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定数与势成
浮空车圣剑解除了低空巡航模式，缓缓在林跃和丽贝卡的面前降落。
丽贝卡看了看身后的林跃，又看了看自己只在夜之城杂志上见过的高级浮空车。
等到车子停稳，丽贝卡左摸摸右摸摸，满心好奇。
这东西让她一个外行都觉得漂亮。
不过车来了，人也得上路了。
想到这儿，她咕哝道：
“v小姐说我要是今晚过后在夜之城乱晃…就会让我彻底闭嘴。”
“所以——”
“咱们这是要去荒坂塔么？”
林跃站起身，其实现在他也很纠结。
丽贝卡这种性格在夜之城都无法混下去，更别说是荒坂塔了。当然这并不是丽贝卡没有战斗的精神和力量，而是单纯的性格不合适。
萨莎的性格就比较契合公司，她独立，清醒并且有着极为清晰的目标。
林跃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丽贝卡，语气认真地问道：“丽贝卡，你确定要去荒坂塔吗？”
“其实…我可以让你离开夜之城，你想去哪都由你。”
丽贝卡没有看背后发问的男人，而是用大猩猩手臂轻轻摩挲着圣剑光滑的车壳。
好可惜，义手没有神经，她猜这辆车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也许…是小队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那你也要离开夜之城吗？”
丽贝卡让开身子，浮空车的车门缓缓放下。
林跃无奈道：“不可能的。”
丽贝卡若有所思，“所以你为什么和我父亲一样，一直觉得我不适合当个赛博朋克…难道合格的边缘行者都能被一眼看出来么？”
被问出这句话的林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然不是。”
丽贝卡灵活地跳上车，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色彩鲜艳的手掌拍了拍身旁的座椅——
“那废什么话？上车吧混小子！”
林跃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
浮空车应声关闭，座舱全封闭的窗户开始呈现外部合成的光景，丽贝卡手掌按在窗户上开心地看着下方被光点涂满的摩天大厦。
她还时不时发出惊叹，表情异常兴奋。
林跃很羡慕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好像一些的故事结局她都会欣然接受，不抱怨也不后悔，永远走在服从自己的道路上。
“嘿！林跃…那栋楼，那是我和皮拉的家！”
刚把皮拉的名字念叨出来，丽贝卡的脸就拉了下去。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在夜之城从未见过的美好光景，一时间也没了兴趣。
“皮拉果然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提起他心情就会有些不爽。”
丽贝卡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嘟嘟囔囔着。
“怎么，舍不得你哥哥？”林跃端坐着缓解ai入脑带来的不适感。
丽贝卡“否认”了，故作老成地叹气道：“像我们这种在夜之城的边缘行者，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次任务结束以后。”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你想想，有帮派，有抽风的ncpd，还有一些坑货中间人发布的委托——”
林跃眉头蹙起。
“你是在说我？”
丽贝卡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当然不是，你的活都是大单，像那一次太平洲和动物帮作战的委托，第二次搅乱动物帮局势的活儿，这都是肥单子。所以我们私下会找一些觉得靠谱的事情来做。”
林跃摇摇头。
看来这些野惯了的家伙就是闲不住，他算过自己给委托的金额，恐怕是夜之城的最高价了。
丽贝卡：“所以皮拉这家伙，我老爹那些招式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他貌似就模仿了外形，喜欢手搓点东西，给自己换时髦没有用的义手…就是个菜鸡！”
“指不定会死在街上某个傻*赛博疯子手里。”
林跃想起身捂住这女孩的嘴巴，怎么这么会毒奶。
丽贝卡恹恹道：“还不如死我手里，夜之城谁都不能杀他。”
她甚至还补充道：“你也不行！”
林跃了然。
丽贝卡在这城市中也许只有皮拉一个人是她的家人了，或许丽贝卡不会表达感情，但她会认真对待。
浮空车向着夜之城广场飞去。
丽贝卡眼中的世界是小小的，在委托让她预感不好的时候，她除了祈祷再就是心里默念着是否要放弃。
“还有曼恩…他肯定会很伤心的。”
丽贝卡摇摇头，看林跃这个架势，他貌似不打算跟曼恩说自己的下落了。
林跃看穿了丽贝卡的想法。
“丽贝卡，不是不能说，而是曼恩和新美国的联勤局特工貌似很熟悉。荒坂明面上的敌人除了军用科技和新美国，没有其他的势力了。”
新美国，联勤局…丽贝卡不懂，但她知道好像小队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堪的过去。
林跃也不打算把凛一直保留，他只是缺少底气和人手。
只要狗镇小北斗的相关消息被他握在手里，独狼的任务他不介意自己承担。
至于曼恩小队…林跃对自己的行为开始自省了一番。
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都会让人失去冷静的判断。
如果要完美执行公司狗的路线，那就不该对下面人的死活抱有任何想法。
可是眼睛里所有人的面板都在，他们的好感度也在…
这些鲜活人物在自己面前要求他把林跃放回小队的话语也犹在耳边。
林跃自问还是有些做不到。
因此。
他今晚出手救下丽贝卡在v的眼里是不合理且暴露风险极大的。
要知道荒坂都在死保他的资料，然而他却在跟一个几乎笃定是军用科技的独狼激斗了一番。
不论哪里留下马脚，都是麻烦的事情。——丽贝卡要是夜之城毫不相干的路人，林跃肯定会考虑让她闭嘴，然后将痕迹清理干净才对。
好在特征脸板的存在让日出没有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的丽贝卡就是关键节点了。
日出如果还在丽贝卡身上打主意，林跃就会被军用科技掌握得彻彻底底。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让我去其他城市这种话。”
