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我……是英雄
21：26：40。
光束照在沈冰冰的身上，她仍趴在床上，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她的主角时间已临近尾声，她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也始终没再踏出她的舱房。
或许是被巨蚊产卵的那一幕吓到了，又或者是感觉到蒋卫疆再无帮她站台的资格，现在的她做任何多余的事都只会自取其辱，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于是干脆选择了彻底的逃避。
这不仅让她的票数彻底崩盘，她的趴床不动同时也为直播带来了整整三分钟的静止画面。
但外面的声音却很清晰。
匆忙的跑步声，沉重的拖桶声音，以及一声声的呐喊。
“1组，10人已就位！武器测试完毕！！”
“2组就位，测试完毕！”
“侧翼就位！
“船尾组就位！
“游击组就位！”
“扫水组就位！”
“补水组就位！”
就在过去的十几分钟内，如同战争紧急动员一样，数百位船员及志愿者队伍已被有效组织起来，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工具构筑出了临时防线。
此外， x冒险令游轮原地掉头旋转180°，并以很低的惯性速度飘行，这一方面是实验，另一方面也是在打消残余的逃亡念头。
其实也没人指着真能逃出这片海域，无非就是尽量拖延与虫群的接触时间，从而等到机关大部队的救援罢了。
只是这对李清明来说始终是个消极的策略，这并非是中世纪的守城与攻坚，而是主宰精心布置的游戏，等待外部救兵从来不会在主宰的设计内，这个策略自然也不可能带来任何奖赏与线索。
另一方面，即便不谈林焕说的那些风险，单是尝试逃亡这个命令也会令好不容易凝聚的人心涣散，分出什么逃亡派、战争派，李清明没工夫应对这些，也从不打算给反对者生存空间。
而现在，的确不再有什么反对者了。
不仅是x的部队和船员，一個个旅客们的父母儿女也已加入了战场，胜利已成为唯一的选项。
对观众们而言，现在虽然能看到的只有趴床的沈冰冰，但心却始终停留在了甲板上，从这些只言片语的声音中想象着前线忙碌的场景与浓烈的情绪。
看着时间走向最后几秒，再没有人锐评，呼吸也逐渐凝滞。
终于。
似有“噔”地一声，9束光照的高潮一幕再度来临，9位尖兵同时登场，新一轮的榜单随之揭晓。
【x：——
【1：林焕， 541098
【2：唐檎： 493466
【3：黄亦涵，491013
【4：露西， 303578
【5：卡卡： 283476
【6：刘默： 248762
【7：蒋卫疆：38436
【8：沈冰冰：8274】
可根本来不及品味榜单，便听船员的喊声从对讲机中传来。
“来了……看到虫群了……十分准时……规模感觉和上次差不多，依然在船头正前方！即便我们掉头了，它们也依然出现在正前方。正如林焕所说，像是突然跃迁过来的！”
他话音未落，另一位瞭望员也跟着在频道内发出了呼喊。
“船尾！！船尾方向也出现了虫群！！规模和船头一致，这次是两面夹击！”
紧跟着，站在信号塔处的刘默送上了精确报告。
“他们的报告没错，船首与船尾两个方向同时出现虫群，每组的规模和构成与上次接触的一致，依旧为跃迁式行军，预计1分钟后与船体接触。队长，请下令。”
“预料之内。”船头的李清明稳稳举起了对讲机，用不大的音量发令道，“埋伏组和游击组3、4队，转移去船尾对应区域就位，蒋卫疆、黄亦涵以外的尖兵去船尾迎敌，其余人任务不变。”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股部队开始紧急向船尾转移。
李清明则拍了拍左右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
为了方便识别，左边那个衣服前后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1”，正是最先投靠李清明的寸头男周轩霆，现在的他已经是x部队的队长，也是船头部队的总指挥。
右边那位则用黑笔写了个大大的林，其实根本不用写，这矮个子裹衣服的笨重样子看一眼也知道是谁了。
“这里交给你们了，只要所有人坚守阵地就不会出事。”李清明说着微微向左歪头道，“但如果真的出事了，禁止后撤！”
“是！”周轩霆当即振声表态，“宁可与虫群肉搏，被进食，我们也会用身体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分队的支援！绝不会让舱房失守！”
“嗯。”李清明这才贴到右侧林焕的耳边悄声道，“不行就撤。”
“啊？？”林焕惊讶转头，想质疑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应道，“收到，我自由行动看着办！”
李清明也没再回话，而是最后一眼看向了眼前的甲板。
那里有三道战壕一样的防线，全部由身穿防护服的部队和普通人组成。
最前排是6位怀揣临时打造的宝具，手持短距离、小容量喷水工具的精兵，负责顶住短兵相接，待第一波攻势后收缩回后方作战。
后方3米，是由12人构成的主防火力战线，其中4人手持仅有的4柄高压水枪，他们同样出自最初的x部队，他们将负责对虫群展开第一波阻击，以及之后的持续火力压制。
他们每人身旁还配有2位志愿船员进行辅助、掩护和补位。
第三条防线则是补给和清理队伍，负责为水罐补水以及清理甲板上过多的水迹，同时他们还配有滋水枪一类的低配武器，手持复合弓的眼镜妹也在其间，当前线意外减员时，他们要在第一时间补上，若无意外，也要在主战场结束后游击灭蚊。
最后面的，就是队长周轩霆和林焕了。
前者负责发号施令，后者则是全队机动性最强的战力，负责在此游击应急，必要时支援其它区域。
只要每个人都坚守自己的位置，伤亡的概率并不会太高。
虽然李清明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总会出意外。
但至少。
意外别出现在这里。
最后默默看过一眼布置好的战线后，他便也再不回头地朝船尾赶去。
