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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掌管支配权柄的约克魔鬼

    第614章 掌管支配权柄的约克魔鬼
    权力并非天生之物,而是借人性之弱点生根发芽。欲望是它的土壤,恐惧是它的水源,理智则是那脆弱的根系。当你了解这一切,便能轻易在他人心中埋下种子,让他们自愿为你耕耘。而当权力彻底扎根时,便无需多言,因为它已成为自然而然的存在。
    ——亚瑟·黑斯廷斯
    权力拥有美杜莎搬的目光,谁要是看到它的脸,就无法把目光移开,就会中它的石化魔法,被它迷住。谁要是尝到过统治人、指挥人的令人心醉的美好滋味,就永远也不肯舍弃。请翻遍世界史,去寻找自愿放弃权力的例子:除了苏拉和卡尔五世之外,在成千上万的历史人物当中,找不到一打人,曾心满意足、头脑清醒地放弃过这种玩弄千百万人命运,几乎可说是罪恶的强烈欲念。
    正如赌徒难以戒赌,酒鬼难以戒酒,偷猎者无法不打猎,亚瑟·黑斯廷斯也离不开政治。平庸的日子折磨着他,当他欢快地、假装漠不关心地在赋闲时间充当‘喜剧演员’时,他的手指发痒,神经颤抖,一发现没人关注他,便又偷偷摸摸地想抓起政治的牌来。尽管他已经从苏格兰场离职,但却还自愿地继续警察的工作,为了练笔,为了不致完全被人遗忘,他每月都会给伦敦送去秘密情报。
    巴黎、哥廷根、意大利的情报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了英国外交部和枢密院的会议桌上,这使这位爱搞阴谋的人得到消遣,使他有事可做,而又不受约束,但这并不能真正使他感到满足。他似乎置身局外,实际上乃是急切等待着,有朝一日又能掌握实权,控制众人,左右世界命运,大权在握!他在巴黎制造意大利革命,掩护刺王杀驾的朱安党人转移,在哥廷根召开了全欧电磁学会议,帮助门德尔松谱写了一幕青史留名的歌剧。
    白厅从许多迹象都能看出黑斯廷斯迫不及待地急于出山,但却故意视而不见。黑斯廷斯不知道的是,他在苏格兰场的老长官查尔斯·罗万向上汇报了他在警务情报局任职期间的‘杰出工作’。白厅的阁下们一致认为,此人虽然极端聪明,特别能干,但与此同时,私下收集议员情报和越界的工作手段也令人发怵。
    因此,只要能把他支开,就让他埋没下去。自从人们发现,这个专搞地下工作的人身上有一股桀骜不驯的力量,若不是迫不得已,极端需要,谁也不想用黑斯廷斯。不过,由于有大法官布鲁厄姆勋爵等辉格党激进派代表撑腰,白厅又不好把事情做的太绝。
    他们一方面对黑斯廷斯恩宠有加,派他去做各种事情,对他提供的绝妙情报表示感谢,赋予他各种名誉和头衔,外交部对他获利挣钱、发财致富的‘小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便让他安分守已,将过剩的精力用在别的方面。
    而当在辉格党内同样不受欢迎的‘激进杰克’达拉莫伯爵一提出要带黑斯廷斯去俄国时,外交部便立刻将这颗烫手的山芋连同达拉莫伯爵一起甩到了俄国的雪原大地,希望用那里的冰雪能让两颗过热的头脑冷静一些。
    但白厅的算盘显而易见的落空了,他们显然低估了亚瑟·黑斯廷斯想要重回伦敦的决心,更不明白把两个‘精神病人’关在同一间牢房里只会加重他们的病情。黑斯廷斯将这趟前往俄国的‘流放之旅’视作一次人生中宝贵的磨砺,与第三局的密切交流则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和工作经验。
    没有事端就制造事端的性格在这里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先是冒充俄国宪兵,然后又打算在第三局里收买线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那颗打进他心脏的子弹的影响,这位在地狱门前晃了一圈又折返回来的幸运儿,在尘世间已经找不到多少能让他畏惧的事情了。所以,他就把所有能干的、不能干的事情全都试了一遍。
    正如他在与密友埃尔德的书信中写的那样——路灯、断头台都比不上伦敦塔下的子弹,他们更不要想拿下地狱这种事来吓唬我,因为我前不久才刚从那里回来。近来,我从伦敦报纸上看到人们称呼我为‘掌握支配权柄的约克魔鬼’,如果他们非要这么认为,那就随他们的便。这是我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诋毁,但我保证,这一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受到此等诋毁。
    ——斯蒂芬·茨威格《亚瑟·黑斯廷斯:一个理智囚徒被驱策的野心》
    “签证?”