“我知道你又在违逆公司和那个v小姐…”
丽贝卡摆了摆手，低声询问道：“公司…真的有那么好吗？”
林跃：“为什么会这么问？”
丽贝卡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有的时候不会想太多事情，但是小队新来的两个黑客对你的兴趣很大…那个叫琦薇的女人经常会在喝酒的时候问我你是不是荒坂公司的一员。”
琦薇么…
这算是合理行为了。
浮空车进入荒坂塔幽深的机库通道。
周围显示着画面的舱壁开始关闭。
“丽贝卡，公司也许不会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一切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可以做好吗？”
几乎是毫不犹豫。
丽贝卡撸起袖子给了林跃一个肯定的眼神。
林跃下车时，义眼内浮现出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名字。
【人物“丽贝卡”好感度已更新】
【好感度：80】
【奖励：肉体属性＋3，肉体专长点数＋4，义体容量＋20……】
【改写：该人物总改变进度20%。】
他没有多看奖励，反而死死盯着最后一行的字。
能看透荒坂诡谲斗争的公司狗，自然也能读懂这句话的意思。
此时，通道旁边铃木上来迎接，他微微鞠躬问好，似乎并未看到林跃身旁娇小的少女。
林跃手按在好奇观望着一切的丽贝卡肩膀上，“跟皮拉他们道别吗？”
丽贝卡摇头。
“等这场事情做完…也许我会发个短信什么的。”
林跃有些惊讶。
丽贝卡看待事情如此果断么？
此时的他已经打定主意，狗镇的事情结束后，他会给小队发放一笔巨款，让他们选择自己的人生。
这就是为这几百个日日夜夜的交代，也是为小队感情画上句号的终结任务。
林跃低头看着少女。
潜意识告诉他：丽贝卡现在似乎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为什么她自身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呢？
哪怕是50%都足以…
于是，他默默地问自己：
难道真的有定数这种东西存在么？
……——
狗镇，宝石青。
她对着车里的镜子补着妆，耳朵里是汉兹的声音。
“艾玛…凯瑟琳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你去哪了？”
艾玛将眼角一滴已经凝固的血点用指腹晕开，她对着镜子微微偏头观赏，发现色调意外地好看。
比自己用的那些眼影一类的化妆品颜色都要鲜艳不少。
“唔…我只是贪杯了，亲爱的。”
艾玛抿了抿嘴唇，眼睛望向副驾驶的一颗圆滚滚的物体，笑容欣喜。
全息电话里的汉兹也是拿艾玛没有了办法。
“我知道你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需要我回家一趟吗？”
艾玛嘴唇里发出唔的拒绝声音，“最后一杯了，我马上回去。让凯瑟琳等我，我很听话的…没有去狗镇以外的地方喝我的安睡酒哦。”
“我在长滩堆料场，不放心可以让你的部下来送我回去。”
她的语气柔和，像个让丈夫安心的好妻子。
汉兹无奈道：“答应我，早点回去，用你的智能驾驶系统，就当帮我的忙了。”
艾玛眨眨眼，“一定。”
电话挂断后，艾玛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判若两人，“安琪，让你的人盯紧心事重重出来的人，让他们学会回答正确问题，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情。”
后排座椅上抱着手臂的安琪很难不控制自己胡思乱想。
因为在她的鼻尖满是血腥味，副驾驶就放着一颗人头，这他妈…
艾玛这个疯女人撒谎眼睛都不眨。
安琪抱怨了一句，但还是照做了。
她现在发现自己为什么只能当动物帮的老大而不是狗镇的老大了。
远处宝石青门口是幽冥犬戒备森严的军营，别说是走进去了，开着车进去安琪都觉得双腿发软。
如果要是汉森下个命令，一个女人连渣都不会剩下。
艾玛从后视镜里看着安琪紧张苍白的脸，红唇勾起，宛如一条妖艳的毒蛇，“听凛说，他来过狗镇帮你稳定了局势…他还说，你胆子挺大，现在看来名不符实嘛…”
安琪身体前倾，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余光角落的那团黏糊糊的圆形物体。
“别他妈废话了，汉森怎么说的？你要玩命别带着我，先说好，我在车上等你——”
她紧张的下意识动作估计自己都没发现。
“你要是玩砸了，凛不会放过你的。”
艾玛刚想说话，信息内就传来了回应。
她看着那家伙的邀约，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咱们的好上校回信儿了，速度挺快。而且…安琪，你凭什么会认为你自己能安稳坐在车里，跟等妈妈下班的小孩一样坐享其成呢？”
“咱们是一伙的，宝贝。”
安琪神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疯碧池，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玛：“不干什么。首先，我需要你为我作证，你控制着狗镇的帮派。第二，财务记录是在你手里，汉森这种精明的家伙不会不看。”
“至于第三嘛…我跟他说了有两位客人。”
艾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手轻轻拍了拍副驾驶的脑袋，“哦，两个半。”
安琪觉得自己命里招疯子。
表情阴晴不定的她想了许久。
最后颓然地发现，这个女人带自己一起玩命呢。
先是凛手下的佣兵林跃要想办法弄死狗镇的民间话事人汉兹先生，又来一个歹毒到极点的女人——还偏偏是汉兹的老婆！
她发誓，自己找上艾玛单纯地想要找到凛而已。
“屮！”
安琪的运动鞋踢了车门一脚。
艾玛注视着安琪下车的身影这才下车，还不忘用手提住自己的“礼物”。
两个女人在狗镇的寒风中步步走向宝石青的大门。
远处本来还处于戒备状态中哨兵和机甲都注意到了黑夜里的身影——
机甲率先反应了过来，机炮死死瞄准了不速之客。
然而，敌我识别系统立马就判定为己方了。
举着枪的士兵看着机甲亮起的绿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让开门口的路。
就在这时，高大的幽冥犬小队长叉着腰走了出来。