正奔行间，蒋卫疆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蒋卫疆、黄亦涵已于4层舱房过道就位。”
“开始埋伏。”李清明道，“得到王虫的全尸是你唯一的任务，随之关注王虫位置，伺机行动。”
“是……”蒋卫疆痛快应了，“但我无法保证王虫会历经我埋伏的地点。”
“那是我的任务。”
“是……”
正说着，船长麦涛的声音又传来。
“4层过道入口封锁出现意外，尖兵沈冰冰请求进入。”
“封锁？？？”蒋卫疆惊道，“要把我和亦涵锁在这里？？？”
“闭嘴。”李清明快速令道，“让沈冰冰进去后再封锁，没工夫跟她废话。”
“是。”
“等等，我们埋伏组是要被锁进舱房区的？”蒋卫疆再次质问道，“这么公然的卸磨杀驴？”
“闭嘴！！”这次是x部队队长周轩霆喊的，“埋伏区有被虫群入侵的风险，必须提前做好隔离，这点觉悟都没有么？别他妈污染指挥频道了傻哔！！”
李清明却怕他骂得太凶，反过来劝慰道：“这只是应急措施，正常执行命令不会有危险的，守好你的位置，蒋卫疆。”
“………………是。”蒋卫疆也只好颤面收声，孤自站在过道里，似乎仍未从被一个毛头小子骂傻哔的羞辱中走出。
好在，身后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
“蒋老师……亦涵……”沈冰冰颤步而来，看了看身后重重关上的舱门，转而又红着眼睛看向了蒋卫疆，“我还是该……站出来对吧……”
“嗯！！”黄亦涵振奋上前道，“站出来就够了，没宝具也没关系，用秘能给我们打气！”
“对的，对的。”蒋卫疆也上前拥过她道，“好孩子，好孩子。”
这一幕虽有些动容，却也没人有功夫看这里了。
所有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了船尾。
除蒋卫疆队伍和林焕以外的5位尖兵，已在此集结摆出阵型，正如第一次面对虫群时一样。
只是现在的他们已经穿上了长款的衣裤，头上蒙上了防晒头巾，身上也披起了薄薄的塑料袋雨衣，每个人腰间更是挂了两个大酒瓶。
如果说船头的战术是用密集火力淹没敌人，这里则是用有限的火力实现精确打击，大约就是火铳队与狙击手的差别。
尖兵与大部队分开作战，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毕竟就算是尖兵也无法克服四处喷水地板湿滑的场面，穿着防护服战斗更会大大降低他们的水平，何况那玩意儿随便做两个动作擦个边就扯破了。
因此“水战”的资源主要交给了大部队，尖兵只携带一小部分锦上添花。
当李清明也挂好“手榴弹”，穿好防水外套就位时，刘默也刚好发出了又一轮的报告。
“10秒后进入射程。”
随着他这一声呼喊，整个游轮也都静了下来，甚至整个世界也都静了下来。
空气中已仅剩虫群的振翅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们也正如跃迁跳格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甲虫，螳螂，黄蜂，王虫，巨蚊。
依旧是这个整齐的队列，冲锋，缠斗，指挥，繁殖，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也是它们永恒且唯一的欲望，为此它们永远不知疲惫，也不畏死亡，
“5秒！”刘默再次喊道。
船头的周轩霆高高抬臂：“射击准备！！！”
“3秒！”
与此同时，两边的王虫同时震动触角出发尖啸。
两队排头的甲虫瞬时俯冲而下，展开了第一轮的冲锋。
“开火！！”
两边的指挥官同时发出了呐喊。
嗤——
4柄高压水枪齐齐喷出，尖兵们也将手榴弹掷向各自的目标，尤属黑白骑的出手最狠。
紧接着，便是水柱撞到虫体如硫酸灼蚀般的呲呲声，另一边则是酒瓶命中甲虫的爆裂声。
虫子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任何挣扎，霎时间一个个飞速膨胀变为巨大的血泡，接着嗙嗙嗙如鞭炮般炸裂，血水如雨水般洒落而下。
行得通！！！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到了这一切，恨不得当场呼喊。
海水！！果然海水才是关键！！果然规则才是核心！！
x！x他他妈的又成了！！破局了！！
而船头的战士们无疑更加兴奋，只高举着水枪持续喷向后方躲闪不及的甲虫，尖兵们则抓起了酒瓶展开了又一轮轰炸。
几个眨眼间，又是两串甲虫化为血泡爆裂，虫群的冲锋部队竟在3秒内被全歼！
嘶——嘶嘶——！
两边的王虫随之发出了新的信号，后方的螳螂和黄蜂主力紧急转向，化为两股朝船舷左右包夹而来。
四柄高压水枪同时两两一组向左右扭去，各自负责一片空区压制虫群。
船尾的尖兵们则已举起各自的宝具，同时略微散开主动示弱吸引虫群的注意。
两边的虫群也随之分散，由四面八方袭来。
船头，四柄高压水枪的射击难免陷入混乱，被虫群视为主攻目标的他们不可能压制全部空区，已有螳螂开始突破火力网。
好在，前排的6位精兵已收缩回来，用手中的水枪、酒瓶、灌水的气球等武器向接近的虫群展开阻击。
但那毕竟是强度100以上的怪物，即便为了闪避水柱频频改变路线，却也依旧是常人难以捕捉的，眨眼间便有一只螳螂晃过了周围的水柱，张着细碎的口器将镰刀挥向持着水枪来不及转身的发射员。
正此时，一道看似肥硕笨重，实则灵敏异常的白影闪过，以左手的黑刃将镰刀挡开，右手的黑刃则顺势将其斩首。
黑色的能量碎片爆裂而出，螳螂临终的状态也很惊异，明明都是一群笨重的白白的东西，怎么就出来这么一个妖怪？
那身上写着大大的“林”字的白影也跟着喊道：“保持冷静！优先攻击有把握的目标，突围的虫子交给我！”
众人齐声一吼，展开了又一轮更加坚决的射击。
船头一个个血泡炸裂而下，船尾同样捷报连连。
第二次面对虫群，尖兵们已更加熟悉对方，从而游刃有余地收放阵型，面对虫群密集攻击时收缩迎敌，顶住后则放开阵型吸引更多的虫群来袭，整个过程就像集体舞一般有节奏地收割着虫群，就连卡卡的闪电鞭也找到了用武之地。
但即便如此，拥有高压水枪的船头战况仍旧进展更快，接触不到一分钟，那边的虫群便已折损大半。
嘶——嘶嘶——
船头高空的王虫再次发出尖啸，残存的黄蜂随之放弃进攻，上飞至王虫身旁，脱离水枪覆盖范围，随着王虫朝游轮右侧飞去，后方的巨蚊也随之四散。
眼见虫群散开，船头的周轩霆第一时间报告战况：“船头王虫连同6只黄蜂向右侧飞去，其余残存的8只蚊子也已脱离火力散开！”
