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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律师与医生

    自从伊丽莎白医院成立,便走入一条邪道,医院只设立了三科一室,外科、性病科、牙科,以及急诊室;场地有两楼两门,外科一栋楼,性病科一栋楼,牙科一个门面,急诊室一个门面。其中,牙科的门面是最大的,因为生意比较兴隆,而且业务比较好做。
    来的客人主要分三类,第一类是图省钱,对治疗手段没什么要求,只求物美价廉,牙病嘛,拔牙可以解决九成以上的病症。
    人穷命贱,面瘫、大出血等可能出现的后遗症不在这类客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就是赌命,赌自己不会出问题,还好,通常都会赌赢。
    到目前为止,牙科还没有闹出人命,拔牙收费视难度5毫至3元不等,一天可以创造两百多元收益,拔牙只占一半,另一半是烟档给的人头费。
    是不是大烟鬼,看牙口一目了然,碰到这种主,牙医的手脚会毛糙一点,拔牙比其他人稍疼,5毫钱拔牙也甭指望麻药、止疼片,走出诊所大门,自然有烟档的导购上前搭讪。
    第二类是臭美人士,奔着镶金牙来的,牙科门诊不收手工费,只收金子钱,价格公道,喜欢咧嘴露金牙的时尚人士自然愿意来牙科门诊。
    第三类是正经看牙的,不怎么差钱,一般都会选择最佳的治疗方案,费用倒是其次。
    这类病人是宝贝,牙医们都抢着看,由于发生过牙医因争抢病人而争吵的事件,医院制定了一个新规则,只有当天拔牙和镶金牙的数量达到一定数字,才有资格给宝贝看病,轮流上,能不能轮到看自己运气。
    用到轮流,可见牙科门诊牙医的数量不少,的确不少,小小门面有十六个之多,这还是淘汰了两茬剩下的。
    从内地盲目流出的医生不在少数,能拿到香港执照的人数却是一只手数得过来,不能行医,绝大多数医生就会沦为废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码头苦力干不了,干个文员不如刚毕业的中学生好使,走到哪都遭嫌弃。
    有个不看执照,只看医术的地,没活路的医生都会过来试试,技不如人被淘汰,也怪不了别人。
    别看牙科门诊每天热热闹闹,客人不断,但其实不咋挣钱,牙科主任亚寅浩天天犯愁营业额没达标,这个月的kpi又得完蛋。
    已是晚上十点,他还没回家,站在门诊门口抽烟薅头发,中央都给薅没了,只剩地方维护着体面。
    他这会倒不是在为kpi发愁,上吊也得喘口气不是,他是在等老婆扈莳倩。
    扈莳倩是医院的护士长,全院的普护都归她管。
    医院的护士分为两大类,普护和特护。普护,顾名思义就是普通护士,干的工作和其他医院没啥两样;特护,不在医院正常编制之内,人员都由王书宁派驻,主要为客户提供特殊服务。
    今天不是扈莳倩值夜班的日子,她是被呼叫铃给叫走的。
    去年,冼耀文借给王书宁一百万用于开发地产项目,伊丽莎白医院成立时,冼耀文找王书宁按市价要了三栋楼抵消部份债务,两栋作为医院建筑,一栋作为职工宿舍楼,按月从职工工资中扣除部分用以供楼。
    假如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住在九龙城寨要比住在外面安逸得多,生活没什么不方便,销要比外面省得多,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用水,这个问题也被医院通过兴建水箱给解决。
    医院职工大多住在九龙城寨内,每一家都拉了两条线,一条呼叫铃、一条电话线,医院要呼叫谁按对应的呼叫铃即可。
    此时,扈莳倩正在急诊室的vip隔间忙着给客户包扎。
    今晚八点半,粤东帮和14k在石硖尾进行火拼,开始之前,双方不约而同地给医院下单,让医院派车先去候着,伤一个拉走一个,伤两个拉走一双。
    一听是大单,车队三辆白车全部出动,可到了地头一看,阵仗有点大,白车估计拉不过来,于是又紧急调了一辆卡车。