这家伙带着喷满夜光油漆的黑色面具，居高临下看着艾玛手里提着的人头。
艾玛面色不改，举起东西让小队长验货。
有一个新兵是第一次站岗放哨。
他们都伸长脖子想看看那个身材勾人的女人手里提的是什么——
那是…
艾玛手似乎举酸了，手里的脑袋偏向一旁，上面死气沉沉地双眸和新兵的眼神对上了。
那一瞬间，汗毛直立。
“屮？”
他下意识的出声，让他成为了所有士兵的关注点。
队长本来想问艾玛几句话，没成想自己手下有个怂逼。
“你，还有你，带他去那边玩玩，给咱们的新人教教规矩。”
说话间队长也让开了路。
“请吧，美丽的女士——上校在上面等你呢。”
艾玛倒是无所谓，轻笑道：“谢谢你，绅士。”
接着边扭动腰肢走向了门口全是作战掩体的宝石青大门。
安琪就没这么从容了。
说到底，幽冥犬小队无所谓，可几百上千号幽冥犬士兵给她的压力就不止那点了。
有勇气，但不够多。
幽冥犬的士兵像是一头头藏在夜色里的饿狼，那些似乎隐隐泛着幽光的眼神让她身体有些僵硬。
【来电：艾玛】
艾玛此时的声音异常平稳。
“自然点，安琪。你是动物帮的老大，总有一天要面对汉森…不要像个鸡仔一样。”
“凛先生的公司身份是个麻烦，汉森不会轻易和公司人面谈，也不会让他在狗镇扎根——所以我们要成为明面上的人，为他做出所有的努力。”
“让汉森高高兴兴赚钱，我们安安稳稳接手汉兹的盘，明白么？”
安琪沉默了许久，耳边是艾玛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的清脆响声。
“嗯哼…我们是一起的。”
宝石青的一楼是密密麻麻的钢丝网分布在左右两侧，汉森这种粗野军人的风格似乎把很多地方当了战壕，架设这些看似有威胁意味的掩体。
好处就是宝石青宽阔的大厅被强行变为了一条窄道，强行突破可能性几乎为0。
“抱歉女士，得搜身。”
汉森这人还是很细腻的。
特意安排了一个女性幽冥犬挡在了二人面前。
艾玛大大方方张开双臂接受了检查——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被放过。
这只幽冥犬看着离去的二人，慢悠悠汇报道：“没有战斗义体，可能还不如一些性偶…可以让狙击手撤了。”
电梯里，艾玛凝视着身旁时不时掉落的血滴。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凛先生的命令里从没有代替他跟汉森做生意这一项，于情于理是艾玛僭越了。
但事实上凛先生可能想错了。
艾玛觉得汉森有可能抱着让凛为他除掉碍事中间人的想法采取不理睬的态度，等到凛先生以为自己能够完美代替汉森的时候，他不会让公司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这点她很确信。
汉森要的是游走在公司和自己之间的那种人，自己一旦和各家公司中的某家更深入合作，必然会引起别家公司的敌视，狗镇明面上的安稳将会荡然无存。
这位新美国的前军人看似把狗镇当作企业在运行，自己如同掌权人一样风光无限，但事实上他谁都不能惹。
艾玛曾从汉兹嘴里听过那件事。
汉森想要多拿一些荒坂的货，被军用科技知道了…这事情差点让汉森出了问题，所以无奈的上校只能两边讨好，表示会把尾巴处理干净——
然而事实证明处理得不怎么样，因为自己的丈夫汉兹先生出事了。
林跃…这样一个看似可有可无的幽冥犬士兵，却拿住了意图往上更近一步中间人的命门。
汉兹不想把事情闹大，却发现此时的林跃早已攀上了公司的高枝。
就像是一颗毒瘤，韦德一直采取保守治疗，最终酿成了大错。
再想想上校这人，也算是军人里最会做生意和稳定局势的家伙了。
他只放夜之城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和流民进来——
并且汉森这人给幽冥犬和狗镇居民洗脑的话术一向是敌视公司，所以狗镇才能民心相对稳定，内部不管有多烂，可从没给夜之城的外人好脸色过。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宝石青里来消费过的公司代表恐怕都能组成幽冥犬好几个小队了…
艾玛摇摇头，要跟这种满是贪欲的头狼做生意，她得把握好尺度。
思考间，电梯大门打开。
这栋挂着汉森巨幅画像的破旧大楼，上面却如同夜之城最豪华的俱乐部一般。
不过汉森一向不在这里处理事情，艾玛调查过。
一路上并未有幽冥犬士兵刁难，这本该是好事，但艾玛预感不怎么好。
漆黑的小包间内，汉森义眼内银白色的反光盯着远处而来的两个女人，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上校，人带来了。”
汉森摆了摆手，身后的氛围灯更亮了一些。
他小口小口抿着酒，胳膊肘撑在大腿上，弓着腰看起来很是慵懒，然而眼神却打量着表现截然不同的来客。
黑色礼裙的女人他认识，是那个心事重重老头的妻子。
另一个貌似就是狗镇除了清道夫以外闹得最凶的动物帮，可听说太平洲的动物帮“引入”计划被不知名的佣兵组织给破坏了，看样子这两个女人就是汉兹开始颓败的元凶了？
有意思…
艾玛好像并不怕自己，那个安琪虽然撑着，但是脸都快绷断了。
“坐吧二位。”
“我不是什么杀人犯，也不是恶棍…谈生意就是谈生意，人头先放在地上…不用晃来晃去了，我认识他。”
艾玛笑容得体，坐在了沙发上，坐姿是明显受过良好教育的习惯性动作。
安琪想了想，还是没有坐下，反而是站在了艾玛身后，仿佛这样子自己就像是后盾一般…至于后面要是谈崩了，站着坐着死都一样。
汉森很意外这个敢于在体育场留下女皇涂鸦的帮派老大愿意站着，似乎把艾玛当做了主心骨。
艾玛举起酒杯，汉森也没打算说话。
“晚上好库尔特·汉森上校，敬你的美梦和健康——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汉森看着女人仰头灌完酒，摊开手打趣道：“说真的，我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礼貌的对家了。”
艾玛微微一笑，把酒杯放在了茶几上，她还没来得及松手，上校略带寒意的声音挤进了耳朵。
“但是你把我的事情给破坏了。”
此时，外面的幽冥犬安保似乎和汉森心意相通一般，全部取下背着的步枪，默默地把枪口对准了两个女人。
艾玛手按在杯子上，几秒钟后才拿开。
“我敢杀他，自然有更赚钱的门道送给您。”
汉森下巴扬了扬，两个幽冥犬进来抓住了安琪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
艾玛没有说话。
汉森手指指着艾玛一字一顿道：“你的补偿归补偿，但你得付出代价，那就让跟着你卖命的女士先给我的生意赔罪吧。”
安琪刚想说话，士兵手捂住她的嘴，一掌敲在了脖颈旁，她的身体立马瘫软了下去。