“四层开阳台！”李清明随之令道，“游击组，埋伏组，开始行动！林焕和1队去舱内支援，船尾战况仍旧激烈，无法脱身！”
随着他一声令下。
咔——咔——咔咔——
游轮4层舱房的8个阳台大门同时打开，几个全无武装的男女冲到了阳台边大声喊了起来。
虫群见到如此脆弱新鲜的人体，登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尤其是那些蚊子，已不顾一切地盘旋而去。
船尾这边，高空的王虫同样也被这些肉体所吸引，竟没有呼叫护卫，独自朝侧面的阳台飞了过去。
这一幕自然在计划之中，虫群的反应完美得令人兴奋。
与其让虫群寻找或者砸出一个缺口，不如设好埋伏，主动亮出来。
为此，四层的旅客早已被疏散，现在仍在里面的全是埋伏和游击人员。
而虫子一旦进入舱房，反而会失去飞行优势，狭窄的通道内，他们巨大的体积反而会成为累赘。
眼见计划如此顺利，李清明在挥棍迎击黄蜂的同时也不禁振奋吼道：“单独的王虫正朝4100房阳台飞去，完美的机会只有一次！！蒋卫疆、黄亦涵！快！！”
二人立刻领命，朝着船尾方向的4100舱房冲去。
与此同时，那些在阳台吸引虫群的男女完成任务后也俯身缩回了房中，一只只巨虫紧跟着飞入房内。
可就在它们冲进舱房的同时，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几只虫子顷刻间化为血泡撒了一地。
细细看去，原来这些室内早已挂满了盛满海水的水球！
这玩意儿就像水雷一样，无需人力又无风险，实现了完美的伏击。
即便虫群对水已有所防范，却也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些悬挂物的危险，于这片刻间再次折损了大半。
而继续冲进舱房的，则被埋伏在房内的船员用各种水上玩具击破，这些巨大的虫体在狭窄的室内反倒成为了劣势，让它们根本无处闪躲四散的水花。
那两只王虫似乎也感觉到了莫名的伤亡，徘徊在一头一尾两个阳台外，看着房间内那些白衣服的家伙和那些五颜六色的可怕工具，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进入。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蒋卫疆的分屏上。
此时，他已与黄亦涵和沈冰冰赶到了4100房门前，身前是由3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构成的水枪防线，室内的水球都已被撞破，外加刚刚的阻击，现在满地都是厚厚的积水，。
而船尾的那只王虫，正远远地飘在阳台外十几米的地方，用它的复眼小心地观察着舱房里面的一切，之前的伤亡情况显然已经让它有所警觉。
蒋卫疆也是沉吸一口气，手持两块磁铁开始尝试使用秘能。
“不够……距离不够……”他粗喘着气冲眼前的三个防护服道，“白衣服已经是危险的信号了，已经引起了王虫的警觉，你们先出来，不要被看到。”
三人闻言小心地退入了过道内，与蒋卫疆等人一起藏身于过道间，给王虫造成了一个无人的假象。
如此等待七八秒后，蒋卫疆小心地探出头去，却见王虫却仍然不为所动，远远地飘在那里，他于是硬提了口气，走进室内，试着慢速接近阳台外盘旋的王虫。
这只王虫却异常机警，蒋卫疆稍微近一些它便快速飞远，放弃了这间舱房。
“不好办……这只精了……”蒋卫疆咒骂道。
与此同时，过道内传来了呼喊。
“4066房！阳台外发现王虫！”
蒋卫疆很快又引着人凑了过去，但这次没敢直接出现，而是向驻守门前的人员询问道：“王虫多远？房间内什么情况？”
“王虫阳台外面十几米外吧。”负责的人员快速答道，“室内陷阱都用尽了，地上有一层积水，老师们小心。”
“嗯……”蒋卫疆稍微思索后令道，“你们3个退到一边，把防水靴换给我们。”
三人没时间多问，这便撤到过道内，脱下各自的雨靴由三位尖兵套上。
蒋卫疆接着便拍了拍沈冰冰：“你把外衣脱掉，尽量露出更多的皮肤，然后进房间，装作很怕的样子，试着吸引王虫。”
沈冰冰微微一滞，显然有点惧怕这个任务。
“没时间犹豫了，相信我。”蒋卫疆重重拍在她肩上，诚然点头道，“也相信伱自己。”
沈冰冰却仍是一颤，没有动弹。
“要不我来吧。”旁边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女人起身道，“我脱了进去，蒋老师埋伏。”
“别……我……我可以……”沈冰冰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一样，使劲点了点头，颤颤转过身，不断地对自己说道，“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你可以的，冰冰。”黄亦涵也在旁鼓励道，“不止是蒋老师，我也在你身后！”
“嗯！”沈冰冰使劲拍了拍脸，这便甩下了外套，迈着不敢太大的步伐走进了房间，哆嗦着直面向王虫，却又闭眼扭头不敢去看。
这一次，王虫也真的没有跑。
仿佛是看到了这个人类的脆弱，又或是被她散发出的恐惧所吸引，王虫已难抑贪婪的冲动，不断蠕动着下体，一边小心地接近。
沈冰冰则鼓足勇气用眼缝观察着这一切，用牙缝挤出声音：“在接近了……快了……”
“好，很好……”蒋卫疆背靠在门旁的过道中，手握两块磁铁，满脸通红地流着汗道，“锁定了……我已经锁定了……它的精神很特殊，无法控制……但可以强制发出精神冲击让它瘫痪……不过太急的话，它会掉进海里……”
“沉住气，蒋老师……”黄亦涵在旁紧张道，“要等它进入房间后再下手，保持锁定……”
“那也不行……”旁边的防护服女人小声提醒道，“现在室内的地面都是海水，过道里也是，王虫掉到地上同样会化为血泡……”
“那就只能在它落地前接住它了……”蒋卫疆压着嗓子朝室内传话道，“冰冰，接得住么？”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吧…………”沈冰冰已经要哭了，“站在这里不跑……是我的极限了…………”
“那就我来！”黄亦涵咬牙道，“蒋老师给我个信号，我就冲进去接王虫。”
“穿我的防护服！”女人连忙脱起外套。
“来不及了，雨衣就好了。”黄亦涵这便掏出了备好的薄塑料雨衣套在了身上，顺便戴上了胶皮手套。
