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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柳郎穷!(万字章节)

    略施手段,斩杀一众真人修士后,徐行又反过身去,看向身下的溟海大泽。
    他长袖一拂,从诚惠手中缴获的玉净瓶,以及得自泾阳王的水神鼎便自行飘出。
    这两件法宝虽然此前都是正统灵物,如今却已染上了浓郁的魔门风格,其上无数诡奇纹路,拼合狰狞丑陋的妖魔万鬼图。
    练成魔门大法后,按照此界惯例,徐行也要炼制几件法宝,既是印证修行,也是有助于战力。
    如今这两件法宝,正好作为主要材料。
    除此之外,徐行还有从黑山老妖等一众南支真人高手、门人弟子,以及宝库中缴获的法宝灵材,可以用作补充。
    他放出一团三色交织的归元火,将众多法宝、材料都给扔进火中,开始祭炼。
    不一会儿,火中灵材便自行分解,竟然有融合为一的倾向,徐行倒也不奇怪,因为这种聚合性本也是魔道的特色之一。
    魔道所用的法器、法宝,根子亦是在那遍述天地本源的阴蚀魔文,也即是魔道法箓中。
    无论是五行之属,还是其他种类的材料,只要被打进去这种法箓,都会朝着天魔的存在形态发生改变,因此才能为魔道中人所用。
    但这也意味着,手段更高、神通更强的高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些法器、法宝化为己用。
    所谓赢家通吃,便是如此。
    徐行一边从这种特性中,参悟魔道的种种玄妙奥义,一边操纵火焰,渐渐凝成一卷画轴。
    只见溟海翻涌、蛟龙潜藏,顶上阴云密布,云层中电光激荡,青白交加。
    徐行再次显化出白骨法身,抬手一指,指尖激荡出一抹昏黄光晕,仿佛割裂天地、划分阴阳,点在画卷正中。
    正是幽游夜摩天中秘传的藏纳阴兵之法,以及最负盛名的虚空神通“九幽十狱冥遁法”。
    两者结合,便能再造冥土、滋养阴魂,可说是自辟天地的另一个变种。
    徐行这尊白骨法身中所蕴含的法度,正是来自幽游夜摩天的根本大法“纣绝阴天秘箓”,他又曾经不止一次地试过开辟天地,对这种神通组合,有着天然的敏感。
    所以,他才能无师自通,且施展得如此浑然天成。
    一指点出,画卷一震,方圆五六十里的溟海大泽,皆如龙吸水一般,投入其中,令画中海水越发汹涌,更传出澎湃怒潮之声。
    这画卷中的“幽冥界”,虽然不如这处由南支历代祖师联手打造的虚空世界稳固、完整,但若光是用来容纳溟海大泽中的阴泉,倒也是正合适。
    除此之外,其中还有诚惠那口玉净瓶中蓄养的五百魔龙,可见蛟龙不断投入海水中,激起层层风浪,每一阵风、每一朵浪,都令海水变得越发污浊。
    蛟龙的形貌亦在溟海大泽中不断变化,或是鳞甲峥嵘、或是白骨森然,就像是介于生死间,有些类似佛门所谓的红颜白骨观。
    这也是画卷除了斗战杀伐外的另一个用处,此物亦是幽游夜摩天的根本法度所凝,如今展现的,也即是这法度的本质——生死往复,九幽轮回。
    每一个幽游夜摩天的真人,在凝炼阴山、化为阴灵鬼身,在祭炼阴兵的同时,也是在探索借阴生阳、死而复生的奥秘。
    每一次由死转生,在“幽游夜摩天”中便称为一次“九幽轮回”,若是能够历经九次轮回而不损真灵、不坏法身,便是堪比真仙的大成就。
    徐行此前带着阴魔,一并投入溟海中的举动,亦是暗合“九幽轮回”之真谛,而他对这种生死间的修法也颇为熟悉,所以才能一蹴而就,以“纣绝阴天秘箓”成就大真人业位。
    徐行再一振画轴,长卷合拢,光华内敛,不见有丝毫出奇之处。
    他将长卷收入袖中,自语道:
    “既是仿照九幽之法而成,便可名之为‘溟海变相转龙图’。”
    练成这件鬼道修行的根本法宝后,徐行又将白骨法身变化为阿修罗血海魔躯,归元三火中的血焰立时燃烧得更为旺盛。
    阴山白骨法身乃是纯粹由“纣绝阴天秘箓”练成,又有诚惠这位大真人的道基,以及一众南支真人为参照,是以法度严谨、结构完善。
    可这具阿修罗血海魔躯,乃是阴魔从单纯“无相血魔”身上演化得来,欠缺颇多真传奥秘,最终能够凝聚成形,也得益于徐行的纯阳气血。
    这也是为何,魔躯鳞甲非是漆黑一片,反倒是鲜艳欲滴的血红,眼眸中更带着暗金色泽。
    不过,徐行对此倒也不甚在意。
