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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衣无缝

    跟花瓶沟通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终于把脑袋从瓶子里拔了出来。
    比较一下瓶口和自己脑袋的直径,李伴峰真没想明白自己的脑袋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他想用洞悉灵音之技和花瓶交流,跟花瓶说了好半天,一句回应没有。
    晋升的过程之中,李伴峰确信自己听到了花瓶的声音,从当时那句话来看,花瓶的表达能力还真就不错。
    现在是她不肯说话了,还是李伴峰听不明白了?
    又或是晋升的过程有什么特殊的状况?
    说话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李伴峰对这只花瓶有了一定的操控能力:“娘子,家珍自数之技,在宅子外边也能用么?”
    “用是能用,但要看用在什么地方,离宅子越近,技法越容易施展,咱家宅子特殊,相公若是勤加练习,能施展出来的手段就多了。”
    李伴峰抱着花瓶出了随身居,摸着花瓶的肚子,温柔的说道:“飞一个看看。”
    花瓶艰难的浮在沼泽地上边,飞行高度不足十厘米,坚持了二十多秒钟,落在了淤泥当中。
    李伴峰把瓶子捡了起来,小心擦去了污泥。
    效果不是太理想,这不是瓶子不努力,宅子里外一道门,对于宅修而言,技法强度有很大的变化。
    把瓶子送回屋子,李伴峰回了花仙庄。
    马五坐在大厅之中,逐一审问庄子上的女子,凡是有暗藏心机的,全都带下去单独训诫。
    李伴峰叫来冯带苦,问道:“花满春的契书藏在什么地方?”
    冯带苦惊喜道:“花满春已经死了?”
    李伴峰点点头:“我把他杀了,他的地界现在归我了。”
    冯带苦十分高兴,可她确实不知道花满春的契书藏在什么地方。
    这下麻烦了,花满春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说出契书的地点,要在偌大的花仙庄里找到契书,难度可不小。
    李伴峰和冯带苦分头去找,冯带苦本身就是正地的地头神,和花满春又是邻居,她找契书靠的是经验。
    而李伴峰靠的是手套,仗着脚步够快,而且还能乘风,李伴峰连飞带跑,在花满春的地界上一点点搜寻。
    可今天手套不太争气,出了随身居之后总是畏畏缩缩,大部分时间都在李伴峰的口袋里待着,连头都不敢漏出来。
    李伴峰拍了拍手套:“兄弟,怎么了,病了?”
    “病倒是没病,总觉得心慌,在家的时候还挺好,一出门,五个手指头都觉得不踏实。”
    找了整整一天,李伴峰和冯带苦都没找到契书,马五这边倒是有了些收获。
    他带来一个女子,名叫阿喜,这女子二十七八模样,人长得挺俊俏,可因为伺候花满春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胰子,惹的花满春发火,把她逐出了宅邸,送去了山上,做砍柴挑水之类的重活儿。
    阿喜跟李七和冯带苦说起了一段往事:“年初的时候,冯姑娘来到庄子上,和庄主商量边界的事情,我们庄主好像吃了亏,说让冯姑娘赔东西给他。”
    冯带苦记得这事,啐了一口道:“花满春好不要脸,这事儿想起来我都气得咬牙,他抢了我八十多里地,让我用人气把地界赎回去,还说他吃了亏,
    我给了他不少人气,他只还了一半地界给我,剩下那一半,他说这里还有纠葛,赖着不肯给,你说这人多恶心!”
    马五对阿喜道:“你把后边的事情再说一遍。”
    阿喜道:“第二天我上山砍柴,遇到了一头熊,那熊瘸了一条腿,它要吃我,我跑了十几里,那熊跑不快,但一直追,
    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拿着柴刀跟它拼了,那熊力气太大,一下子把柴刀给打掉了,
    我手破了,流了不少血,手上黏糊糊的,我低头去捡柴刀,一根羽毛粘在了手上,
    羽毛沾了血,一下子着了火,那火烧的邪性,好像要烧遍我全身,我吓得把羽毛扔了,熊也被吓跑了。”
    冯带苦道:“那羽毛是不是你们庄主扇子上的?”
