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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七绝圣手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作者就是裴耀卿的已故好友崔液,这首诗描述的就是上元节。
    封建古代最为盛大的夜间节日,在长安,参与者超过了一百万人。
    正月十四和正月十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表演的主力不一样,正月十五当天,来自各郡进献的乐舞戏团,会依次经过兴庆宫,随后在整个长安游行。
    而正月十四,只有关中和洛阳主力戏团。
    每个人对这个节日的期盼都是不一样的,孩童自然是兴奋于可以彻夜玩耍以及各大富贵人家过节的赏赐,年轻男女则是喜欢上元节偶遇调情的戏码,非常的浪漫,巴黎的浪漫远不如长安的浪漫。
    中年人则是奔波于各种宴会,与亲友共聚狂欢,或是拖家带口跟着游行队伍畅游,年老一点的,就是图个热闹了。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上元节也是装逼的好机会。
    但是武明堂不需要香车宝马,她这个人,就已经足够耀眼了。
    梳着高高的堕马髻,雪白色的披袄,身边有金吾伴行,高挑的身形如鹤立鸡群,特别扎眼。
    老黄狗就在队伍当中,入目所见仿若天宫仙境,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能够亲眼看到长安的上元节。
    这是怎样的繁华,他肯定是形容不出来的。
    但是有人能。
    今晚的酒肆当中,几乎全在拼诗,而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王维与李白明日的对垒。
    长安最耀眼的宗门弟子与大唐最出名的野路子散修的终极对决。
    今日的南曲,有一座酒楼最为耀目,楼外无数人翘首望着酒楼临街的二楼窗户,期盼着下一首诗歌的手稿从窗户被扔出来。
    以至于这条街已经彻底堵死了,而且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人群往这里涌入。
    不过不要担心这里的治安问题,因为滞留在街道上面的,都是有文化有素质的风雅人物。
    什么人的聚会,能吸引来如此多的文人士子围观呢?
    当然是更牛逼的文人士子。
    贺知章领衔,外加秘书省著作郎綦毋潜、赵郡李氏诗道魁首李颀,范阳卢氏秘书省秘书郎卢象,鸿胪寺录事崔颢、刚从岭南被人捞回来的王昌龄、入京走后门谋官的王之涣、集贤院校理萧颖士、中书省起居舍人崔国辅,还有杜甫、岑参、李霅、王缙、张旭等人,裴迪也在。
    这帮人将神韵楼二楼给包圆了,够资格入楼拜会的人,都得排队。
    他们其中,即使官职不高,但眼下却是备受崇拜,因为崇拜他们的那波人,跟他们一样爱好文学诗歌。
    你让王人杰崇拜他们,恐怕不太行。
    这是粉丝和偶像的见面会,王人杰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你给他一首诗,他都看不懂。
    但是他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因为他看到了大唐的朝气和繁盛的诗歌风华。
    不过接下来,他共情了。
    “王季淩组诗二首,张季名亲笔抄录,诸君共赏之!”
    二楼窗户,杜甫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一份诗稿,在下方众人高举双臂的鼓噪声中高高抛下。
    便见无数人拥往一处,去争夺那张旭亲笔的王之涣大作。
    组诗,就是同一题材下由若干诗组成的诗篇。
    诗人们在写完一首诗之后,会抄录进自己的诗集,那么什么时候对外公开,也是看机会的。
    也许是一次友人的小聚,也许是于某位官员家中的宴席,但最好的机会,无疑是上元节。
    因为上元节的传播效应是最高的,一夜之间可传遍长安,数月之间传遍大唐。
    所以很多诗人都会在上元节带着自己的诗集进京,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能否一举成名,就看今朝。
    而王之涣今夜的组诗只有两首,即使王人杰这样的文盲,也完全听明白了。
    什么是真正的大诗人?那就是他的诗大家都能看懂,雅俗共赏。
    只见摘得诗稿的那位幸运儿,被身旁的友人扛在双肩上,朝着人群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随即,此人深吸一口气,目光间神采飞扬,高声吟唱出了那两首组诗:
    “今有晋阳王季淩凉州词二首,诸君共赏之。”
    “其一:”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其二:”
    “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
    “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
    人群一片寂然,每一个人都在心里默诵着这两篇诗歌。
    而王人杰在听到凉州二字的时候,便精神一震,当听完两首诗之后,泪目了。
    狗日的诗人,真特么会写!这是王人杰此刻内心的想法。
    他来自凉州,又出身军伍,王之涣的这两首诗,无疑像一道惊雷击打在他的胸口,往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切身感受,今天被人家两首边塞诗,具象化了。
    这就是诗歌,以最生动形象的方式,表达出最为丰富的内心情感。
    “听说王季淩去岁游历凉州,当是亲历沙场观军,以咏性情,壮哉!”
