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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7章 河北首功竟是这个人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曹操狼狈撤回魏县、忧愤病倒的同时。
    馆陶县城内,诸葛瑾和河北战场四将,正沉浸在欢欣鼓舞的庆功氛围中。
    此次决战之前,馆陶县城还掌握在曹操阵营的手中,诸葛瑾并没有让人强攻破城。
    但随着昨日曹操的全军崩溃惨败、主力败走之后,留在城内的那些曹军老弱残兵,也基本上没再敢抵抗。诸葛瑾带着诸将和大军围城喊话时,城内的县令和一名负责防务的都尉,就直接乖乖开城投降了。
    开玩笑,他们可是在城头亲眼看着远处地平线尽头、曹丞相的主力大军都被打崩了,他们这点小鱼小虾,还死守城池作甚?馆陶小县有可能守住么?不存在的!还不如直接投了免造杀孽。
    所以今天一早,诸葛瑾才能在城内的县衙里醒来,神清气爽地会见诸将,意气风发地盘点战果、评估得失。
    因为是战胜并且掌控了战场的那一方,诸葛瑾对战果的统计和评估,要比曹操还快得多,还准确得多。
    曹操还在为“自己麾下到底折了多少文武人才和兵马”而求索的时候,诸葛瑾这边,基本上已经大致摸清此番战役的战果了。
    斩俘迫降累计七八万人,这个数字诸葛瑾已经知道了。击溃逃散的也有好几万,他心中也有数。
    曹洪、许褚的首级,已经被石灰腌渍好了,此时此刻就存在县衙的偏厅内。就等诸葛瑾彻底梳理明白河北这边的情况进展、写完请功奏表,就会差人连信带首级一起送去许县,送去正在围攻许县的刘备军中。
    诸葛瑾还知道荀攸在乱军之中被擒了,不过荀攸被抓的时候已经是受伤昏迷的状态,能不能挺过去还未可知——诸葛瑾的军队发现荀攸时,他是在乱军之中被奔马践踏了一脚,踩断了些骨头,痛得昏迷倒地不醒了,这才被俘的。
    这已经算幸运了,没被马蹄践踏到要害,只是踩了四肢。若是直接踩中胸腹躯干,怕是连内脏都要被踩出来。
    曹洪、许褚、荀攸,有文有武,有统帅,有猛将,有军师,曹操阵营的顶级人才,正在大范围地凋零。
    这样的战果已经非常可观了,毕竟此战曹军被直接歼灭的兵力也就三分之一左右,而能干掉这三条大鱼,曹军的高端人才损失比重,绝对超过三分之一了,这属于超额完成任务。
    至于那些溃散的敌军,其带兵将领正常情况下多半是能跑出去的,因为战场上武将的突围逃生率肯定要比普通士兵高。诸葛瑾也不能指望把那些敌将也都抓到,曹休、李典、乐进都是这么撤退的。
    相信南线的刘关张和二弟看到这封战报时,也会为这些辉煌的收获欣慰窃喜吧。
    “那就这么写吧,诸位对自己的功劳,没有什么异议了吧?战果汇总之后,就差人绕路送去许县军前,倒也不用太急,日行三百里慢慢送就行了。”
    诸葛瑾最终评估了一下功劳分配,大致先让人写了个草稿提纲,让诸将看一下。
    赵云、太史慈、周瑜、马超、张辽自然都不敢有异议,何况司徒叙功确实公允,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大家心服口服。
    按照诸葛瑾的记录,太史慈有执行计策、率先撕开曹营防线的功劳。因为牛羊群破车阵就是他指挥的,过程中太史慈还让人持续用火药箭制造敌军混乱,驱赶兽群进一步冲乱敌阵,破坏车杖、拒马。
    但随后亲自率先冲进敌营厮杀的,自然是张辽,他和太史慈打的配合。后来他俩也在北线攻破了曹洪的营垒,虽然曹洪本人是死在乱战之中,不好归功于某个个人,但也算是共同立功、他俩先来。
    赵云、马超是第二阶段背刺时投入的战场,许褚之死算给了马超斩杀,荀攸算他俩共同俘获,乱战中不好分配。而且他们驱赶走了曹操,加速了曹军的总崩溃,加速了战果的扩大。
    最后的周瑜,在这场战役后半段的功劳就明显小一些了,他带着徐盛只是在敌营已经彻底大乱后,才跟进扩大战果,包抄抓俘虏灭溃兵。
    不过周瑜在战役前半阶段、相持守营黏住曹操的时候,表现还是很不错的,也算是各有分工。
    步兵主力,本来就该在相持阶段多发挥,最后追击收割的时候,自然比不上骑兵。刘备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不会亏待打相持战、阻击战的下属的。
    众将心悦诚服之际,赵云率先恳切地表示:“此战之功,首要还在司徒定策神机妙算,我等不过是执行计策罢了,司徒给主公的战表,却丝毫不提谋划,实在是太过谦逊了。”
    诸葛瑾闻言不由笑了,他还需要表功么?