    休特并没有把亚瑟的话放在心上。
    虽然他是第一个加入俄国宪兵团服役的英国人,但他却并不是第一位为俄国政府服务的英国人。
    虽然在俄国讨生活的英国人远不如德意志人那么多,但是英国人替俄国服务的历史却相当悠久。
    1554年,英格兰航海冒险家钱塞勒受到王室指派,从东北方向航抵阿尔汉格尔斯克,并经陆路到莫斯科拜见沙皇伊凡四世,被允准与俄国进行贸易。
    次年,由钱塞勒等冒险家成立的莫斯科公司从伊丽莎白女王手中接过王室特许状,正式取得英国对俄贸易的垄断经营权。
    而莫斯科公司的成立,也标志着英国人正式踏足这片被认为亟待开发的蛮荒之地。
    为了讨好沙皇以维持公司在俄国的贸易特权,莫斯科公司应沙皇要求,为俄国带来了众多英国工匠、医生、药剂师以及建筑师。虽然这群人没有最终永久定居俄国,一旦服务期满他们就会离开俄国,但从16世纪开始,通过莫斯科公司向俄国派遣技术工人就几乎形成了一种惯例。
    虽然现如今俄国对英国技术工人的渴求已经被不断涌入的德意志人所满足,但在那些德意志人不擅长的领域,例如造船业等领域依然活跃着近百名英国专家,甚至就连沙皇尼古拉一世小时候的家庭教师都是位苏格兰姑娘。
    英国使馆之所以会对休特加入宪兵团服役的行为无动于衷,自然是因为他们将休特的选择视为与技术工人相同的劳务输出。再加上现如今英国的执政党乃是提倡自由的辉格党,外交部甚至会‘鼓励’皇家海军的退役将军查理·纳皮尔出任葡萄牙海军司令,从而介入葡萄牙内战,因此他们就更没理由理会休特这样的小虾米了。
    至于休特,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英国政府在这方面向来管的很松,在海外任职的英国人更是不胜枚举,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因为这点小事便要卡他的护照和签证。
    “上校,您在这方面的考虑多余了。”休特微微摇头道:“不列颠在这方面管的不像是俄国那么严格,不会因为你在侨居国外或者曾经读了外国大学便被革除公职,更不会因为我当了俄国宪兵便不签发护照什么的。而且两国现在关系不错,除非突然出现什么意外状况,比如说沙皇陛下突然下令没收英国商人的财产之类的,否则我看不出什么英国政府下令侨民回国的理由。”
    亚瑟闻言轻笑一声道:“那可就说不准了,毕竟类似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休特先是一怔,旋即便立马意识到了亚瑟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大概指的是1570年沙皇突然下令收回莫斯科公司贸易特权,16世纪90年代又以英国帮助瑞典反抗俄国为借口,公然没收了莫斯科公司在诺夫哥罗德和沃洛格达的商品、土地等财产并拒绝归还的陈年旧事。
    莫斯科公司作为英国最早的海外合股公司,然而却发展迟滞,落在了东印度公司、非洲公司、哈德逊湾公司、黎凡特公司等贸易特许公司的后面,与早年受到的多次贸易重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这些重创几乎都是由于沙皇的政策大转向造成的。比如1642年,莫斯科公司遭到沙皇下令驱逐。
    不久后,虽然公司又被允许在俄国经商,但由于1649年不列颠将自家国王送上了断头台,以此为由,沙皇取消了莫斯科公司的贸易特权。
    1667年彼得大帝颁布的《贸易宪章》严格限制了外国商人的活动范围,没收了他们的商品和固定资产,并禁止他们涉足零售业。
    而这些行为,无一例外的,都导致了英俄外交关系的恶化。
    因为在长达数个世纪里,英国都是重商主义国家,这也就意味着英国外交便是商业贸易的延升。
    至于俄国能否继续与英国维持良好的外交关系,这一点休特还真不敢保证,毕竟谁也不知道沙皇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很多时候,即便沙皇本人坚持政策不动摇,但是当他死后,新继位沙皇又会祭出截然相反的贸易政策。
    比如彼得大帝时期,俄国曾经取消了皇室对粮食、白酒、食盐和烟草的商业垄断,使得俄国国内出现了近乎自由贸易的景象。
    然而,彼得死后,新沙皇便立刻恢复了对商业的垄断,使得一切又倒退回原来的状态。
    这样过往的经验不仅令俄国商人变得畏手畏脚,比起长期投资更倾向于短期投机捞一票就跑。