    有人开始拍着胸口,脚下踏步,口中吟唱起了王之涣的这两首凉州词。
    一时间,咚咚咚咚的踏步声震耳欲聋,大家纷纷踏歌,从刚开始的节奏混乱,逐渐形成统一的节拍,仿佛是长安士子们以大地做鼓,为远在边疆的藩镇儿郎,擂鼓助威。
    王人杰振奋的望着这一幕,只觉弟兄们在边疆卖命,是值得的,今夜的大唐歌舞升平,但仍有像神韵楼这样的角落,士子们慷慨激昂,好让长安不要忘记边塞的残酷艰辛、乡愁别离。
    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
    王之涣今晚的两首诗,无疑与当下的长安景象格格不入,但却仿佛硬生生的扯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扎入这歌舞升平的大唐盛世。
    武明堂也闻声赶来,融入这激越昂扬的气氛当中。
    她是个女人,但又不像是一个女人,只见她在金吾卫的开路之下,直接踩上道路一旁的柱墩,扬起手臂高喊道:
    “河西!威武!”
    “陇右!威武!”
    “安西!威武!”
    她的嗓音非常清亮,在一众男声当中特别的突兀,引得众人目光纷纷向她看来。
    不知谁应喝了一句,紧接着,大家纷纷压低喉咙,踏着节拍,口中低沉的震吼着:
    “威武!威武!威武”
    王人杰见状,将骨朵敲打在胸口的甲片上,口中也随之低吼,双眼猩红,仿若怒目金刚。
    这气氛不就上来了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神韵楼二楼,传出了一个人的歌声: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楼中,贺知章将酒坛直接扣下,要来一支鼓槌,噔噔蹬蹬的敲打在上面,在为醉酒高歌的王昌龄打拍。
    其他人要么拍桌,要么踏歌,要么拍掌,要么直接借来羯鼓
    “秦时明月汉时关”随着楼内的歌声愈发响亮,楼外变的越发安静。
    这首七言非常简短,记性好的听一遍就全记住了,一时间,整个南曲,都在唱诵着这首诗歌。
    而这首诗,将在今夜传遍长安,传遍皇城,传入兴庆宫。
    西北的战事,眼下是每一个人都关心的焦点。
    这就是为什么,皇甫惟明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将陇右的战事,真实的奏报朝廷。
    他真要这么干了,不说基哥会不会弄死他,这帮士子就会联名上奏,要求重惩皇甫。
    因为士子们和皇帝一样,都是容不得败仗的。
    你可以认为他们是愤青,但是这帮愤青真敢上战场。
    魏晋南北朝至唐末,其实就是世家子弟撑起了战争,死于战场的世家子非常之多,纨绔子弟才是贬义词,世家子弟可不是。
    王昌龄的这首诗,似乎压过王之涣一头,无数的士子纷纷抄录,散播于四方。
    而楼内再没有诗歌传出,也许大家都认为,今夜不会有人能压得了王昌龄这篇了,神仙来了都不行。
    李白今晚并没有来神韵楼,虽然贺知章来了。
    之所以没来,是因为这个场合他来不合适,这是王维友人党,楼内的一大半人都是王维的好友,他们虽然并不排斥李白,但是李白自觉来了挺没意思,所以谢邀了。
    他今夜游荡在朱雀大街,观看着乐舞游行,兴致极高。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
    “神作降世,出自京兆王校郎,南曲所作出塞一首,神韵天成。”
    李白听到这样的声音,自然会凑过去,他兴奋的拨开人群,硬生生的往里挤,随着逐渐靠近,他听到了那首边塞大作。
    他整个人仿佛醉酒一般,翩翩起舞,如痴如醉。
    周围的平民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此诗可入神品!吾不及也”
    李白迎着天上明月,高举酒杯:
    “贺之!”
