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预想、下注与道路
ai…科技？
所有人都望向皮拉手里的芯片。
或许是因为激动，这个底层的技术专家用如获至宝一般的眼神死死看着手里的“宝物”，喉结都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只有林跃明白，萨沙脑袋里的ai把什么贵重数据从黑墙背后带来了。
公司科技革新的重要手段就是派一队队不知情的黑客越过黑墙，控制ai或者消灭他们，又或是在一些ai都忽略的角落挖掘数据，这些存在于旧网中的前代科技经过ai的迭代超越了现有的科技水平。
这不难理解，关键问题是这些所谓的ai科技要如何使用。
在林跃看来，没有成熟的实验室，没有足够的科研资金是很难实现里面内容的…
所以这东西要上交给荒坂么？
此刻，两个从狗镇拼杀出来的队友相互对视，他们的眼中有很多情绪，可唯独没有把这东西交出去的打算…
这个时候，老维咳嗽了一声。
“先看看病人的情况，这种东西是烫手山芋，如果公司知道…恐怕我们都得完蛋。”
林跃示意皮拉把这东西先留着，众人一起围在了萨沙的旁边。
丽贝卡两只大猩猩手臂的手掌小心翼翼按在床边，生怕把病床上的少女给惊扰到了，眉眼里全是愧疚的色彩…这是丽贝卡的心结，她从生物技术活着回来的时候每天都会做梦。
梦到萨沙在自己面前起舞，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萨沙那个时候的情况很紧急并且我自己也出了一些…人性方面的问题，她一心想加入荒坂，生物技术把她的母亲给…总之，就想在你们离开的时候让你们看看她。”
林跃的眼神似乎有着歉疚。
“抱歉丽贝卡，我没能照顾好她。”
丽贝卡的眼睛从萨沙睡着一般的脸上移动到身旁这个面容未变，神情却越来越孤独的家伙身上。
她摇摇头，“其实她往新闻54台发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曼恩和我们说过，夜之城混的人对死亡要放下…”
“真好，她还能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拼尽全力。”
对于网络技术有涉猎，并且硬件方面相当有建树的皮拉背着手喃喃道：“还真是稀奇…不过萨沙身上的这些义体总感觉差点意思——唔，该怎么形容呢？普通的铁罐子上面有几个眼，能装水但装的不多。”
“要是把罐子修补好换个好点的材质，就能装比以前更多的水。”
“如此看来，只有全身义体化才能避免这种肉体崩坏的趋势…”
老维手张开解释道：“不，皮拉…你只是在想如何理想状态下保证存活，义体化一旦推上去，大脑，神经系统方面的技术手段只有公司才能处理，这样只会让这孩子越来越有问题，如果不想办法让这些可恶的程序停止迭代，也许大脑有一天也将不再属于你。”
皮拉向林跃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跃手拍了拍丽贝卡的肩膀以示安慰，叹息道：“老维说的没错…记忆会丢失是最严重的问题，大脑会逐渐衰弱，身体尚可用义体化来拖延，但是大脑再高级的科技都是无法缔造这种器官的。”
皮拉点点头。
这个时候给铃木包扎伤口的米丝蒂突然说道：“凛，你为什么从不会忘记这些朋友们呢？”
林跃没法回答。
前世记忆就像是金刚石一般稳固，无论ai如何洗涤，这些东西总能让他记得自己来这儿的身份是什么——
一个旅人。
“不知道…但我确实忘了很多，就比如我记不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们说了什么，也记不清v是怎么把我带出狗镇的。”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萨沙眼皮开始颤动。
老维站起身，盯着萨沙微微睁开的眼睛，“孩子，你醒了？”
林跃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众人都很非常安静，没有七嘴八舌围着刚转醒的萨沙说话。
丽贝卡趴在床边马尾一跳一跳的，“嗨萨沙！”
听到有人喊自己，萨沙扭过头，眼睛眨了眨望向这个眼睛改造成黄粉相间瞳孔的姑娘。
丽贝卡用狐疑地眼光看着自己与自己最亲密的好伙伴，眼睛也变成可爱的一大一小，“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萨沙下意识在周围的人群中找了一圈，发现坐在旁边手术椅上的年轻男人后苍白的嘴唇才扯出一丝笑意…
经过老维的检查，萨沙背后的椅子慢慢调节，靠在上面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边漆黑的手臂以及上面荒坂的标识，神情有些落寞和无奈。
丽贝卡彩色的大猩猩手臂按住萨沙的手，“嘿，别看了，不然我会嫉妒的…天哪，我做梦都想要这种高级的手臂。”
“现在的你是不是可以暴揍林跃这个混蛋了？！”
丽贝卡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而萨沙的表情始终是迷茫，最多的表现就是眨眨眼…
林跃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接下来这个小队前黑客的话彻底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好可爱…我们在哪见过吗？”
丽贝卡的话立马卡在了喉咙里，林跃下意识站起身，他怎么都没想明白，萨沙记忆被洗涤的程度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铃木摇晃着身体站起身来，“萨沙小姐，你应该认识我吧？”
萨沙抿着嘴唇，“抱歉铃木…和你动手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法控制自己。”
紧接着她又看向脸几乎拉下来的丽贝卡，“抱歉，我的话是不是太冒昧了——我好像…认识你？”
妈的…
林跃大概猜得到问题出在哪了。
自己的记忆可能存在某种特殊性，非常稳固，虽然会流失一些生活中的记忆，直到几个月前一些事情的细枝末节，但是…萨沙好像是经历了一次记忆洗劫，这种速度超乎了林跃的预计。
往常嘴巴没个把门的皮拉，今天却非常正经。
他用长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萨沙，记得我吗？”
看着大家担心的眼神，聪慧的女孩明白也许自己记不得这些人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只能求助一般地望向林跃。
“凛，ai在我脑袋里…”
林跃只能用自己的经历安慰这个惶恐的姑娘。
“那些像是你以第三视角看到的东西，是被同化的记忆，不要紧，也不要有负担…萨沙，你还是你，没有变过。”
这个时候老维操作着仪器，“凛，看样子这孩子记忆断层的现象要比你严重…唉。”
米丝蒂柔声安慰萨沙，“不要紧，多和你的朋友们说说话，人生难免有意外，看开点。”
丽贝卡对现在的情况很是担忧，“维克多医生，我的大猩猩手臂都是在你这儿装的，你肯定有办法能把这些东西从她脑袋里拿出来的对不对？”
老维只能耐心解释：“肉体衰弱，记忆缺失，大脑也存在问题…这些凛都经历过。有办法我肯定会想也会尝试，凛和萨沙能把这条命捞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孩子，我已经尽力了。”
丽贝卡赶忙跑到老维面前，老维只能无奈起身，拖着疲惫的步伐准备去电脑桌前趴着睡一会儿。
米丝蒂拦住了丽贝卡。
她俯下身轻柔地说道：“别为难他了…维克多算是夜之城最好的义体大夫，公司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让他去休息吧，好么？”
林跃摇摇头，走到萨沙面前。
“你是不是学习到了黑墙的攻击手段？现在你知道我们进入旧网是无用的了，是吗？…那东西本身就是黑墙。”
萨沙点了点头。
“不过总归是好的，救下了你，我也有本事傍身——”
林跃打断道：“可你会死的，你就这么自信有办法同时解决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萨沙目光坦诚，毫无杂质。
“死在生物技术，死在这里，死在网络世界中结果都一样…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你也不必为此歉疚。”
林跃感觉自己的良心接受着无与伦比的炙烤。
可是萨沙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看着丽贝卡眯着眼笑道：“你不会介意我把你忘了，对吧？你好，丽贝卡，我叫萨沙。”
丽贝卡抹了一把眼里的泪花，色彩艳丽的手掌握住萨沙的手掌。
“很高兴认识你！”