室内，沈冰冰则使劲挤着眼睛，细若游丝地颤声道，“已经飞上阳台了……差不多了吧……”
“要再近一点，保证亦涵能接住……”
“呜呜呜……”
无声之间，王虫小心翼翼地飞进室内，振翅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也并不急着出击，即便已克制不住蠕动着下体开始排卵。
僵立原地的沈冰冰则已经哭出了眼泪：“我要……不行了……”
蒋卫疆也终于冲黄亦涵点了个头。
霎时间，黄亦涵一个闪身至门前，全力一蹬，冲向上方盘旋的王虫。
王虫瞬间受惊，一个扭身便欲逃回室外。
可它的扭身根本还没完成，身体便突然一僵，翅膀同时停止了振动，整个身体眼见便要向下坠去。
而黄亦涵已不顾生死飞身扑来，刚刚抢在王虫落地前用身体垫在了下面，他整个人也随之扑倒在地。
可根本顾不得海水凶险，他在趴倒在地的同时便是一个撑地反弹转身，终是稳稳将王虫抱在怀中。
他正要兴奋叫喊，却突觉面部，前胸后背传来一阵灼烧剧痛，惊得他痛叫跃起。
但无论如何疼，手上的王虫确实纹丝不动，一滴海水也没沾到。
确认手上的王虫完好无损后，他更是瞬间忘记了剧痛喊道：“成了！！蒋老师！我们成了！！”
蒋卫疆这也才一脸兴奋地闪身而出，可他兴奋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便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惶恐。
沈冰冰更是哭着捂住了嘴：“亦涵……亦涵你……”
“嗯？”黄亦涵一脸不解，可很快，他的眼睛就定在了房间内的电视上。
透过那个屏幕，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抱着王虫的……
双面人。
一面是美丽的人脸。
一面是被海水腐蚀的血肉，像个红骷髅一样。
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语有些不清了，大概是牙齿和口腔露出来了。
看着那个双面人，黄亦涵缓缓地转了转头。
那个双面人也转了转头。
“啊。”他说。
“啊。”双面人说。
“……”接着呆滞片刻后，黄亦涵竟是硬笑了出来，“没事的，反正快要隐退了！先把王虫给x，快！”
“呜呜呜……”沈冰冰彻底哭了起来。
“好样的，我以你为荣。”蒋卫疆则沉沉点了点头，这便收起磁极，上前准备接过王虫。
可就在此时，昏厥的王虫却突然一抽，一股浓黄色的浆液从它的下体喷射而出。
这应该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但它下体却正好直对着蒋卫疆，蒋卫疆吓得瞬间一个瞪目尽全力侧过了身。
浆液擦着他的衬衫而过，正中门口穿着防护服的女人。
女人来不及惊叫，浆液便直穿她的胸腔，像是超高温的铁水一样烫出了一个血洞。
而蒋卫疆由于极限闪躲，身体已经失衡，即便他努力地挥着手臂想要保持站姿，整个人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朝地面栽去。
这感觉就像即将要打喷嚏一样，就要来了，不可避免，但偏偏还有这么一两秒清醒的等待。
也就在这片刻的清醒中，蒋卫疆已锁定了旁边呆战的沈冰冰，猛地一个张臂狠狠按在了她的肩头。
依然在为黄亦涵哭泣的沈冰冰根本反应不急，被直直按了下去。
蒋卫疆眼中则仅剩求生的凶光，更狠地将她抓来压在身底……
咚！
二人栽倒在地。
毫无防护肌肤裸露的沈冰冰直直栽进积水中，蒋卫疆则正好将她垫在了身下，坠地的同时又猛地一推将自己撑起，几乎一个水花也没溅到。
倒地的沈冰冰则张大了嘴，与海水接触的身体正冒出了滚滚浓烟，她却依旧努力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可她的手还未抬起，皮肤就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血色越来越浓，身体的膜越来越薄。
“我……好……害……怕……蒋……老……”
噗。
她成了爆裂的血泡。
浆液溅了蒋卫疆一脸，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落入了积水中。
全场沉默。
没人知道该说什么，也没人知道该作何表情。
这一刻发生了太多的事。
黄亦涵舍身毁容抢下王虫。
蒋卫疆却用沈冰冰当垫子……
他落地前有着一段长达两秒的反应时间……每个人都从能他的表情中确信，他是情急之下策划好这么做的……而非本能的拖拽。
何况他最后按沈冰冰的那一下是那么的狠……
看到了，蒋卫疆，每个人都看到了。
真正的你，最后的面具。
而此时的蒋卫疆自己，更加陷入了漫长的惊滞。
无数个情绪与结果冲进了他的大脑，像是一柄柄刺刀，又像是一波波海潮。
如此汹涌的冲刷下，如脑梗破裂一般，他骤然瞪大了双眼。
我完蛋了……这次是彻底的完蛋了……
可是……
可是……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做什么……
不是在拍摄么……
怎么是真的秘境……
啊……
扮演……
我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扮演……
无法理解……有太多的无法理解……
但……
但……
但能确定的是……
我的一切……
已亡于这场扮演……
所以……
那么……
只有……
蒋卫疆突然呆瞪着双眼转过身，从发颤的黄亦涵手中抢过了王虫，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中一步步走到阳台。
接着，他拎起王虫的双翅，抬起手将王虫提到了阳台护栏外，十指一松，瘫痪的王虫顺着船边掉落而下。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根本来不及发出惊叫。
嗵——
王虫入海，化为血泡。
确定这件事后，蒋卫疆颤颤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老式手机，满眼空洞地望向所有人。
“我……是英雄……所以……你们……你们……”他逐渐露出了颤抖而又疯狂的笑容，“都去死吧！”
嗖——
他消失了，像是被吸入了手机。
铛铛。
一个黯淡的手机掉落在地，化为残片消逝而去。