    九点出头,火拼结束,受伤的大哥上白车,小弟自己爬或被扔上卡车车斗,也不管是哪一边的,一律先拉回急诊室再说。
    救治开始之前,粤东帮和14k的驻院办人员会跟在护士身旁,甄别己方人员,通过“组织”认可,即为社团公费医疗,医院的医疗费自然有保障,可以放心医治。
    无人认领的客户,收费科会询问客户是否有自费的能力,若有,开始治疗,若无,自己找熟人想办法,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碰运气,若是哪位医生对病例感兴趣,肯动用免费医疗名额,不钱也是能看病的。
    伊丽莎白医院是研究型医院,每位医生必须有一个研究课题,为此,医院投入经费建立实验室,并给每位医生分发免费医疗名额,医院不管医生将名额给谁,只要拿出成果,一切都好说,拿不出成果,那对不住,翻旧账吧。
    这么做,一是为了研究,二是为了堵医生的嘴。
    天下还是善良之人的比例比较高,特别是慷他人之慨,医院也得生存,不能见谁可怜就免除费用,哪位医生如果心善,见谁都想免,可以,医院已经给了名额,用完了拿自己的钱补,只需签个字,医院可以预支医生二十年工资,坚决不给好人拖后腿。
    伊丽莎白医院现阶段比较纯粹,没多少行政工作,从上到下一水的技术岗,院长是从美国招来的留学生皇甫华丰,副院长是内地过来的管兴正,有多年医院管理岗位经验,医院的行政工作主要由他负责。
    管兴正这会也在急诊室,他刚应酬完回来,最近医院正在搞一个全港鸡档健康卫生运动,鼓励鸡妹到医院检查身体,有病治病,没病领一张阳光卡,接待客人时可以出示证明自己的清白,并借此提高服务价格。
    鸡档老板皆是深明大义之辈,积极响应运动,管兴正的辛苦他们看在眼里,排着队请客慰问。
    管兴正喝了不少,脑子有点迷糊,见急诊室热火朝天地忙碌,他不敢挡着道,靠墙根一站,从边上的推车上拿了瓶葡萄,咕嘟咕嘟喝起来。
    外科派驻在急诊室的一把刀冯尚寇兴冲冲从外面冲进来,径直往手术室走去。
    他的研究课题是断指再植,今天来的客户当中有好几个手指被砍断,手指都带来了,他又岂能不兴奋。
    进手术室之前,他也拿了瓶葡萄往嘴里灌,做好连轴转的准备。
    急诊室这边乱糟糟,外科那边却是十分宁静。
    说是外科,其实并没有严格的划分,尚处于草台班子阶段,能治的病都可以上手治,只有皮肤病和性病被分流到性病科。
    外科楼天台,几个医生正在讨论一个病例。
    伊丽莎白医院处在监管之外,没有太多条条框框,遇到当下的医疗水平已经被判死刑的病患,总会勾起医生们的研究激情,跑去和客户谈免费医疗。
    免费看病,还能拿点安家费,不少客户都会答应下来,最后为家人做点什么,自己尝尝不得好死的滋味。
    各种天马行空的治疗手段轮番上,能得好死就怪了。
    功在千秋的前提是罪在当代,医学有时候和猜谜游戏没什么分别,属于概率学的范畴,排除的错误选项越多,选中正确选项的概率也就越大。
    医学研究就是搞排除法,不是有意识的弄死几个必死之人排除错误,用人命积累经验,医学又岂能进步。
    等人死了,鞠个躬默哀一下,说点冠冕堂皇的话,大义牢牢捏在手里,下了班带个紫河车回家搞个一车三吃,身体补好了,明儿接着猜谜。
    外科楼隔壁是性病科楼,在一楼搞了个厅,分成两个半边,左边用于接待客户,右边给客户提供信仰便利。
    不大的地方摆了两个神龛,一个供奉管仲,这是绝大多数客户的祖师爷,一个供奉关公,武财神嘛,管横财的,十个客户八个赌,看完病着急打牌的客户,可以在这里上炷香。
    神龛边上摆着一个捐款箱,归性病科旗下老基金所有,捐款箱每周开一次,善款计入老基金账目,用于对四十五岁以上年老客户的医疗费减免。
    减或免视善款数字而定,每次开捐款箱,计入基金账目的金额都会乘以三,即性病科以二比一的金额比例对年老客户进行减免。
    都说婊子无情,但婊子有义,年老色衰还要来这里看病,谁还没点难处。
    冼耀武站在神龛前给关公拜拜,他隔壁一个客户刚刚拜完祖师爷,往捐款箱里塞了一张2元面值的美元,随即双手合十又拜了拜关公,脚步匆匆离开。
