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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lovestory》◎
    这一年来,澍光运营状况良好,团队配置和股权架构都趋近合理,商业模式落地生效,财务数据报表可圈可点,业务量也在蒸蒸日上。
    赵星茴说“闻总”的时候,语气总是带着天然的讽刺,似乎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闻楝并不在意她的语气。
    他们站在一起,自然有人过来搭话,闻楝这次来香港,主要是为了某个新的智能制造项目,想成为客户更大的供应商,澍光融资前是以软件为主导,通过快速迭代的通用技能研发通用人工智能系统,为不同行业的客户提供创新的通用智能解决方案,拿到了陆氏的投资后,也开始实现产业落地,着手硬件开发,提供更完备的人工智能配置。
    商务谈话方式要么直来直往,要么迂回婉转,闻楝虽然做技术出身,但他以前跟谁都能和睦相处,言语谈吐并不显得吃力,温和中带着坦直,赵星茴面色再冷淡也不至于对他挑刺,何况她还是资方负责人,站在一旁帮他迎合几句。
    旁边有人似乎看出赵星茴和闻楝之间某种艰涩的貌合神离,递过来香槟杯跟赵星茴聊天,夸夸其谈中介绍自己也在做人工智能方面的创业项目,刚回国不久,履历耀眼,背景雄厚,七拐八弯也算是赵星茴的半个校友,难免踌躇满志:“我手上的项目有更大的潜能,效果落地的话对整个行业都是冲击,不过目前就缺合适的投资人。”
    “是么。”赵星茴语气平淡。
    那人再说:“现在啊,什么野鸡公司都能搞人工智能,拉几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头衔教授,买个开源,找几个人复制粘贴做个提示工程,花钱弄个漂亮的用户界面,就能到处招摇拐骗,骗投资骗生意,没过两年就拿着钱跑路。”
    赵星茴顺着他的目光冷乜闻楝一眼,翘起唇角:“你说的对,现在什么野鸡公司都能搞人工智能。”
    “学妹,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细聊?”烟草味的男士香水距离近到冒犯,“这香槟寡淡无味,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或者……鸡尾酒?我记得香港有不少米其林餐厅就在这附近。”
    赵星茴面无表情地抿起樱唇,突然又抬头,目光带着某种恶作剧似的笑意:“行啊,不如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我跟你聊点其他?”
    “好,好,当然好。”
    “打搅。”
    闻楝突然走过来,将那烟草味香水生硬隔开,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平静又碍事地挡在两人中间,“你们在聊什么?”
    赵星茴甩甩头发,嫣然一笑:“聊合作啊。这位是xx科技的ceo,你的同行、友商,他刚才说你的公司是野鸡公司,坑蒙拐骗拿钱跑路,记住他和他公司的名字,冤家路窄,是男人的话,别放过这种竞争对手。”
    “当然,冤有头债有主,你也记住他的名字——他叫闻楝,澍光科技创始人,要是有一天你死得很难看,记得赢你的人是他这种对手。”
    她转身离开。
    男人傻眼。
    闻楝面色不改,挡住她离去的背影,伸出手跟面前人相握,语气平和:“多谢夸奖,野鸡公司这种名号,愧不敢当。”
    男人再度傻眼。
    赵星茴兴致全无,跟主办方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现场。
    她回酒店休息,没有搭乘的士,买杯咖啡沿途漫步这个城市,灯火辉煌,行人匆忙,记得上一次还是和于奕扬一起,两人坐在车上看香港的落日晚风,回忆加州的生活,还一起去听了演唱会,跑马场里吃晚餐,shopping mall里买到精疲力竭。
    香港的夜是自由的,路边有年轻歌手在唱歌,乐队的伴奏很动听,许多许多人聚集在附近,台阶或者席地而坐或者是应声轻哼,赵星茴从人群中路过,听完《海阔天空》后是一首《love story》。
    “youll be the prince and ill be the princess.its a love story……”
    她想起了陆显舟。
    十分钟之前陆显舟的来电,他人在吉隆坡开会,问她在香港行程如何,问她在干什么,再笑问是不是又跟于奕扬有约。
    没有于奕扬,也总有其他人,香港公司小开vincent,泰国的冲浪教练kun,吉隆坡矿业集团的jiawen,新加坡金融行业的sean,还有远在加州和欧洲的男生,好友栏随便拉出一人便有故事发生,受追捧也是证明人格魅力的一种方式,赵星茴是这样,陆显舟当然也如此。
    以前赵星茴从不觉得如何,她从来不缺追求者,也对身边人的照顾熟视无睹,陆显舟没有明说,可对比起若干年前,她和陆显舟的关系的确有变化。
    肢体接触增加,日常联系密切,相处时间变长,依赖性变强。
    陆显舟很好很绅士,是她接触过的最完美优秀的男人,如果妈妈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她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惊讶?