看着两个女孩重新在吃人的世界重逢，林跃默默退到一边，身旁从刚才就魂不守舍的皮拉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林跃问道：“你真想上手搞这些东西？”
皮拉的声音从耳边幽幽飘来。
“哥们，你不明白这些东西代表什么…公司靠着技术垄断实现了巨额财富，下面都是用人命来搞这些东西，现在我们有技术原理了，就差成熟的研发和生产，最后试验。”
林跃对这方面虽然不懂，但对皮拉这种天马行空的思路提出了质疑。
“先不说你不是全能的技术专家，有些问题注定要其他方面的专家来解决，而且…皮拉你知道一个科技原型从设计，研发，到生产，试验，批量运用要花多少时间吗？而且这些科技能用在什么地方？你怎么保证自己有这么广的知识面…”
“公司可是有受过严格培养科学家的…”
皮拉却神色认真道：“哥们，我们不是做公司…举个例子，武器界不管是平价火力，还是海啸军工，他们都是从小作坊一步步做起的，以前生产气枪的公司都能做武器，我们不行吗？”
武器？
林跃瞬间了然。
“制造武器原型确实比较容易实现，相比义体，acpa，这些东西最先可以投入应用。”
皮拉补充道：“去他妈的应用——我们不赚钱，只负责搞东西出来，这些被ai模拟过的科技比人自己摸索更为成熟，相信我，提供给我应该有的条件，我们就能制造…”
“黑墙武器！”
这词重重砸在林跃的心里，激起一大片涟漪！
皮拉本以为这种在公司眼皮子底下做科技研发的活会被林跃无限搁浅，甚至对方的贪念一旦被激起来自己有极大的危险，但这个底层技术专家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弄出来值得自己骄傲的产品。
林跃环抱着手臂，手指在胳膊上敲打，皮拉炽热的目光也渐渐暗淡。
确实，这很理想化。
因为场地，物力，财力，任何一个都不是林跃这个拿着公司工资的家伙能负担得起的。
然而，这个家伙的胆大还是超乎了皮拉的预料。
“这事我得找公司信得过的人想办法操作，但我有个问题，你留在夜之城，丽贝卡呢？”
皮拉笑了一声，“半吊子武器专家，喏！”
他指了指和萨沙边说边笑的丽贝卡。
“你也可以提供你认为靠谱的人手，有一个网络黑客帮忙，足够场地和生产机械，没有都没关系，买市面上现成的自己搞不行么…”
“而且你也需要夜之城为你办事的小队，知道你心好，送我们离开——但是后面你真指望那帮屁股下一秒不知道坐在哪里的公司狗帮你的忙？”
林跃觉得有些好笑，“我不也是你嘴巴里说的公司狗？”
没想到皮拉却认真道：“真公司狗，不会给这些的…”
说话间他把两百万欧元的加密芯片塞到了林跃西装的口袋里，“什么德国，什么欧共体，老子就觉得夜之城最爽——这钱没用，做东西才是我的乐趣。”
林跃低头看着口袋，才发现无形之中大伙儿都有了牢固的信任关系。
皮拉看着笑容肆意的妹妹…
自己做了最符合丽贝卡心意的选择，如果让这个笨蛋来选择，三百万欧元和留在这个有他们人生的地方，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林跃还想说一些留在这里的危险之处。
皮拉投降一般地点了根烟说道：
“自己的命自己负责，我知道我要什么。”
“说不定这ai科技里还有救你们命的办法，为什么不尝试？”
林跃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短暂的对话，却将脑海中的预想开始无限放大——
狗镇。
今日的宝石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汉森上校的海报挂在宝石青外面，随着风不停摇摆。
汉兹开着车，在幽冥犬们不善的目光下驶入宝石青的院落。
事已至此，他必须为自己的被动局面主动出击了。
汉兹眼中代表通话的光芒落下，饶是一向自诩优雅绅士的他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
“一帮没信用的家伙！”
现在古巴集团就像是疯了一般，资金收取的时间从以前的一月一收变成了一周结算，这帮吸血虫在攫取自己狗镇里最后那一丁点价值…
方才谈话里，汉兹说明了现在不良的局势，ncpd改组，狗镇内的药物生意出不了太平洲，他不止一次希望古巴派人来解决一些障碍，可次次回应都是拖延。
军火生意现在已经断裂，狗镇货商还在等这一批新的武器。
经营多年的汉兹好不容易在上校的眼皮子底下打通了军火生意的渠道，可没曾想自己现在陷入了极其尴尬的信用危机，体育场的货商拿不到东西，边境线走不出去货，他们会毫不犹豫转向上校。
古巴的药物生意上校本来就不喜欢，甚至很多情况下都禁止幽冥犬中上层用这些东西，而且他手底下做这个生意的就是【道杰】——这二货在夜之城惹了一屁股的破事，却还敢在狗镇门口的太平洲城区晃悠，天天只关心“白面”，贪婪无比的人渣一个。
这次汉兹就是来示弱的。
他现在百分百笃定上校知道他的小动作，投诚就是最好的选择。
沛卓石化的斗争告诉这个中间人一个道理：有时候必须低头，慢慢蓄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幽冥犬本身就和汉兹有深度合作，虽然他最近状态比较差，但是进宝石青这件事还是很容易的，上校也早已在宝石青顶层上的会客厅内等着这位给自己当了很久的“白手套”。
“好久不见，朋友。”
汉森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示意汉兹坐下。
韦德微微一笑，“上校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听说幽冥犬的伙计们现在有了新的医疗点，你的生意做大了——有工资，有保障，不背调，相信我，夜之城没有哪家公司敢像您一样。”
莫名其妙的吹捧肯定是有目的的。
上校张开手，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只是眼神确实不怎么客气。
“狗镇本来就是我的公司…但听下面的人说，你已经帮我操心了很久的生意。”
“我还以为新闻54台的【你的生意我关心】在心事重重录制的…有这事么？”
狗镇中间人听到这话笑了笑，似乎没听出上校的意思。
他弯腰把一张装满了票子的芯片在冰冷的桌面上推了过去，“我得有自己的生计，古巴的生意你不怎么看得上，我吃了一些，但总体没有做得很过分——看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份上，这件事得和平解决。”
汉森瞥了一眼桌面上的金钱芯片。
“稀奇，你得庆幸狗镇这地方斗得过你的人不多，不然我很乐意重新培养一个新的接班人。”
明晃晃的威胁，这条路似乎被上校的三言两语给堵死了。
汉兹笑道：“你的风格我熟悉，很擅长平衡。第一批支持你的古巴集团你已经把他们边缘化了，现在夜之城公司广场的几位在你手里像是分蛋糕一样等你的信儿，不过军用科技占大头…”
汉森这个时候还不忘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仍旧是自由的战士，只不过并不是为了新美而战斗罢了，说你想说的。”
中间人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荒坂现在想要占大头，你要怎么平衡？”
汉森笑了笑，“平衡？谁对狗镇最有利，我就跟谁合作。”
这个时候汉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在夜之城和其他公司合作的武器被荒坂给抹了，其他公司知道你下场了必然会有争端，不如这样…我把该你的生意吐出来，你替我解决荒坂。”
汉森：“好处呢？”
汉兹叹了口气，“我的好上校，沾上古巴这些毒虫是很难轻易甩掉的，一旦荒坂插手把我的位置给夺了，古巴的朋友就会缠上你——有句古谚语‘山高皇帝远’，他们做事可没有顾及，所以这烂摊子我来承受，我只需要你替我挡住荒坂。”
说完这句话以后，上校就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酒。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好像在用时间考验这个几乎要走投无路中间人的耐心。
“没说全吧韦德·布利克…【泽塔科技的ceo和你关系好得很】，网监也跟你不清不楚的，想瞒过我？单单是军火生意受损不至于到我这儿求助，你的妻子帮你驯服了动物帮，生意也在稳步进行，就差个军火生意，你这么慌？”
听到这话汉兹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被荒坂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也不会让艾玛上手，现在生意里有多少是她的人我一概不清楚，上校，你也不喜欢自己的生意被别人握到手里吧？”
“泽塔科技的体量相比军用科技，荒坂，康陶，生物技术等等…还是差了一些的。”
“至于网监，他们只关心巫毒帮，帮他们的忙是顺个人情，网络这部分还是他们说了算。”
汉森不说话。