光束照在沈冰冰的身上，她仍趴在床上，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她的主角时间已临近尾声，她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也始终没再踏出她的舱房。
或许是被巨蚊产卵的那一幕吓到了，又或者是感觉到蒋卫疆再无帮她站台的资格，现在的她做任何多余的事都只会自取其辱，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于是干脆选择了彻底的逃避。
这不仅让她的票数彻底崩盘，她的趴床不动同时也为直播带来了整整三分钟的静止画面。
但外面的声音却很清晰。
匆忙的跑步声，沉重的拖桶声音，以及一声声的呐喊。
“1组，10人已就位！武器测试完毕！！”
“2组就位，测试完毕！”
“侧翼就位！
“船尾组就位！
“游击组就位！”
“扫水组就位！”
“补水组就位！”
就在过去的十几分钟内，如同战争紧急动员一样，数百位船员及志愿者队伍已被有效组织起来，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工具构筑出了临时防线。
此外， x冒险令游轮原地掉头旋转180°，并以很低的惯性速度飘行，这一方面是实验，另一方面也是在打消残余的逃亡念头。
其实也没人指着真能逃出这片海域，无非就是尽量拖延与虫群的接触时间，从而等到机关大部队的救援罢了。
只是这对李清明来说始终是个消极的策略，这并非是中世纪的守城与攻坚，而是主宰精心布置的游戏，等待外部救兵从来不会在主宰的设计内，这个策略自然也不可能带来任何奖赏与线索。
另一方面，即便不谈林焕说的那些风险，单是尝试逃亡这个命令也会令好不容易凝聚的人心涣散，分出什么逃亡派、战争派，李清明没工夫应对这些，也从不打算给反对者生存空间。
而现在，的确不再有什么反对者了。
不仅是x的部队和船员，一個个旅客们的父母儿女也已加入了战场，胜利已成为唯一的选项。
对观众们而言，现在虽然能看到的只有趴床的沈冰冰，但心却始终停留在了甲板上，从这些只言片语的声音中想象着前线忙碌的场景与浓烈的情绪。
看着时间走向最后几秒，再没有人锐评，呼吸也逐渐凝滞。
终于。
似有“噔”地一声，9束光照的高潮一幕再度来临，9位尖兵同时登场，新一轮的榜单随之揭晓。
【x：——
【1：林焕， 541098
【2：唐檎： 493466
【3：黄亦涵，491013
【4：露西， 303578
【5：卡卡： 283476
【6：刘默： 248762
【7：蒋卫疆：38436
【8：沈冰冰：8274】
可根本来不及品味榜单，便听船员的喊声从对讲机中传来。
“来了……看到虫群了……十分准时……规模感觉和上次差不多，依然在船头正前方！即便我们掉头了，它们也依然出现在正前方。正如林焕所说，像是突然跃迁过来的！”
他话音未落，另一位瞭望员也跟着在频道内发出了呼喊。
“船尾！！船尾方向也出现了虫群！！规模和船头一致，这次是两面夹击！”
紧跟着，站在信号塔处的刘默送上了精确报告。
“他们的报告没错，船首与船尾两个方向同时出现虫群，每组的规模和构成与上次接触的一致，依旧为跃迁式行军，预计1分钟后与船体接触。队长，请下令。”
“预料之内。”船头的李清明稳稳举起了对讲机，用不大的音量发令道，“埋伏组和游击组3、4队，转移去船尾对应区域就位，蒋卫疆、黄亦涵以外的尖兵去船尾迎敌，其余人任务不变。”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股部队开始紧急向船尾转移。
李清明则拍了拍左右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
为了方便识别，左边那个衣服前后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1”，正是最先投靠李清明的寸头男周轩霆，现在的他已经是x部队的队长，也是船头部队的总指挥。
右边那位则用黑笔写了个大大的林，其实根本不用写，这矮个子裹衣服的笨重样子看一眼也知道是谁了。
“这里交给你们了，只要所有人坚守阵地就不会出事。”李清明说着微微向左歪头道，“但如果真的出事了，禁止后撤！”
“是！”周轩霆当即振声表态，“宁可与虫群肉搏，被进食，我们也会用身体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分队的支援！绝不会让舱房失守！”
“嗯。”李清明这才贴到右侧林焕的耳边悄声道，“不行就撤。”
“啊？？”林焕惊讶转头，想质疑一下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应道，“收到，我自由行动看着办！”
李清明也没再回话，而是最后一眼看向了眼前的甲板。
那里有三道战壕一样的防线，全部由身穿防护服的部队和普通人组成。
最前排是6位怀揣临时打造的宝具，手持短距离、小容量喷水工具的精兵，负责顶住短兵相接，待第一波攻势后收缩回后方作战。
后方3米，是由12人构成的主防火力战线，其中4人手持仅有的4柄高压水枪，他们同样出自最初的x部队，他们将负责对虫群展开第一波阻击，以及之后的持续火力压制。
他们每人身旁还配有2位志愿船员进行辅助、掩护和补位。
第三条防线则是补给和清理队伍，负责为水罐补水以及清理甲板上过多的水迹，同时他们还配有滋水枪一类的低配武器，手持复合弓的眼镜妹也在其间，当前线意外减员时，他们要在第一时间补上，若无意外，也要在主战场结束后游击灭蚊。
最后面的，就是队长周轩霆和林焕了。
前者负责发号施令，后者则是全队机动性最强的战力，负责在此游击应急，必要时支援其它区域。
只要每个人都坚守自己的位置，伤亡的概率并不会太高。
虽然李清明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总会出意外。
但至少。
意外别出现在这里。
最后默默看过一眼布置好的战线后，他便也再不回头地朝船尾赶去。
正奔行间，蒋卫疆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蒋卫疆、黄亦涵已于4层舱房过道就位。”