    毕竟虽然缺少对应法度,但这具魔躯自带的种种天赋神通,以及纯粹的肉身力量,已经足够他发挥一生所学。
    徐行还计划着,如果能够再从钱塘君手中,学来完整的六祸禁法,匹配与这具阿修罗魔躯相匹配,那便也足够了。
    至于魔躯对应的法宝,徐行心中也早有定计,他手捏法诀,将诚惠的尸骨,以及从那几位真人修士身上掠夺来的精元血气,尽数注入火中。
    不一会儿,血光大盛,便凝成一条瑰丽明艳、艳绝当世的刀光,以及一杆晶莹剔透、贯穿有一根血红细线的大枪。
    这口刀乃是阿修罗血海魔躯的天赋神通——化血神光所化,无比阴毒,专伤肉身法体,见伤见血即化,掠夺精元,又内蕴来自地肺的毒焰煞气。
    即便是大真人级数的强者,能够固守精元,不被掠夺,等闲被砍中一刀,也要耗费不少功夫,才能镇压毒力煞气,等若是平白被削去一层法力。
    除此之外,内中还封印了一众无影无形、诡秘恐怖的无相血魔,这群血魔又吸纳了阴魔身上那来自九空无界的浓烈斗战杀伐之气,一旦放出,凶煞无比,亦能辅助兵主作战。
    是以,徐行将之命名为“无相血煞神刀”。
    那杆大枪则要朴实许多,并无如此之多的奇能功效,只不过是占了坚锐二字,最值得称道处,便是其中内蕴了“无明血焰”、“十阳金焰”,能激发离火神雷的变化。
    一枪点出,哪怕相隔十来里,亦能引发凶猛至极、连绵不绝的暴烈炸劲。
    徐行便将之命名为“血焰烈雷枪”。
    这一枪一刀,便是一正一奇,配合阿修罗血海魔身的种种莫测变化,战斗力绝不输给阴山白骨法身,诡秘之处,甚至是犹有过之。
    徐行甚至想到了当初的王彦章,却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否能够凭借阿修罗魔道的修为,和这位“铁枪神将”掰一掰腕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尚且不知,但徐行可以肯定,最起码他当初留下来那一尊踏入大真人境界的化身,已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只不过,在练成这两大魔道变化后,徐行也意识到一件事,倒不是说他练得不好,问题是——现在练得太好了。
    他本来的计划是,令五脏庙翻天覆地,让魔道、玄门、释家,三种修法达到平衡。
    现如今,由于魔道过于强悍,他不得不分割体魄,抽离神魂,才可发挥出全部战力。
    不过虽有困境,徐行倒也不急,毕竟他的炼法之路,本就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既然如今魔道大盛,那他现在也该去学一学此界的其他道统真传了。
    念及此处,徐行也不耽搁,将一切魔道变化平息,再次显露出常人形貌,御使“无相血煞神刀”,化为一条撕空裂气、横贯长空的艳丽血光,直朝安南地界飞去。
    南疆地界,不知道有多少老魔头昂首,眺望这格外浓郁、气势沛然的血光,由衷发出一声叹息:
    这天下,果然是魔道大昌的局面……
    除了无用的感慨外,如九头巫神这种人,也多留了个心眼,暗中遣人出去打探,这位学贯魔门几大支脉的神秘强者,究竟是什么来历。
    根据那一记遥击千里,令南疆群魔同感震撼的“无明血焰”,以及南支总坛遗留的火光,一众左道妖人皆敬畏地称其为“赤劫魔君”。
    ——
    安南地界,升龙皇城。
    徐行虽是从此处赶往枯岩山,又随钱塘君奔袭数千里,直捣幽游夜摩天总坛,实则也只过去了数个时辰而已。
    但就是这数个时辰,李修儒等人也已等得颇为心急,毕竟在他们眼中,徐行纵然手段繁多、修为不俗,也不过只是一名真人修士。
    对方既然敢对钱塘龙君这种即便的大真人级数中亦算是顶尖的强者动手,还能将之牢牢困住,连半点讯息都发不出来,可见手段如何。
    ——以真人之身,面对这样一群高深莫测、不知神通几何的高手,无论怎么看,只怕都谈不上胜算二字吧……
    敖清绮在这群人中,和徐行交际最浅,也最是不放心,等了会儿后,便不由得把敖峥嵘拉了过来,再次询问起来徐行的来历。
    李修儒、左擎天等人是把徐行当成了龙宫聘请的供奉一类,故而没有细问。
