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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医院上班几天后,何婉清想请她的同事来家里吃顿饭。我很快促成了她的这个想法。因为从去年到新年,家里除了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外人踏进来过。
    为此,何婉清做了许多准备。譬如,穿什么衣服烧什么菜。不过,遗憾的是,穿漂亮衣服和烧菜是两件极其矛盾的事。穿了漂亮的衣服,烧菜就难免畏首畏尾。何婉清为此犹豫不绝。
    我说:“你干脆穿睡衣得了,反正现在的女人都喜欢穿睡衣上街买菜,尤其是家庭主妇。”
    没想到,我无意说的一句话,何婉清真的想照做。她同事来的那天早上,何婉清穿着睡衣在屋里跑来跑去,始终舍不得换下。
    我忍不住说:“你不会真的就穿睡衣见你的同事吧?”
    何婉清轻描淡写的说:“是啊,有什么不可以?”
    我说:“可以是可以,你这身打扮也挺酷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何婉清急着问。
    “只不过看上去有点像我妈。”我说。
    “你说什么?”何婉清立刻向我大吼。
    我说:“像我妈也不错,至少我妈是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姑娘,你很接近她了。”
    何婉清被我气得一时语塞,迅速跑进房间换了衣服出来。
    这天陆续来了何婉清的五个同事,两男三女。三个女的先到。她们我已经认识,其中一个,上次何婉清曾带我去她家吃过饭。我记得上次如果不是何婉清制止我,我已经把她的男人给喝到桌子底下去。
    与女人交流,我总是显得很兴奋。从她们一进屋开始,我就和她们说个没完。何婉清几乎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事后,何婉清吵着说我“重色轻老婆”,在其她女人面前,冷落了她。
    我说我对她们热情,让她们感到我们照顾得周到,也是为了你好,这样人家才认为你好客,况且你忙于厨房,也没有时间照顾她们。何婉清安静了下来。
    对于与女人交流这方面的经验,我自认为一方面来自家里的四个姐姐,另一方面来自李准。李准这小子,身上一无是处,除了在女人面前能说会道外,其余所有方面都被室友鄙视。
    因此,每当室友初次与女生约会吃饭时,为了避免冷场尴尬,总是会想到叫上李准。不过事先约定,李准只许替室友讲好话,不能对女生有任何非分之想。
    后来的两个男同事,之前我们见过面,但彼此不是很熟。从他们异样的眼神里我猜测,他们对于何婉清找了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我感到很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点点不屑。我暗暗想:我是不是应该做一些事情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看看我年龄虽小,但绝对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首先想到的是给他们递烟,不过,转瞬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递烟太幼稚,撑不了我大男人的场面。继而我又想到了拼酒,把他们统统灌醉,让他们瞧瞧谁更厉害,谁才是真正的男人。但是,这个想法很快也被我否定,因为一旦把他们灌醉,结果很可能是我送他们回家。这划不来,而且我还觉得这个想法邪恶了一点。
    最终我使出了深怀已久的绝技——烧菜。对于这项绝技我从未向何婉清提起过,我庆幸自己保留了一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出手。
    厨房里一开始由何婉清负责掌勺,我做小工,负责洗洗菜跑跑腿。这情形怎么看我都觉得有点不妥,应该把何婉清与我的角色换过来。现代家庭,虽然厨房依旧由女人占领,但是一到重要场合,还得交给男人。不都是这样么?
    于是,我对何婉清说:“让我来烧。”
    何婉清张大眼睛看着我,说:“你会烧?”
    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烧?”
    何婉清说:“还是不要,你搞砸了就麻烦了。”
    我说:“你放心,我出身厨子世家,绝对不会搞砸。”
    何婉清用惊讶兼怀疑的眼神看我。我推开她说:“我来,你负责帮忙。”
    她担忧的看着我握住铲子,仿佛我马上就要把天下搞乱。我说:“别担心,看我怎么表演。”
    换了角色后,我非常开心。因为我感到自己像个男人,更像一家之主了。因此,烧起菜来十分带劲,连菜也烧得特别好吃。何婉清的同事对我烧得当菜赞不绝口,顺带也夸奖了我。何婉清大为惊喜。
    何婉清问我:“你什么时候学会烧菜的?”