    大唐是没有避孕套的,如果有,那么第二天的大街上,最多见的应该就是这玩意了。
    不禁夜行,这四个字看起来简单,却是无数人翘首期盼的日子。
    像今夜这样,城市流量远超负荷的情况下,偷情这种事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盯不住。
    元载是年前进的京,因为吏部给他发文,让他参加今年的道举,陈希烈甚至专门见了他。
    说明什么?给你开后门了,只要你不是太垃圾,那么肯定能考上。
    但是呢,元载提了一个要求,他要进士和道举一起考。
    其实就是想证明自己不靠老丈人,也能考中,他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他也知道,王忠嗣瞧不起他。
    那么与他一起来到长安的,自然也有王忠嗣的女儿王韫秀,你们可以在太原乱来,但是在长安,给元载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住进王忠嗣的家里。
    他敢去,一棍子就能把他打出来。
    那么想要与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见面,上元节前后三天,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没有那个本事联系王韫秀,所以是王韫秀悄悄派人布置好了一切,两人约好了在正月十四的晚上私会。
    但是他们挑选的地方很有意思,靖安坊。
    这个坊挨着朱雀大街,坊内西南有一乐府,归左教坊,眼下的乐府已经是人去楼空,大家都上街表演去了。
    约在这里,自然不会被人看到,何况还有从太原带来的仆从奴婢,帮王韫秀放哨。
    小别胜新婚,两人甫一见面,
    “元郎”
    “十二娘”
    然后两张嘴巴就啵在一起了,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两只蝴蝶,在回字形的廊院下晃来晃去,非常的激情四射。
    要不是因为回廊内灯笼亮着,李琩也看不到。
    乐府的隔壁,就是咸宜公主府,府内有一高达五丈的观景楼,可眺望朱雀大街。
    自然也能看清楚乐府内发生的事情。
    后世的正月十五舞龙舞狮游行,大街两侧的高楼是最佳的观景场所,在眼下的长安,也是如此。
    只不过拥有像咸宜这样观景台的宅子,不多,但凡有的,绝对已经上人了。
    因为站在这里看的清清楚楚,还不用跟在人群当中闻屁味儿。
    王韫秀对长安不熟悉,压根不知道她和情郎的整个偷情过程,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她根本注意不到这边,因为观景台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点了灯,会影响观看朱雀大街的彩灯游行,只有乌漆嘛黑才能看的真切。
    但是眼下,李琩他们肯定是没有心情看彩灯了,他,咸宜、韦妮儿、杨绛,全都在盯着王韫秀和元载的激情碰撞。
    “这是哪家的丫头,这么骚?”咸宜小声的凑至李琩身边道:
    “你眼神好,能不能看到回廊外面巷子里那几个人打着的灯笼上,写的什么字?摇摇晃晃的,我看不清楚啊,”
    韦妮闻言凑过来,低声道:“是个王字。”
    “王家哪房的丫头这么不要脸啊?”杨绛也是眉头微蹙,一脸的鄙夷,但并不影响她的眼神始终放在王、元二人身上。
    从一开始那几个人进入乐府,就已经引起了李琩等人的注意,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还是韦妮儿眼尖,发觉异常之后,悄悄扯了扯三人衣袖,大家非常默契的屏息凝神,欣赏着下方那一幕。
    “衣衫华丽,不是寻常人家,在这里偷情私会,要么还没嫁人,要么就是红杏出墙了,”咸宜饶有兴趣的躲在观景台的柱子后面,只露出半张脸,聚精会神的欣赏着。
    下方两人的大白屁股,在月色下分外显眼。
    李琩看着看着,有点不想看了,于是轻哼一声,示意韦妮儿和杨绛也不要看。
    但是两人完全忽视他了。
    因为李琩认出了那个少女是谁,其实咸宜也认识,但是咸宜没有他的眼神好。
    李琩一开始也没有猜到,而是韦妮儿那个王字提醒了他,再定睛一看,不是王韫秀还能是谁?这丫头长大了啊,发育的挺好。
    王忠嗣名义上,是他的义兄,那么王韫秀从前自然是常去宫中的,也常去少阳院,李琩自然认识。
    他虽然没有听说过王韫秀有情郎,但大概能猜到,那个大白屁股的年轻人,多半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凤凰男元载了。
    人家这个凤凰男还是不错的,历史上做到宰相之后,也没有抛弃妻子,只不过就是小妾多了点。
    这小子的谥号是“纵”,忘德败礼曰纵,可见生活比较放荡。
    望着三个女人依然在偷窥人家,李琩后退几步,躲进角落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一瞬间,咸宜三人仿佛受惊一般,迅速蹲下,躲进观景台的围栏后面,三双看向李琩的眼神中,充满了埋怨。
    随后,三女对视一眼,掩嘴偷笑,她们都觉得刺激,那么下面那两个肯定更刺激了。
    也就是一两分钟,咸宜缓缓起身,露头再看向乐府方向,回廊下的男女不见了,外面的那些仆从也消失了。
    “阿兄真没劲,窥的正有兴致,被你给搅了,”
    咸宜哼了一声,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已经没有心情观看游行了,而是碎嘴的与韦、杨二人聊起了刚才的情景。
    如果今天只有李琩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从头欣赏到尾,但是妹妹和自己的女人在场,就不行了,避免她们也学坏了。
    毕竟刚才李琩也都看到了,元载的技术是非常过硬的,怪不得能俘虏王忠嗣的掌上明珠。
    他也不会告诉咸宜,下面的男女是谁,否则咸宜这张嘴,隔天半个长安的贵妇就都知道了。
    到那个时候,王忠嗣的脸往哪搁?