    “我看着眼熟,应该是他扇子上的,我后来去山上,想看看那羽毛还在不在,找了半天也没找见。”
    冯带苦对李伴峰道:“事情对上了,我答应给花满春人气,他说暂时不想吃,要存在地头印里,让我第二天再把人气带来,
    第二天我再去找他,确实看见了他的地头印,应该是他刚从契书那边拿过来的。”
    事情脉络很清晰,花满春上山去拿地头印,不慎遗失了一根羽毛,这根羽毛救了阿喜的命。
    李伴峰和冯带苦跟着阿喜上了山,找到了发现羽毛的地方,冯带苦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推测出了山中几个可能藏有契书的位置,李伴峰带着手套找了一遍,很快找到了契书所在。
    花满春的契书藏在山涧之中一条小河的河床下边,李伴峰挖了契书和地头印,先看了看花满春的种种过往。
    花满春名气这么响亮,还真就不是吹出来的,在契书上记录了十九场地头神战争,花满春输了五场,剩下十四场都打赢了。
    只是输的这五场战争都输给了同一个人,绿水丐。
    难怪提到绿花子的时候,花满春的目光那么柔和。
    冯带苦和花满春交手三次,全都输了,割给了花满春一千多方地界。
    李伴峰先把花满春的契书收到自己名下,随后立了契书,把冯带苦割出去的土地全都还了回去。
    冯带苦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李伴峰:“李公子,过去是我自己没本事,丢了的地界,我也不敢要了,
    而今你若是给我一两百里,我就当这次自己也出了力,厚着脸皮收下了,你把一千多方地都给我,我这哪敢收啊!”
    “本来就是你的地,有什么不敢收的,今后花仙庄出了状况,还得靠你和老五帮我照应着。”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收地界,冯带苦和马五都看见了。
    李伴峰不担心这两人把消息散出去,要是雪花浦敢来报复,李伴峰见一个收一个。
    而今宅旅都在云上二层,李伴峰不再担心修为反噬的问题,索性把花仙庄的人气先收了。
    地头印里存货不少,李伴峰收了十来分钟,才收干净。
    李伴峰神清气爽,绕着花仙庄走了好几圈,一边熟悉地界,一边磨练技法。
    不光要练家珍自数和乘风驾云,形影相吊也得好好练练,李伴峰最希望的是形影相吊能和愚修技结合着使用,能打能骗,两不耽误,这才是真正的制胜要诀。
    可转念一想,宅修旅修都在不断晋升,愚修却没什么进展,这样会不会招来反噬?
    是不是该去找孙师兄一趟,再学两门技法回来?
    ……
    孙铁诚双手抄在一起,蹲在了铜莲花身边:“兄弟,你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呀,说好三颗玄蕴丹,你就给了两颗,这是怎么个意思么?”
    红莲花叶颤动,似乎正在说话,孙铁诚听了片刻,皱起眉头道:“啥,你还要辅料?铁筋竹的竹笋?这东西在苦雾山上,可不好拿呀!”
    说话间,孙铁诚看向了归见愁。
    归见愁连忙说道:“孙城主,两颗玄蕴丹都归你,我不要了。”
    “那怎么能行!”孙铁诚拿出一颗玄蕴丹,塞给了归见愁,“阿鬼,这颗丹药是你的,咱说话算数,苦雾山那边,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这不行!”归见愁又把丹药还给了孙铁诚,“苦雾山我是真不敢去。”
    “你怕什么?”
    “徐晗在药王沟守着,我要是上了苦雾山,他能饶了我?”
    “你怕他做什么?”
    “我凭什么不怕他?他什么本事,你应该清楚,他稍微下个狠手,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你还让我弄什么铁筋竹子?”
    “你不去是吧?”孙铁诚生气了。
    归见愁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我真去不了,你要是生气就弄死我,横竖都是个死,死在你手里还能赚个干净。”
    孙铁诚挠挠头道:“徐晗这老东西,是不太干净。”
    他转脸看向了红莲:“非得铁筋竹的竹笋,别的东西行不行?”
    红莲吱吱呀呀,似在回应,归见愁能听到一点声音,但实在听不清楚红莲到底说了什么。
    孙铁诚又看向了归见愁:“他这说不通,你这也没得商量么?”
    归见愁低头道:“别的事都能商量,苦雾山我是肯定不去的。”
    孙铁诚生气了:“不去苦雾山,你就在家给我蹲着!”
