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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人间天平

    第786章 人间天平
    “顾为经,瞧瞧看!去镜子好好的看看你自己,价值几百万美元的定制手表,价值十万美元的驼马绒大衣!法拉利跑车停在门口,真体面,像是个tmd大伯爵一样。你是tmd的十八岁就画出《人间喧嚣》的人!fuck!fuck!fuck!真的他妈吊,吊的不得了。我觉得印象派都是些老掉牙的玩意,但我要在那幅骄傲到刺眼的作品前跪下,佩服的五体投地。holy shit!可现在呢?十余年之后你在画什么?画漂亮的不可思议的伊莲娜小姐,画帆船,画甜蜜的环球旅行……这些都很好,画的真好。你已经是可以载入美术史的伟大画家了……可你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么?”
    这是业内所流传的在伊莲娜庄园的一次晚宴之后,亨特·布尔,外号叫做猫王布尔的画家在醉熏熏的状态下戳着顾为经的胸口,对他所说的话。
    猫王布尔曾是千禧年时代公认的最有名的画家之一,尤其以跃动的笔触,神经质的社交表现和喜欢在话语里时不时的插入几个粗俗俚语而闻名。
    相传。
    有当时正在庄园里坐客的客人看见,那天晚上,顾为经一个人坐在壁炉边,对着炉子里哔啵作响的硬木发了很久的呆。他的影子被炉边的火光拉的很长。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
    他是否在跃动的火光之中,看到了十八岁时的自己。
    ……
    这个故事流传甚广又真假难辩,有人说做为《油画》杂志社缪斯计划旗下的头号大将,亨特·布尔和顾为经之间立场上应该是水火难容的关系,在当时的情景下,伊莲娜庄园里的晚宴不应该会邀请猫王布尔,就算邀请了亨特·布尔也不可能会说出对顾为经“佩服的五体投地,想要跪下”这种话来。也有亨特·布尔身边的人说,那人就是个不可控的疯子,精神不是很正常,没看他的外号么,他就像晚年的猫王。布尔说出什么样的话,都是有可能的……这真是他的风格。
    可是抛除这一切——
    “如果有一天,你平白得到了一笔钱且这笔钱数额极端巨大,你应该怎么处理?”
    任何一个研究美术史的学者都会明白,这个看似像是天上掉下馅饼式的问题,却是横亘在顾为经和他的经纪人安娜·伊莲娜一生之间爱恨交织的巨大诘问。
    生命缠绕在一起的两个人,在他们的人生不同阶段,都要一次次的直面这个问题,被审视灵魂,被拷问心灵,并一次次的做出回答。
    顾为经在十九岁的那个夏天,在新加坡遇上了大他三岁半的安娜·伊莲娜。这是改变命运的相遇,就像布歇遇上了蓬巴杜夫人,王维遇上了玉真公主,就像十六的卢梭从雕刻家的工坊里逃跑,并遇到了华伦夫人。
    历史上的大艺术家们的人生中,总是有这样的经历过往,华伦夫人让卢梭研究音乐与文学,带他来到里昂,漫步进上流社会之中。伊莲娜小姐则带给了他无数艺术世界中的机遇,让他……
    顾为经一直在外界的采访里表示,他不是那种真正高贵,真正勇敢的人,他甚至不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性格。
    他不是历史上那种能够舍己为人,为人类命运而奋斗终生的真正伟大的人。
    终他一生,他都说他无法触摸那些真正伟大的人灵魂曾达到的高度。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庸俗的普通人,他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所以他希望让这个世界也变得更好。
    仅此而已。
    像普通人一样,顾为经也喜欢豪车名马,红酒佳人。从他的人生轨迹之中,我们都能知道,当不到二十岁的顾为经遇上了富有而美丽的女继承人,他也像普通人一样,快速沉浸在了这种被认可,被给予的狂热喜悦之中,不能自拔。
    但是艺术家顾为经的性格的另外一面,非常艺术家的那一面,终其一生,在某些方面,他又有着强烈的道德精神。
    他十八岁的时候,曾冒着生命危险,拒绝了一位东南亚地下洗钱教父价值300万美元的支票,原因仅仅只是——
    这钱不干净,这钱沾着血,所以他便视之如粪土。
    他一生中曾多次批评过大英博物馆,诚然大英博物馆有着非常好的藏品,有着非常多非常优秀的行业学者,但是无论怎么解释,无论怎么掩盖,都永远无法遮盖这里面的大量最珍贵馆藏,都是从世界各地通过暴力掠夺而来的。
    它拥有超过7万件埃及的珍贵文物,它也拥有超过2.3万件来自中国的珍贵文物。
    这是它从建立之日起,就永远也无法掩盖的帝国底色。
    难道只因为这是过去的历史?就能够被忘记么。
    多年以后,功成名就的大艺术家沉浸在豪奢舒适的生活之中,和友人谈论诗歌、哲学和艺术,他过上了他从年少时见到四周混乱的环境起,就梦寐以求的美好人生。
    可终有一天。
    当我们的大艺术家顾为经从庄园华美的扶手间走过,看着墙上所摆放着的历代伊莲娜伯爵的画像。
    顾为经像一个俗气的普通人一样沉睡,但他的艺术之魂会让他忽然之间惊醒。
    他会询问身边的伊莲娜小姐,也会询问自己。
    如今他们所安然享受的这一切,这所有的财富,土地,这四周目之可及的所有……难道不也曾在帝国时代,沾染过那些奥地利童工的血么?