“开始埋伏。”李清明道，“得到王虫的全尸是你唯一的任务，随之关注王虫位置，伺机行动。”
“是……”蒋卫疆痛快应了，“但我无法保证王虫会历经我埋伏的地点。”
“那是我的任务。”
“是……”
正说着，船长麦涛的声音又传来。
“4层过道入口封锁出现意外，尖兵沈冰冰请求进入。”
“封锁？？？”蒋卫疆惊道，“要把我和亦涵锁在这里？？？”
“闭嘴。”李清明快速令道，“让沈冰冰进去后再封锁，没工夫跟她废话。”
“是。”
“等等，我们埋伏组是要被锁进舱房区的？”蒋卫疆再次质问道，“这么公然的卸磨杀驴？”
“闭嘴！！”这次是x部队队长周轩霆喊的，“埋伏区有被虫群入侵的风险，必须提前做好隔离，这点觉悟都没有么？别他妈污染指挥频道了傻哔！！”
李清明却怕他骂得太凶，反过来劝慰道：“这只是应急措施，正常执行命令不会有危险的，守好你的位置，蒋卫疆。”
“………………是。”蒋卫疆也只好颤面收声，孤自站在过道里，似乎仍未从被一个毛头小子骂傻哔的羞辱中走出。
好在，身后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
“蒋老师……亦涵……”沈冰冰颤步而来，看了看身后重重关上的舱门，转而又红着眼睛看向了蒋卫疆，“我还是该……站出来对吧……”
“嗯！！”黄亦涵振奋上前道，“站出来就够了，没宝具也没关系，用秘能给我们打气！”
“对的，对的。”蒋卫疆也上前拥过她道，“好孩子，好孩子。”
这一幕虽有些动容，却也没人有功夫看这里了。
所有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了船尾。
除蒋卫疆队伍和林焕以外的5位尖兵，已在此集结摆出阵型，正如第一次面对虫群时一样。
只是现在的他们已经穿上了长款的衣裤，头上蒙上了防晒头巾，身上也披起了薄薄的塑料袋雨衣，每个人腰间更是挂了两个大酒瓶。
如果说船头的战术是用密集火力淹没敌人，这里则是用有限的火力实现精确打击，大约就是火铳队与狙击手的差别。
尖兵与大部队分开作战，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毕竟就算是尖兵也无法克服四处喷水地板湿滑的场面，穿着防护服战斗更会大大降低他们的水平，何况那玩意儿随便做两个动作擦个边就扯破了。
因此“水战”的资源主要交给了大部队，尖兵只携带一小部分锦上添花。
当李清明也挂好“手榴弹”，穿好防水外套就位时，刘默也刚好发出了又一轮的报告。
“10秒后进入射程。”
随着他这一声呼喊，整个游轮也都静了下来，甚至整个世界也都静了下来。
空气中已仅剩虫群的振翅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们也正如跃迁跳格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甲虫，螳螂，黄蜂，王虫，巨蚊。
依旧是这个整齐的队列，冲锋，缠斗，指挥，繁殖，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也是它们永恒且唯一的欲望，为此它们永远不知疲惫，也不畏死亡，
“5秒！”刘默再次喊道。
船头的周轩霆高高抬臂：“射击准备！！！”
“3秒！”
与此同时，两边的王虫同时震动触角出发尖啸。
两队排头的甲虫瞬时俯冲而下，展开了第一轮的冲锋。
“开火！！”
两边的指挥官同时发出了呐喊。
嗤——
4柄高压水枪齐齐喷出，尖兵们也将手榴弹掷向各自的目标，尤属黑白骑的出手最狠。
紧接着，便是水柱撞到虫体如硫酸灼蚀般的呲呲声，另一边则是酒瓶命中甲虫的爆裂声。
虫子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任何挣扎，霎时间一个个飞速膨胀变为巨大的血泡，接着嗙嗙嗙如鞭炮般炸裂，血水如雨水般洒落而下。
行得通！！！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到了这一切，恨不得当场呼喊。
海水！！果然海水才是关键！！果然规则才是核心！！
x！x他他妈的又成了！！破局了！！
而船头的战士们无疑更加兴奋，只高举着水枪持续喷向后方躲闪不及的甲虫，尖兵们则抓起了酒瓶展开了又一轮轰炸。
几个眨眼间，又是两串甲虫化为血泡爆裂，虫群的冲锋部队竟在3秒内被全歼！
嘶——嘶嘶——！
两边的王虫随之发出了新的信号，后方的螳螂和黄蜂主力紧急转向，化为两股朝船舷左右包夹而来。
四柄高压水枪同时两两一组向左右扭去，各自负责一片空区压制虫群。
船尾的尖兵们则已举起各自的宝具，同时略微散开主动示弱吸引虫群的注意。
两边的虫群也随之分散，由四面八方袭来。
船头，四柄高压水枪的射击难免陷入混乱，被虫群视为主攻目标的他们不可能压制全部空区，已有螳螂开始突破火力网。
好在，前排的6位精兵已收缩回来，用手中的水枪、酒瓶、灌水的气球等武器向接近的虫群展开阻击。
但那毕竟是强度100以上的怪物，即便为了闪避水柱频频改变路线，却也依旧是常人难以捕捉的，眨眼间便有一只螳螂晃过了周围的水柱，张着细碎的口器将镰刀挥向持着水枪来不及转身的发射员。
正此时，一道看似肥硕笨重，实则灵敏异常的白影闪过，以左手的黑刃将镰刀挡开，右手的黑刃则顺势将其斩首。
黑色的能量碎片爆裂而出，螳螂临终的状态也很惊异，明明都是一群笨重的白白的东西，怎么就出来这么一个妖怪？
那身上写着大大的“林”字的白影也跟着喊道：“保持冷静！优先攻击有把握的目标，突围的虫子交给我！”
众人齐声一吼，展开了又一轮更加坚决的射击。
船头一个个血泡炸裂而下，船尾同样捷报连连。
第二次面对虫群，尖兵们已更加熟悉对方，从而游刃有余地收放阵型，面对虫群密集攻击时收缩迎敌，顶住后则放开阵型吸引更多的虫群来袭，整个过程就像集体舞一般有节奏地收割着虫群，就连卡卡的闪电鞭也找到了用武之地。
但即便如此，拥有高压水枪的船头战况仍旧进展更快，接触不到一分钟，那边的虫群便已折损大半。
嘶——嘶嘶——
船头高空的王虫再次发出尖啸，残存的黄蜂随之放弃进攻，上飞至王虫身旁，脱离水枪覆盖范围，随着王虫朝游轮右侧飞去，后方的巨蚊也随之四散。
眼见虫群散开，船头的周轩霆第一时间报告战况：“船头王虫连同6只黄蜂向右侧飞去，其余残存的8只蚊子也已脱离火力散开！”
“四层开阳台！”李清明随之令道，“游击组，埋伏组，开始行动！林焕和1队去舱内支援，船尾战况仍旧激烈，无法脱身！”