    《love story》之后是一曲《十年》。
    人群热闹,晚风吹拂,灯光璀璨。
    身边有人坐下。
    赵星茴眼角余光扫过,心头一烦,目不斜视:“我好像没有欢迎你坐下。”
    身边那么多陌生人,闻楝轻声回她:“公共场所,谁都可以坐。”
    两人中间还隔着距离,赵星茴没有说话。
    闻楝没有打搅,目光注视着演奏的乐队,默默地听。
    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音乐声起起落落,鼓掌声也起起落落,有人低哼有人合唱,赵星茴捧着咖啡杯发呆,眼睫柔软,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
    西服轻轻搭在她肩膀。
    她冷声:“拿开。”
    “风有点凉。”他温声说。
    赵星茴抬手把西服丢在地上,站起身,把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迈步离开。
    闻楝把西服拾起,搭在臂弯,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香港夜晚的街道,从鲜艳浓郁的霓虹和人来人往的喧嚣,再到暗调的街角和暖黄的灯牌,赵星茴脚步快快穿过人群,拐过一条长窄的街,推开了路边茶餐厅的门。
    点一份菠萝油和酥皮蛋挞,饮品她喜欢热酽酽的朱古力,某些时间她会特别想吃甜食,摒弃加州女孩喜欢的蔬菜沙拉和咖啡。
    门口叮咚一声。
    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拎着外套进来,坐在隔壁的座位,点了一份沙爹牛肉面和猪扒包,再来一份黑松露炒蛋和一杯鸳鸯。
    店里食客陆续离去,整间店只剩他们两人,默不作声又各自为营地吃着东西。
    地上深红色的小方砖刚拖了一遍,店员阿姨看赵星茴细嚼慢咽那个劲,甩着拖布用粤语催她快吃快走,店里要打烊。
    赵星茴听得懂,念大学时候凌微给她请的做饭阿姨就是广东人,跟着学了点皮毛,慢吞吞用粤语回她:“门口写着十点打烊,现在才过九点。”
    阿姨不耐烦抱怨这个点该下班,赵星茴淡定喝一口朱古力:“等我吃完。”
    阿姨又气鼓鼓抡着拖把去擦闻楝的位子,嘴里噼里啪啦一顿,闻楝漆黑眼睛望人——他听不懂。
    “她让你抬脚,她要拖地,别弄脏了地板。”赵星茴在一旁开口,语气难免幸灾乐祸,“还有,她骂你吃的太多,饿死鬼投胎,当心吃完撑死。”
    闻楝语气温和淡定:“帮我跟她说一声,我今天饿了一整天,只吃这几口东西,撑不死。”
    店员阿姨杵着拖把,凶巴巴叉起腰问两人:“你哋两个识?咁點解唔坐埋枱一張枱?搞到我多咗嘢做。”
    赵星茴和闻楝一道被不客气的店员送出门。
    风铃迎着晚风叮叮当当响,声音清脆悦耳,灯光漫漫的高楼破出暗灰色的天空,红色的士从身边闪过,她仍往前走,他在后面。
    一前一后走过两条街,风铃声腻了乱了烦了,她蹙细眉抱起手,脾气像涨潮一样冲上来,脚步加快,要把身后那个猥琐的尾随者甩开。
    她脚步加快,他也快走了几步,她在人群中慢下来,他单手插在裤兜里,也慢悠悠地走在人流中。
    脚下的高跟鞋步并不适合citywalk,过细的鞋跟已经让脚隐隐生疼,赵星茴在绿灯倒计时之前快快穿过一条街,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时已经开始愤怒,用力跺脚的时候脚踝突然一歪,身形一晃。
    脆弱精美的鞋跟摇摇欲坠。
    “你有完没完?””她柳眉倒竖,瞬间奓毛,扭头怒斥,“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信不信我报警?”
    “我和你今天同一家酒店。”闻楝抬头看不远处的高楼酒店,再看她横眉竖眼地咬唇踮脚,“抱歉。”
    世界毁灭都没所谓,男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说抱歉,而赵星茴宁死都不可能在摩登都市的街头踩着一双坏掉的高跟鞋一瘸一拐走路,她只能怒目刺他,钉在路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晚归的行人擦肩而过,路边有几级台阶,闻楝瞟了一眼,赵星茴已经踮着脚跳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我看一下。”
    闻楝已经蹲在了她面前。
    即便身上的皮囊换了样,他的姿势也是自然而然,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只有黑色的脑袋和衬衫包裹的清瘦的肩脊,曲起的长腿没有足够的容纳空间以至于磕在地面,伸手去碰赵星茴脚上的鞋。
    修长手指扶住纤细脚踝的瞬间,温热的指腹轻轻滑过她的皮肤,以至于赵星茴触电般地抬脚踹他:“滚开!”
    闻楝顺着她踹人的力道,顺势握住了那只高跟鞋。
    年轻女生的脚尖,玉一样白皙细腻的皮肤和柔美的曲线,贝壳般的指甲鲜红夺目,一分一毫都是美的存在,而他只是握住了那只坏掉的高跟鞋,抬头问她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