡起那枚戒指。

    忽然就一鼓作气跑到男人面前。

    “这个,给你止血,”她掏出自己最喜欢的手帕,面纸,索性连钱包都整个给他,一股脑全塞进他西装口袋。

    然后在男人还来不及反应前拔腿疾奔,一边忍不住回身叮咛。

    “一定要去看医生哦加油加油”

    “各位听众晚安,现在为您播报整点新闻”

    “来哟,来哟,单件一九九,三件二九九,五件四九九,买越多赚越多,今天不买明天缺货哦”

    “经过连日来多方揣测以致股市与金融市场发生极度震荡的危机,远丰集团总裁杨震先生今日在一场商界餐会上的致词中明确表示。该集团与康社电子的合资建厂案并不会因为双方联姻取消而受阻”

    “抢购抢购,限时大抢构,买女鞋送男鞋,买大鞋送小鞋,买凉鞋送拖鞋,买马靴送雨鞋卖一送一,俗俗卖俗俗配哦”

    “至于日前杨泽先生在自己婚宴中的闹场失踪事件,杨总裁则三缄其口不愿多谈。”

    “干你没事把收音机开这么大声做什么人家杨叔叔在睡觉你不知道幄”

    “我要听空英啦,”小女生也气呼呼的声音,“而且叔叔也起来了,在厕唉,你干嘛把人家收音机关掉啦”

    “空英空英,装笑维,你以为你老爸不会听国语幄。”而且还是和杨泽有关的新闻,死囡仔

    “新闻完了就是空英啊你很讨厌耶,人家好不容易把频道调好的,这台收音机烂死了啦”咕噜噜,小女生啪一声又把收音机打开。

    兹兹兹兹兹

    哗哗。

    镜子里的男人看来胡须漫芜,略显白的肤色隐隐透灰,因抑郁而黑肿的桃花眼血丝满布,两道与斯文气质突兀的浓眉深刻纠结。

    苦笑间,他得又咬又扯才能拆去双手绷带

    “阿泽啊,等你一起吃饭幄”门外重敲,“还需不需要什么东西大脚我帮”

    “不用了,脚哥。”水声停止,门开,走出一昂藏男人。

    正抱着收音机走回房间的小女生愣了一下,这这这这个好看的不像真人的帅叔叔真是前几天昏倒在他们家门前的人吗

    “见到人不会叫但,死囡仔”天生嗓门就比寻常人大上几倍的年轻爸爸红着脸鬼叫。

    “脚哥的小孩都这么大啦叫什么名字”杨泽记得好久前曾偷偷和殷宽去喝过陈大脚的喜酒,那时他刚上高一,殷宽大学。再之前,陈大脚是他口中无聊至极的混混,他则是混混一伙人心目中最难宰的肥羊。

    打架竟还能打出这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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