    “蹲着就蹲着!”归见愁往地上一蹲,蹲的很稳。
    “我不回来,你就别起来!”孙铁诚气呼呼走了。
    “不起来就不起来!”归见愁是个有骨气的人,他蹲在门口,就不起来,静静看着孙铁诚远去。
    ……
    苦雾山下,人头攒动,邱志恒穿着一身短衫,背着药筐,准备上山采药。
    邱志恒的生意越做越大,在药王沟已经有了三座药行,采药这件事情,按理说不用他亲自出手,但今天要采的药材很特殊,山里的血皮杏熟了。
    血皮杏是苦雾山特产的药材,这种杏子果皮血红,但果肉是白的,把果肉晒干了吃下去,能治愈各类内伤。
    杏核极苦,吃了能解毒,就连一些毒修的独门毒药,都可以用血皮杏的杏核来化解。
    最珍贵的是果皮,果皮能止血也能补血,受了外伤的失血过多的人,只要性命还在,用果皮敷在伤口上能把血止住,吃上两块果皮,还能把血液补充回来。
    血皮杏的价值远在蛇斑菊之上,而且也远比蛇斑菊稀有,只有到深山之中才能见到,低层修者不敢去冒险,高层修者又不愿意为这事儿卖命,因此各大药行只能靠自家的高手上山采药。
    邱志恒的媳妇放心不下:“志恒,要我说还是别去了,为那几颗杏子不值当的,咱们到绿水城再找找,或许还能买到几颗。”
    绿水城都走遍了,没有卖血皮杏的。
    要只是为了药行的生意,邱志恒也不愿意冒险,他这次采了杏子是为了给姚老用,姚老最近有好转,多吃点杏子皮,补补血,或许就能醒过来。
    “你回去照看药行吧,天黑之前我肯定回家。”邱志恒捏了捏媳妇儿的胖脸蛋,背着药筐上山了。
    苦雾山上,一年四季浓雾不散,邱志恒是八层的欢修,走到半山腰之前,雾气对他的伤害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等过了半山腰,雾气越来越浓,邱志恒必须用欢修技调动自己的血液,为自己的解毒。
    更难办的是,五六米之外,一色亮白,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么浓的雾气之下可怎么采药?连杏树在哪都看不清楚,上哪找杏子去?
    邱志恒有办法。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株含苞待放的杏花,这株杏花是他买来的,整个绿水城只买到了这一株。
    血皮杏的花期很短,有人在采杏子的时候,捎带着采了一些杏花骨朵儿,卖给了绿水城的草修,草修把杏花保养起来,新鲜的杏花能做成极品的香料,价格和杏子差不多。
    邱志恒割破手掌,在杏花上洒了点血,含苞待放的杏花缓缓绽放,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飘向了远处。
    这花香味可不是随着风飘的,是有目的,有方向的飘荡。
    欢修技,独孤求偶。
    邱志恒用自己的血,让杏花有了强烈求偶的欲望,花粉在飘荡的过程中,会靠着强大的天性,主动寻找血皮杏树的位置。
    邱志恒靠着嗅觉,跟着花香,沿着山路走了几十里。
    走到一处森林旁边,花香越发浓郁,邱志恒知道自己离杏树不远了。
    只要找到一颗杏树,今天就算成功了,一棵树上少说有百十来棵杏子,这些杏子足够给姚老服用,自己还能留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邱志恒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几里,他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在他身后跟着,已经跟了小半个钟头。
    八层的欢修,在寻常人当中几乎找不到对手,但在苦雾山上,邱志恒必须谨慎行事,浓烈的毒雾会严重削弱战力,不同道门对毒雾的抗性也大不相同。
    一旦遇到毒修,哪怕对方只有六层,邱志恒也要在交手之前想好退路。
    邱志恒停下了,跟在身后的人也停了,两下僵持片刻,那人还是走了上来。
    “邱老板,我跟了您一路了,本来想借您光,找点好东西,可碍着面子我又不好意思开口。”
    走到近前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瘦高身材,满脸皱纹,穿着一件缎子面的长衫。
    邱志恒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人,干脆直接问道:“您怎么称呼?”
    “邱老板,不记得我了?我叫范忠福,昨天还在您铺子上买过药。”
    邱记药行每天要接待许多客人,邱志恒大部分时间也不在柜台上,就算这位真来买过药,他也不可能记得住。
    但对方既然提起了,邱志恒还是应了一句:“范先生,幸会,您今天上山,是要采什么药?要是邱某认识的药材,还能帮您指条路。”
    范忠福道:“我第一次来苦雾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药材,您采什么药,我就跟着您走,
    您采到了好东西,要是有富裕的,我就跟着采一点,要是实在没有,我也不敢跟您要,我就当跟着您长了回见识。”
    这纯属胡说八道。
    你要说下田种地,跟着老农长长见识,这个在情理之中。
    这是苦雾山,毫无目的上山,冒着身中剧毒的风险,就为了长长见识?这种话哪能骗得过邱志恒?