艾玛全程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汉森。
汉森也在看着女人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可惜，并没有。
“现在…”汉森摊开手，“动物帮不听你的了，你要怎么办？”
艾玛语速不紧不慢，似乎并未在意刚才被拖出去的安琪。
“安琪…是我能力的证明，动物帮是我的帮手而已。”
汉森示意艾玛继续说。
他对这个女人越发感兴趣了。
“韦德·布利克的生意我都插了我和动物帮的人进去，所以…”
艾玛微微起身拿起威士忌给汉森的杯子里倒了一些，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些进去。
她把杯子交换了一下，笑容带着一丝狠辣。
“他可以坐在宝石青，我也可以，就像这两杯酒，被谁喝不重要，但都是您的财产…”
汉森第一次沉默了。
他完全没料到有女人的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
“可是…我更喜欢喝自己的杯子。”
汉森手指勾了勾，艾玛把酒杯推给了他。
艾玛此时抛出了最后一张王牌，“那我要是让您的酒更多一些呢？您会介意吗？”
“崭新的武器，质量好过康陶，不想要么？”
汉森笑了。
“看来你很有信心。”
艾玛小口抿着美酒，“是的。狗镇本来不该存在中间人这个角色才对，但我会猜测…是古巴那边为了自己生意保险才会放个人钳制你对吧？”
“韦德这几年把手往太平洲伸，还替你解决民生问题，唔…现在还开始代替你跟公司谈生意了。”
“你都知道的。”
汉森点头，“韦德运气不好，你比他狠得多…我有点同情这个二逼了。但就如你所说，狗镇只有我一家不好么？韦德这人虽然我看不上，但这几年确实吃了我的钱。”
“告诉我你存在的意义。”
艾玛嘴里说出了三个词汇：
“钱，安全，独家资源。”
汉森砸吧砸吧嘴，“我猜猜…这独家资源是公司吧？”
艾玛这时候了还不忘抬汉森一手。
“什么都瞒不过您，上校。”
汉森的动作极快，一把扯住了艾玛的胳膊，艾玛因为汉森的手劲太大导致剧痛，眼角突突直跳。
危险的头狼审视着艾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女士。”
艾玛调整了一下呼吸，强压着痛苦，“公司钱是您一直想赚的…架不住军用科技指手画脚排挤狗镇其他供货商，难道荒坂和康陶的东西不好么？”
“只是你不能到明面上来赚这笔钱，我有渠道，能帮你打掩护…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靠谱了。”
汉森这人，似乎永远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艾玛几乎顶不住这种疼痛的时候，汉森松开了。
“嗯哼…”
汉森点着头，“心事重重的我那位朋友可真是运气好，能让你当他的第四任妻子…”
艾玛揉捏着胳膊没有说话。
汉森的贪婪永远是有理智的，他想吃更多一些，但却有戒备心。
艾玛轻声道：“我在公司的渠道，甚至可以让您的生意做到夜之城。”
听到这儿，汉森就觉得有些假。
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的依仗在哪。
“ncpd改组了女士，没有我认识的人，而且市议会和公司都盯着我呢…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不要把我当成小孩，话说过了就不好听了。”
艾玛却摇头打断了汉森。
这可是很无礼的行为。
凛跟自己说过ncpd的事情，他的目的就是拿这张牌打动汉森。
“可如果我说ncpd可以让你做生意呢？”
汉森盯着艾玛，似乎在揣摩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那我可以让你整死汉兹，今天你割下我合作伙伴头颅的事情不追究…这些条件少一样的话，你猜猜你的后果是什么？”
“不得不说，你跪舔了一个好的金主爸爸。”
艾玛像是不觉得这讽刺自己，“是的，上校。”
上校狐疑地看了看艾玛，“这不是夸奖，女士。”
艾玛笑容意外的温柔，“他百分百控制着我，我自愿的…所以这样会让您的生意更有安全性一些。”
汉森从未料到有女人能做到这一步。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幽冥犬的卫兵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把那个已经睡着的女士带过来…派个靠谱的司机送二位回家。还有，通知班尼特——”
“今晚这位…美丽女士过来的消息如果在外面传开了，我会找他麻烦的。”
士兵敬礼以后退走。
汉森目视着艾玛欠身行礼，补充道：“公司的军队不允许进入，让你背后的人掂量清楚人数和我的底线…幽冥犬会出动一部分人，总要给古巴朋友一个交代不是？”
艾玛表示自己会完全照做。
汉森活动着脖颈，夜之城最大的投机家觉得谈了一个完美的生意。
狗镇在他看来，动态的平衡是最重要的，那个沛卓石化的公司狗确实不如这个女人——
至少目前看来。
以后呢？汉森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狗镇这块地不能丢，幽冥犬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就够了。
……
坐在车上的艾玛迫不及待给凛先生去了一个电话。
她就像是祈求夸奖的可怜小狗一般。
全息屏幕上凛熟悉的面孔映入艾玛的眼里。
“凛先生。”
那头的声音略带倦意，“嗯哼…请说吧，女士。”
压抑着激动心情的女人尽量详细地把最近狗镇的事情全盘托出。
直到艾玛说完了许久，凛也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他的表情就像是定格了一般许久未动。
凛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在绀碧大厦救你出来，是让你稳定局势的。”
艾玛立马咬住了嘴唇，牙齿不停地摩挲着嘴皮，渗出一丝丝鲜血。
凛的话锋转了一下。
“但我确实很久没有听过好消息了。”
艾玛眼睛微微亮起，“那您觉得…”
凛点头，“很棒，是我的话也许不会采取这样的冒险手段，你比汉兹聪明得多。”
艾玛闭上眼，脑袋一片发麻。
良久后她压抑着兴奋的表情，语音频道内声音依旧柔软好听。
“局势已成，那我就静待您来接管这里——”
“还有我。”
凛的笑声很轻，但艾玛听得出来那种开心。