    但敖清绮却很明白,至少在自己走之前,龙宫中绝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而此前所谓的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在如今这种危机局面下,也显得难以倚靠。
    但敖峥嵘也实在是不好如实相告——毕竟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还怎么如实相告。
    所以,敖峥嵘便只说这位前辈乃隐居东海的散仙一流,此次出山,也是静极思动,特来斩妖除魔。
    对东海散仙的说法,敖清绮倒是没有过多疑惑,毕竟龙宫虽是水族霸主,名义上统辖四海,实则真正掌握的,也不过只是蓬莱海境这一块。
    辽阔无垠的海上,存在一些避世不出、神通不凡的散仙高人,倒也不怎么奇怪。
    奇怪的是,这人和小八不过相识数日,又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对这个问题,敖峥嵘一时也没有答案,只是想了想徐行此前遇见黑山老妖时,说的那一句“万里腥膻如许”,不由得鬼使神差地答道:
    “或许,前辈是真的……看不惯吧。”
    “看不惯?”
    敖清绮眉头蹙起,显然并不觉得算是一个合理的答案,敖峥嵘却已闭口不言,遥想那位前辈的风姿。
    自他和徐行见面以来,这位前辈虽是一直表现得极为温和,但是遇见和魔门相关的事,下手一向都是赶尽杀绝、极为凌厉,没有丝毫余地可讲。
    可这种果决,却又并非是如他们龙宫一般,来自于血海深仇。
    敖峥嵘甚至从他身上,不仅感受不到丝毫恨意,就连杀意都是那么平静,却是无比凝练、无比坚决。
    他的心中忽然有种明悟:
    ——或许,“看不惯”三个字,对这位前辈来说,当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此傲然,甚至是傲慢的心态,反倒是令敖峥嵘越发确信,徐行应当是上古时代那些随心所欲,或曰肆意妄为的大妖。
    毕竟,在天庭法度的镇压下,就算是他叔父这种无法无天的老龙,也万不会有这样的心态。
    和敖清绮解释完后,敖峥嵘也转过头,眺望枯岩山方向,满眼期待。
    不知为何,虽然明知徐行也只有真人境界的修为,但八太子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前辈,就是有信心。
    这种信心不讲道理,毫无由来,偏偏无比强悍,顷刻间占领了敖峥嵘的胸怀。
    如此焦灼且煎熬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这一天的太阳即将落山,残阳如血、红霞遍天之际,一条明艳焰光挟滚滚热浪,自西方飞来,横贯长空,煌煌赫赫,似大日重临。
    敖清绮、敖峥嵘只一见这熟悉光芒,心中便安定下来,更由衷流露出笑意。
    因为他们已认出来,自远处飞驰而来的,正是自家那位最值得信赖的叔父。
    钱塘君也远远感受到了两位子侄的熟悉气机,长虹一转一折,便落到升龙皇城中,化为那赤发披肩、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
    在看到敖清绮的刹那,感受到这位四公主的虚弱,饶是以钱塘君的坚韧性情,也不由得目光恍惚一阵。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侄女好像永远都是英姿勃发、自信飞扬,又何时如此凄惨过?!
    想到这里,钱塘君胸中戾气大盛,却也只是紧绷着脸,嘴唇抿成一线,一言不发。
    敖清绮很清楚这位叔父的性子,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根本不提这件事,而是主动发问道:
    “叔父,徐先生呢?”
    钱塘君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颤,那张轮廓分明、不怒自威的面容抽动几下,竟然扯出来一个敖峥嵘、敖清绮都不曾见过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只能被称为古怪。
    老龙君的语气,甚至比神情更古怪,他回想起徐行方才的相貌,有些不确定地道:
    “他现在,应该在斩草除根吧……”
    “斩草除根?!”
