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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李代桃僵

    第154章 李代桃僵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话是寻常百姓常用来安慰自己的,但娄何一直以来也喜欢这两句话。
    不过对他来说这不是一种盲信,而是对结果的预期。想要有这种预期,就不能真等着车到山前、船到桥头,而要提前有所布置。
    譬如之前开始布置的时候,就是知道剑宗与玄教大战在即。
    在承平时候,五岳真形教做事很慢,慢,也就是仔细。一个人在几十年前离开棺城、杳无踪迹,又在几十年后回来了,即便有山主吴蒙背书,回到山门总坛也还是会被详查,一查,许多事可能就瞒不住了。
    所以他选在了这时候。原本的想法,即便得不到吴蒙的谅解,但只要能留在棺城、精进修为,就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派上用场。
    他去过幽九渊,知道剑侠们的性情,用不着真的下场残害同门,只要参与每一场争斗,又凭着这种熟悉了解活下来,一点点的,自然就会进入宗门高层的视线,到那时候就不必理会吴蒙了——他只是个踏步台阶而已。
    只是没想到之后来了李无相,将他的计划全搅乱了。不过既然做了布置,这时候就可以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李无相与梅秋露斩杀了吴蒙和大部分棺城炼气修士,或者说,知道他曾经内情的人。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无人在意娄何在不在客院居住了。等他再谨小慎微的做出一些提示和建议,他的身份就由只有吴蒙知道的阶下囚,变成在教区内外游历了几十年的即将炼神的前辈了。
    等到丹城与午城的山主也死在棺城渡口,城内立即人心惶惶。两位山主带来的弟子立即远走了,棺城中还剩下的几个来游历的修士,也立即找了些由头回总坛去,怕那位元婴剑侠凶性大发,真杀进城里来——都晓得如今的剑宗只有两位元婴,在外游走的自然是梅秋露,而至少在玄教的人看来,梅秋露的脾气并不好,凶名赫赫!
    因此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在总坛未派来真正的主事者以前,娄何竟然实质性地与安民府、镇守府的两位府长一起,掌握了棺城的控制权。
    到第十六天的时候,娄何在山主府的一层见到了从真形教东岳坛来的使者。
    五岳真形教辖下又分五个教区,分别以五岳其一命名。棺城、周边的丹城、午城,以及另外三十四座大城,都在东岳坛辖下。
    东岳坛的坛主,被称为东岳教长。东岳教长属下管束教区内修行人的,被称为慎明堂主。
    大战在即,所调动的都是修行人,因而如今的慎明堂主辖下,又设置了“征讨”的职位,负责征调东岳坛内弟子。
    而娄何在山主府中见到的,就是东岳教长属下的、慎明堂主属下的、东岳征讨属下的一位炼神境界的修士,他所领的职位是“德阳镇守”。
    这位德阳镇守姓苗,单名一个义。该是因为自己喜好的缘故,模样是白白胖胖,团团圆圆,看着一团和气。
    当娄何被他的侍从引入屋内的时候,苗义正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待听着娄何的脚步声才将头抬起来,看了娄何一眼,叹口气:“唉,这棺城是被毁得差不多了。我来的时候看,棺山都塌了,是动摇此城根本了。这地方,往后该是要被废弃了。”
    又朝身边摆了摆手,再用眼神示意那侍从退出去:“这位师弟,你坐。我听说你叫娄何是不是?”
    娄何就在他斜对面坐下,答:“是。”
    苗义微微皱眉想了想,又把身子稍往前倾了一下:“几十年前我听说过一位娄何,当时很年轻,快要炼神了——”
    娄何苦笑一下:“就是我。”
    苗义把身子往后一仰,皱眉看他:“哎呀,那你这是……你还没炼神?这是怎么回事?”
    娄何摇摇头:“镇守,这事,唉,斯人已逝,还是不提了吧。”
    苗义想了想:“吴山主?那你就要说了。我这回过来,也是要探查棺城之前的事的,也是有吴山主的事的。”
    娄何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镇守,非要我说的话,唉,就是我当初来了棺城,年纪尚轻,道心不稳,为一个女子所误,炼神是没炼成的。那个关口,吴山主帮了我一把,之后他自己还有些事,我想着知恩图报吧,就帮他也做了些事。教区内外,到处走一走……吴山主也就炼神了。”
    苗义想了一会儿:“所以你是帮着吴蒙搜罗丹药法材去了?”
    娄何苦笑,摇了摇头。
    苗义靠在椅背上,看了他一会儿,长出一口气:“我明白了。嗯,也不奇怪,如果你不是这种纯良忠厚的性情,也不会在剑宗的元婴剑侠把咱们的人杀破胆之后,还留在城里主持大局、护佑百姓。娄师弟,教內你这样的人很少了。”
    “但我刚才也说,这回来棺城,是要问——”
    娄何愣了愣,忽然站起身:“啊,镇守你稍等,我忘了——”
    “什么?”苗义皱眉,但只说了两个字,娄何就匆匆上了山主府的二楼。苗义将眉皱得更紧,正要做声,娄何又从二楼噔噔噔地下来了,手捧一本册子,向苗义面前一递。
    “什么东西?”