这让她开始期待凛坐在心事重重里为自己戴上枷锁的那天了。
……
丽贝卡看了看身后的林跃，又看了看自己只在夜之城杂志上见过的高级浮空车。
等到车子停稳，丽贝卡左摸摸右摸摸，满心好奇。
这东西让她一个外行都觉得漂亮。
不过车来了，人也得上路了。
想到这儿，她咕哝道：
“v小姐说我要是今晚过后在夜之城乱晃…就会让我彻底闭嘴。”
“所以——”
“咱们这是要去荒坂塔么？”
林跃站起身，其实现在他也很纠结。
丽贝卡这种性格在夜之城都无法混下去，更别说是荒坂塔了。当然这并不是丽贝卡没有战斗的精神和力量，而是单纯的性格不合适。
萨莎的性格就比较契合公司，她独立，清醒并且有着极为清晰的目标。
林跃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丽贝卡，语气认真地问道：“丽贝卡，你确定要去荒坂塔吗？”
“其实…我可以让你离开夜之城，你想去哪都由你。”
丽贝卡没有看背后发问的男人，而是用大猩猩手臂轻轻摩挲着圣剑光滑的车壳。
好可惜，义手没有神经，她猜这辆车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也许…是小队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那你也要离开夜之城吗？”
丽贝卡让开身子，浮空车的车门缓缓放下。
林跃无奈道：“不可能的。”
丽贝卡若有所思，“所以你为什么和我父亲一样，一直觉得我不适合当个赛博朋克…难道合格的边缘行者都能被一眼看出来么？”
被问出这句话的林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然不是。”
丽贝卡灵活地跳上车，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色彩鲜艳的手掌拍了拍身旁的座椅——
“那废什么话？上车吧混小子！”
林跃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
浮空车应声关闭，座舱全封闭的窗户开始呈现外部合成的光景，丽贝卡手掌按在窗户上开心地看着下方被光点涂满的摩天大厦。
她还时不时发出惊叹，表情异常兴奋。
林跃很羡慕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好像一些的故事结局她都会欣然接受，不抱怨也不后悔，永远走在服从自己的道路上。
“嘿！林跃…那栋楼，那是我和皮拉的家！”
刚把皮拉的名字念叨出来，丽贝卡的脸就拉了下去。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在夜之城从未见过的美好光景，一时间也没了兴趣。
“皮拉果然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提起他心情就会有些不爽。”
丽贝卡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嘟嘟囔囔着。
“怎么，舍不得你哥哥？”林跃端坐着缓解ai入脑带来的不适感。
丽贝卡“否认”了，故作老成地叹气道：“像我们这种在夜之城的边缘行者，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次任务结束以后。”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你想想，有帮派，有抽风的ncpd，还有一些坑货中间人发布的委托——”
林跃眉头蹙起。
“你是在说我？”
丽贝卡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当然不是，你的活都是大单，像那一次太平洲和动物帮作战的委托，第二次搅乱动物帮局势的活儿，这都是肥单子。所以我们私下会找一些觉得靠谱的事情来做。”
林跃摇摇头。
看来这些野惯了的家伙就是闲不住，他算过自己给委托的金额，恐怕是夜之城的最高价了。
丽贝卡：“所以皮拉这家伙，我老爹那些招式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他貌似就模仿了外形，喜欢手搓点东西，给自己换时髦没有用的义手…就是个菜鸡！”
“指不定会死在街上某个傻*赛博疯子手里。”
林跃想起身捂住这女孩的嘴巴，怎么这么会毒奶。
丽贝卡恹恹道：“还不如死我手里，夜之城谁都不能杀他。”
她甚至还补充道：“你也不行！”
林跃了然。
丽贝卡在这城市中也许只有皮拉一个人是她的家人了，或许丽贝卡不会表达感情，但她会认真对待。
浮空车向着夜之城广场飞去。
丽贝卡眼中的世界是小小的，在委托让她预感不好的时候，她除了祈祷再就是心里默念着是否要放弃。
“还有曼恩…他肯定会很伤心的。”
丽贝卡摇摇头，看林跃这个架势，他貌似不打算跟曼恩说自己的下落了。
林跃看穿了丽贝卡的想法。
“丽贝卡，不是不能说，而是曼恩和新美国的联勤局特工貌似很熟悉。荒坂明面上的敌人除了军用科技和新美国，没有其他的势力了。”
新美国，联勤局…丽贝卡不懂，但她知道好像小队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堪的过去。
林跃也不打算把凛一直保留，他只是缺少底气和人手。
只要狗镇小北斗的相关消息被他握在手里，独狼的任务他不介意自己承担。
至于曼恩小队…林跃对自己的行为开始自省了一番。
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都会让人失去冷静的判断。
如果要完美执行公司狗的路线，那就不该对下面人的死活抱有任何想法。
可是眼睛里所有人的面板都在，他们的好感度也在…
这些鲜活人物在自己面前要求他把林跃放回小队的话语也犹在耳边。
林跃自问还是有些做不到。
因此。
他今晚出手救下丽贝卡在v的眼里是不合理且暴露风险极大的。
要知道荒坂都在死保他的资料，然而他却在跟一个几乎笃定是军用科技的独狼激斗了一番。
不论哪里留下马脚，都是麻烦的事情。——丽贝卡要是夜之城毫不相干的路人，林跃肯定会考虑让她闭嘴，然后将痕迹清理干净才对。
好在特征脸板的存在让日出没有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的丽贝卡就是关键节点了。
日出如果还在丽贝卡身上打主意，林跃就会被军用科技掌握得彻彻底底。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让我去其他城市这种话。”
“我知道你又在违逆公司和那个v小姐…”