最后汉兹只能咬牙无奈地说道：“泽塔科技我会交给你，冬月电子在我这儿吃了亏，不会跟我搭线的…我能说的就这些，网监那边你不怎么跟巫毒帮打交道，我可以帮你处理。”
汉森这个时候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艾玛和汉兹谁赢面大，这个上校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
汉兹要输，习惯两头下注的上校自然不会看着一家势大，狗咬狗一嘴毛，当然大家都把自己干趴下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因为对下面这个中间人的不信任，上校开始玩自己最擅长的把戏，之前公司因为抢货的事情咬起来他也是起了这样的一个作用，他不想惹任何麻烦，一切都可以推给下面的人。
公司背地里都拿这个在中间游走的狗镇话事人没什么办法…他太懂规避责任了。
汉森吃饱了以后就开始有事说事了。
“狗镇最近要挖很多条地下走私渠道，通往恶土，我在【欧洲的几个黑客朋友说我们的土地下面藏着一个宝贝】…所以这件事你得找找荒坂的老对家，军用科技看看了。”
“正好最近有个军用科技的女人避风头，也许你可以问问她。”
军用科技的女人…
汉兹不明所以。
汉森半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女人就是收藏品，我喜欢放着看，绝对不会有真感情…军用科技某个高层被清算了，据说就是跟荒坂这一次掐输了，他把自己的情人保了下来…”
“那话怎么说来着？”
“特么赛博时代的爱情…哼，狗屁。”
“跟你作对的老伙计近期可能会来咱们的地盘，好好照顾你的欧洲客人，军火的事情你可以在夜之城想想办法，给你谈生意留一点底气…狗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话间汉森站起了身，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过我得提醒你，输了就乖乖下桌，不要让大家太难看，至于幽冥犬…会在合适的时候帮你的。”
汉兹目送着狗镇的掌权人离开。
他强压住怒火，搞了半天滑溜的上校还是不愿意轻易下场死保他，这个中间人只能希望花钱换来的军科情报能有一些作用，至少让自己安心一些。
……——
威斯特布鲁克，创伤小组紧急救治室。
曼恩眼中是刺眼的白色。
就像是一场沉久的梦，终于到了接受最痛苦现实的时候。
滴滴答答的仪器作响，他微微抬头，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在战斗中损毁的半边身体，和黝黑皮肤略有差别的人造皮，另一条胳膊缝缝补补像是拼凑起来的一般…
紧接着，他义眼内的自检程序开始汇报数据了。
脑袋里的义体战斗系统检视告知这个佣兵，所有义体都是错误状态——
果不其然，创伤小组只负责救命，其余的隐患能留则留。
总算，自己是活着吧？
曼恩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爱人。
多莉欧…
他强撑着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身体里却时不时传来刺痛。
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出来撑住他的胳膊，曼恩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没察觉到身旁有人…
该死！
曼恩下意识让了一步，看清旁边的人以后因为疼痛呲牙咧嘴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
葛洛丽亚也没料到曼恩有这么大的反应，赶忙扯过病床上的记忆橡胶枕头垫在曼恩的背后，“凛先生让我来的，创伤小组严禁外人和公司的人陪护，我在创伤小组下面的外包公司打杂，买通了一些关系进来照顾你。”
温和的女人看着曼恩身侧狰狞的缝合伤口以及切割的痕迹，表情有些不忍。
凛么…
曼恩放心一般的调整身体，感受着半边肉体的无力并不想多说什么。
自己到底是正常的还是疯了？
曼恩搞不清楚，也许现在是幻觉也不一定？
葛洛丽亚拿起一杯水递到曼恩面前，“相信创伤小组的技术…凛先生说您罹患了赛博精神病，创伤小组把神经方面进行了修复，您大可以放心，毕竟凛先生可是掏了一百万欧…”
说漏嘴的女人赶忙把水杯往曼恩嘴边凑了凑。
曼恩有些痛苦地偏过头。
凛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可悲，按照现在的样子，自己恐怕以后就是废人了…
“葛洛丽亚，我还能再使用义体么？”
葛洛丽亚一愣，低着眼眸收回了水杯，叹了口气把它放在床头柜上耐心解释道：
“曼恩，你脊柱上的那条义体创伤小组正在制定方案，具体的…”
她不敢继续说这个残忍的结果了。
“说吧，我想看看自己到哪一步了。”
葛洛丽亚故作勇气开始倒豆子一般说道：“一些义体碎裂的部分创伤小组无法处理，只能尽量保持神经的完整性…因为曼恩先生您经历了赛博精神病的创伤，因此后续也可能有高概率出现这种症状的可能性，至于您的生命…”
“也许、也许乐观的情况下可以生存很久。”
她还是没敢把乐观估计一年的寿命讲给曼恩听…
葛洛丽亚天性温良，手轻轻按在曼恩的胳膊上内疚道：“嘿，听着…我很抱歉事情变成了这样，你和凛先生一样，对我和我的孩子照顾了很多，我只是想多为你们办一些事情…真的，很抱歉。”
曼恩回过头，“这不关你的事，女士。”
风险自担，没有自己接活差点死了赖义体供货商的道理。
葛洛丽亚发觉了曼恩时不时抽搐的嘴角，知道他现在肯定在承受着身体里神经撕裂和其他伤口的剧痛。
唉…
她给大卫发去了一条短信：
【今晚自己好好吃饭，妈妈要在公司看护病人。】
直觉告诉她如果自己不好好盯着，曼恩可能会有其他问题。
房间内有些安静，只有曼恩时不时倒吸凉气的声音。
“要不联系一下凛先生？也许荒坂能帮上一点忙…”
本想在旁边安安静静陪护到创伤小组值班人员到来的葛洛丽亚实在是于心不忍，试探性地问道。
然而背过自己的曼恩没有说话，葛洛丽亚拢起耳边的发丝，站起身来准备去曼恩那边调整下病床的角度，让曼恩躺地更舒服一些。
当她走到曼恩面前发现他脸色很是差劲的时候觉察到了不对劲。
有一些紧急医疗经验的她赶忙扭头看各项身体体征读取的仪器——
各种指标都在显示正常，可是曼恩的脸色和嘴唇深紫色的样子让葛洛丽亚无法忽视…她用手撑开曼恩的眼皮，观察了一下瞳孔状态，毫不犹豫按下了床头的紧急救助铃铛。
“心电图没问题…是什么原因呢？”
不过这个收尸体的可怜女人并非没有真才实学，大卫的聪明就是遗传自她…很快她发现这些体征仪器的监视数据就像是人为改动一般维持着死板的指标。
曼恩的内部几乎是义体，这些义体人死了都可以继续运作，难不成是大脑层面上的问题吗？
是信赖仪器，还是信赖自己的判断，葛洛丽亚几乎毫不犹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曼恩？！”
葛洛丽亚发现曼恩无回应，压迫眶上、眶下无反应，医学素养让女人立马判断病人此刻处于昏迷状态，刺耳的铃声在旁边，葛洛丽亚毫不犹豫开始一系列救治行为。
她检查着曼恩的病历，可能导致现在情况有很多，不过她最终从脑波中读到了问题所在。
“脑炎、缺血缺氧性脑病及中毒代谢性脑疾病等原因可能导致区域脑波异常…”
葛洛丽亚嘀咕着自己脑海中瞬间反应出来的知识，毫不犹豫地将一个仪器拖了过来，这时候的她发现曼恩后背有些残缺的斯安威斯坦正处于过热状态，坏点数据在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显示着。
“高压氧先改善脑细胞供氧，该死…这义体怎么坏点在枕骨附近？！”
她的手都能察觉到义体就像是短路的保险丝，温度在逐渐攀升，可笑的是仪器竟然显示曼恩的心跳在加速——
这是因为脑部血管堵塞，义体心脏想加大供氧量，从而导致心率极速升高！
没时间了——
一旁提供紧急医疗器械的自助机器人将托盘捧了过来，“紧急医疗小队马上到达，请您采取保守方式。”
葛洛丽亚手掌消毒，机器帮她手裹上一层无菌服帖手术膜，她毫不犹豫对准柱骨颈的位置动刀切割，义体坏点将皮肉烧出一股古怪的香味，人造乳白色血液喷溅在她的身上——
咔擦！
葛洛丽亚刀刃卡住坏点的位置，义体被堵塞的热气迅速喷出！
她大口呼吸着，慌忙退后一步，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突然！
大门被人用力推开，距离葛洛丽亚按下紧急救助铃才过了短短一分多钟。
两个全副武装的创伤小组士兵提起地面上的葛洛丽亚，几个穿着浅绿色医疗服装的大夫看着病床上义体喷出气流的曼恩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善后工作。
葛洛丽亚脸色苍白，她只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事实上不该这样莽撞自己施以援手的，创伤小组会很快处理这件事，可是从另一方面看，当时义体坏点持续的时间不知道有多久，一两分钟内就可能导致曼恩丧命…