    不过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捧场,他也只好说几句场面话:“我有何功?不过略施小计罢了,亲冒矢石血战破曹的,终究还是诸位。诱敌决战的方略,也是早就有公论的,并非我一人之功。”
    赵云却不觉得如此,坚持说:“即便如此,此番能破曹营,司徒临时想到的以畜群冲烂敌营之策,也颇显急智。若是没有这招,此番馆陶之战,很有可能再次打成当年官渡之战的样子。
    双方都会拿对方依托的营垒暂时没什么办法,谁先动手谁就要承担攻营的不利,最后就只能相持下去。我军虽然精锐,但骑兵太多,攻营时所要承担的额外不利因素,实在是太严重了。”
    赵云这番道理倒是实话,此战刘备阵营的军队,凭良心说,精锐程度是远超曹操的,所以哪怕暂时兵力还不到敌人一半,但真要是完全野战决战的话,刘备阵营一方堂堂正正也有可能打赢。
    但问题就在于,此战并非完全的野战,曹操已经用了计,故意引导局面,让战事演变成了他守营敌军攻营。
    骑兵多的一方,野战战力再强横,攻营的时候承担的额外削弱也更明显,所以正儿八经不用计强攻的话,刘备阵营的军队此战还真就拿不下曹营。
    现在能那么快拿下,诸葛瑾确实当居首功。
    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赵云既然把这层话都挑明了,诸葛瑾也不藏着掖着了,中肯地实话实说:
    “这话倒也有理,不过,说到底是曹操也心存侥幸。他知道,就算相持下去,一个月之后,最多两个月,因为他把兵力都调来河北了,我军在其他战线必然会有重大突破,所以他也耗不起。
    如果曹操一开始就专注围点打援,不要朝三暮四朝令夕改,让将士们集中全力修鹿角、拒马、挖深壕、夯土墙,等到子义、文远赶到的时候,我军还能破他的营么?绝对破不了的。
    就算我们再集结数倍的牛羊,充分惊吓驱赶上去硬撞送死,也破不了鹿角数重、深沟高垒的坚营的。是曹操非要卖这个破绽,用车杖配合少量残留的鹿角立营,勾引我军骑兵忍不住去强攻,这才给了我将计就计克制他的机会。
    所以说到底,这次还是曹操自己给机会了,他非要用计行险搏这一把,才有此速败。这定策的首功,倒是该算在曹贼自己头上,咱就不居功了。”
    诸葛瑾说这番话时,倒也语气轻松,纯是风趣调侃。众将听了,也忍不住相视而笑,县衙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当然,大家都知道,如果曹操不行险用策卖破绽,他最后也会慢性死亡的。
    行了险卖了破绽,敌人一时看不出破解这个破绽的招,那他就能堵成翻盘,结果偏偏遇上了诸葛瑾,天克他这个破绽,那就没办法了。
    卖的破绽和真的破绽,有时候本来就是会相互转化的,只看博弈双方的策略和段位了。
    愉快地议完了功后,诸葛瑾也顺着赵云刚才的话题,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便忍不住追问:“对了,刚才子龙提到,此战能胜,全靠我军用牛羊冲破其外围营垒,昨日倒是忘了问了,我军筹集的牛羊,究竟损失了多少?”
