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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三日的冷待,足够一个正常人胡思乱想,何况时雁一这样一贯无主见的废物。
    可昨天他去时,对方不仅不见丝毫紧张,还有闲心与人下棋。
    不对!
    月仙楼内的属下何时有这么能和他亲近的。
    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属下,而是他以为早就离开的黎孟夜。
    这两人从最开始就在耍他。
    左严瞪视时雁一,恰迎上后者戏谑的目光。
    ‘你才发现啊。’
    时雁一笑着对他比出口型。
    指骨被捏的咯咯直响,怒火中烧的左严却意外冷静下来,冲着时雁一哼笑一声。
    时雁一最多现在蹦跶两下,很快就跳不动了。
    看在多年相处的份上,他不至于连这点纵容对方的脾性都没有。
    左严示意骚动的月仙楼众安静。
    “为了给我兄长一个交代,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以兄长之名义,卸下时雁一楼主之位。”
    “并承兄长遗志,废除这逆子觉类的能力!”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江湖人惯有的认知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觉类修士的存在与天生地长的瑰宝并无差别。
    其自身的独特性,让缺失与拥有形成互补。
    觉类特殊在它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士,也不是正常认知下的普通人。
    其介于两者之间,同样也意味着存于两者之外。
    两方都不会真正地接纳觉类,将其视为同类。
    对未知的异类存在,人总会存在两种心理,一是恐惧,一是敬畏。
    要说废除觉类修士的能力,这点听来属实叫人匪夷所思。
    莫说旁人,即便是觉类自身,都未必能彻底知晓并熟练使用自己的能力。
    “左护法此言当真?”
    座下有人表示质疑。
    不说在场其余人,连时雁一都忍不住多看了左严一眼。
    等了那么久,忍过对方满嘴的仁义礼智信,可算等到他把重要的事情扯出来了。
    时雁一对黎孟夜说过这是笔旧账,还得从他尚年少时说起。
    当时的他远没有对自我的清晰认知,只隐约觉得所处之地时不时透出些许违和感。
    可每次他一有想要深究的意图,那点不协调就似徜徉水中的鱼。不等手掌探入水中,它已然自眼前飘然离去。
    留下的是这具身体所有的经历。
    时雁一抬眼看向一侧端坐的玉宴阁使,眸光微闪。
    那时零碎的记忆里,已有对方频繁往来的痕迹。
    前任楼主确实曾有心想要培养一个方便他掌控的傀儡,是那种多年后故去,仍能容纳他一方魂魄的器皿。
    所以最开始为了维护好将来的容器,时雁一有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噩梦来临的转折点,大概是某日突然觉醒了修士口中的‘觉’。
    那一日亦是这身体原来的意识化作他心魔的开端。
    在此之前,时雁一的能力是生来就具备的操纵血液,只是从未在人前使用。
    被发现拥有觉类的能力后,他的存在便没有了价值。
    觉类并非普通人,但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修士,要用如此鸡肋的身体做容器,很容易出现未知差错。
    但江湖自前就立有规矩,凡是有后觉醒的觉类,都需告知玉宴阁。
    月仙楼前任楼主心生一计,但同时也知自己并无能力欺瞒玉宴阁那个老狐狸,索性坦然地同其说了自己的计划。
    倒是没预料到对方不仅同意了,还慷慨地表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属于时雁一心魔的噩梦,自那时初现端倪。
    前楼主没停下给他用药,同时还加入了玉宴阁主贡献的一个术法,最终落成了针对觉类修士能力的诅咒。
    这一直以来都是只有月仙楼内居于高位者才知晓的秘密。
    也是左严胜券在握,知晓时雁一无法脱离掌控的缘由所在。
    可左严并不知时雁一心魔已除,这诅咒虽然下在他身上,但究其根本,他从一开始就没动用过那个能力。
    起初是不知其为何,后来知晓了,也一直没机会使用。
    只要不是彼此掌握的信息不对等,按时雁一如今的预想,诅咒的施行不会对他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害。
    但具体如何,还得看左严对此了解有多深。
    当初完整参与进此事的操刀之人已死,半珏一时半会也没有出现的意思。
    半路捡漏的左严能做到什么程度,全在他接下去的选择上。
    “诸位有所不知,”左严幽幽开口。
    “兄长生前曾关照我,如果哪日察觉到这孽障做出有违楼内道义之事,可用此法叫其永远记住背叛者的下场!”
    “那护法还等什么,快快用啊,将此不忠义之辈绳之于法!”
    有一人挑起风向,便有十人起身附和。
    一时间,偌大的议事堂乱作一团,吵嚷声震得人耳膜发胀。
    黎孟夜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十分荒谬。
    人心实在脆弱,轻易便被教唆拿捏,一旦确定了某个他们所认为的事实,就放弃了基本的辨别能力,一味地跟着起哄。
    至于良知,情绪上头的人不会有这种东西。
    隔着吵嚷的人群,黎孟夜正面对上了时雁一的目光。
    他唇角轻勾,腰背挺得笔直,这么立于人群中,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场,将自己与周围割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