    伊莲娜家族的几万件文物,这里面没有一件埃及文物,也没有一件中国文物。因为历代伯爵的审美癖好,几乎90%都是各种各样的油画。按照他的经纪人的说法,超过半数都是试图讨好伊莲娜家族的艺术家们主动赠送的。
    可就算如此。
    靠着帝国供养,所支持起的豪奢的生活……纵然很淡很淡,可再淡……那不仍然也是帝国的底色么?
    难道只是因为它是历史。
    就能够被忘记么?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人生就像天平,想要拥有什么,就要放弃什么。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也许就要放弃安逸的生活。想要做个坏人,就要放弃心安理得面对死亡的权利,就要面对内心之中的惶恐不安。”
    “那么,想要获得幸福呢?”
    “那么,当天平的一端放上什么样的筹码——才能压过堆积如山的金钱?”
    “那么,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人生真正的意义,真正要追求的东西,又应该是什么?”
    这是来自历史的追问,这是来自灵魂的凝视。
    顾为经和安娜·伊莲娜,讲述他们两个绵延一生的交织,就从这样的问题开始。
    ——节选自《来自艺术的力量·第十五版·第一卷——顾为经与安娜·伊莲娜:从心而终》第36页。
    ——
    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安静。
    所有人或站或坐,围拢在轮椅上的女人身边,侧着耳朵静静的聆听她的发言。
    书写间。
    安娜的笔帽敲打了一下桌上的茶杯,在她的清澈的声线里,水面破碎,涟漪阵阵涌来。
    “约翰·柯里尔有一幅著名的画作叫做《马背上的godiva伯爵夫人》,你应该听说这幅画,先生。这不光是一幅著名的油画,godiva伯爵夫人也是全英格兰最富盛名,最受爱戴的历史人物之一。”
    “一千年以前,统治考文垂的伯爵年年都向民众征以重税,伯爵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心怀不忍,屡次要求丈夫减灭税款。伯爵被纠缠的不耐烦了,他勃然大怒,告诉妻子,如果godiva夫人能脱去衣服,赤身裸体,骑在马上绕着考文垂的城市绕行整整一圈,那么伯爵就同意减免税款。谁知,伯爵夫人真的这么做了。”
    “在第二天她赤身裸体,用长发遮面,骑马游街的时候。大街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全考文垂的市民家家闭门关窗,以表达对这位大恩人的尊敬。传说有一个叫tom的裁缝没有遵守约定,所以他的名字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到了一千年后的今天,在英文文化里,‘peeping tom’依然是偷窥狂魔的代称……”
    安娜停顿片刻,她在手账本上记下了一行文字。
    她这才继续说道。
    “如果从今日的视角来看,godiva夫人的故事,没准也有惺惺做态的意味。她的丈夫横征暴敛的财富,难道没有她的一份儿么?或者说,伯爵夫人既然身为考文垂领主的妻子,她日常的生活所需,难道也不是领地里的子民辛苦劳作供养所得么?那些罗马、希腊历史上所有爱民的官员,难道他们没有接受帝国的供养么?据说,godiva夫人,可是出身最富有的大贵族家庭。”
    “那么为什么,这个故事,godiva夫人的画作,却能一举成为极富人文主义精神的艺术背景的作品。”
    “我想。这就是因为跟所有一千年前,同时代伯爵夫人相比。她有身为伯爵夫人的那一面,但她愿意为了市民的利益而赤裸着身体跨上马,这便是人文主义精神。苏格拉底愿意为了自由而发声,这同样也是人文主义精神。他们拥有时代的局限性,他们也拥有自己的勇气。二者并不冲突。”
    “k女士也是如此。”
    “你说的没有错,k女士当然有着自己的局限性,她有身为优渥的,无忧无虑的贵族小姐的那一面。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用生命向家族抗争的勇气就不值得尊敬了。”“k女士也好,玛丽·克萨特也好,甚至是南丁格尔,她们都有身为富家小姐的那一面,她们也都有很不富家小姐的那一面,身为女性先驱的那一面。你不能因为南丁格尔出身上流阶层,拥有更好的社会资源,就认为她的努力,她的勇气,她的事业因此轻而易举或不值得一提。更不能以次去推导出——人人都是坏人,哪怕我是个坏人,但只要我有权有势,就能被人们所歌颂。”
    “豪哥。这就是你和k女士的区别,这就是你和g先生的区别。他们永远都在承担自己的责任,甚至想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而你——”
    伊莲娜小姐抬头看向办公桌上的手机。
    “——你永远都在逃避自己的责任。”
    “责任,人们要打仗,政客要洗钱,社会搞成这个样子,买毒品比买面粉还容易,出门担心能不能活着回来……混乱了这么多年,像是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诅咒。这难道是我的责任么?”