    这个问题,负责冲杀的诸将一时都答不上来,还是负责追歼残敌、扩大战果的周瑜比较心细,他让人打扫战场时大致统计了一下,此刻便能应声对答如流:
    “糜使君一共筹集了十几万牛羊,牛的死伤逃散,累计大约有一万多头,羊的损失超过了十万。不光有死于战阵留下尸体的,还有至少三成冲散乱逃的。我军这几天还要分兵搜略四野,一来是抓敌军溃兵,二来也是搜集逃散了的牛羊。
    很多牛羊怕是找不回来了,要么就沦为野生,将来也可能会被馆陶周边的百姓抓到,领回去耕田吃肉。司徒可要设法追讨?”
    诸葛瑾一摆手:“今年这连番大战,河北百姓已经够苦了,把情况公告周边诸县,让百姓看到了野地里的牛羊,能抓就抓吧,也不用上缴,只当是主公的仁政惠民。
    已经杀死的,能在战场上收罗到尸体的,也尽快做给将士们敞开了吃。好在如今是初冬十月,天气也不热了,放上十天半个月,还有可能存得住。只是牛羊战死,肯定不比屠宰放血彻底,估计肉的血腥酸味会比较重。”
    诸葛瑾随口说着,旁边众将闻言都纷纷表示,司徒实在是太仁慈了。
    对于普通士兵而言,能敞开吃肉十天半个月,顿顿吃肉连米麦主食都不用搭配,这已经是极为奢侈的生活了,简直就跟天堂里一样。
    这种时候,谁还管牛羊猪的血有没有放干净、有没有腥臊酸味呢。
    后世老外肉联厂里正规杀猪都用电死的,死前没放血,猪肉臊成那样,老外照样能吃得下。汉人虽然在吃喝上比那些蛮夷讲究,但如今毕竟才汉朝,生活水平那么低,跟后世蛮子耐受力差不多,也是应该的。
    倒是糜竺那边的物质损失,让诸葛瑾不得不慎重评估一下。
    他一开始只是写信让糜竺全力配合,最后糜竺到底筹了多少牲口给太史慈,诸葛瑾直到昨日之战打完之前,都是不知道具体数据的。
    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听到了详细的数字。
    仅仅从牛羊价格粗略估算了一下,诸葛瑾就意识到糜竺这次绝对是大出血了。
    “子仲倒也不易……没想到最终竟筹了那么多牛羊。子龙,最近这两年,渔阳边市榷场的生意,又有比当初好很多么?难道是生意的规模陡然扩大了数倍?”
