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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道观(一)

    回程的马车上,虞娘还是忧心忡忡的,卢郅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轻声安慰道:“放心,沉师姐不会有问题的,有孟元修在,许挚也会看着的,再说沉师姐也有自保的能力。”见虞娘还是愁眉不展,卢郅继续说道:“要不你去皇宫陪她吧。”
    虞娘斜睨他一眼,“那刚才我说要留下的时候你怎么不让。”
    卢郅赔笑道:“是我私心,想让你多陪我些,我们俩相处日子太少了,可你要总是这么闷闷不乐的,我也开心不起来。”
    虞娘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自己真是有点忽略他了.
    可转念一想,那刚见面的时候他还距自己于千里之外呢。
    “那你刚醒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要我陪啊,还整天端着个冷脸。”
    卢郅没想到到八百年前的事也被虞娘翻了出来,只能卑微道歉:“都是我的错,虞娘不要再计较了好吗?我想个法子补偿你可好?”
    虞娘看着眼前健壮如牛的男人伏低做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当然也不再跟他继续生气,再说虞娘哪里真生过他的气。
    “你想个法子补偿一下师姐才是,她这次可是牺牲大了。”虞娘觉得愧疚的是,沉令心本可以好好地待在春居山,不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的。
    “遵命,南南。”卢郅指天再叁保证,一定会好好补偿她们两人。
    “对了,有件事还没跟你说。”虞娘突然想起在林送身上闻到那股奇特香味的事。马车却突然一阵颠簸,让虞娘失去重心左右摇摆。卢郅见状连忙扶住虞娘,向外怒吼一声:“怎么回事?”
    外面却没了声音,而后颠簸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相同的疑惑。
    “人呢,回话!”
    还是没听到回应,卢郅一把抓起佩剑,对虞娘嘱咐道:“好好待在这,我出去看看。”
    虞娘抓住他的袖子,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注意安全,一定要小心。”
    “别担心,只是看一眼。”卢郅缓缓掀开一小道门帘,向外扫视了一眼。回过头对虞娘说道:“无人。”而后起身跃了出去。虞娘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就听见卢郅在外面唤自己。
    定了定神,她也下了马车。
    周围一看就是荒郊野岭,寥无人烟。车夫不知道哪去了,山谷里偶尔还能听见野兽的嚎叫。
    他们正停在一条极窄的泥泞小道上,只有一条前进的路,路的尽头好似是一个房子,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住了视线,虞娘也看不清。
    “郎君,是有人刻意引你来这,他想做什么?”
    卢郅摇了摇头,把他引导这等偏僻之地,却又不下杀手,他也猜不出是谁。
    “我们上前去看看,刚刚我看过了,车轴断掉了,现下没办法回去,只能往前走了。”虞娘转过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断崖,也能无奈叹气。
    “或者你先在这等我,我先去前面看看。”
    “不行。”卢郅的提议被虞娘一下子否决,分开行动万一正中敌人下怀怎么办,她觉得还是两人待在一起最安全。虞娘死死抱住卢郅的胳膊,坚定地摇了摇头。
    卢郅也只是担心虞娘害怕,放虞娘一个人在这他也不放心。
    看起来不远的路程,两人也是走了大半晌,虞娘身上都微微出了汗。直至走到跟前,虞娘才看清原来这是一座道观。
    只是这道观看起来荒废已久,门外的野草都及脚跟处了,大门角落也是结了蛛网,只是顶上晃荡着的两顶灯笼还点着灯。
    虞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转头一看卢郅好似在发呆。连连唤了好几声后卢郅才回神,“郎君,你在想什么呢?”
    卢郅骤然惊醒,有些迷茫地说道:“我觉得,这道观看上去有点眼熟,好似在哪见过般。”
    “这道观的样子不都差不多嘛,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要进去吗?”