    邱志恒把杏花放进了筐里,看着范忠福道:“范先生,劳烦您说句实话,到底找邱某有什么事情?”
    范忠福笑了笑:“事情不都说了么,跟您学学采药的本事。”
    邱志恒摇头道:“我不采药了,现在马上下山,您还有别的事么?”
    范忠福沉默片刻道:“既然不采药了,就问你点别的事情,有个叫李七的人,你认识么?”
    “认识,”邱志恒点点头,“你找他有什么事?”
    范忠福道:“没什么大事,我是雪花浦的人,他和我们浦子有点过节,我想问问你,若是你给他捎个信,让他来药王沟一趟,他能来么?”
    “那要看我找他有什么事情。”
    “你就跟他说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范忠福想了想,“要不你干脆说的直接点,你就告诉他,他要是不来,你就没命了,你们全家老小都没命了。”
    邱志恒眼角一颤,准备用技法,没等发力,技法被打断了。
    他身上的短衫猛然收紧,勒得邱志恒透不过气来。
    “别犯傻,”范忠福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却能随意操纵邱志恒的衣衫,这是个高层的衣修,“我不想杀了你,更不想杀了你的家人,我就想把李七找来,有些事儿想找他问个明白,
    只要你和李七交情到位,只要你能把李七请到药王沟,咱们之间什么事情都好说。”
    邱志恒对自己用了欢修技,逼迫自己的亢奋起来,上身的肌肉急剧膨胀,想要强行撑破身上的短衫。
    可这件寻常衣料做成的短衫,而今像是加了钢筋铁骨,任凭邱志恒如何发力,都没有丝毫破损。
    范忠福拍了拍邱志恒的脸:“邱大管家,跟了陆家那么多年,你好歹有点眼界,我报了雪花浦的名号,你还不知道这里的深浅?
    多跟说一句话,都算我看得起你,我耐着性子劝你,你怎么还不知好歹?你一家子性命都在我手上攥着,我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
    “你们是来采药的么?”一名中年男子来到两人近前,问道,“哪位知道铁筋竹子在什么地方?”
    这男子看着五十多岁,穿着一件粗布衣裳,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这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面前,让范忠福有些忌惮,他笑呵呵说道:“你找铁筋竹子,我知道在哪,你走近点,我告诉你。”
    男子双手抄在一起,走到了范忠福近前,侧着耳朵,仔细聆听。
    范忠福扯了扯男子身上的衣服,在衣服上扯出来一根线头:“你这衣服也太破了,布料都散了线了。”
    中年男子憨憨一笑:“我这人,不挑剔穿的,有个衣裳就行,这衣裳看着破了点,穿着可暖和了……”
    话音落地,范忠福手腕一收。
    中年男子身上的衣服随即收紧,变成了拳头大小的线团子。
    男子的身体全部被勒进了线团里边,一个大活人被压成了拳头大小,血水哗啦啦顺着丝线往下流。
    范忠福托着线团,把玩了两下,笑着对邱志恒道:“这技法,叫天衣无缝,这个线团子就是无缝的天衣,能把你收进去,也能把你妻儿收进去,
    只要把骨头、血肉、五脏六腑都挤碎了,就这么大一个团子,你们药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都能收得进去,不信咱们就试试,
    邱大管家,话到了这份上,你应该能听得明白,你要听不明白,我可以换个方法再跟你说。”
    邱志恒不说话,还想殊死一搏,双方差距如此悬殊,他知道就算自己服软,范忠福也不可能放过他。
    看到邱志恒还在抵抗,范忠福在邱志恒身上摸索片刻,找到了一根线头:“这是你衣服上的线头,我只要一抽这根线头,你的衣服就能收紧,收的和线团子一样大,把你的身子都挤在这团子里,
    你别担心,你死不了,我还能把你脑袋留下,让你见妻儿最后一面,
    你要是听我的话,乖乖把李七找来,咱们今天的事儿……”
    “你要找李七呀,”那中年男子抄着手,站在了范忠福背后,“你找他什么事儿,跟我说吧,我跟李七可熟了!”
    范忠福看了看手里的线团子,线团子的份量很重,还在流血。
    他又看了看身后的中年人,中年人老实巴交,毫发无伤。
    这中年人还在身后,那这线团子里的人是谁?
    范忠福想不明白,孙铁诚替他想:“我说这团子里的人是你自己,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