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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就此分开,他与随风骑上马,一路朝着西南方向奔赴。
    栈道之上,马蹄踏起风沙。与二人相对的方向,同样有一人一马奔腾而来。
    那人身穿一袭黑衣,头戴斗笠,身子压得很低,似是在赶路。擦肩而过时,二人同时朝着对方望去。
    那一瞬间,萧乙的瞳孔猛地骤缩,旋即勒马停下。随风见状,也同样停下马,不解地问道:“公子,怎么了?”
    萧乙沉默不语,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握紧缰绳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调转马头,不可置信地望过去,他看到那黑衣男子亦停在了不远处。
    张了张口,嗓间忽然滞塞住,竟是一言片语都道不出。只见那男子缓缓转过身,再缓缓驾马而来。
    忽有一阵狂风卷起,掀翻男子的斗笠,一头高高束起的乌发肆意飘荡。男子个头很高,面庞英气十足,刀刻般的眉眼深深凝视着萧乙。
    一滴泪倏然从眼眶滑落,萧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涩却发自内心的微笑。
    “宋清琢。”
    第68章
    随着马匹渐渐靠近, 黑衣男子的面庞也愈发清晰。不是旁人,正是本该死于那场车裂之中的宋清琢。
    待人走到跟前,萧乙看到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才意识到自己此刻依旧做女装扮相。
    抹了把面,试图将脸上厚重的胭脂水粉给擦去, 却听宋清琢轻轻笑出声:“穆儿,好久不见。”
    他这是将自己给认了出来。
    而这句话, 又似是跨过千山万水,渡过时间长河, 轻轻落在二人之间, 激起万千回忆。
    “你……还活着。”萧乙抿了抿略微干涩的嘴唇, 鼻腔止不住一阵酸涩, 泪水一滴连着一滴往下落。
    “是啊, 我还活着。是南舟礼在行刑前最后一刻救下我, 替换上别的死刑犯。”宋清琢再将马匹靠近些, 抬起手来, 温热指腹触上萧乙面颊,轻轻拭去两行清泪, “穆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你既然活着,为何一直没有出现?”萧乙微微偏开脑袋, 避开对方的手。
    宋清琢的手指顿在半空, 蜷了一下,而后收回:“对不起,是我让南舟礼不要告诉你,因为我不确定, 你是否还想见到我。”
    顿了顿,他又道, “后来我知道你恢复记忆,处境不好,遇到了困难,就立马赶来北浔。”
    “你是如何得知的?”萧乙擦干泪问道。
    “是李太后,我从她那处得知你写信给她。不过此事说来话长……”宋清琢说着,再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清瘦少年,问道:“这位是?”
    萧乙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的侍从随风。眼下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沈铎寒的人随时有可能赶过来。”
    “沈铎寒……”宋清琢默默念道这三个字,眸色兀地一沉,转瞬又恢复自如,“我来时已经探好路,现在去文庄县,正好能避开这条官道上途径的城镇。”
    “好!”
    入夜,三人一路策马狂奔,风尘仆仆赶到文庄县。
    这座县城不大,前后左右不着村落城镇,倒是显得有几分荒僻。天刚黑下来不久,街道上就不见什么人影,两侧商铺尽数打烊,唯有几间客栈还亮着灯火。
    寻了其中一家客栈,要了三间二楼的客房。
    客房也很是简陋,只简单放着一张床和桌椅板凳。萧乙身上没带多少东西,一进屋便立刻脱去身上女装,再卸去面上脂粉,取了些清水洁面。
    清洗到一半,房门响起。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宋清琢找来了。
    萧乙没什么顾忌,只穿了件白色里衣,面上还滴着水,刚清洗完的面庞柔和白皙,一双眸透着水色,纤长眼睫轻轻扇动,似是根根分明。
    宋清琢定定看了会儿,默然移开视线,又见一滴水珠顺着他的面颊、下颌滴落,洇入脖间衣襟,晕出一小团水渍。
    喉间微微耸动,他声音微哑:“快将脸擦干吧。”
    “嗯,好。”
    趁着萧乙回身擦脸的功夫,宋清琢轻轻松了口气,踏入房内,反手将门关上。
    室内窗户开着,温热的风带着丝丝潮意吹了进来,拂过人的面稍,若有似无地撩拨着心间那份悸动。
    “清琢哥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萧乙擦完脸,坐到桌旁,望着对方。
    宋清琢微微一怔:“你刚刚唤我什么?”
    “清……”萧乙意识到什么,话到嘴边又给吞回了肚中。大家都已经长大成人,不适合再用年少时的称呼了。
    见他抿唇不语,宋清琢也没有再追问,只沉声开口:“穆儿,还记得当初在勋王府,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萧乙点了点头,他自是记得。当时听到那番话,他只觉荒唐,如今想来,却是句句令人动容。
    “此刻我还是那句话,我愿意放弃所有一切,只为陪你归隐山林。就连地方我都已经找好了,那里远离人烟,绿水青山环绕,风景优美。我相信我能够护你一世周全,穆儿,你愿意吗?”
    宋清琢的话语声不高,却字字句句直入人心。萧乙不由得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一片黑夜。
    他犹豫了。他何尝不向往那样的生活,那般的闲适平静又安宁。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于山野间纵横,于林深处剑舞,朝可闻鸟鸣,夜可望辰星。
    可他真的能吗?沈铎寒就像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日不除,他一日想起便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