两个士兵的手都非常有力，捏的葛洛丽亚胳膊生痛。
病床边有个戴着白色面罩，眼睛有些狭长的男人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女人，“你怎么进来的？”
葛洛丽亚面色痛苦，最终士兵的手松了一下，她断断续续把自己买通关系进来照顾朋友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个节骨眼上了，葛洛丽亚只想公司不要把医疗事故推到她的头上。
极其尖锐的道德问题。
救了就是你的问题，没动手，你人在房间里，那也是的你问题…
公司向来如此。
男人伸手调试了一下仪器，眯着眼看了看房间的规格，“这家伙被荒坂的公司狗卖了临时加价的白金会员，不该在这个等级的病房才对…谁下的权限？”
几个医疗人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隔着医疗装备都能看到他惊恐的眼神。
“把这个女人放开，带我的助理办离职吧。”
“别！”
被主治医师点名的家伙瞬间慌了。
葛洛丽亚一脸懵，紧接着有个辅助主治医师的首席emt（紧急医疗救助员）被士兵靠近一枪托砸晕了过去，身体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阵声音…至于葛洛丽亚为什么能分辨他的职位级别，那是因为他们胸口的公司徽章。
就在葛洛丽亚咽了口唾沫，担心自己是否被处理的时候——
身体健壮的男人，摘下头上的防护罩，长出一口气，露出一头挺拔的短金发。
“抱歉女士，不论你的朋友是不是被荒坂买了临时保险，但我要对这种戏弄生命的行为向你说一句抱歉。”
他摘下手套，微型飞行机器人替他消毒完毕后，那家伙径直走到葛洛丽亚面前。
“你好，我叫【鲍勃·琼斯】…感谢你为患者生命做出的努力。”
鲍勃·琼斯？
葛洛丽亚手心的汗几乎都快满了…
她考取emt的命题人好像就是这个顶级医生？！
葛洛丽亚机械地和对方握手。
鲍勃的微笑官方且礼貌，“虽然女士你进入的流程不合规——”
接着他扫视了一下葛洛丽亚的穿着打扮。
“但我还是想问，您在创伤小组有任职么？”
葛洛丽亚赶忙回道：“呃…不先生，我只是考过了emt的资格，有相关证书，参与子公司负责城市冲突事件紧急干预。”
医生点头，“emt资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考过的，你的受教育背景呢？”
一提到这个，葛洛丽亚的脸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红色。
她只是靠自学参加了这个没有门槛的考试，之所以没进入创伤小组就是因为公司的招聘制度越来越严格，哪怕是公司小小的职员都要有相当的能力和教育经历…
见葛洛丽亚不回答，鲍勃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说道：“这样吧，我可以给女士你一个内推的机会，创伤小组会对你进行严格的入职考核，免除低温医疗考核的相关内容——但我只有一个请求，这件事不要出现在媒体上…”
紧接着他看了看病床上的曼恩。
“当然…这位先生背后为他买保险的人，也最好不要知道这件事，可以吗？”
标准的医疗事故，这件事但凡透露出去都需要极其麻烦的公关。
虽然鲍勃和自己的妻子算是创伤小组里为数不多的清流高层，但一些维护公司利益的事情他不得不做…
葛洛丽亚犹豫了一下，这么多年底层的摸爬滚打让她立马做出了选择，心里也腾起名为希望的火焰。
“把病人转入高级病房观察，顺便给这位女士拿一份保密协议——”
“希望以后能在公司见到你。”
鲍勃压抑住对公司本身的失望，冲着葛洛丽亚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不多时，靠着墙有些局促不安的葛洛丽亚面前递来了一份电子版的协议。
士兵的脸在创伤小组的全封闭头盔下，声音闷且冰冷，他提醒一般地说道：“这次入职选拔不管您是否通给了创伤小组考核，您都需要遵守保密协议的各项内容。”
“一旦您违反协议，我们会以公司法对您追究责任。”
葛洛丽亚手略微颤抖着接过协议，“曼恩先生…不会有问题吧？”
士兵冷冷回了一句，“接下来他享有24小时全程看护，不必操心。”
紧接着，女人仿佛下定了决心抓住这次机会一般，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
……
三天后。
创伤小组大楼内部的景观园区内。
曼恩坐在长椅上，手里的烟头飘出烟雾，一个服务型无人机在旁边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请您不要在此处吸烟……”
他呆呆地盯着盎然的绿意，似乎丢了魂一般。
信箱里是凛发来的短信，多莉欧也有很多条，他们此刻就等在来生酒吧，应该是最后的尾款结算，顺便他们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曼恩觉得这样的结果是很难接受的。
一辈子的钱有了，只需要躲在某个地方苟延残喘就好…但这不是曼恩想要的。
义体，身体，精神…他都失去了。
努力变强的他感觉人生已然没有了任何乐趣。
以后干什么，如何生活，他一概不知——尤其是创伤小组给他计算的后期医疗养护，那是一大笔钱，自己下半辈子插着尿管过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曼恩知道自己但凡开口，凛先生是有可能让荒坂为他治疗的…但从新美国军队离开的他，只知道为自己而活，为家人和爱人而战，他自觉欠凛的已经够多了，也不能接受自己废了的事实。
烟要抽完了。
曼恩把几乎只剩烟蒂的烟头丢在地上，他刚想缓缓起身走向迷茫未来的时候，一个淡金色卷发，容貌极其漂亮的女人坐在了他的身旁。
不想和人打交道的曼恩立马起身，可背后漂亮女人的说出的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曼恩，这么着急回你的烂泥坑里？”
曼恩疑惑地回头，“你是谁？”
女人笑容妩媚，“真无情…这么快就把姐们忘了。公司狗把你从我们手里救走的…忘了？自我介绍一下——”
“梅丽莎。”
曼恩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坐了回去，这是来报复自己的么？
像这种赛博疯子找上门，曼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
“放心吧，我要是在创伤小组动手…恐怕也不能活着出去，老实说你是我们见过最普通的那一种赛博疯子，没特殊的地方，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但你能连续把那个实验型义体动用，也算有点本事。”
梅丽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曼恩眉头紧皱，“喂，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梅丽莎翘起嘴角，“这么说吧，赛博疯子活着的要么在监狱，要么在我们这儿，创伤小组只管捞你的命，其他人想要治好你，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不需要医治，你本来就适合当疯子。相信我，暴恐机动队能给你任何想要的，包括让你的身体重新动用义体，也无需担心赛博精神病的爆发。”
曼恩：“真是混蛋…你们很缺人么？”
梅丽莎不可置否，“感谢扶你的公司狗吧，他抹了我们一队人，老板想要那家伙加入我们，但…谁让人家没疯呢？所以…我来亲自邀请你了，怎么样？”
“公司实验型义体，不用怕公司找你麻烦，想杀人就可以杀，顺便赚点钱，你很适合做这个。”
梅丽莎撇过头，看着附身思考的大汉，她伸出手指在曼恩马甲旁边凹凸不平的拼接皮肤上滑过。
曼恩下意识躲避，眉头直皱，不知道这个疯表子想干什么。
梅丽莎：“瞧瞧你，粗制滥造…我们的医生能把你修补到完美，你也无须担心别人玩弄你，这城市…我们不听任何人的，难道还不够你心动的？新美国…公司…没一样符合你追逐强大自由的心。”
“看看吧，这世界没有公司的支持，谁都是弱小的，但我们不是公司，我们只是做最单纯的事情，保护市民——”
曼恩冷声道：“是死在你们手里的市民么？”
梅丽莎显然准备好了全套说辞，“为了弥补更大的牺牲，牺牲掉小部分，这不是伟大的事业么…”
“别人都说我们疯了，其实…疯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话音落下，周围只有嘈杂的人声。
良久。
曼恩的声音传来。
“百分百治好我么？有点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曼恩的牙齿露出，有一丝寒意。