    听到这四个字,饶是对徐行最有信心的敖峥嵘,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不敢置信。
    除了他之外,如敖清绮、李修儒等人,更是直接愣在原地,双目圆睁,说不出半句言语。
    钱塘君见他们这般作态,摇了摇头,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此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老龙君毕生精力都在打磨肉身、砥砺法力上,讲故事的手法实在是不高明,完全是平铺直叙,寡淡无味。
    若是世俗里的说书人,如他这般,只怕是连一口饱饭都难吃上。
    怎奈何,钱塘君的言语虽是平淡,可这事儿本身就已充满足够的传奇性,令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胸怀激荡,且久久不能平息。
    敖峥嵘此前虽然不担心,但他对徐行最好的估计,也不过是期望这位前辈,用他那自辟天地的无上神通,将叔父带出包围圈。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徐行竟然生猛至此,借枯岩山地貌,一举拥有大真人战力,助力钱塘君将一众伏兵赶尽杀绝。
    要知道,其中不只有在左道大名鼎鼎的五台山混邪老祖,威震南疆、为祸一方的赤蛊岭巫神九头王,还有“铁枪神将”的一具化身!
    王铁枪的名头之盛,在此界怕是只在几位真仙、天魔之下,堪为天下最顶尖的几位之一,饶是一具化身,亦非是寻常大真人所能力敌。
    可他竟然在枯岩山翻了船,连化身分魂都没能逃出去,尽数被炼成了飞灰,这就极其难以想象、不可思议了。
    至于再后来,一人一龙定计,干脆直捣黄龙,覆灭南支总坛,令南疆群魔悉数俯首之事,更是众人听得目眩神迷,只疑身在梦中。
    讲完后,钱塘君淡然总结道: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钱塘君隐去了诸如自在天主插手、南方天魔法体等隐秘,但光是这些事实,已经足够震撼。
    是以直到他说完后,过了许久,众人都是默不作声、呆立原地。
    钱塘君倒也不去管他们如何,大袖一挥,走到升龙皇城那座崩毁的殿宇中,便盘膝而坐,自顾自地修行起来。
    此前两人从枯岩山到南疆的路上,徐行也给了钱塘君极多启发,他正愁没有时间来消化,如今这功夫正好。
    过了会儿后,还是敖峥嵘第一个反应过来,凑到钱塘君身边,低声问道:
    “叔父,南疆毕竟群魔乱舞、左道猖獗,前辈一人留在那里炼法,会不会……”
    钱塘君撑开眼皮,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份关心,才缓缓道:
    “若是我没猜错,只怕那位要我先走,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好在临走前再多捞上一笔。”
    说到这里,钱塘君也不耐再解释下去,而是又看了看敖峥嵘,问道:
    “我六祸禁法,是你教给他的?”敖峥嵘这事儿本是做得问心无愧,只是被钱塘君如此质问,到底还是有些尴尬,讪讪道:
    “叔父……”
    却不料,他的辩解之言还没说出口,钱塘君就已大手一挥,盖棺定论道:
    “这事儿,算你做得不错。”
    言毕,他又斜眼看了下自家侄子兼亲传弟子,不屑道:
    “那位比起你小子,天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六祸禁法’在你手里,根本就是有损老子的威名。”
    敖峥嵘极其熟悉这老龙的脾气,倒也不怒,只是摊开手,无奈道:
    “这事儿您老人家怨我没用,得怨我爹,把我生成这个逼样,我能有啥办法?”
    钱塘君却不怒,反而满意招手道:
    “混不吝得很,倒是像老子我。老子近来在那狗屁大阵中,虽说是憋得难受,也有了点领悟,过来领赏!”