    豪哥似是抓住了女人话中的痛脚,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你说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样,你说有些人只是太年轻,只要长大了,遇到和你相似的境遇就会理解你。就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你说你和伊莲娜家族没有任何不同——”
    安娜平静的回答道。
    “我相信不是这样的。”
    伊莲娜小姐想着就在昨天,那位年轻人忽然大笑,神色张狂却眼神安宁的大笑,然后把那张三百万欧元的支票推回给她时的模样。
    “我看到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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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重复了一遍。
    “你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指的是,如果你生下来拥有g先生的条件,去交换人生,接触他接触他的一切,拥有他的父母和家庭,你会不会变成g先生。或者k女士如果出生在你的身上,去交换人生,接触你接触的一切,拥有你的父母和家庭,会不会变成你……”
    女人抬起笔,靠在椅背上,眼神盯着窗外,思考了片刻。
    “这是一个过于决定论的说法,太过有哲学意味。可能我无法给出真正的答案。”
    “然而——”
    “我却可以非常笃定的告诉你,现在的你和现在的g先生。现在的你和曾经的k女士,绝对根本不是同样的人。”
    安娜继续低头在纸上写了起来。
    姨妈说,做事情要专心。
    精神力是一种宝贵的资源,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一心二用或一心多用。
    心灵就像是马路边等待搭车的乘客。
    人可以同时间处理多个信息,但“专心”和“多用”两个词的本质是冲突的。
    “多用”意味着分神。
    乘客永远只能在一个时间,出现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之上。
    没有乘客能既坐在开往维也纳的出租车后座上读着报纸,也同时在另一辆返回格利兹的轿车后座上和司机谈论着天气。
    因此。
    也没有人能一边弹着钢琴,一边读着莎士比亚,一边练习着声乐,一边打着网球。
    这要不然意味着弹不好钢琴,要不然意味着读不好莎士比亚。
    或者这既意味着弹不好钢琴,又意味着读不好莎士比亚。
    采访一个人和撰写另一个人的评论文章,它们本来也应该是相互冲突,无法同时进行的两件事。
    伊莲娜小姐却进行的很轻松。
    并非她忽然掌握了一心多用的法术,而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此刻这两件事可以完全的融合为一体,共同组成同一个事情的某一部分。
    善与恶。
    勇气与怯懦。
    承担责任与逃避责任。
    正反两面。
    阴阳两极。
    事件不是独立存在的,时间也不是。
    它们全部叠加重合在一起,一瞬之间,一千万朵玫瑰一起绽放与凋亡。
    若是有关勇气的真理,那么它一定具有共通性,在任何人任何事上,处处相通。
    不因文化、种族、地域而改变。
    一个恰当的契机。
    家族相传的k女士的故事,卡拉的日记,坟墓前的飞翔的蝴蝶,歌德的诗,顾为经讲述看《雷雨天的老教堂》时的感受,安娜自己看《雷雨天的老教堂》时的感受,她在昨日莱佛士酒店的咖啡厅里和那个年轻人谈话时的感受,她在今天,在仰光的一间办公室里采访电话那端的中年人时的感受。
    强烈的阳光与强烈的暮气。
    此间种种。
    全部融汇贯通到了一起。
    【当艺术家们拿起画笔时,他们就是画布的主宰。当他们呆在属于自己画室中的时候,他们就是自由意志的国王。但当他们走出画室,阳光穿透黑夜照在他们的脸上,耳边听见清晨公交车的喇叭声的时候,他们又变回了普通人。
    一只普通的野兽——】
    伊莲娜小姐一边写,她一边轻声说道:“一只普通的野兽。”
    “什么?”
    豪哥没有听懂。
    “我说一只普通的野兽,很多人在自己的领域里,他们很强大。但在自己的领域之外,他们就变成了一只普通的小兽。”
    “小兽如何对抗这个世界的波澜,如何对抗命运的考验,决定了他们是怎么样的人也证明了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先生,你还不明白么?”
    “你这样的人,如果你是k女士,你会和k女士一样心安理得的享受普通人的奉献,但你却不会对命运做出抗争,你会这么一直舒适而优渥的活下去,做太子妃,嫁给超级富商,一辈子骄纵而轻浮的活下去。”
    “你不会拥有走进地窖的勇气,你会说你没的选,这是命运为你安排好的既定道路。完全怪不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