丽贝卡摆了摆手，低声询问道：“公司…真的有那么好吗？”
林跃：“为什么会这么问？”
丽贝卡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有的时候不会想太多事情，但是小队新来的两个黑客对你的兴趣很大…那个叫琦薇的女人经常会在喝酒的时候问我你是不是荒坂公司的一员。”
琦薇么…
这算是合理行为了。
浮空车进入荒坂塔幽深的机库通道。
周围显示着画面的舱壁开始关闭。
“丽贝卡，公司也许不会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一切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可以做好吗？”
几乎是毫不犹豫。
丽贝卡撸起袖子给了林跃一个肯定的眼神。
林跃下车时，义眼内浮现出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名字。
【人物“丽贝卡”好感度已更新】
【好感度：80】
【奖励：肉体属性＋3，肉体专长点数＋4，义体容量＋20……】
【改写：该人物总改变进度20%。】
他没有多看奖励，反而死死盯着最后一行的字。
能看透荒坂诡谲斗争的公司狗，自然也能读懂这句话的意思。
此时，通道旁边铃木上来迎接，他微微鞠躬问好，似乎并未看到林跃身旁娇小的少女。
林跃手按在好奇观望着一切的丽贝卡肩膀上，“跟皮拉他们道别吗？”
丽贝卡摇头。
“等这场事情做完…也许我会发个短信什么的。”
林跃有些惊讶。
丽贝卡看待事情如此果断么？
此时的他已经打定主意，狗镇的事情结束后，他会给小队发放一笔巨款，让他们选择自己的人生。
这就是为这几百个日日夜夜的交代，也是为小队感情画上句号的终结任务。
林跃低头看着少女。
潜意识告诉他：丽贝卡现在似乎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为什么她自身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呢？
哪怕是50%都足以…
于是，他默默地问自己：
难道真的有定数这种东西存在么？
……——
狗镇，宝石青。
她对着车里的镜子补着妆，耳朵里是汉兹的声音。
“艾玛…凯瑟琳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你去哪了？”
艾玛将眼角一滴已经凝固的血点用指腹晕开，她对着镜子微微偏头观赏，发现色调意外地好看。
比自己用的那些眼影一类的化妆品颜色都要鲜艳不少。
“唔…我只是贪杯了，亲爱的。”
艾玛抿了抿嘴唇，眼睛望向副驾驶的一颗圆滚滚的物体，笑容欣喜。
全息电话里的汉兹也是拿艾玛没有了办法。
“我知道你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需要我回家一趟吗？”
艾玛嘴唇里发出唔的拒绝声音，“最后一杯了，我马上回去。让凯瑟琳等我，我很听话的…没有去狗镇以外的地方喝我的安睡酒哦。”
“我在长滩堆料场，不放心可以让你的部下来送我回去。”
她的语气柔和，像个让丈夫安心的好妻子。
汉兹无奈道：“答应我，早点回去，用你的智能驾驶系统，就当帮我的忙了。”
艾玛眨眨眼，“一定。”
电话挂断后，艾玛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判若两人，“安琪，让你的人盯紧心事重重出来的人，让他们学会回答正确问题，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情。”
后排座椅上抱着手臂的安琪很难不控制自己胡思乱想。
因为在她的鼻尖满是血腥味，副驾驶就放着一颗人头，这他妈…
艾玛这个疯女人撒谎眼睛都不眨。
安琪抱怨了一句，但还是照做了。
她现在发现自己为什么只能当动物帮的老大而不是狗镇的老大了。
远处宝石青门口是幽冥犬戒备森严的军营，别说是走进去了，开着车进去安琪都觉得双腿发软。
如果要是汉森下个命令，一个女人连渣都不会剩下。
艾玛从后视镜里看着安琪紧张苍白的脸，红唇勾起，宛如一条妖艳的毒蛇，“听凛说，他来过狗镇帮你稳定了局势…他还说，你胆子挺大，现在看来名不符实嘛…”
安琪身体前倾，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余光角落的那团黏糊糊的圆形物体。
“别他妈废话了，汉森怎么说的？你要玩命别带着我，先说好，我在车上等你——”
她紧张的下意识动作估计自己都没发现。
“你要是玩砸了，凛不会放过你的。”
艾玛刚想说话，信息内就传来了回应。
她看着那家伙的邀约，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咱们的好上校回信儿了，速度挺快。而且…安琪，你凭什么会认为你自己能安稳坐在车里，跟等妈妈下班的小孩一样坐享其成呢？”
“咱们是一伙的，宝贝。”
安琪神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疯碧池，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玛：“不干什么。首先，我需要你为我作证，你控制着狗镇的帮派。第二，财务记录是在你手里，汉森这种精明的家伙不会不看。”
“至于第三嘛…我跟他说了有两位客人。”
艾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手轻轻拍了拍副驾驶的脑袋，“哦，两个半。”
安琪觉得自己命里招疯子。
表情阴晴不定的她想了许久。
最后颓然地发现，这个女人带自己一起玩命呢。
先是凛手下的佣兵林跃要想办法弄死狗镇的民间话事人汉兹先生，又来一个歹毒到极点的女人——还偏偏是汉兹的老婆！
她发誓，自己找上艾玛单纯地想要找到凛而已。
“屮！”
安琪的运动鞋踢了车门一脚。
艾玛注视着安琪下车的身影这才下车，还不忘用手提住自己的“礼物”。
两个女人在狗镇的寒风中步步走向宝石青的大门。
远处本来还处于戒备状态中哨兵和机甲都注意到了黑夜里的身影——
机甲率先反应了过来，机炮死死瞄准了不速之客。
然而，敌我识别系统立马就判定为己方了。
举着枪的士兵看着机甲亮起的绿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让开门口的路。
就在这时，高大的幽冥犬小队长叉着腰走了出来。
这家伙带着喷满夜光油漆的黑色面具，居高临下看着艾玛手里提着的人头。
艾玛面色不改，举起东西让小队长验货。
有一个新兵是第一次站岗放哨。