    也就是这个时候,公主府有下人匆匆登楼,递上来一份诗稿,三女读完之后,彻底迷醉了。
    “我知道他,我知道他,是四娘母亲王夫人的同宗,曾在秘书省人任校书郎,眼下任职何处,就不知道了,”韦妮儿兴奋的握着诗稿,口中一遍一遍的低诵着。
    是的,王昌龄和郭淑的母亲王氏,是同宗,出身京兆王氏,信陵君的后代。
    李琩对于这几篇诗歌,早就烂熟于心了,所以听罢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咸宜她们那么兴奋。
    你们兴奋啥?边塞诗你们也能共情吗?
    如果你们也共情了,那么说明这首诗,确实太屌了。
    王昌龄之“秦时明月”,王翰之“葡萄美酒”、王之涣之“黄河远上”三篇为有唐一代,七言压卷三绝,其中以秦时明月为最。
    王昌龄更是被称为七绝圣手。
    一个字:绝!
    盖擎入宫了,厚着脸皮,捧着露布,进宫了。
    他那张老脸都是红的,没办法,害臊啊。
    不过他也不用担心将来陇右的真相被捅出来,圣人会将他怎么样,反正李林甫会兜着。
    他进宫之前专门去见了李林甫,李林甫当时冷汗都下来了,嘱咐盖擎什么都别说,等过了节,他来说。
    否则这个上元节就完了。
    李隆基肯定是非常兴奋的,专门令梨园子弟换曲儿,演奏了一遍《秦王破阵乐》,而他则沉浸在乐声之中,不能自拔,深以为自己的功劳又追近太宗文皇帝一步。
    “不愧是朕的赤水军,所向披靡,无坚不破,”李隆基听罢一起曲,神情振奋道:
    “那个什么慕容的人头呢?”
    盖擎赶忙道:“应该在路上,未能于上元之前,进献圣人。”
    “可惜了”李隆基颇为惋惜的朝高力士道:
    “若是上元节至,朕便可与民同庆,将贼首游街示众,彰我军威。”
    高力士陪笑道:
    “那个慕容经国眼下就在长安,首级送到,圣人可先让他看看,以震慑人心,迫使吐蕃赔款纳贡,继续臣服天朝。”
    李隆基冷哼一声,道:
    “见到长安之景象,朕真不知道吐蕃人哪来的胆子挑衅我上朝天威,嘉奖李光弼,敕授轻车都尉,盖威为骁骑尉,各赐金盔一顶。”
    说是金盔,其实不是真给你一顶金色头盔,是准许你的头盔上面镀金。
    戴金盔者,天子敕授,国法在前,军法在后。
    意思就是他们要是犯了错,藩镇统帅不能先斩后奏,得先上报朝廷,由朝廷来定罪。
    换个说法,就是皇帝在军中的天子门生了。
    “臣代舍弟,叩谢天恩,”盖卿谢恩道。
    “石堡城与积石城,现今如何了,你那边有没有消息?”李隆基问道。
    盖擎的心理素质是非常过硬的,只是在心里咯噔了一些,面上毫无波澜道:
    “河西进奏院尚未有确切消息,应处大战之中。”
    李隆基点了点头:“给你阿爷写信,告诉他,朕等着给他和皇甫庆功。”
    说罢,李隆基补充了一句:
    “莫要让朕失望。”
    就是这短短几个字,盖擎只觉遍体生寒。
    面前的这个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全家老幼的生死,由不得他不惊惧。
    很奇怪,盖擎并不是怕死的人,也很少会感到害怕。
    但是几次面圣,他都觉汗流浃背,呼吸不畅,真龙天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畏威不畏德,敬恶不敬善,李隆基早就将下面的人拿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