梅丽莎凑到曼恩旁边，劝诱一般地说道：
“我保证…亲爱的曼恩先生。”
……
所有人都望向皮拉手里的芯片。
或许是因为激动，这个底层的技术专家用如获至宝一般的眼神死死看着手里的“宝物”，喉结都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只有林跃明白，萨沙脑袋里的ai把什么贵重数据从黑墙背后带来了。
公司科技革新的重要手段就是派一队队不知情的黑客越过黑墙，控制ai或者消灭他们，又或是在一些ai都忽略的角落挖掘数据，这些存在于旧网中的前代科技经过ai的迭代超越了现有的科技水平。
这不难理解，关键问题是这些所谓的ai科技要如何使用。
在林跃看来，没有成熟的实验室，没有足够的科研资金是很难实现里面内容的…
所以这东西要上交给荒坂么？
此刻，两个从狗镇拼杀出来的队友相互对视，他们的眼中有很多情绪，可唯独没有把这东西交出去的打算…
这个时候，老维咳嗽了一声。
“先看看病人的情况，这种东西是烫手山芋，如果公司知道…恐怕我们都得完蛋。”
林跃示意皮拉把这东西先留着，众人一起围在了萨沙的旁边。
丽贝卡两只大猩猩手臂的手掌小心翼翼按在床边，生怕把病床上的少女给惊扰到了，眉眼里全是愧疚的色彩…这是丽贝卡的心结，她从生物技术活着回来的时候每天都会做梦。
梦到萨沙在自己面前起舞，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萨沙那个时候的情况很紧急并且我自己也出了一些…人性方面的问题，她一心想加入荒坂，生物技术把她的母亲给…总之，就想在你们离开的时候让你们看看她。”
林跃的眼神似乎有着歉疚。
“抱歉丽贝卡，我没能照顾好她。”
丽贝卡的眼睛从萨沙睡着一般的脸上移动到身旁这个面容未变，神情却越来越孤独的家伙身上。
她摇摇头，“其实她往新闻54台发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曼恩和我们说过，夜之城混的人对死亡要放下…”
“真好，她还能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拼尽全力。”
对于网络技术有涉猎，并且硬件方面相当有建树的皮拉背着手喃喃道：“还真是稀奇…不过萨沙身上的这些义体总感觉差点意思——唔，该怎么形容呢？普通的铁罐子上面有几个眼，能装水但装的不多。”
“要是把罐子修补好换个好点的材质，就能装比以前更多的水。”
“如此看来，只有全身义体化才能避免这种肉体崩坏的趋势…”
老维手张开解释道：“不，皮拉…你只是在想如何理想状态下保证存活，义体化一旦推上去，大脑，神经系统方面的技术手段只有公司才能处理，这样只会让这孩子越来越有问题，如果不想办法让这些可恶的程序停止迭代，也许大脑有一天也将不再属于你。”
皮拉向林跃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跃手拍了拍丽贝卡的肩膀以示安慰，叹息道：“老维说的没错…记忆会丢失是最严重的问题，大脑会逐渐衰弱，身体尚可用义体化来拖延，但是大脑再高级的科技都是无法缔造这种器官的。”
皮拉点点头。
这个时候给铃木包扎伤口的米丝蒂突然说道：“凛，你为什么从不会忘记这些朋友们呢？”
林跃没法回答。
前世记忆就像是金刚石一般稳固，无论ai如何洗涤，这些东西总能让他记得自己来这儿的身份是什么——
一个旅人。
“不知道…但我确实忘了很多，就比如我记不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们说了什么，也记不清v是怎么把我带出狗镇的。”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萨沙眼皮开始颤动。
老维站起身，盯着萨沙微微睁开的眼睛，“孩子，你醒了？”
林跃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众人都很非常安静，没有七嘴八舌围着刚转醒的萨沙说话。
丽贝卡趴在床边马尾一跳一跳的，“嗨萨沙！”
听到有人喊自己，萨沙扭过头，眼睛眨了眨望向这个眼睛改造成黄粉相间瞳孔的姑娘。
丽贝卡用狐疑地眼光看着自己与自己最亲密的好伙伴，眼睛也变成可爱的一大一小，“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萨沙下意识在周围的人群中找了一圈，发现坐在旁边手术椅上的年轻男人后苍白的嘴唇才扯出一丝笑意…
经过老维的检查，萨沙背后的椅子慢慢调节，靠在上面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边漆黑的手臂以及上面荒坂的标识，神情有些落寞和无奈。
丽贝卡彩色的大猩猩手臂按住萨沙的手，“嘿，别看了，不然我会嫉妒的…天哪，我做梦都想要这种高级的手臂。”
“现在的你是不是可以暴揍林跃这个混蛋了？！”
丽贝卡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而萨沙的表情始终是迷茫，最多的表现就是眨眨眼…
林跃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接下来这个小队前黑客的话彻底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好可爱…我们在哪见过吗？”
丽贝卡的话立马卡在了喉咙里，林跃下意识站起身，他怎么都没想明白，萨沙记忆被洗涤的程度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铃木摇晃着身体站起身来，“萨沙小姐，你应该认识我吧？”
萨沙抿着嘴唇，“抱歉铃木…和你动手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法控制自己。”
紧接着她又看向脸几乎拉下来的丽贝卡，“抱歉，我的话是不是太冒昧了——我好像…认识你？”
妈的…
林跃大概猜得到问题出在哪了。
自己的记忆可能存在某种特殊性，非常稳固，虽然会流失一些生活中的记忆，直到几个月前一些事情的细枝末节，但是…萨沙好像是经历了一次记忆洗劫，这种速度超乎了林跃的预计。
往常嘴巴没个把门的皮拉，今天却非常正经。
他用长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萨沙，记得我吗？”
看着大家担心的眼神，聪慧的女孩明白也许自己记不得这些人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只能求助一般地望向林跃。
“凛，ai在我脑袋里…”
林跃只能用自己的经历安慰这个惶恐的姑娘。
“那些像是你以第三视角看到的东西，是被同化的记忆，不要紧，也不要有负担…萨沙，你还是你，没有变过。”
这个时候老维操作着仪器，“凛，看样子这孩子记忆断层的现象要比你严重…唉。”
米丝蒂柔声安慰萨沙，“不要紧，多和你的朋友们说说话，人生难免有意外，看开点。”
丽贝卡对现在的情况很是担忧，“维克多医生，我的大猩猩手臂都是在你这儿装的，你肯定有办法能把这些东西从她脑袋里拿出来的对不对？”
老维只能耐心解释：“肉体衰弱，记忆缺失，大脑也存在问题…这些凛都经历过。有办法我肯定会想也会尝试，凛和萨沙能把这条命捞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孩子，我已经尽力了。”
丽贝卡赶忙跑到老维面前，老维只能无奈起身，拖着疲惫的步伐准备去电脑桌前趴着睡一会儿。
米丝蒂拦住了丽贝卡。
她俯下身轻柔地说道：“别为难他了…维克多算是夜之城最好的义体大夫，公司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让他去休息吧，好么？”
林跃摇摇头，走到萨沙面前。
“你是不是学习到了黑墙的攻击手段？现在你知道我们进入旧网是无用的了，是吗？…那东西本身就是黑墙。”
萨沙点了点头。
“不过总归是好的，救下了你，我也有本事傍身——”
林跃打断道：“可你会死的，你就这么自信有办法同时解决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萨沙目光坦诚，毫无杂质。
“死在生物技术，死在这里，死在网络世界中结果都一样…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你也不必为此歉疚。”
林跃感觉自己的良心接受着无与伦比的炙烤。
可是萨沙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看着丽贝卡眯着眼笑道：“你不会介意我把你忘了，对吧？你好，丽贝卡，我叫萨沙。”
丽贝卡抹了一把眼里的泪花，色彩艳丽的手掌握住萨沙的手掌。
“很高兴认识你！”
看着两个女孩重新在吃人的世界重逢，林跃默默退到一边，身旁从刚才就魂不守舍的皮拉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林跃问道：“你真想上手搞这些东西？”