他们都伸长脖子想看看那个身材勾人的女人手里提的是什么——
那是…
艾玛手似乎举酸了，手里的脑袋偏向一旁，上面死气沉沉地双眸和新兵的眼神对上了。
那一瞬间，汗毛直立。
“屮？”
他下意识的出声，让他成为了所有士兵的关注点。
队长本来想问艾玛几句话，没成想自己手下有个怂逼。
“你，还有你，带他去那边玩玩，给咱们的新人教教规矩。”
说话间队长也让开了路。
“请吧，美丽的女士——上校在上面等你呢。”
艾玛倒是无所谓，轻笑道：“谢谢你，绅士。”
接着边扭动腰肢走向了门口全是作战掩体的宝石青大门。
安琪就没这么从容了。
说到底，幽冥犬小队无所谓，可几百上千号幽冥犬士兵给她的压力就不止那点了。
有勇气，但不够多。
幽冥犬的士兵像是一头头藏在夜色里的饿狼，那些似乎隐隐泛着幽光的眼神让她身体有些僵硬。
【来电：艾玛】
艾玛此时的声音异常平稳。
“自然点，安琪。你是动物帮的老大，总有一天要面对汉森…不要像个鸡仔一样。”
“凛先生的公司身份是个麻烦，汉森不会轻易和公司人面谈，也不会让他在狗镇扎根——所以我们要成为明面上的人，为他做出所有的努力。”
“让汉森高高兴兴赚钱，我们安安稳稳接手汉兹的盘，明白么？”
安琪沉默了许久，耳边是艾玛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的清脆响声。
“嗯哼…我们是一起的。”
宝石青的一楼是密密麻麻的钢丝网分布在左右两侧，汉森这种粗野军人的风格似乎把很多地方当了战壕，架设这些看似有威胁意味的掩体。
好处就是宝石青宽阔的大厅被强行变为了一条窄道，强行突破可能性几乎为0。
“抱歉女士，得搜身。”
汉森这人还是很细腻的。
特意安排了一个女性幽冥犬挡在了二人面前。
艾玛大大方方张开双臂接受了检查——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被放过。
这只幽冥犬看着离去的二人，慢悠悠汇报道：“没有战斗义体，可能还不如一些性偶…可以让狙击手撤了。”
电梯里，艾玛凝视着身旁时不时掉落的血滴。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凛先生的命令里从没有代替他跟汉森做生意这一项，于情于理是艾玛僭越了。
但事实上凛先生可能想错了。
艾玛觉得汉森有可能抱着让凛为他除掉碍事中间人的想法采取不理睬的态度，等到凛先生以为自己能够完美代替汉森的时候，他不会让公司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这点她很确信。
汉森要的是游走在公司和自己之间的那种人，自己一旦和各家公司中的某家更深入合作，必然会引起别家公司的敌视，狗镇明面上的安稳将会荡然无存。
这位新美国的前军人看似把狗镇当作企业在运行，自己如同掌权人一样风光无限，但事实上他谁都不能惹。
艾玛曾从汉兹嘴里听过那件事。
汉森想要多拿一些荒坂的货，被军用科技知道了…这事情差点让汉森出了问题，所以无奈的上校只能两边讨好，表示会把尾巴处理干净——
然而事实证明处理得不怎么样，因为自己的丈夫汉兹先生出事了。
林跃…这样一个看似可有可无的幽冥犬士兵，却拿住了意图往上更近一步中间人的命门。
汉兹不想把事情闹大，却发现此时的林跃早已攀上了公司的高枝。
就像是一颗毒瘤，韦德一直采取保守治疗，最终酿成了大错。
再想想上校这人，也算是军人里最会做生意和稳定局势的家伙了。
他只放夜之城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和流民进来——
并且汉森这人给幽冥犬和狗镇居民洗脑的话术一向是敌视公司，所以狗镇才能民心相对稳定，内部不管有多烂，可从没给夜之城的外人好脸色过。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宝石青里来消费过的公司代表恐怕都能组成幽冥犬好几个小队了…
艾玛摇摇头，要跟这种满是贪欲的头狼做生意，她得把握好尺度。
思考间，电梯大门打开。
这栋挂着汉森巨幅画像的破旧大楼，上面却如同夜之城最豪华的俱乐部一般。
不过汉森一向不在这里处理事情，艾玛调查过。
一路上并未有幽冥犬士兵刁难，这本该是好事，但艾玛预感不怎么好。
漆黑的小包间内，汉森义眼内银白色的反光盯着远处而来的两个女人，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上校，人带来了。”
汉森摆了摆手，身后的氛围灯更亮了一些。
他小口小口抿着酒，胳膊肘撑在大腿上，弓着腰看起来很是慵懒，然而眼神却打量着表现截然不同的来客。
黑色礼裙的女人他认识，是那个心事重重老头的妻子。
另一个貌似就是狗镇除了清道夫以外闹得最凶的动物帮，可听说太平洲的动物帮“引入”计划被不知名的佣兵组织给破坏了，看样子这两个女人就是汉兹开始颓败的元凶了？
有意思…
艾玛好像并不怕自己，那个安琪虽然撑着，但是脸都快绷断了。
“坐吧二位。”
“我不是什么杀人犯，也不是恶棍…谈生意就是谈生意，人头先放在地上…不用晃来晃去了，我认识他。”
艾玛笑容得体，坐在了沙发上，坐姿是明显受过良好教育的习惯性动作。
安琪想了想，还是没有坐下，反而是站在了艾玛身后，仿佛这样子自己就像是后盾一般…至于后面要是谈崩了，站着坐着死都一样。
汉森很意外这个敢于在体育场留下女皇涂鸦的帮派老大愿意站着，似乎把艾玛当做了主心骨。
艾玛举起酒杯，汉森也没打算说话。
“晚上好库尔特·汉森上校，敬你的美梦和健康——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汉森看着女人仰头灌完酒，摊开手打趣道：“说真的，我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礼貌的对家了。”
艾玛微微一笑，把酒杯放在了茶几上，她还没来得及松手，上校略带寒意的声音挤进了耳朵。
“但是你把我的事情给破坏了。”
此时，外面的幽冥犬安保似乎和汉森心意相通一般，全部取下背着的步枪，默默地把枪口对准了两个女人。
艾玛手按在杯子上，几秒钟后才拿开。
“我敢杀他，自然有更赚钱的门道送给您。”
汉森下巴扬了扬，两个幽冥犬进来抓住了安琪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
艾玛没有说话。
汉森手指指着艾玛一字一顿道：“你的补偿归补偿，但你得付出代价，那就让跟着你卖命的女士先给我的生意赔罪吧。”
安琪刚想说话，士兵手捂住她的嘴，一掌敲在了脖颈旁，她的身体立马瘫软了下去。
艾玛全程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汉森。