随着他一声令下。
咔——咔——咔咔——
游轮4层舱房的8个阳台大门同时打开，几个全无武装的男女冲到了阳台边大声喊了起来。
虫群见到如此脆弱新鲜的人体，登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尤其是那些蚊子，已不顾一切地盘旋而去。
船尾这边，高空的王虫同样也被这些肉体所吸引，竟没有呼叫护卫，独自朝侧面的阳台飞了过去。
这一幕自然在计划之中，虫群的反应完美得令人兴奋。
与其让虫群寻找或者砸出一个缺口，不如设好埋伏，主动亮出来。
为此，四层的旅客早已被疏散，现在仍在里面的全是埋伏和游击人员。
而虫子一旦进入舱房，反而会失去飞行优势，狭窄的通道内，他们巨大的体积反而会成为累赘。
眼见计划如此顺利，李清明在挥棍迎击黄蜂的同时也不禁振奋吼道：“单独的王虫正朝4100房阳台飞去，完美的机会只有一次！！蒋卫疆、黄亦涵！快！！”
二人立刻领命，朝着船尾方向的4100舱房冲去。
与此同时，那些在阳台吸引虫群的男女完成任务后也俯身缩回了房中，一只只巨虫紧跟着飞入房内。
可就在它们冲进舱房的同时，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几只虫子顷刻间化为血泡撒了一地。
细细看去，原来这些室内早已挂满了盛满海水的水球！
这玩意儿就像水雷一样，无需人力又无风险，实现了完美的伏击。
即便虫群对水已有所防范，却也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些悬挂物的危险，于这片刻间再次折损了大半。
而继续冲进舱房的，则被埋伏在房内的船员用各种水上玩具击破，这些巨大的虫体在狭窄的室内反倒成为了劣势，让它们根本无处闪躲四散的水花。
那两只王虫似乎也感觉到了莫名的伤亡，徘徊在一头一尾两个阳台外，看着房间内那些白衣服的家伙和那些五颜六色的可怕工具，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进入。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蒋卫疆的分屏上。
此时，他已与黄亦涵和沈冰冰赶到了4100房门前，身前是由3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构成的水枪防线，室内的水球都已被撞破，外加刚刚的阻击，现在满地都是厚厚的积水，。
而船尾的那只王虫，正远远地飘在阳台外十几米的地方，用它的复眼小心地观察着舱房里面的一切，之前的伤亡情况显然已经让它有所警觉。
蒋卫疆也是沉吸一口气，手持两块磁铁开始尝试使用秘能。
“不够……距离不够……”他粗喘着气冲眼前的三个防护服道，“白衣服已经是危险的信号了，已经引起了王虫的警觉，你们先出来，不要被看到。”
三人闻言小心地退入了过道内，与蒋卫疆等人一起藏身于过道间，给王虫造成了一个无人的假象。
如此等待七八秒后，蒋卫疆小心地探出头去，却见王虫却仍然不为所动，远远地飘在那里，他于是硬提了口气，走进室内，试着慢速接近阳台外盘旋的王虫。
这只王虫却异常机警，蒋卫疆稍微近一些它便快速飞远，放弃了这间舱房。
“不好办……这只精了……”蒋卫疆咒骂道。
与此同时，过道内传来了呼喊。
“4066房！阳台外发现王虫！”
蒋卫疆很快又引着人凑了过去，但这次没敢直接出现，而是向驻守门前的人员询问道：“王虫多远？房间内什么情况？”
“王虫阳台外面十几米外吧。”负责的人员快速答道，“室内陷阱都用尽了，地上有一层积水，老师们小心。”
“嗯……”蒋卫疆稍微思索后令道，“你们3个退到一边，把防水靴换给我们。”
三人没时间多问，这便撤到过道内，脱下各自的雨靴由三位尖兵套上。
蒋卫疆接着便拍了拍沈冰冰：“你把外衣脱掉，尽量露出更多的皮肤，然后进房间，装作很怕的样子，试着吸引王虫。”
沈冰冰微微一滞，显然有点惧怕这个任务。
“没时间犹豫了，相信我。”蒋卫疆重重拍在她肩上，诚然点头道，“也相信伱自己。”
沈冰冰却仍是一颤，没有动弹。
“要不我来吧。”旁边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女人起身道，“我脱了进去，蒋老师埋伏。”
“别……我……我可以……”沈冰冰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一样，使劲点了点头，颤颤转过身，不断地对自己说道，“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你可以的，冰冰。”黄亦涵也在旁鼓励道，“不止是蒋老师，我也在你身后！”
“嗯！”沈冰冰使劲拍了拍脸，这便甩下了外套，迈着不敢太大的步伐走进了房间，哆嗦着直面向王虫，却又闭眼扭头不敢去看。
这一次，王虫也真的没有跑。
仿佛是看到了这个人类的脆弱，又或是被她散发出的恐惧所吸引，王虫已难抑贪婪的冲动，不断蠕动着下体，一边小心地接近。
沈冰冰则鼓足勇气用眼缝观察着这一切，用牙缝挤出声音：“在接近了……快了……”
“好，很好……”蒋卫疆背靠在门旁的过道中，手握两块磁铁，满脸通红地流着汗道，“锁定了……我已经锁定了……它的精神很特殊，无法控制……但可以强制发出精神冲击让它瘫痪……不过太急的话，它会掉进海里……”
“沉住气，蒋老师……”黄亦涵在旁紧张道，“要等它进入房间后再下手，保持锁定……”
“那也不行……”旁边的防护服女人小声提醒道，“现在室内的地面都是海水，过道里也是，王虫掉到地上同样会化为血泡……”
“那就只能在它落地前接住它了……”蒋卫疆压着嗓子朝室内传话道，“冰冰，接得住么？”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吧…………”沈冰冰已经要哭了，“站在这里不跑……是我的极限了…………”
“那就我来！”黄亦涵咬牙道，“蒋老师给我个信号，我就冲进去接王虫。”
“穿我的防护服！”女人连忙脱起外套。
“来不及了，雨衣就好了。”黄亦涵这便掏出了备好的薄塑料雨衣套在了身上，顺便戴上了胶皮手套。
室内，沈冰冰则使劲挤着眼睛，细若游丝地颤声道，“已经飞上阳台了……差不多了吧……”
“要再近一点，保证亦涵能接住……”
“呜呜呜……”