    “来都来了,索性就进去看看是妖是魔。”卢郅用力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向两边打开,里面却没有外面的荒废的景象,地板看起来刚刚清洁过,中庭摆着的铜鼎还在飘出白烟。
    正殿门口是两尊屈膝弓腿的武士,虞娘刚想推门进去,却被卢郅拦住,示意她退后,自己则是上前,将殿门推开。
    虞娘看着这场景愈发熟悉,暗道不好,刚想叫住卢郅。可一股白烟在卢郅的手与门接触的瞬间隐然飘出,瞬间就将卢郅完全笼罩,等到虞娘冲上前,卢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鼓楼突然传出了敲钟声,一下,两下,叁下,停止。
    周围的景色骤然昏暗下来,虞娘看见四周走廊的灯笼,凭空自燃,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滴答,滴答。
    耳边突然传来的水声让虞娘一下子回溯记忆,她戒备地看向四周,警觉盯着很可能会突然出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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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郅在烟雾出现的那一刻就立即收回了手,可烟雾蔓延太快,他叫了虞娘的名字也没有回应,等到烟雾散开,他所在的,已经不是刚刚的道观了。
    但也还是道观,准确来说,是曾在他梦中出现过的,那只狐妖所在的道观。
    他在那里看到了许氏的过往,看到了那只狐妖曾经的经历。
    卢郅在心底思索着现在的情况,他和虞娘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不可能是在梦中,那眼前的这一切,是人为造出来的幻象?可是怎么会与梦中情境这般相似。
    “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还不现身吗,这般羞于见人吗?卢郅刻意放大了声音,他甚至能清楚听见回声,但还是没有人。
    再然后,他听见了敲钟声,一下,两下,叁下。
    卢郅能感觉温度突然降了下来,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长廊,如果此时虞娘在这,她一定能够认出,这与她曾遭受攻击的长廊——一模一样。
    虞娘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是卢郅送给她防身的,昨夜说起要进皇宫的事,卢郅就把这匕首给了她,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也不知道对付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有没有用,早知道她去求个符好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不知是哪里传出的声音,念出一句偈语。虞娘只觉不屑,真是好笑,一个道观,念出一句佛家偈语,这信仰可真够杂的。
    “虞居士,你所见到的,皆是真实吗?”
    又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虞娘不想理会它,他却在自顾自地说着。
    “你少在那妖言惑众,有本事现出真身来见,弄这些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
    对方没有回应,反而是一盏灯笼飘至虞娘眼前,融化作一滴水珠,落进地面,然后在地上漫延出水晕,水晕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的,是她与卢郅,相处的记忆。
    可是她,却不再是她,而是另一名女子。
    一个陌生女人顶替了她的位置,被卢郅所救,与他相识,相知,甚至两人早早的就在北塞成了亲,生下了一个孩子,幸福快乐的活着。
    “你看,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他也会爱上其他人,甚至比跟你在一起时更幸福。你不是唯一,也不是不可替代。又或者,你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幻想出来的,你只是恋慕于他,而他,从来就没有认识你过。”
    “有病!”对于眼前的这一切,虞娘翻了个白眼给出评价。
    “我分得清现实和幻境,你少拿这些来糊弄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洗脑吗?可笑!”弄出几个可笑画面就想欺骗糊弄她,她又不是叁岁小孩。
    “虞居士,相有所生,亦由心生,你难道没有怀疑过,质疑过,若是卢郅没有经历过那些悲惨之事,若是卢郅仍是那个大学士太傅之子,他还会认识你,与你相恋吗?
    你不过是一个流浪的乞儿,靠着施舍过活。若不是他跌落泥端,你哪里会与他相识相恋,你们可能一生都毫无交集,他不会再爱上你。”
    虞娘沉默了,虚空中的嗓音以为她被说动,继续补充道:“你并不是美若天仙,也没有过人学识,卢郅凭什么爱上你呢,甚至于救命之恩,也是他之于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死缠烂打,才让他不得不倾心于你吗?”
    “……骂的可真难听啊……”虞娘抬起头,眼神里全是不屑的蔑视,“那又怎么样呢,我的确不是美若天仙,没有什么过人头脑或者出众才华,所以呢,我就该怨天尤人,自怜自艾,我就活该不配爱是吗?
    谁规定两个人相爱一定要是完美适配,他天之骄子,也可以对我这个平凡之女动心,我貌若无盐,也可以值得他倾心以待,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用得着你这个畏畏缩缩的乌龟在这多事吗,你还管起别人来了,真搞笑。”
    虞娘此时已经没了初始的惧意,这么一个愚蠢玩意儿,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这要是师姐在,能骂他它祖宗十八代不带一个脏字的。
    见虞娘没再有反应,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消失,紧接着又是一盏灯笼飘过,却没有再融化,只是里面焚烧出一股蓝色火焰,将灯笼吞噬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