皮拉的声音从耳边幽幽飘来。
“哥们，你不明白这些东西代表什么…公司靠着技术垄断实现了巨额财富，下面都是用人命来搞这些东西，现在我们有技术原理了，就差成熟的研发和生产，最后试验。”
林跃对这方面虽然不懂，但对皮拉这种天马行空的思路提出了质疑。
“先不说你不是全能的技术专家，有些问题注定要其他方面的专家来解决，而且…皮拉你知道一个科技原型从设计，研发，到生产，试验，批量运用要花多少时间吗？而且这些科技能用在什么地方？你怎么保证自己有这么广的知识面…”
“公司可是有受过严格培养科学家的…”
皮拉却神色认真道：“哥们，我们不是做公司…举个例子，武器界不管是平价火力，还是海啸军工，他们都是从小作坊一步步做起的，以前生产气枪的公司都能做武器，我们不行吗？”
武器？
林跃瞬间了然。
“制造武器原型确实比较容易实现，相比义体，acpa，这些东西最先可以投入应用。”
皮拉补充道：“去他妈的应用——我们不赚钱，只负责搞东西出来，这些被ai模拟过的科技比人自己摸索更为成熟，相信我，提供给我应该有的条件，我们就能制造…”
“黑墙武器！”
这词重重砸在林跃的心里，激起一大片涟漪！
皮拉本以为这种在公司眼皮子底下做科技研发的活会被林跃无限搁浅，甚至对方的贪念一旦被激起来自己有极大的危险，但这个底层技术专家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弄出来值得自己骄傲的产品。
林跃环抱着手臂，手指在胳膊上敲打，皮拉炽热的目光也渐渐暗淡。
确实，这很理想化。
因为场地，物力，财力，任何一个都不是林跃这个拿着公司工资的家伙能负担得起的。
然而，这个家伙的胆大还是超乎了皮拉的预料。
“这事我得找公司信得过的人想办法操作，但我有个问题，你留在夜之城，丽贝卡呢？”
皮拉笑了一声，“半吊子武器专家，喏！”
他指了指和萨沙边说边笑的丽贝卡。
“你也可以提供你认为靠谱的人手，有一个网络黑客帮忙，足够场地和生产机械，没有都没关系，买市面上现成的自己搞不行么…”
“而且你也需要夜之城为你办事的小队，知道你心好，送我们离开——但是后面你真指望那帮屁股下一秒不知道坐在哪里的公司狗帮你的忙？”
林跃觉得有些好笑，“我不也是你嘴巴里说的公司狗？”
没想到皮拉却认真道：“真公司狗，不会给这些的…”
说话间他把两百万欧元的加密芯片塞到了林跃西装的口袋里，“什么德国，什么欧共体，老子就觉得夜之城最爽——这钱没用，做东西才是我的乐趣。”
林跃低头看着口袋，才发现无形之中大伙儿都有了牢固的信任关系。
皮拉看着笑容肆意的妹妹…
自己做了最符合丽贝卡心意的选择，如果让这个笨蛋来选择，三百万欧元和留在这个有他们人生的地方，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林跃还想说一些留在这里的危险之处。
皮拉投降一般地点了根烟说道：
“自己的命自己负责，我知道我要什么。”
“说不定这ai科技里还有救你们命的办法，为什么不尝试？”
林跃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短暂的对话，却将脑海中的预想开始无限放大——
狗镇。
今日的宝石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汉森上校的海报挂在宝石青外面，随着风不停摇摆。
汉兹开着车，在幽冥犬们不善的目光下驶入宝石青的院落。
事已至此，他必须为自己的被动局面主动出击了。
汉兹眼中代表通话的光芒落下，饶是一向自诩优雅绅士的他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
“一帮没信用的家伙！”
现在古巴集团就像是疯了一般，资金收取的时间从以前的一月一收变成了一周结算，这帮吸血虫在攫取自己狗镇里最后那一丁点价值…
方才谈话里，汉兹说明了现在不良的局势，ncpd改组，狗镇内的药物生意出不了太平洲，他不止一次希望古巴派人来解决一些障碍，可次次回应都是拖延。
军火生意现在已经断裂，狗镇货商还在等这一批新的武器。
经营多年的汉兹好不容易在上校的眼皮子底下打通了军火生意的渠道，可没曾想自己现在陷入了极其尴尬的信用危机，体育场的货商拿不到东西，边境线走不出去货，他们会毫不犹豫转向上校。
古巴的药物生意上校本来就不喜欢，甚至很多情况下都禁止幽冥犬中上层用这些东西，而且他手底下做这个生意的就是【道杰】——这二货在夜之城惹了一屁股的破事，却还敢在狗镇门口的太平洲城区晃悠，天天只关心“白面”，贪婪无比的人渣一个。
这次汉兹就是来示弱的。
他现在百分百笃定上校知道他的小动作，投诚就是最好的选择。
沛卓石化的斗争告诉这个中间人一个道理：有时候必须低头，慢慢蓄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幽冥犬本身就和汉兹有深度合作，虽然他最近状态比较差，但是进宝石青这件事还是很容易的，上校也早已在宝石青顶层上的会客厅内等着这位给自己当了很久的“白手套”。
“好久不见，朋友。”
汉森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示意汉兹坐下。
韦德微微一笑，“上校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听说幽冥犬的伙计们现在有了新的医疗点，你的生意做大了——有工资，有保障，不背调，相信我，夜之城没有哪家公司敢像您一样。”
莫名其妙的吹捧肯定是有目的的。
上校张开手，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只是眼神确实不怎么客气。
“狗镇本来就是我的公司…但听下面的人说，你已经帮我操心了很久的生意。”
“我还以为新闻54台的【你的生意我关心】在心事重重录制的…有这事么？”
狗镇中间人听到这话笑了笑，似乎没听出上校的意思。
他弯腰把一张装满了票子的芯片在冰冷的桌面上推了过去，“我得有自己的生计，古巴的生意你不怎么看得上，我吃了一些，但总体没有做得很过分——看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份上，这件事得和平解决。”
汉森瞥了一眼桌面上的金钱芯片。
“稀奇，你得庆幸狗镇这地方斗得过你的人不多，不然我很乐意重新培养一个新的接班人。”
明晃晃的威胁，这条路似乎被上校的三言两语给堵死了。
汉兹笑道：“你的风格我熟悉，很擅长平衡。第一批支持你的古巴集团你已经把他们边缘化了，现在夜之城公司广场的几位在你手里像是分蛋糕一样等你的信儿，不过军用科技占大头…”
汉森这个时候还不忘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仍旧是自由的战士，只不过并不是为了新美而战斗罢了，说你想说的。”
中间人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荒坂现在想要占大头，你要怎么平衡？”
汉森笑了笑，“平衡？谁对狗镇最有利，我就跟谁合作。”
这个时候汉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在夜之城和其他公司合作的武器被荒坂给抹了，其他公司知道你下场了必然会有争端，不如这样…我把该你的生意吐出来，你替我解决荒坂。”
汉森：“好处呢？”
汉兹叹了口气，“我的好上校，沾上古巴这些毒虫是很难轻易甩掉的，一旦荒坂插手把我的位置给夺了，古巴的朋友就会缠上你——有句古谚语‘山高皇帝远’，他们做事可没有顾及，所以这烂摊子我来承受，我只需要你替我挡住荒坂。”
说完这句话以后，上校就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酒。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好像在用时间考验这个几乎要走投无路中间人的耐心。
“没说全吧韦德·布利克…【泽塔科技的ceo和你关系好得很】，网监也跟你不清不楚的，想瞒过我？单单是军火生意受损不至于到我这儿求助，你的妻子帮你驯服了动物帮，生意也在稳步进行，就差个军火生意，你这么慌？”
听到这话汉兹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被荒坂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也不会让艾玛上手，现在生意里有多少是她的人我一概不清楚，上校，你也不喜欢自己的生意被别人握到手里吧？”
“泽塔科技的体量相比军用科技，荒坂，康陶，生物技术等等…还是差了一些的。”
“至于网监，他们只关心巫毒帮，帮他们的忙是顺个人情，网络这部分还是他们说了算。”
汉森不说话。
最后汉兹只能咬牙无奈地说道：“泽塔科技我会交给你，冬月电子在我这儿吃了亏，不会跟我搭线的…我能说的就这些，网监那边你不怎么跟巫毒帮打交道，我可以帮你处理。”