无声之间，王虫小心翼翼地飞进室内，振翅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也并不急着出击，即便已克制不住蠕动着下体开始排卵。
僵立原地的沈冰冰则已经哭出了眼泪：“我要……不行了……”
蒋卫疆也终于冲黄亦涵点了个头。
霎时间，黄亦涵一个闪身至门前，全力一蹬，冲向上方盘旋的王虫。
王虫瞬间受惊，一个扭身便欲逃回室外。
可它的扭身根本还没完成，身体便突然一僵，翅膀同时停止了振动，整个身体眼见便要向下坠去。
而黄亦涵已不顾生死飞身扑来，刚刚抢在王虫落地前用身体垫在了下面，他整个人也随之扑倒在地。
可根本顾不得海水凶险，他在趴倒在地的同时便是一个撑地反弹转身，终是稳稳将王虫抱在怀中。
他正要兴奋叫喊，却突觉面部，前胸后背传来一阵灼烧剧痛，惊得他痛叫跃起。
但无论如何疼，手上的王虫确实纹丝不动，一滴海水也没沾到。
确认手上的王虫完好无损后，他更是瞬间忘记了剧痛喊道：“成了！！蒋老师！我们成了！！”
蒋卫疆这也才一脸兴奋地闪身而出，可他兴奋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便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惶恐。
沈冰冰更是哭着捂住了嘴：“亦涵……亦涵你……”
“嗯？”黄亦涵一脸不解，可很快，他的眼睛就定在了房间内的电视上。
透过那个屏幕，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抱着王虫的……
双面人。
一面是美丽的人脸。
一面是被海水腐蚀的血肉，像个红骷髅一样。
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语有些不清了，大概是牙齿和口腔露出来了。
看着那个双面人，黄亦涵缓缓地转了转头。
那个双面人也转了转头。
“啊。”他说。
“啊。”双面人说。
“……”接着呆滞片刻后，黄亦涵竟是硬笑了出来，“没事的，反正快要隐退了！先把王虫给x，快！”
“呜呜呜……”沈冰冰彻底哭了起来。
“好样的，我以你为荣。”蒋卫疆则沉沉点了点头，这便收起磁极，上前准备接过王虫。
可就在此时，昏厥的王虫却突然一抽，一股浓黄色的浆液从它的下体喷射而出。
这应该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但它下体却正好直对着蒋卫疆，蒋卫疆吓得瞬间一个瞪目尽全力侧过了身。
浆液擦着他的衬衫而过，正中门口穿着防护服的女人。
女人来不及惊叫，浆液便直穿她的胸腔，像是超高温的铁水一样烫出了一个血洞。
而蒋卫疆由于极限闪躲，身体已经失衡，即便他努力地挥着手臂想要保持站姿，整个人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朝地面栽去。
这感觉就像即将要打喷嚏一样，就要来了，不可避免，但偏偏还有这么一两秒清醒的等待。
也就在这片刻的清醒中，蒋卫疆已锁定了旁边呆战的沈冰冰，猛地一个张臂狠狠按在了她的肩头。
依然在为黄亦涵哭泣的沈冰冰根本反应不急，被直直按了下去。
蒋卫疆眼中则仅剩求生的凶光，更狠地将她抓来压在身底……
咚！
二人栽倒在地。
毫无防护肌肤裸露的沈冰冰直直栽进积水中，蒋卫疆则正好将她垫在了身下，坠地的同时又猛地一推将自己撑起，几乎一个水花也没溅到。
倒地的沈冰冰则张大了嘴，与海水接触的身体正冒出了滚滚浓烟，她却依旧努力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可她的手还未抬起，皮肤就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血色越来越浓，身体的膜越来越薄。
“我……好……害……怕……蒋……老……”
噗。
她成了爆裂的血泡。
浆液溅了蒋卫疆一脸，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落入了积水中。
全场沉默。
没人知道该说什么，也没人知道该作何表情。
这一刻发生了太多的事。
黄亦涵舍身毁容抢下王虫。
蒋卫疆却用沈冰冰当垫子……
他落地前有着一段长达两秒的反应时间……每个人都从能他的表情中确信，他是情急之下策划好这么做的……而非本能的拖拽。
何况他最后按沈冰冰的那一下是那么的狠……
看到了，蒋卫疆，每个人都看到了。
真正的你，最后的面具。
而此时的蒋卫疆自己，更加陷入了漫长的惊滞。
无数个情绪与结果冲进了他的大脑，像是一柄柄刺刀，又像是一波波海潮。
如此汹涌的冲刷下，如脑梗破裂一般，他骤然瞪大了双眼。
我完蛋了……这次是彻底的完蛋了……
可是……
可是……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做什么……
不是在拍摄么……
怎么是真的秘境……
啊……
扮演……
我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扮演……
无法理解……有太多的无法理解……
但……
但……
但能确定的是……
我的一切……
已亡于这场扮演……
所以……
那么……
只有……
蒋卫疆突然呆瞪着双眼转过身，从发颤的黄亦涵手中抢过了王虫，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中一步步走到阳台。
接着，他拎起王虫的双翅，抬起手将王虫提到了阳台护栏外，十指一松，瘫痪的王虫顺着船边掉落而下。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根本来不及发出惊叫。
嗵——
王虫入海，化为血泡。
确定这件事后，蒋卫疆颤颤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老式手机，满眼空洞地望向所有人。
“我……是英雄……所以……你们……你们……”他逐渐露出了颤抖而又疯狂的笑容，“都去死吧！”
嗖——
他消失了，像是被吸入了手机。
铛铛。
一个黯淡的手机掉落在地，化为残片消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