    我一边烧菜,一边向何婉清讲起了我家祖辈世代做厨子的故事:
    “呵,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告诉你一件事,我家祖辈世代是厨子。我爷爷的爷爷是当时当地有名的厨子,那时村里人摆酒宴都请他去烧,最大场面一次组织领导烧过上百桌酒席。我爷爷及我父亲年轻时也都做过厨子,我爷爷年轻时得过他爷爷的真传,我父亲当年也得过我爷爷的真传,他们的厨艺在当地也都小有名气。这样计算下来,我大约已经得了我爷爷的爷爷四分之一真传,得了我爷爷三分之一真传,得了我父亲二分之一真传。加起来我已经超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啦。哈哈。”
    何婉清对我的话难以置信,问:“你爷爷的爷爷是什么时候?”
    我说:“我爷爷今年八十五岁,回到八十五年前,是什么时候,你自己算算看?”
    何婉清思索了一阵,惊讶的叫出来:“那不是要回到民国了?”
    我说:“是啊,就是民国。”
    何婉清仍然难以置信。
    我继续说:“如果不考大学,我也就当厨子了。”
    何婉清满脸疑惑,说:“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我说:“什么都跟你讲,我对你不是没有吸引力了。”
    何婉清说:“臭美。”
    我说:“我的厨艺得了我家前三代人的真传,已经天下第一了,没人比得过我。”
    何婉清说:“是啊,你已经天下无敌了,以后家里所有的菜就都交给你烧!”
    说完,她得意的笑。
    我立马改变神情,一脸无辜的看着何婉清,说:“你欺负我?”
    何婉清见我如此无辜,很快心软下来,说:“乖,以后我烧给你吃。”
    我变无辜为傻笑,烧菜更加带劲。
    看着何婉清的同事津津有味的吃着我烧的菜,还不时地夸奖我,尤其是那两个男人的夸奖,我心里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我心想:一家之主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客人离去后,何婉清与我收拾残局。花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于吃,花蕾总是显得很开心,这一整天,她都很开心,因为可以吃到很多平时不被允许吃的东西。从开始吃饭到结束,一桌人中就花蕾的筷子没有停过。
    我想起我小的时候从没有过如此优越的待遇。那时家里来客人吃饭,父亲决不让我接近桌子,他怕我上桌无所顾忌的吃东西,让客人和他都难堪。我只能从老远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桌上的美味被一扫而净。
    贪吃是人的本能,何况我小的时候,家里穷,食物稀缺。再者,孩子是没错的,在不懂得许多事情之前。不知道父亲当年有没有像我这样想过。
    因此,对花蕾想吃的东西,我总是尽量满足她。我还让她坐我的旁边,随时帮她夹菜。
    何婉清为了这顿饭,足足准备了一天。她不是怕做得不够好,而是怕遗漏疏忽。而我从始至终都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对于这点,我内心有矛盾。我想我对何婉清是真爱,无需得到别人的认可,然而当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时,我不自觉的按照了他们的眼光去做,试图改变他们的看法。
    我想谁都没错,只是没人能做到对外界不闻不问。
    新年开学以后,我住回了学校,只在每个周末来何婉清家里住。我的不在,何婉清渐渐显得不适应。她希望我每天都能过去。因此,有时不是周末,我也过去,早上在赶回学校,有时干脆不来上课。
    室友了解我的情况后,每次都疯狂的嘲笑我。他们嘲笑我的话,简直难以入耳。我尽量挑出几句我认为已经是最文雅最隐晦的句子。
    我准备出门,他们对我说:“你又要出去过夜啊,小心精尽人完。”
    又说:“你小子夜不归宿,小心搞得没命回来。”
    我无法反驳他们的话,因为他们总是人多欺负人少。
    何婉清的生活,除了上班下班,照顾花蕾外,几乎不做其它事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多天,大概有三百天是始终如一。在我之前的三年里,有朋友帮她介绍过男人,但是她一个都没有接受过。
    后来逼她结婚的那个男人,只比我认识何婉清早了几个月,他在很大程度上是强行侵入何婉清的生活。李准曾非常认真的问过我一件事,他说:“你真的要跟这个至少已经和两个男人上过床的女人过一辈子?”(李准总说是我跟了何婉清,而且用词极为不雅。)
    我严肃的说:“不管她以前有过多少个男人,我都要做她最后一个男人。”
    李准说:“你不介意她跟其他男人上过床?说不定在你之前她跟很多男人上过床?”
    我一脸正经地说:“你不要侮辱她,不然我跟你翻脸。”
    李准对我如此护着何婉清感到不可思议。他坚决认为,我跟何婉清谈谈恋爱可以,但是谈婚论嫁不行。
    实际上,对于李准的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一想我心里就难过。不如不去想。我明确知道的是,对这个单身女人,我真的用了心,犹如进了一条长长的时光隧道,回不了头。