    将香插入香炉,冼耀武出了一楼大厅,登上楼梯往楼上走。
    昨夜巡逻时,他遇见了以前的老熟人,一个将他变成男人的女人,醉仙楼的小桃红,两人在街上聊了几句,小桃红趁机大倒苦水——自己从良了,却是找了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在外面染了脏病传给她,她连吃药的钱都没有……
    冼耀武早就今非昔比,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小桃红还在海里泡着,不过念着旧情份,还是带着人来这里看病。
    看病不打紧,下午来的时候他一眼看上这儿的医生,知道人家今晚值班,巡逻结束,他屁颠屁颠来了。
    上到二楼,他朝值班室一瞅,见里边只有他的甜心,一迈腿就走了进去。
    “阚梅琳,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白粥。”
    阚医生全名阚梅琳,江苏人,1946年借着《国外留学自费生派遣办法》的便利去了美国学医,当初没接源头来自冼耀文的橄榄枝,继续留在美国学习。
    谁知到了去年11月,家里忽然断供了,12月月初,收到家里发出的信,看过才知道她父亲进了镇反的杀名单,11月被毙了,家里的财产大部分被没收,她往后只能靠自己。
    为父亲悲伤几天后,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生计,学是没办法继续念了,只能脸皮一厚询问橄榄枝能不能再抛一次,重新抛了,她接了,变卖细软买了张机票飞了过来。
    谁知道到了地头一看,她总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也能叫医院?
    只不过,她没有后路可走,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可是,欺人太甚,居然安排她看性病,想她堂堂的……好吧,她没有毕业证,也没有执照,只能硬着头皮干。
    还别说,只有最开始两天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才感觉难受,等知道这里可以挂羊头卖狗肉,看性病却能继续钻研自己的专业,她也就没什么不适应,值班时间看看论文,美滋滋。
    就是……
    阚梅琳朝冼耀武瞅了一眼,心里实在厌烦,这人下午就死盯着自己看,晚上居然还来。
    “这里是值班室,病人家属不能进来,麻烦你出去。”
    “嘿嘿嘿,梅琳你误会了,我不是病人家属。”冼耀武一脸笑嘻嘻,将打包的宵夜放在桌面,“下午那个只是我以前的熟人,我跟她好过几天,早就断了。”
    阚梅琳蹙起眉尖,没好气地说道:“你的事跟我没关系,麻烦你出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梅琳,我看上你了,给我一个让你了解我的机会,等你清楚我的为人,肯定会喜欢我。”冼耀武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直到离阚梅琳不到五十公分才停下。
    阚梅琳歘的一下站起,手指着门口,大声叫道:“出去,赶紧出去,再不出去我叫安保啦。”
    冼耀武抬脚在地上一蹬,右手敬礼,嘴里大声说道:“我是香港皇家警察冼耀武,编号c1949,梅琳小姐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但我要大声向你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冼耀武正式开始追求梅琳小姐,直到梅琳小姐答应做我的二姨太。”
    右手放下,冼耀武又嬉皮笑脸地说道:“梅琳,你一定饿了,让我陪你吃宵夜。”
    “你,你……”阚梅琳因羞愤而发抖的手指指着冼耀武,有一大段骂人话想说,却憋在嘴里出不来,只能吐出三个字,“你无耻!”
