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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

    程敬桥先生·思君十二时 作者:码字员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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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挨挨错错,左邻右里好互相取暖。《博论》的主编又来跟我与沈伯邟要你,我们哪拿得出来。伯邟还好,班里没有博论的小编,我可就惨了,一个教室里三十个人,竟有两个《博论》的在职人员,日日纠缠我邀你回来。

    我说程教授可回不来,承德那样冷,程教授也是个冷血胚子,他是回了自己老家了,舒服着呢。]

    可程敬桥早就染了风寒,早上醒来不得不熬一只梨,混着枸杞红枣,全然自我催眠,可以捱过这一冬。

    那一沓信和日记本,裹在沾染梁易文气味的围巾里。几日后梁家的司机来过一次,说是梁易武托送了一句话来,说,

    “擅自拿了您的东西,万分抱歉。”

    他便知道了。

    他知道那孩子那一年是记得他的。

    这么想的时候,日记本已经散的全然没了模样,三三两两摊在桌上,只见得有一页写着:

    [……你是全天下最善意的物种…]

    程敬桥在深夜里一颗心稀碎,点着长长的夜灯,坐在那里整理着这些混乱的纸页。门外猎猎冬风摇晃树枝,在清冷的晚夜里呼啸呐喊。程敬桥倚着夜灯,影子孤独又摇摆地映在墙面上,冰凉的夜,粘不起来了。

    一页页没了顺序,一字一句尽是无情。

    [……冬天是万分难熬的,仗打了一年,一年都没停歇这怒火。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仇恨更持久呢,我想来想去,应只有战壕里硝烟弥漫,而我却突兀念及今夜月色甚好,不知你是否安康。想来也就“爱恨”二字,有力摧毁世人。]

    程敬桥念着这些,极力不让自己去多想,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颤着手,极力一页页翻着,顺着逻辑和思索,凭着猜测把应是两页一起的,小心翼翼地粘起来。断的绳扯破了好些页边,程敬桥便把这绳剪下来,也仔细存好。

    他不做别事,像个修补文物的工匠,如虔诚的教徒,倚着夜灯,守着清晨,日日夜夜把这本日记贴在一起。翻找的时候却看都不敢多看两眼,竭力地要把那些字句,从心底避开去。

    [……我倒是记得在你课上学得那首诗,‘十年浪迹八千里,一日思君十二时……生平无愧也无悔,唯恨当年一步迟’……我啊,早生二十年就好了。]

    他根本不敢看。

    程敬桥盯着一页,见那上面写着,[……我便把这遗书誊在这里]。

    他这才意识到,那孩子是把他放在了什么地位的。他本来就泪眼模糊,这下低着头,那些泪就涌出来,一下溅在纸上晕湿了字句。他惊了一跳,赶忙用袖子把纸上那滴泪沾去,也顾不得自己何样狼狈,只借着灯继续去看。

    他知道自己负了人,想起那梁易文追随他时明亮的眼来,这一刻就全然无法再抵抗,可他早已没了机会!

    他是无情的,那些人都说的对,他冷血又麻木,静琬说得对,夏小山说得也对。

    梁易文说得最是毫无偏差。

    “我笑你无情。”

    他想起那孩子来了,夜太深,冬太凉,你且笑我讽我责难于我,我便确实是这样自私自利自讨苦吃。他独自一人,心里的自责、悲怨也无人可说。

    他怪自己。程敬桥倚在夜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梁易武听说程敬桥染了风寒,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托自己司机带了几幅中药来,合着一封信。

    [承德太冷,腊月将至,唯恐先生病重。希望先生要么回北京来,城南的空房位置朝阳,适宜调养。要么去暖和的地方,风寒虽是小病,可也不好在冰窖里一拖再拖。]

    随着信来的,竟是一张火车票。

    一张去云南的火车票。

    程敬桥捏了这张票,心下一阵悸动。他知道梁易武什么意思,这票塞到他手里,就是要他放了繁杂尘世,要他豁了这张脸,去见那位梁易文!

    见梁易文。

    这几乎是他此生经历,最难的一件事了。

    在方小芙坟前掉泪,转身便回了大陆。和静琬离了婚,十余年只见过几面。旁人看他,怕是觉得他无情木讷、无趣乏味。可他自己却知道,他是触不得。他不能想,不能忆,想起就心里怎么样也盛不下了,他是这样没用又畏惧,白瞎了四十多岁的年纪,毫无长进。

    然而,方小芙也好,陈静琬也罢,那些事凭个茫茫几年间,也能就此放下,可这件事……

    ……他连想想的勇气都要失了。

    他说了太多绝情的话,又怎么能有脸面再去见他呢!梁易文若是恨他了,若是真得恨他了……!

    他受不了。宁愿不见。

    夏小山又来信了。

    [前两天在梁公馆赴了晚宴,才晓得梁家有那样好的厨子,你可从来没跟我提过,在北京这些年竟第一次尝梁公馆的菜,实在负了我的好时光! 梁大公子与我问起你去未去云南避寒,我说你去甚云南,你这样硬的一副心肠,人心怨恨皆不避,还避什么寒?

    可梁大少不依我,要我劝你,说云南暖和,人心也软。

    我便应他,劝劝你——

    你且去呗。

    你且去吧。]

    程敬桥摇摆不定,实在不知道就他算去了、见到了那孩子,他又该说些什么呢。他踌躇着,不能决定。那张火车票就夹在那本耗费了他大半个月才粘好的日记本里,裁了碎边,贴好了角,用胶仔细粘齐了,又用一根细线重新整整齐齐地缝住,才再包裹了油皮纸。

    他守着这本日记和那几封信,没脸去。只求着、盼着,想让时间把这些都抹平。

    过了几日,他的一个故友竟然路过承德,知道他在,便来看他了。他们好多年没见,上一次见面,还是战前这人要转移自己的一批书,前来求他帮忙。这人是夏小山的师弟,二人同庚同学师承梅庵,和程敬桥也算半个师兄弟,进了屋二人便叙起了旧。程敬桥见了旧友,近些时日的阴霾总算能稍稍有点解脱。

    “你和小山还有联系吗?”程敬桥问,他是知道早年二人因着一点矛盾闹翻了去,时任道还递了辞呈,那往后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讲过,近些年才稍有缓和。

    “我这一趟去北京,也会去见他的。再见了他可得好好收拾他了,前些日他来信给我,说我们师姐带了块金华火腿来,要分给我们师兄弟二人,他与信我,‘白日里吃了一口,夜里又吃了一口,清早起来就没了,这火腿不行,太不经吃’。合着又吃了我那份!”

    程敬桥听了笑起来,时任道也笑,数落起自己师兄来,“那性情真是捉摸不透,学术上那么清高,吃上如此厚脸皮!”

    “我也不明白,小山是与众不同啊,”程敬桥回应,“早年你们二人闹矛盾,可心焦了我,明明他的关系更好帮你转移那批书,你非来找了我,我还不是得找他?又不敢让你知道,可累坏我了。”

    “他当年为校章的事怪我,写了绝交信给我。做到这个地步,我还如何跟他交好?他后来问我,怎么不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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