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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7.第897章 丧钟

    海西崖刚到京城不到两天,在还未确定自己即将要担任的官职是什么之前,他也不敢提前为自己定制官服。
    毕竟从长安到京城这两千多里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户部的人事任免情况随时会有变化。他不能确保自己有阁老做靠山,就一定能坐上陕西清吏司郎中之位。
    不过,在京城有专门给人做官服的店铺,只要有了任命书,随时能购买或订制。海西崖本身又是正常身材,就算不是量身定制的衣裳,穿起来也出不了岔子。他原是准备去户部报到完,回家路上就去买一套现成的官服的,哪怕没有新的,二手的春秋装也能将就几日,只要在下雪前让家里人做好新的冬季官服就行。只是他今日去报到,先是被新同僚们请去吃饭,接着又与表弟结伴去了陶阁老家做客,一时忘了官服的事。如今他睡过去,倒叫不了解京城情况的妻子马氏抓瞎了。
    幸好细心周到的乖孙子海礁及时出手解决了问题。
    海礁一直在京中,紧盯着户部陕西清吏司郎中这个位置,知道它一直空着,无人占据,便早早去裁缝铺下了订单。他清楚自家祖父的身量尺寸,做出来的衣裳自然是合体的。早两天他就把官服带回家了,只是昨日事多,忘了提起。祖父比他预想的更早进入户部任职,他听了祖母的抱怨,立刻就把新官服送了过来。
    马氏摸着官服,这才安心了,夸奖孙子道:“干得好!你如今行事越发细致了,果然做了官的人,受过历练,就会有大长进,不再是从前在家时遇到啥事都只知道叫阿奶的孩子了。你这样能干,阿奶才能放心,将来就算你爷爷退下了,你也能撑得起额们家的门楣。”
    海礁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其实我还让裁缝铺子给阿奶、妹妹做了新衣,二叔也给二婶和小石头订制了新衣裳,都是预备你们到了京城后,出门拜会故交人家时穿的。不过裁缝铺子活太多了,做得有些慢,只怕还要过三四天,才能做好。”
    马氏嗔道:“你们手里才几个银子?又是买宅子,又是整修房屋,还要给额们订做衣裳,耗费那个钱做甚?额们还缺这几件好衣裳穿么?”
    海棠倒是隐隐猜到了原因,帮兄长解释道:“阿奶,京城的风俗跟长安不一样。您今儿去表姑那儿,不是看见了吗?表姑到京城才几个月,平日里也深居简出的,但她穿的衣裳,样式花色就跟我们的不一样,差别还挺大的。想来京中流行的款式传到长安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早已过气。哥哥提前在京中为我们定做衣裳,是怕我们出门做客时,身上穿了不合京城流行的旧款衣裳,会叫人笑话。”
    马氏这才明白了,笑道:“额离开长安前,还特地找小金打听京城流行的衣裳式样咧,让人照着做了新衣的,没想到这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那几身新衣竟然已经过了时。早知如此,额当初还不如省下这个钱来,到了京城再找人做去。”又问孙子做衣裳花了多少钱?
    海家只是五、六品的官员门第,在京城根本不出挑,哪怕海家人有可能往高官阁老家去做客,也犯不着穿戴什么华服美饰,所以海礁只是照着寻常中低品阶官员家眷的规格给家人做了衣裳,花费并不多,纯粹是为了过度时用用。等海家人在京城安顿下来,自有家中的针线上人会为主人量体裁衣。
    海礁报了个不高的数字,又道:“小金进京后,除了在宫里,就是去陶家附馆读书,能见过几个官宦人家的女眷?宫里的衣裳自有规制,书香清贵人家的女眷也不讲究时兴,因此他对这方面的消息所知有限。阿奶别怪他,他没见识,未必不是好事。”
    这话说得很对。如果金嘉树对京城女子的服饰流行了如指掌,马氏反倒要担心了。
    祖孙俩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然而海棠站在一旁,早已看穿了祖母与兄长的言下之意,抿嘴微微一笑,也配合地装起了傻。
    海礁回房间梳洗去了,马氏带着孙女,亲自将丈夫的新官服熨得平平整整,搭在屏风上,预备他明早起来穿。她又跟孙女商量了一下,明早做什么早饭。虽然外卖很方便,但家里厨房的灶都烧起来了,还是自己做的好,更合自家人口味。马氏心里总觉得有许多事要办,但为了不影响丈夫次日早起,她还是早早睡下了。海棠回了自己的院子,也照常收拾行李、梳洗歇息,准备迎接在京城的第二个清晨。
    谁知天还未亮的时候,她就被一阵洪亮的钟声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身,便听到那钟声一直络绎不绝,响彻全城。听着听着,她就反应过来,立时翻身下床,穿上衣裳,随便挽了一下头发,披上挡风的斗篷,就点亮灯笼,提着走出门来。
    同样被吵醒的李妈妈与香草也都出了房门,穿着睡衣,头发散乱,都是一脸的慌乱。
    她们毕竟也是京城人士,比起旁人,更清楚这连绵不断的钟声意味着什么。
    海棠便道:“李妈妈还请辛苦一下,回屋穿戴好了,到正院上房去听差。我阿奶应该需要人手去办事。香草先回屋去休息,等天亮后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做呢。”又看到石榴慢了一拍,糊里糊涂地顶着一脸困意出门来,她便把人打发回屋去了,“赶紧回去睡,天亮之后,兴许阿奶就会把你打发去姨奶奶家里帮忙的。”
    石榴愣愣地应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呢。
    海棠提着灯笼去了正院上房。海西崖与马氏这时候已经起身了,就连东厢房里的海礁也披着棉袄跑了过来,正与祖父说话。
    海西崖一脸肃然。他已经没有了丝毫醉意,眉间紧锁:“这是皇上驾崩时敲的丧钟!昨儿我见陶阁老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多说,但听他的口风,皇上的病情应该还算稳定,不至于一夜之间就……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海棠上辈子经历过国丧,倒是比他更冷静一些,清楚自家这时候该做些什么:“爷爷,咱们家只是小门小户,宫里发生的事,自有大人物们去操心,您就别多想了。您和哥哥都赶紧梳洗换衣裳吧。您是品官,需要穿着素服去衙门看情况,说不定还要去宫门外哭丧;哥哥也是,锦衣卫估计也有紧急宿卫任务,你别穿艳色官服,连官帽上的红丝绳也摘了。阿奶,咱们赶紧给爷爷和哥哥准备早饭和随身带出门的干粮与水。等送走了他们,咱们也没法继续睡了,还得翻找行李,找出素服来戴孝呢!”
    马氏一个激灵,忙站起了身:“那就赶紧的吧,别耽误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