汉森也在看着女人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可惜，并没有。
“现在…”汉森摊开手，“动物帮不听你的了，你要怎么办？”
艾玛语速不紧不慢，似乎并未在意刚才被拖出去的安琪。
“安琪…是我能力的证明，动物帮是我的帮手而已。”
汉森示意艾玛继续说。
他对这个女人越发感兴趣了。
“韦德·布利克的生意我都插了我和动物帮的人进去，所以…”
艾玛微微起身拿起威士忌给汉森的杯子里倒了一些，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些进去。
她把杯子交换了一下，笑容带着一丝狠辣。
“他可以坐在宝石青，我也可以，就像这两杯酒，被谁喝不重要，但都是您的财产…”
汉森第一次沉默了。
他完全没料到有女人的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
“可是…我更喜欢喝自己的杯子。”
汉森手指勾了勾，艾玛把酒杯推给了他。
艾玛此时抛出了最后一张王牌，“那我要是让您的酒更多一些呢？您会介意吗？”
“崭新的武器，质量好过康陶，不想要么？”
汉森笑了。
“看来你很有信心。”
艾玛小口抿着美酒，“是的。狗镇本来不该存在中间人这个角色才对，但我会猜测…是古巴那边为了自己生意保险才会放个人钳制你对吧？”
“韦德这几年把手往太平洲伸，还替你解决民生问题，唔…现在还开始代替你跟公司谈生意了。”
“你都知道的。”
汉森点头，“韦德运气不好，你比他狠得多…我有点同情这个二逼了。但就如你所说，狗镇只有我一家不好么？韦德这人虽然我看不上，但这几年确实吃了我的钱。”
“告诉我你存在的意义。”
艾玛嘴里说出了三个词汇：
“钱，安全，独家资源。”
汉森砸吧砸吧嘴，“我猜猜…这独家资源是公司吧？”
艾玛这时候了还不忘抬汉森一手。
“什么都瞒不过您，上校。”
汉森的动作极快，一把扯住了艾玛的胳膊，艾玛因为汉森的手劲太大导致剧痛，眼角突突直跳。
危险的头狼审视着艾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女士。”
艾玛调整了一下呼吸，强压着痛苦，“公司钱是您一直想赚的…架不住军用科技指手画脚排挤狗镇其他供货商，难道荒坂和康陶的东西不好么？”
“只是你不能到明面上来赚这笔钱，我有渠道，能帮你打掩护…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靠谱了。”
汉森这人，似乎永远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艾玛几乎顶不住这种疼痛的时候，汉森松开了。
“嗯哼…”
汉森点着头，“心事重重的我那位朋友可真是运气好，能让你当他的第四任妻子…”
艾玛揉捏着胳膊没有说话。
汉森的贪婪永远是有理智的，他想吃更多一些，但却有戒备心。
艾玛轻声道：“我在公司的渠道，甚至可以让您的生意做到夜之城。”
听到这儿，汉森就觉得有些假。
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的依仗在哪。
“ncpd改组了女士，没有我认识的人，而且市议会和公司都盯着我呢…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不要把我当成小孩，话说过了就不好听了。”
艾玛却摇头打断了汉森。
这可是很无礼的行为。
凛跟自己说过ncpd的事情，他的目的就是拿这张牌打动汉森。
“可如果我说ncpd可以让你做生意呢？”
汉森盯着艾玛，似乎在揣摩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那我可以让你整死汉兹，今天你割下我合作伙伴头颅的事情不追究…这些条件少一样的话，你猜猜你的后果是什么？”
“不得不说，你跪舔了一个好的金主爸爸。”
艾玛像是不觉得这讽刺自己，“是的，上校。”
上校狐疑地看了看艾玛，“这不是夸奖，女士。”
艾玛笑容意外的温柔，“他百分百控制着我，我自愿的…所以这样会让您的生意更有安全性一些。”
汉森从未料到有女人能做到这一步。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幽冥犬的卫兵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把那个已经睡着的女士带过来…派个靠谱的司机送二位回家。还有，通知班尼特——”
“今晚这位…美丽女士过来的消息如果在外面传开了，我会找他麻烦的。”
士兵敬礼以后退走。
汉森目视着艾玛欠身行礼，补充道：“公司的军队不允许进入，让你背后的人掂量清楚人数和我的底线…幽冥犬会出动一部分人，总要给古巴朋友一个交代不是？”
艾玛表示自己会完全照做。
汉森活动着脖颈，夜之城最大的投机家觉得谈了一个完美的生意。
狗镇在他看来，动态的平衡是最重要的，那个沛卓石化的公司狗确实不如这个女人——
至少目前看来。
以后呢？汉森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狗镇这块地不能丢，幽冥犬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就够了。
……
坐在车上的艾玛迫不及待给凛先生去了一个电话。
她就像是祈求夸奖的可怜小狗一般。
全息屏幕上凛熟悉的面孔映入艾玛的眼里。
“凛先生。”
那头的声音略带倦意，“嗯哼…请说吧，女士。”
压抑着激动心情的女人尽量详细地把最近狗镇的事情全盘托出。
直到艾玛说完了许久，凛也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他的表情就像是定格了一般许久未动。
凛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在绀碧大厦救你出来，是让你稳定局势的。”
艾玛立马咬住了嘴唇，牙齿不停地摩挲着嘴皮，渗出一丝丝鲜血。
凛的话锋转了一下。
“但我确实很久没有听过好消息了。”
艾玛眼睛微微亮起，“那您觉得…”
凛点头，“很棒，是我的话也许不会采取这样的冒险手段，你比汉兹聪明得多。”
艾玛闭上眼，脑袋一片发麻。
良久后她压抑着兴奋的表情，语音频道内声音依旧柔软好听。
“局势已成，那我就静待您来接管这里——”
“还有我。”
凛的笑声很轻，但艾玛听得出来那种开心。
这让她开始期待凛坐在心事重重里为自己戴上枷锁的那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