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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一)

    接近中午,还不到下课时间,叶友希便离开教室。
    他拎着纸袋,一面走一面想着ii围巾在第一节下课就送给她了,第二节下课则是带了热饮过去,第三节下课他发现喉糖忘了给她,却被老师拉去出公差,迟了几个小时,不知她的咳嗽有没有好一些?
    他想得出神,接近医护室时,不小心在转角撞上一名女子,两人都踉蹌倒退。
    「抱歉!」叶友希连忙扶住对方,看清来人,微笑道:「梁小姐,你今天也来陪阿树?工作不忙吗?」
    「我辞掉助理的工作以后,改在晚上教琴,白天比较空间。」长发綰髻的梁意画素顏微红,靦腆地避开他眼光,「他说下午想请假回家,他父母都忙,我来接他回去。」
    「阿树这两天感冒,是该早点回去休息。以前他不论多不舒服,都不肯去医护室休息,你劝过他之后,他倒是乖得多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学会为自己身体着想,老是闹彆扭也不对,我也只是劝他几句罢了。」
    「是啊,幸好有你劝他。」
    看出她的窘迫,显然不欲她与傅瓏树的关係被人知道,叶友希聪明地不多问,不着痕跡地打量她。
    不论前生或今世,她沉静温婉的气质未曾改变,前生她倾心于他强悍自负的兄长,今世包容倔强古怪的傅瓏树,彷彿生来就註定要与他相识相爱,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也许过程有些波折,但最终依然走到一起,而他自己的情事,何时才有着落?
    刚到医护室门口,就听门内传出笑语声,除了熟悉的女子嗓音,还有爽朗的男人笑声。
    叶友希步入医护室,校医不在,而苏淡樵坐在桌后,这几日勤跑医护室的英文科李老师在她对面,两人不知谈着什么,神情愉快,听见声响,一齐转头向他。
    梁意画对两人点个头,便轻巧地遁入遮挡病床的屏风后。
    「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下课吗?」苏淡樵讶异,一面快速将手里的两张纸塞入口袋,因为重感冒,她清减的脸颊连血色也没了,圈在粗线鉤成的枣红色围巾里,更显惹人心疼的柔弱。
    「这节是军训课,已经期末了,教官让我们自习,我跟他提过你前两天感冒,今天抱病来上班,他知道我在这里打工,就同意让我提早过来帮忙。」对她心虚乱飘的眼神,叶友希视若未睹,对于两人亲近的氛围,更是连眉角也不曾牵动半点。
    「正好,水槽那边有还没洗的器械,就麻烦你了。」苏淡樵顺理成章地指使他,附带一个淘气迷人的浅笑,「我还有点怕冷,不想碰水。」
    「我不过是工读生,你算是上司,不必对我这么客气。」叶友希淡笑,脱去墨绿色制服外套,扯松黑领带,捲起白衬衫的衣袖,在男老师礼貌但戒备的眼光下,泰然动手清洗。
    「我这助理只是头衔好听,实际上做的工作跟你差不多,我们算是平等的。」她微瞇眼,掩饰打量他赏心悦目的修长身躯的眸光,「我今天准备了两人份的午餐,你不必再买了。」
    「切片饭糰吗?」
    「对,而且是记得加醋的切片饭糰。」她嘖嘖哼声,嘴角却全是笑意,「你就认命给我全部吃完,不然……」
    「苏小姐,」李老师试图插进几乎无旁人介入馀地的对话,「关于后天晚上的演出……」
    「啊,当然。」苏淡樵立刻专心应付他,「能请到他们来是很不容易……」
    瞬间降低的音量,明显不欲他听见。
    叶友希深呼吸几口气,压下越来越翻腾的情绪,她是自由的单身女性,有权和任何男人讲悄悄话,而他还不具备吃醋的正式资格,但同处一室,他们的对话自动传入他耳中,可不能怪他。
    欧洲来的儿童合唱团……只表演六场,校方争取到一场,明天晚上在学校礼堂演出……你感冒好多了吗?我带了喉糖……不,方老师她……你若没事,我们…………不,就我们俩……
    水声哗哗,他的偷听也片片段段,在她开动手提cd,让流泻的音乐完美地掩去对话时,他紧绷多日的心猝然划出伤口。
    他恼怒咬唇,他从来都不若外表的温和,只是善于克制。赌气地将水开得更大,让工作的声响充盈耳际,不经意侧头,却从屏风缝隙间看见亲密的另一对。
    傅瓏树依旧躺在病床上,那过于惨白的俊顏显得疲弱,不过旁观的他很清楚地看见隐藏在低垂眼睫下,狡黠的算计。
    果然就见梁意画担忧地倾身,想搀扶病弱的美少年,而理应病得连手指也抬不起的他敏捷地环住她颈项,将她清秀容顏勾低,轻松骗得一吻。
    他收回视线,不再窥人隐私,只是加倍感到自己的孤寂ii各自成双成对的两人,他形单影隻地杵在其中。
    苍白的傅瓏树与一脸可疑晕红的梁意画离去了。苏淡樵用尽最礼貌的明示加暗示,终于让李老师明白了她明确的拒绝,愿意黯然退场。
    终于剩下两人独处。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穿制服很好看?」
    叶友希闻声回头,看见笑吟吟的她,明净眼眸流露着真心讚美。
    「没有。」他擦乾了手回到她身边,瞥了桌上保温杯一眼,「薑茶喝完了?」
    「喝完了啦。」提到热辣她唇舌许久的爱心饮料,她毫无气质地皱了整张脸,「就说我不喜欢薑的味道,你还天天逼我喝。」
    「要多喝,感冒才好得快。」他探她额头,一触即离,「没发烧了,药要四小时吃一次,没忘记吧?」
    「我又不是小孩,还会逃避吃药吗?」他原就是个拘谨的大男生,在她提出重新开始的条件后,他更加严守朋友的分寸。若非在他进门的瞬间,她捕捉到他掠过李老师的不悦眼光,她会以为自己对他的性格估计错误,慌张得提早亮出底牌。
    就是这慌张,这份她有而他没有ii至少她不怎么看得出来他有ii的慌张,让她执意多捉弄他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