    “当晚剑宗的人潜入城内杀人毁山的时候,先跟吴山主恶斗了一场,等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山主府中已经乱成一团,还有些大胆的府兵在趁乱抢夺。”娄何叹了口气,边看苗义翻那本册子边说,“那些府兵,前些天已经被我就地正法了,但那一夜也不知道府内失窃了多少丹药法材。”
    “我这些日子查找了一下……这山主府里剩下的,都是吴山主私用的,我理清造出这本册子,一一列明了。如今吴山主不在了,这些东西该上缴总坛或者东岳坛,可我算是教中隐匿的弟子……苗镇守,请由你转呈吧。那些东西,也都归置在楼上了。”
    苗义不作声,将册子翻完了,搁在腿上,又朝娄何摆摆手:“你坐吧。唉,我听着你的名字的时候还在想你为何隐匿呢?真回去东岳坛,少不了要受重罚。可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吴蒙……教中戒律是戒律,但咱们修行人,没到合道大成的境界,私底下说,谁不会有七情六欲未断呢?算了,这事责任在吴蒙,像你说的,斯人已逝,都别追究了。”
    他又想了想:“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娄何就低声说了。苗义边听边轻轻拍着那册子,等娄何收声才点点头,吸入一口气:“我是怎么想,也没想到这种事……吴蒙的儿子,做了剑侠?他这人……我在东岳坛听说过,本以为是个严厉正直的师长,可真没料到,唉,要是那样的人,也难怪把你留在这里,我猜他还是对你使了些手段吧?好、好,不提了,你这人忠厚,到这时候也不愿意讲他的不是,唉。”
    苗义又叹了几口气,娄何才问:“苗镇守,那这回你来,还要到丹城和午城看看是不是?”
    苗义摇摇头:“主要是来棺城看,看那天晚上的事。过些日子么,则要去德阳再看看。”娄何愣了愣:“德阳?教外的那个德阳?”
    苗义笑了:“那是当然了,我领的不就是德阳镇守的职责么?就是要到德阳去移山填海、更改地气,好为教内大军出动做准备。”
    娄何又愣了一会儿:“出动?这是……”
    “你觉得早了?是了。这些年,六部之内总是说,大战在即、大战在即,也早早就设了征讨的职责,但一年又一年,二三十年过去了,却总是大战在即。”苗义摇摇头,“这一回,是要来真的了。你是个忠厚的人,我有意在到德阳的时候把你选在身边,那你也能立一些功绩——往后万一还有人提起你这些年来隐匿的事,你也可堵住他们的嘴。”
    “镇守,你……我何德何能……”
    “哎,好人怎么能没有好报?”苗义摆摆手,“我私下里给你说,这一回,可能也是剑宗的弃气数尽了。这些年来六部在灵山查,在人间查,就是想要查到幽九渊藏在哪里,慢慢有了头绪,但就是还差一点。你猜怎么样?前几天,幽冥与灵山震动,竟然是他们剑宗的幽九渊出了事,自己露出踪迹了——教中的几位长老立即察觉,找到所在了。”
    “所以如今,用不着再等上几十年的功夫了。”
    娄何慢慢绷起身子:“……是出了什么事?”
    苗义眯起眼,似乎觉得要说的话很有趣:“宗门内斗。这事你不要笑,我也觉得好笑——这三百年来,剑宗一直以兄弟姐妹相称,说就是为了避免宗门内斗,结果怎么样,还是因为此事暴露了幽九渊的所在。”
    “娄师弟,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内斗到了什么地步?哈哈,这话我也就只是早几天跟你讲,再过些日子,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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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宗主,姜介,那个阳神境界的陆地剑仙被斗死了。哈哈哈哈哈!”苗义大笑了一阵子,“你之前不是说那天来棺城的,还有个李无相在棺城结丹了吗?咱们的消息就是,剑宗的宗主被那个李无相给害死了!”
    娄何慢慢靠坐到椅背上,沉默着发怔。
    苗义笑了一气又看他:“有人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你这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剑宗这些傻子,这些年像小孩子做家家酒一样,就连这种内斗的事也斗得一塌糊涂,那个李无相是个刚成就的金丹,拿什么杀姜介?我倒是觉得,那个姜介是梅秋露杀的,那李无相也是梅秋露那一脉吧?该是为他师父背上这么一个罪名,要不然梅秋露往后怎么做宗主?”