    虽说是领赏,但是钱塘君的语气却颇为森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众人虽是与此无关,心头也不禁涌现出一股寒意。
    ——柳毅除外。
    只因他已经注意到,钱塘君在有意无意间,朝自己投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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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这老龙的修为,哪怕只是轻轻一个眼神、淡淡一道目光,也非是柳毅这种不入正宗的风水术士所能抵挡。
    霎时间,他的面容便惨白一片,浑身遍体生寒,好似有一把无形利剑,死死抵住喉头,锋锐至极,将其肉身、法力,乃至虚无缥缈的心念,都牢牢限制住。
    钱塘君亦不由得眯起眼,明显感受到柳毅心中那转瞬即逝的巨大愤怒,对这小白脸的印象,反倒是更好了些许。
    ——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以钱塘君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柳毅和敖清绮之间存在的微妙气氛,又有泾阳王之事在前,他心头自是不快到极点。
    这种心态,其实敖峥嵘当时如出一辙,不同之处在于,敖峥嵘清楚柳毅和敖清绮的事,身边又有徐行盯着,才没有作态。
    如今钱塘君既没有人压着,又不明真相,性子更比敖峥嵘极端十倍,举措自然直戳了当。
    虽然不至于一口气弄死柳毅,给他个毕生难忘的教训,令其人不敢升起别的心思,却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就在钱塘君还要发力之时,敖清绮也敏锐地注意到,那横亘于一龙、一人身前的险恶气氛,长腿一迈,便拦在柳毅身前,清喝道:
    “叔父!”
    言语间,敖清绮已将柳毅的所作所为,用神念形式,传给了钱塘君。
    钱塘君目光又是一凝,怔了好半晌,才又望向柳毅,淡淡开口:
    “小子,是把硬骨头,你既然学的是风水术,倒不妨随我回龙宫,传你全套法门。
    若是学得好,你心中所愿,也不是没有机会达成,虽然机会很小。”
    见柳毅仍是不做声,钱塘君又站起来,袖袍一拂,淡然保证道:
    “我的确对你看不顺眼,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做些手段。”
    柳毅仍是立在原地,面色如常,默不作声,左擎天、李修儒看着他,眼中都泛起担忧神色。
    敖清绮注视着男人那沉默而坚实的背影,心中更是罕见地浮起些不安。
    见钱塘君的面色越来越沉,柳毅才摇了摇头,拱手抱拳,缓缓开口,坦然道:
    “龙君盛情相邀,足见诚意,小子亦不认为以龙君的身份,会虚言矫饰,但这份馈赠,还是算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柳毅说这话时,眼中既有挣扎,亦有如释重负的神情,很显然,他刚才在心中经历了一番取舍挣扎。
    钱塘君对柳毅的选择,倒是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看他后,忽然问道:
    “小子,你现在心里,很……愤怒?”
    柳毅注视着这位或许自己耗费毕生精力,也难以撼动其一片龙鳞的龙君,面容没有丝毫变化,无比自然地点了点头,反问道:
    “龙君若是遇上这样莫名其妙的事,难道不会愤怒?”
    柳毅甘冒奇险,才放出敖清绮,更请得几位至交好友,横越魔潮,往海境通风报信,无论怎么说,都是海境欠他的人情。
    可到头来,他这个恩人,反要被钱塘君如此对待,任是谁来,也不能不愤怒。
    只不过,钱塘君对此,只是轻蔑一笑,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小子,以我的神通法力,就遇不上这样的事。其次,感到愤怒、表达愤怒、发泄愤怒,是截然不同的三件事,你要分得清。”
    说到这里,这位龙君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略显凌厉的笑。
    “不过,在我面前,你能做到第二步,已算是不错。”
    听到这话,柳毅再次默不作声,只是钱塘君能够感受到,他心中那股无明怒意,已经燃烧得越发炽盛。
    敖峥嵘见钱塘君如此作态,喉头动了一动,却见自家叔父斜瞥过来,欲言又止,又再次站了回去。
    可站在两人之间的敖清绮,却再也忍受不了,猛地一跺脚,令原本就崩毁尽半数的大殿,剧烈摇晃起来。
    她伸出手,强行将柳毅搂住,再抬起一双坚毅眼眸,直视钱塘君,纵使一言不发,也将自己的态度表露无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敖峥嵘、左擎天、李修儒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只不过敖峥嵘是望向了敖清绮,左擎天则是无比紧张地看向了钱塘君。
    李修儒甚至捏紧了手中的“计都隐曜剑符”,生怕这老龙一个应激,便要把柳毅当场打得形神俱灭。
    他们都没想到,在解决了泾阳王,救出钱塘君后,这一直以来都被视为最大助力的老龙君,竟然会成了可能要直面的最强对手。
    不只是这些局外人懵了,就连柳毅自己,也不曾想到敖清绮在情急之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
    他此前虽是愤怒,却也绝没有要做龙宫赘婿的想法。
    身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散修,柳毅虽是不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却认得清楚,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对他来说,这四个字有极其现实的意义。
    当他们这些散修在魔潮中浴血厮杀,只为明天的饱饭时,名门大宗的弟子们,则可以在师长护持下,安安心心的炼法,不必为道法传承、修行资粮而担忧半点。
    柳毅对此并无怨怼,却也不觉得在泥泞里安安稳稳刨食的自己,比起他们究竟差到哪。
    ——魔劫临头,此界中人,哪个不是魔头饵食?