汉森这个时候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艾玛和汉兹谁赢面大，这个上校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
汉兹要输，习惯两头下注的上校自然不会看着一家势大，狗咬狗一嘴毛，当然大家都把自己干趴下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因为对下面这个中间人的不信任，上校开始玩自己最擅长的把戏，之前公司因为抢货的事情咬起来他也是起了这样的一个作用，他不想惹任何麻烦，一切都可以推给下面的人。
公司背地里都拿这个在中间游走的狗镇话事人没什么办法…他太懂规避责任了。
汉森吃饱了以后就开始有事说事了。
“狗镇最近要挖很多条地下走私渠道，通往恶土，我在【欧洲的几个黑客朋友说我们的土地下面藏着一个宝贝】…所以这件事你得找找荒坂的老对家，军用科技看看了。”
“正好最近有个军用科技的女人避风头，也许你可以问问她。”
军用科技的女人…
汉兹不明所以。
汉森半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女人就是收藏品，我喜欢放着看，绝对不会有真感情…军用科技某个高层被清算了，据说就是跟荒坂这一次掐输了，他把自己的情人保了下来…”
“那话怎么说来着？”
“特么赛博时代的爱情…哼，狗屁。”
“跟你作对的老伙计近期可能会来咱们的地盘，好好照顾你的欧洲客人，军火的事情你可以在夜之城想想办法，给你谈生意留一点底气…狗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话间汉森站起了身，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过我得提醒你，输了就乖乖下桌，不要让大家太难看，至于幽冥犬…会在合适的时候帮你的。”
汉兹目送着狗镇的掌权人离开。
他强压住怒火，搞了半天滑溜的上校还是不愿意轻易下场死保他，这个中间人只能希望花钱换来的军科情报能有一些作用，至少让自己安心一些。
……——
威斯特布鲁克，创伤小组紧急救治室。
曼恩眼中是刺眼的白色。
就像是一场沉久的梦，终于到了接受最痛苦现实的时候。
滴滴答答的仪器作响，他微微抬头，下意识看向了自己在战斗中损毁的半边身体，和黝黑皮肤略有差别的人造皮，另一条胳膊缝缝补补像是拼凑起来的一般…
紧接着，他义眼内的自检程序开始汇报数据了。
脑袋里的义体战斗系统检视告知这个佣兵，所有义体都是错误状态——
果不其然，创伤小组只负责救命，其余的隐患能留则留。
总算，自己是活着吧？
曼恩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爱人。
多莉欧…
他强撑着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身体里却时不时传来刺痛。
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出来撑住他的胳膊，曼恩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没察觉到身旁有人…
该死！
曼恩下意识让了一步，看清旁边的人以后因为疼痛呲牙咧嘴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
葛洛丽亚也没料到曼恩有这么大的反应，赶忙扯过病床上的记忆橡胶枕头垫在曼恩的背后，“凛先生让我来的，创伤小组严禁外人和公司的人陪护，我在创伤小组下面的外包公司打杂，买通了一些关系进来照顾你。”
温和的女人看着曼恩身侧狰狞的缝合伤口以及切割的痕迹，表情有些不忍。
凛么…
曼恩放心一般的调整身体，感受着半边肉体的无力并不想多说什么。
自己到底是正常的还是疯了？
曼恩搞不清楚，也许现在是幻觉也不一定？
葛洛丽亚拿起一杯水递到曼恩面前，“相信创伤小组的技术…凛先生说您罹患了赛博精神病，创伤小组把神经方面进行了修复，您大可以放心，毕竟凛先生可是掏了一百万欧…”
说漏嘴的女人赶忙把水杯往曼恩嘴边凑了凑。
曼恩有些痛苦地偏过头。
凛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可悲，按照现在的样子，自己恐怕以后就是废人了…
“葛洛丽亚，我还能再使用义体么？”
葛洛丽亚一愣，低着眼眸收回了水杯，叹了口气把它放在床头柜上耐心解释道：
“曼恩，你脊柱上的那条义体创伤小组正在制定方案，具体的…”
她不敢继续说这个残忍的结果了。
“说吧，我想看看自己到哪一步了。”
葛洛丽亚故作勇气开始倒豆子一般说道：“一些义体碎裂的部分创伤小组无法处理，只能尽量保持神经的完整性…因为曼恩先生您经历了赛博精神病的创伤，因此后续也可能有高概率出现这种症状的可能性，至于您的生命…”
“也许、也许乐观的情况下可以生存很久。”
她还是没敢把乐观估计一年的寿命讲给曼恩听…
葛洛丽亚天性温良，手轻轻按在曼恩的胳膊上内疚道：“嘿，听着…我很抱歉事情变成了这样，你和凛先生一样，对我和我的孩子照顾了很多，我只是想多为你们办一些事情…真的，很抱歉。”
曼恩回过头，“这不关你的事，女士。”
风险自担，没有自己接活差点死了赖义体供货商的道理。
葛洛丽亚发觉了曼恩时不时抽搐的嘴角，知道他现在肯定在承受着身体里神经撕裂和其他伤口的剧痛。
唉…
她给大卫发去了一条短信：
【今晚自己好好吃饭，妈妈要在公司看护病人。】
直觉告诉她如果自己不好好盯着，曼恩可能会有其他问题。
房间内有些安静，只有曼恩时不时倒吸凉气的声音。
“要不联系一下凛先生？也许荒坂能帮上一点忙…”
本想在旁边安安静静陪护到创伤小组值班人员到来的葛洛丽亚实在是于心不忍，试探性地问道。
然而背过自己的曼恩没有说话，葛洛丽亚拢起耳边的发丝，站起身来准备去曼恩那边调整下病床的角度，让曼恩躺地更舒服一些。
当她走到曼恩面前发现他脸色很是差劲的时候觉察到了不对劲。
有一些紧急医疗经验的她赶忙扭头看各项身体体征读取的仪器——
各种指标都在显示正常，可是曼恩的脸色和嘴唇深紫色的样子让葛洛丽亚无法忽视…她用手撑开曼恩的眼皮，观察了一下瞳孔状态，毫不犹豫按下了床头的紧急救助铃铛。
“心电图没问题…是什么原因呢？”
不过这个收尸体的可怜女人并非没有真才实学，大卫的聪明就是遗传自她…很快她发现这些体征仪器的监视数据就像是人为改动一般维持着死板的指标。
曼恩的内部几乎是义体，这些义体人死了都可以继续运作，难不成是大脑层面上的问题吗？
是信赖仪器，还是信赖自己的判断，葛洛丽亚几乎毫不犹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曼恩？！”
葛洛丽亚发现曼恩无回应，压迫眶上、眶下无反应，医学素养让女人立马判断病人此刻处于昏迷状态，刺耳的铃声在旁边，葛洛丽亚毫不犹豫开始一系列救治行为。
她检查着曼恩的病历，可能导致现在情况有很多，不过她最终从脑波中读到了问题所在。
“脑炎、缺血缺氧性脑病及中毒代谢性脑疾病等原因可能导致区域脑波异常…”
葛洛丽亚嘀咕着自己脑海中瞬间反应出来的知识，毫不犹豫地将一个仪器拖了过来，这时候的她发现曼恩后背有些残缺的斯安威斯坦正处于过热状态，坏点数据在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显示着。
“高压氧先改善脑细胞供氧，该死…这义体怎么坏点在枕骨附近？！”
她的手都能察觉到义体就像是短路的保险丝，温度在逐渐攀升，可笑的是仪器竟然显示曼恩的心跳在加速——
这是因为脑部血管堵塞，义体心脏想加大供氧量，从而导致心率极速升高！
没时间了——
一旁提供紧急医疗器械的自助机器人将托盘捧了过来，“紧急医疗小队马上到达，请您采取保守方式。”
葛洛丽亚手掌消毒，机器帮她手裹上一层无菌服帖手术膜，她毫不犹豫对准柱骨颈的位置动刀切割，义体坏点将皮肉烧出一股古怪的香味，人造乳白色血液喷溅在她的身上——
咔擦！
葛洛丽亚刀刃卡住坏点的位置，义体被堵塞的热气迅速喷出！
她大口呼吸着，慌忙退后一步，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突然！
大门被人用力推开，距离葛洛丽亚按下紧急救助铃才过了短短一分多钟。
两个全副武装的创伤小组士兵提起地面上的葛洛丽亚，几个穿着浅绿色医疗服装的大夫看着病床上义体喷出气流的曼恩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善后工作。
葛洛丽亚脸色苍白，她只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事实上不该这样莽撞自己施以援手的，创伤小组会很快处理这件事，可是从另一方面看，当时义体坏点持续的时间不知道有多久，一两分钟内就可能导致曼恩丧命…
两个士兵的手都非常有力，捏的葛洛丽亚胳膊生痛。