    娄何张了张嘴:“苗镇守,那……姜介是真的死了?他可是阳神……”
    苗义此时就不笑了,脸色倒郑重了些:“笑归笑,不过不管剑宗之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咱们跟你一样,都觉得很离谱。剑宗的阳神,说句要叫大帝怪罪的话,可不是咱们的合道能比,那姜介算是当世人间最强者了。”
    “我听说总坛的长老们知道此事之后,是了大力气去验证姜介到底死没死的。他们的手段咱们自然不清楚,但只知道从本教教主,再到另外五部的教主、长老,都确定此事了——姜介不但死了,还是个形神俱灭!”
    娄何握了握拳:“那……是不是说,咱们这回,很快,就能把剑宗连根拔除了?”
    苗义拍了拍座椅扶手,又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本该是的。咱们这些年也是这么想的。找到了幽九渊所在,六部齐出,三十一位合道长老联手,非把姜介绞杀不可——三百多年前一战之后剑宗已衰败得不成样子了,除掉他,永绝后患。”
    “可是这回,是姜介死了。”苗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得知了这消息之后,我也是听教长说的,咱们六部不会有合道出面了,只是会多派些还虚境界的师长。上面说,其实这回这一战,只不过是三百多年前那一战的收尾罢了,姜介一死剑宗群氓无首,只余元婴两个,也就用不着再叫教主、长老们出手了。”
    “所以说啊,这一回,反倒可能要拖成长久的战事了——要是剑宗的人脑子清醒,分散四方,虽说终究都要被剿灭,但却不知道要拖延到哪年哪月。唉,对上面的人来说,这是胜券在握了。对咱们这些,倒是苦了。”
    “姜介会不会是假死?”娄何说。
    苗义愣了愣:“假死?”
    “就是为了叫咱们觉得剑宗之内,梅秋露或者崔道成,有什么手段能彻底灭杀一位阳神,叫咱们的合道不敢出面?”
    苗义认真地看了看娄何——他此时面色凝重,语气也极凝重,甚至到了略有些严厉的地步。
    不过他倒不以为意,笑了笑:“我就说你是个忠厚的人,为这教里大事考量,连这种话都敢直言不讳。哈哈,你我投缘,我也不跟你避讳——咱们私底下也是这么猜过的,想合道的长老们都被剑宗的那么几句话吓怕了,再一查,姜介真形神俱灭,就更怕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这岂不是蠢招?他假死了,余下的剑侠知道无可抵抗,就要舍弃幽九渊奔走四方了,这是何必呢?他带着剑侠也奔走四方不就好了?说句犯忌讳的,离了教区地界,这群人不守在一处,合道的长老们能拿他这一个游击的陆地剑仙有什么办法?所以,长老们怕应该是真怕的,但假死,不至于。”
    苗义拍了拍腿上的册子,又看看娄何:“师弟,这事么,也真是世事无常。你说,几十年前你就是快要炼神的修为了,要是没一场劫难,你又是天纵之才,说不定如今也是个还虚了。”
    “可你要真是还虚了,也许这回这大战也就有你的份了。咱们猜,梅秋露或者崔道成是有什么厉害法宝才能灭杀阳神剑仙,上头的合道们觉得即将飞升有望修行不易,就叫还虚的尊长们拿命去试去填,他们坐镇后方,倒真是稳妥保险……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哪。”
    娄何挪了挪身子:“那,镇守你,什么时候往德阳去?”
    “过几天就走。先去德阳看看,德阳周边的乱民百姓全都要收拢,这事由你们附近这三座城的安民府来做。然后,德阳附近是有两个宗门的吧?天心派和楼光派?”苗义笑笑,“为什么说姜介不会是假死,也还有这一点——从前咱们不理会三十六宗,是因为有剑宗在。如今姜介已死,三十六宗就逍遥不得了。”
    “我带的人,加上从附近几城选的人——去他们那里瞧瞧。对付流散的剑侠,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是最好的,能叫他们慢慢地无处可逃。既要起山岳、改地气,也要把三十六宗这些坐山观虎的蠢物一并料理了。识时务、归顺六部的,可暂帮教內经营附近的土地百姓,有一心求死的,教內天兵一至,顺手连根拔起。”
    娄何吐出一口气:“是。”
    苗义笑了:“跟着我,不必担心。按着业朝时候的说法咱们就是粮草辎重官,你也不必担心没有功绩——东岳教长还有令,既然剑宗说是李无相害了姜介,不管事情到底怎么样,就也要把他拿了。”
    “真是他做的,手里有什么厉害的宝贝,能归顺我教是最好的。但如果真是为他师父梅秋露承担罪名,那这种心性,等梅秋露坐稳了教主之位,他就很快要天下扬名了。那就一定要尽早铲除,不能叫他成了气候。咱们这回,就先查此事、先把他的行踪查出来,再报给化虚的尊长们料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