    诸葛瑾之前并非常年住在幽州的,也是此番开战前才来,他要管的事情太多了,难免挂一漏万。
    这些细节上的小事,还是问久在幽州的赵云比较合适。
    赵云也立刻帮他解答了,表示这两年渔阳边市的发展很平稳,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爆发式跨越式增长。
    诸葛瑾摸着胡子想了想,叹道:“那子仲应该也是把底子都倾上来了,这些年积蓄的府库余财,加上营商的结余,估计都花在了这一战上,估计还得问其他从事边市的富豪借些钱财牛羊。
    未来数年,幽州都得重新恢复元气,积攒钱粮物资。好在此战的战果倒是足够巨大,足以让我们全据冀州,将来倒也不需要靠幽州的钱粮支援讨逆之战了。”
    诸葛瑾心中很快就估算出了大致的成本账目,知道这场大战,己方阵营虽然是完胜,可付出的成本绝对是不低的。
    虽然往年糜竺每年也能买卖几十万牛羊,但那都是贸易,成本要占大头,买到的东西加工后还是要再卖出去的。
    这次直接筹集了十几二十万牲口,那都是只出不进的,最后被杀死都是要吃掉的,纯犒军,没有制成品卖回去回血。
    一下子抽掉那么大一笔资产,幽州的官商和府库还不得被直接抽垮,甚至要借钱发债——
    当然糜竺要是真发债了,也不会直接借银子铜钱的。估计就是给来卖牛羊的乌桓和鲜卑部落酋长们打借条、白条,告诉他们牛羊已经被朝廷官府征用了,暂时付不出钱来,过两年周转过来了连本带利再还。
    总而言之,此战之后,绝对不能给幽州官民各方增加负担了,幽州积蓄了数年一朝花光,必须重新休养生息。
    打仗打的都是钱呐,看着正面战场风光,背后又有谁知道诸葛瑾这个计谋所需耗费的巨大物质条件?
    所以,此战破曹营,糜竺的功劳也是不容小觑的。
    诸葛瑾想到这一点后,连忙又在原本拟定的报功表文后面,追加了一些内容,强调了糜竺的统筹之功。
    毕竟人家是花了大钱的,出钱赞助讨逆战争,也算是大功,也可以升爵位。
    最后,诸葛瑾还提醒了一句这几年同样经营有方的周瑜:“公瑾,这几年你也算跟子仲一起,在渔阳边市的上下游贸易中做了不少事。渤海郡的长芦盐场,也有不少结余吧。
    等你回到渤海,统计一下,分拨一批银钱,把子仲筹集牛羊欠下的外债还了。具体账目,我自然心中有数,会帮着调度分摊,不会让冀州吃亏的。”
    之前周瑜跟诸葛瑾一起身处包围圈中,糜竺筹集牲口的时候自然也没法找周瑜配合。现在事情已经了结了,算账的时候让周瑜也摊派一部分,也算是合情合理。
    而且这样一来,周瑜也可以多分摊一部分河北战胜的功劳,诸葛瑾也会帮他写进报功表文里,刘备自然会定夺。
    这种场合,司徒都公开发话了,周瑜也不可能吝惜钱财,立刻就表示等回到天津,就马上给糜竺送钱平账。
    诸葛瑾见正事都谈妥了,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连忙话锋一转,把节奏重新带起来:
    “那就好,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既然折了那么多牲口,才赢得此胜,这些日子就让将士们好好吃喝放纵,物尽其用。
    子龙,孟起,你们也分派一些没有伤病的士卒,这几日再辛苦一下,尽快跑马圈地,把周边可以迫降的县城占一下,这也是为了避免更多的曹军溃兵逃回曹操治下。”
    那些被要求执行圈地任务的骑兵,当然也不会被诸葛瑾亏待,该给的吃喝休整一点不会少,还会发额外的赏钱作为“加班费”,将来仗打完了也可以额外“调休”。
    赵云、马超立刻领命,这就让人安排下去。
    随着诸事安排妥当,馆陶县城内,数万大军终于松弛下来,开始庆功。
    军中的伙夫是最忙碌的,有那么多肢体不全的牛羊猪要处理,哪怕临时叫上十倍数量的普通士兵打下手,也依然忙不过来。
    分割肉块的钢刀都砍卷了上千把,不少士兵的刀法都在这个过程中练得越来越纯熟。有些士兵坦言就算是当兵了好多年,实际上挥刀砍尸的机会都没那么多。一些带兵将领知道了这个情况后,还特地让见血少的新兵来多练练手,练练心理素质。
    毕竟这种忙碌,是平时想求都求不来的。
    其他军队,哪有这样顿顿敞开吃肉连吃半个月的好日子。
    就是砍杀动物切肉的机会,在战场以外的环境,也是很少遇到的。
    跟着司徒打仗,能打胜仗,还有肉吃,还能练手艺,三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