病床边有个戴着白色面罩，眼睛有些狭长的男人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女人，“你怎么进来的？”
葛洛丽亚面色痛苦，最终士兵的手松了一下，她断断续续把自己买通关系进来照顾朋友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个节骨眼上了，葛洛丽亚只想公司不要把医疗事故推到她的头上。
极其尖锐的道德问题。
救了就是你的问题，没动手，你人在房间里，那也是的你问题…
公司向来如此。
男人伸手调试了一下仪器，眯着眼看了看房间的规格，“这家伙被荒坂的公司狗卖了临时加价的白金会员，不该在这个等级的病房才对…谁下的权限？”
几个医疗人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隔着医疗装备都能看到他惊恐的眼神。
“把这个女人放开，带我的助理办离职吧。”
“别！”
被主治医师点名的家伙瞬间慌了。
葛洛丽亚一脸懵，紧接着有个辅助主治医师的首席emt（紧急医疗救助员）被士兵靠近一枪托砸晕了过去，身体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阵声音…至于葛洛丽亚为什么能分辨他的职位级别，那是因为他们胸口的公司徽章。
就在葛洛丽亚咽了口唾沫，担心自己是否被处理的时候——
身体健壮的男人，摘下头上的防护罩，长出一口气，露出一头挺拔的短金发。
“抱歉女士，不论你的朋友是不是被荒坂买了临时保险，但我要对这种戏弄生命的行为向你说一句抱歉。”
他摘下手套，微型飞行机器人替他消毒完毕后，那家伙径直走到葛洛丽亚面前。
“你好，我叫【鲍勃·琼斯】…感谢你为患者生命做出的努力。”
鲍勃·琼斯？
葛洛丽亚手心的汗几乎都快满了…
她考取emt的命题人好像就是这个顶级医生？！
葛洛丽亚机械地和对方握手。
鲍勃的微笑官方且礼貌，“虽然女士你进入的流程不合规——”
接着他扫视了一下葛洛丽亚的穿着打扮。
“但我还是想问，您在创伤小组有任职么？”
葛洛丽亚赶忙回道：“呃…不先生，我只是考过了emt的资格，有相关证书，参与子公司负责城市冲突事件紧急干预。”
医生点头，“emt资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考过的，你的受教育背景呢？”
一提到这个，葛洛丽亚的脸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红色。
她只是靠自学参加了这个没有门槛的考试，之所以没进入创伤小组就是因为公司的招聘制度越来越严格，哪怕是公司小小的职员都要有相当的能力和教育经历…
见葛洛丽亚不回答，鲍勃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说道：“这样吧，我可以给女士你一个内推的机会，创伤小组会对你进行严格的入职考核，免除低温医疗考核的相关内容——但我只有一个请求，这件事不要出现在媒体上…”
紧接着他看了看病床上的曼恩。
“当然…这位先生背后为他买保险的人，也最好不要知道这件事，可以吗？”
标准的医疗事故，这件事但凡透露出去都需要极其麻烦的公关。
虽然鲍勃和自己的妻子算是创伤小组里为数不多的清流高层，但一些维护公司利益的事情他不得不做…
葛洛丽亚犹豫了一下，这么多年底层的摸爬滚打让她立马做出了选择，心里也腾起名为希望的火焰。
“把病人转入高级病房观察，顺便给这位女士拿一份保密协议——”
“希望以后能在公司见到你。”
鲍勃压抑住对公司本身的失望，冲着葛洛丽亚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不多时，靠着墙有些局促不安的葛洛丽亚面前递来了一份电子版的协议。
士兵的脸在创伤小组的全封闭头盔下，声音闷且冰冷，他提醒一般地说道：“这次入职选拔不管您是否通给了创伤小组考核，您都需要遵守保密协议的各项内容。”
“一旦您违反协议，我们会以公司法对您追究责任。”
葛洛丽亚手略微颤抖着接过协议，“曼恩先生…不会有问题吧？”
士兵冷冷回了一句，“接下来他享有24小时全程看护，不必操心。”
紧接着，女人仿佛下定了决心抓住这次机会一般，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
……
三天后。
创伤小组大楼内部的景观园区内。
曼恩坐在长椅上，手里的烟头飘出烟雾，一个服务型无人机在旁边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请您不要在此处吸烟……”
他呆呆地盯着盎然的绿意，似乎丢了魂一般。
信箱里是凛发来的短信，多莉欧也有很多条，他们此刻就等在来生酒吧，应该是最后的尾款结算，顺便他们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曼恩觉得这样的结果是很难接受的。
一辈子的钱有了，只需要躲在某个地方苟延残喘就好…但这不是曼恩想要的。
义体，身体，精神…他都失去了。
努力变强的他感觉人生已然没有了任何乐趣。
以后干什么，如何生活，他一概不知——尤其是创伤小组给他计算的后期医疗养护，那是一大笔钱，自己下半辈子插着尿管过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曼恩知道自己但凡开口，凛先生是有可能让荒坂为他治疗的…但从新美国军队离开的他，只知道为自己而活，为家人和爱人而战，他自觉欠凛的已经够多了，也不能接受自己废了的事实。
烟要抽完了。
曼恩把几乎只剩烟蒂的烟头丢在地上，他刚想缓缓起身走向迷茫未来的时候，一个淡金色卷发，容貌极其漂亮的女人坐在了他的身旁。
不想和人打交道的曼恩立马起身，可背后漂亮女人的说出的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曼恩，这么着急回你的烂泥坑里？”
曼恩疑惑地回头，“你是谁？”
女人笑容妩媚，“真无情…这么快就把姐们忘了。公司狗把你从我们手里救走的…忘了？自我介绍一下——”
“梅丽莎。”
曼恩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坐了回去，这是来报复自己的么？
像这种赛博疯子找上门，曼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
“放心吧，我要是在创伤小组动手…恐怕也不能活着出去，老实说你是我们见过最普通的那一种赛博疯子，没特殊的地方，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但你能连续把那个实验型义体动用，也算有点本事。”
梅丽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曼恩眉头紧皱，“喂，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梅丽莎翘起嘴角，“这么说吧，赛博疯子活着的要么在监狱，要么在我们这儿，创伤小组只管捞你的命，其他人想要治好你，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不需要医治，你本来就适合当疯子。相信我，暴恐机动队能给你任何想要的，包括让你的身体重新动用义体，也无需担心赛博精神病的爆发。”
曼恩：“真是混蛋…你们很缺人么？”
梅丽莎不可置否，“感谢扶你的公司狗吧，他抹了我们一队人，老板想要那家伙加入我们，但…谁让人家没疯呢？所以…我来亲自邀请你了，怎么样？”
“公司实验型义体，不用怕公司找你麻烦，想杀人就可以杀，顺便赚点钱，你很适合做这个。”
梅丽莎撇过头，看着附身思考的大汉，她伸出手指在曼恩马甲旁边凹凸不平的拼接皮肤上滑过。
曼恩下意识躲避，眉头直皱，不知道这个疯表子想干什么。
梅丽莎：“瞧瞧你，粗制滥造…我们的医生能把你修补到完美，你也无须担心别人玩弄你，这城市…我们不听任何人的，难道还不够你心动的？新美国…公司…没一样符合你追逐强大自由的心。”
“看看吧，这世界没有公司的支持，谁都是弱小的，但我们不是公司，我们只是做最单纯的事情，保护市民——”
曼恩冷声道：“是死在你们手里的市民么？”
梅丽莎显然准备好了全套说辞，“为了弥补更大的牺牲，牺牲掉小部分，这不是伟大的事业么…”
“别人都说我们疯了，其实…疯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话音落下，周围只有嘈杂的人声。
良久。
曼恩的声音传来。
“百分百治好我么？有点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曼恩的牙齿露出，有一丝寒意。
梅丽莎凑到曼恩旁边，劝诱一般地说道：
“我保证…亲爱的曼恩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