    甚至连莫斯科公司的英国商人在吃了几次闷亏以后,也变得不肯加大对俄国的投资力度。
    休特在莫斯科公司担任过出纳,如今又在宪兵系统里磨练了几年,因此在仔细琢磨后,他心底不禁升起了一个疑问。
    虽然在他看来,英俄关系正处在蜜月期,但如果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发生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是舍弃了俄国的荣华富贵,安安心心回归英国的小职员生活?
    还是舍得一身剐,拼上可能被流放西伯利亚的风险,干脆入了俄国国籍?
    休特迟疑的盯着亚瑟看了一眼:“您是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谈不上高见。”亚瑟笑呵呵的:“我只是恰好认识新任英国驻俄文化参赞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我想着,如果坏事真的发生了,他说不定会帮你的忙。”
    “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休特听到这个名字,沉吟了一阵子:“我之前听舒宾斯基上校提起过他,他做过苏格兰场的助理警察总监。您知道苏格兰场吗?那大概就相当于圣彼得堡警察局。我记得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是苏格兰场的三号人物,如果是在俄国,他应该得挂准将军衔。可惜的是,英国警察的职级较低,就连苏格兰场的最高长官都不过是个退役的陆军上校而已。他这次调任驻俄文化参赞,倒是高升了。”
    亚瑟见休特上套,微微颔首道:“高不高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结识他吗?”
    “结识爵士?”休特哑然失笑道:“上校,您为什么会认为那样的大人物会对一个宪兵大尉感兴趣?结识他固然对我有好处,但是结识我对他又有什么用呢?”
    亚瑟翘着二郎腿点燃烟斗:“如果是通常情况,他确实不应该感兴趣。但是你运气不错,他目前遇到了一件棘手的问题,非得你这位宪兵大尉帮忙不可。如果你能把事情办的妥当,我看他不仅得找机会帮你在宫廷里美言两句,哪怕你哪天不想在俄国待了,他还得替你在苏格兰场里寻个好差事呢。”
    “这……”休特盯着这个怪模怪样的上校,颇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受:“这……如果他要找人帮忙,找您这样身份尊崇的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非得来找我呢?”
    “其中自然是有隐情的。”
    亚瑟开口道:“咱们打个比方,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是两周前入境俄国,这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痛快。然而俗话说得好,这世上有一种乐极生悲的道理。爵士光顾着领略俄国的风景,不成想身上的证件连同财产却一同遭了贼手。好在他身上还揣着一份友人提供的旅行证件,总算得以入了城。然而,此时好巧不巧,又遭遇了封山的大雪,他被大雪围困了几天几夜,眼看着身上的钱财就要见底。”
    休特越听越不对劲,他一开始还在琢磨话语中的潜在含义,但越是往后听,他的眼睛就瞪得越大,直到铜铃般的眼睛彻底锁定在了亚瑟的身上:“您是说……您……”
    亚瑟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让人落了口实,只是咳嗽一声道:“休特大尉,我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情谊究竟真不真,你回了莫斯科向舒宾斯基上校问问就知道。我今天想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爵士他的身边还缺个二等秘书,你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尽力争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