    只不过是或大或小、或早或晚而已。
    其实在柳毅心中深处,反倒是颇为佩服符箓三宗那三位镇世祖师,以及一众佛道高人。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若非是这些真仙、阿罗汉顶在前面,如他这种散修甚至连在泥里挣扎求生的机会都不会有,顷刻间便要灰灰而去。
    柳毅之所以帮这位龙女,最为现实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风水术,的确只有在海境龙宫还保有传承。
    除此之外,无非是“不忍见”三字而已。
    魔头猖獗、魔道大昌,既然置身五浊恶世中,他柳毅没本事只手补天裂,却也想给这群魔头添点堵!
    可敖清绮的所作所为,柳毅就实在搞不懂了,她究竟是出于同历生死的战友之谊,想要帮自己一把,还是……
    不过,无论敖清绮是出于何种原因,做出这种举动,都令柳毅心中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对他来说,这种体验还属生平首次。
    钱塘君面色仍是如常,他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一个巨大声音遥遥传来,滚滚如雷,轰隆作响,响彻方圆数十里。
    他的神念都不曾捕捉到丝毫征兆,便见一具高约丈许、鬼泣森森的白骨,划破虚空,带着一溜幽绿焰光,自从大殿最高处走出来。
    除了钱塘君以外,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进入了最完全的战备状态,心中更是震撼至极。
    ——不是说,南支总坛已经被连锅端了吗,难道,这位是……
    南方天魔四个大字,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众人心中,更带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绝大压力。
    钱塘君倒是没有任何动作,只因他已经感受到从白骨法身中传来的熟悉奇迹,眼中却也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
    和幽游夜摩天打了多年交道,他又如何会认不得这“九幽十狱冥遁法”?!
    只是,这就连诚惠都不曾练成的虚空神通,他怎么掌握得这么快?!
    ——难不成,这就是自辟虚空的伟力?
    念及此处,钱塘君又从上到下,把这具法身打量了一遍,只见法身内外皆与阴山相合,法度森严,结构严谨。
    饶是以他的眼界,竟也挑不出错漏来,俨然就是一尊在“纣绝阴天秘箓”上,不知道沉浸了多少年的老魔头、老阴物。
    如果说虚空神通,还能用早有经验来解释,可眼下这幅场景,又怎么解释?!
    钱塘君清楚记得,他和徐行分别前,这位甚至都还没有开始炼法。
    才过去几个时辰,就把“纣绝阴天秘箓”练到了如此地步?!
    除此之外,钱塘君最为疑惑的就是——他的本命魔头,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过,在这刹那间,他又察觉到一股浓郁血腥气,自极远处飞来,煞气冲霄,气象恢弘,俨然是修罗夜叉天的高手。
    ——王铁枪这厮,竟然来得这么快?!
    钱塘君在第一时间,自然将之视为了王彦章,可细细一品,又觉有些不对。
    他刚要出手一探究竟,就见那具白骨法身下巴开合,传来一声仿佛来自幽冥深处,勾魂夺魄的天魔妙音。
    “勿慌,那是我的皮囊。”
    言语甫落定,一条瑰艳绮丽的血光,现于众人眼前。
    钱塘君能够清晰看到,其中乃是一头鳞甲峥嵘、通体血红、眉心生竖瞳的阿修罗。
    这头阿修罗体内的魔道法箓,虽然不如阴山白骨法身来得法度森严,却也别具一格,更有沛莫能当的煞气,丝毫不逊后者,俨然也是一尊大真人级数的强者。
    钱塘君此时已不只是震惊,还极其罕见地泛起几分惊骇——这人到底是人,还是投身此界的自在天魔?!