    冼耀武一边拆饭盒一边说道:“不要这么说,我晚上是警察,白天是律师助理,出于职业本能,我会反驳你诽谤。
    梅琳,来,趁热吃,我明天还要上班,不能陪你太久,等你吃好,我要马上回去睡觉……”
    阚梅琳快气炸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无耻和厚脸皮的男人。
    冼耀武摆好饭盒,将一碗白粥放在阚梅琳身前,继续自言自语道:“过几天我要举行婚礼,我明天带份请柬过来邀请你参加,你可以见一见我太太,她是个好相处的人,将来不会为难你,但要委屈你叫她一声姐姐。”
    “你,你,我,我……”
    “不要生气,人生不过三万多天,光阴如梭,而立、不惑,眨眼间会来,我们不能慢吞吞,做什么事都要快。
    本来我打算先把你睡了,再跟你谈情说爱,但我喜欢你,尊重你。”
    冼耀武掏出手帕擦拭筷子,等擦干净,塞进正愣神的阚梅琳手里,“仔细想了想,还是打算放慢节奏,梅琳,请坐下,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想陪你吃宵夜,仅此而已。”
    一通输出,阚梅琳被搞得晕头转向,思维变得不清晰,陷入冼耀武的“本来现在”——本来要强暴我,现在只是吃宵夜,好像不是不能接受。
    阚梅琳瞪着冼耀武,色厉内荏道:“我吃,吃完你赶紧走。”
    冼耀武笑呵呵道:“好好好,吃完我马上走。”
    阚梅琳坐回自己的位子,赌气般拿筷子戳了戳饭盒里的烧腊,又是一阵扒拉。
    冼耀武从一个饭盒里夹了一点乳黄瓜到阚梅琳的饭碗里,“你的家乡菜,好几年没回去,一定馋这口了。”
    闻言,阚梅琳才注意到桌上的饭盒里不仅有乳黄瓜,还有什锦菜和嫩生姜,严格来说不算她的家乡菜,但是她从小就熟悉的菜,忽然,她的心头一暖,筷子不再扒拉,夹了一块烧腊,正经吃起来。
    冼耀武会心一笑,从饭盒里捻了一只虾姑,一边剥壳,一边说道:“潮汕生腌,第一次吃不能吃多,容易拉肚子,也不是剥着吃,而是嗦着吃。”
    说着,他将剥好的虾肉放在一边,又捻了一只虾姑,向阚梅琳示意一下,然后将虾姑掰成两段,放入口中轻吸,“汁水酸酸辣辣,在口中肆无忌惮乱撞,好美味。”
    阚梅琳心中发笑,“他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如果说冼耀武娶律师是冼耀文引导的结果,那泡女医生就是他自己的认知,他清楚什么女人适合娶回家,什么女人只能玩玩,比如林黛,还有那两三个,他根本没想过娶,顶多当成情人。
    巴黎这边,冼耀文离开卢浮宫后,来到goodluck的门店,以一个购物者的身份在导购的引导下买了三件衬衣。
    导购不错,他装作不会法语,导购轻松切换到流利的英语,向他推荐着最适合他的衬衣、袖扣,而不是一味推销贵的。
    朱丽叶采取高提成制和第一原则,门店里不管哪个导购创造的业绩,店长都能分润到提成。
    哪个导购第一个接触到客户,销售提成就是他的,哪怕真正的推销工作由其他导购接手完成,这就避免了导购之间的恶意竞争。
    门店里的最佳站位导购按天轮流站,销量会比较高的特殊日子单独剔出来,按提成高低进行排序,最黄金时间由最佳导购站。
    导购的提成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高,能站在goodluck门店当导购,已经可以证明自己的优秀,朱丽叶的柜哥、柜姐是金领收入的存在。
    这是冼耀文定的,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品牌门店发生换衣间丑闻,也想让自己的品牌逼格更高点,站在第一线的柜哥、柜姐之人格,也是品牌逼格的一部分,必须让他们有底气不卑不亢,而最好的底气来自金钱收入。
    逛了goodluck门店,冼耀文又逛边上的其他服饰门店,边逛边发掘他店的优点。
    七点十五,冼耀文来到“au chien qui fume”的门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