    血光自天穹坠落,被“无相血煞神刀”刀光包裹的阿修罗血海魔躯,亦化为一条赤红烟气,投进白骨法身中,皮肉筋骨相合,立时显出徐行的相貌。
    见到钱塘君眼中的戒备,徐行只是一笑,并不多做解释,反倒是看向柳毅,叹道:
    “老龙君,这件事,你做得过了。”
    徐行方才虽是距离此处甚远,还有百来里,但从柳毅心中升腾起的巨大怒火,在他的“天魔视角”中,实在是太过显眼。
    而在诸般情绪中,徐行操弄得最顺手,也最熟悉的情绪,便是愤怒。
    所以,以柳毅的“愤怒”情绪,他观此间之事,犹如掌上观纹,甚至能够清晰体察到,每个人在那一刹那的情绪波动。
    这便是天魔视角的妙用。
    钱塘君虽不知其妙,但他很清楚,徐行的那面镜子亦有非凡的探查之能,所以并不奇怪,只是眉头一竖。
    “这小子和你什么关系?”
    钱塘君这种态度,让最熟悉敖峥嵘、敖清绮为之一愣。
    在敖家姐弟的印象中,这位叔父哪怕是面对洞庭君,乃至一众真仙级数的正道高人,都是言谈无忌,绝没有如此情态。
    如果非要说,如今的钱塘君是一种什么状态,那么最贴切的两个字,便是……敬畏。
    既有敬,更带畏!
    徐行清楚他的意思,只是摇头:
    “萍水相逢。”
    钱塘君刚想说什么,徐行又抬起头,直视这老赤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却是一见如故。”
    听到这八个字,敖峥嵘面皮一抽。
    钱塘君只听这四个字,就听得出来徐行的坚定,他也的确犯不上为了一个风水术士,和这高深莫测的强者闹翻,便干净利落道:
    “既是你发话,今日之事,就算是过去了。”
    徐行又摇了摇头,直接道:
    “你和我之间,本就没有事。”
    言语中,他伸手一指柳毅,淡然道:
    “就算有事儿,也是在你们之间。”
    见柳毅愣在原地,徐行直接道:
    “老龙君,今日我救你一命,也不图别的回报,龙宫中那份风水术的全套传承,劳烦您来一份,钱货两讫,恩情一笔勾销。”
    敖峥嵘听到这里,不由得目光一动。
    他很清楚,徐行之所以要从海境不远万里赶来安南,就是为了从钱塘君身上,得到全套的“六祸禁法”。
    如今“六祸禁法”就在眼前,他却弃之不顾,反倒是要去求一套风水术?
    不知为何,敖峥嵘此时却完全没有吃惊的感觉,只是想到了方才那个答案。
    ——或许,这也不过是因为“看不惯”三字罢了。
    钱塘君虽然没想到徐行会做此选择,倒也答应得干脆利落:
    “可以。”
    言毕,钱塘君目光落到柳毅身上,并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柳毅也全无畏惧,只是抬起头来,同钱塘君对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令徐行、钱塘君都颇为满意。
    钱塘君是欣赏柳毅这种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就全无畏惧的刚直脾气,好像此人活在世上,就只是为了活这一口气而已。
    徐行看重的则是另一点。
    精擅情绪神通的他,完全感觉得出来,在自己到来之后,并直接表露出支持后,柳毅的情绪亦没有出现太大变化,更没有把他当成靠山,狐假虎威的意思。
    有趣,这就实在是有趣——
    见徐行和钱塘君谈妥,柳毅虽然也愣了愣,还是朝徐行拱手抱拳,开口欲言。
    虽然不知道这位前辈究竟为何如此,但柳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不觉他有资格让徐行为自己出头。
    只是他还没说话,便见徐行回过头来,看向自己,抬起一只手,笑吟吟道:
    “柳兄想说什么我很清楚,但这并非是馈赠,而是一份酬劳——聘请你的酬劳。”
    “聘请我?”
    柳毅有些不敢置信,徐行点了点头,自然而然道:
    “我欲要在此界开宗立派,当然不能缺了人手,如柳兄这种英才,值这个价。”
    他又望向左擎天、敖峥嵘、敖清绮,以及最后的钱塘君,坦然道:
    “不只是聘请你一人,还有在座各位。”
    钱塘君虽然不至于为一点小事,就跟徐行动怒,但还是面色古怪,只觉此人行事,实在是天马行空,难以琢磨,气笑道:
    “你才跟本君呛声,又要聘我入山?”
    徐行眨了眨眼睛,自然道:
    “一码归一码,此前之事,龙君大人大量,应当不会往心里去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